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1. 广寒仙子 沙漠 半天风 半天风不是一间客栈的名字,而是一个人的诨号。只是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名,所以他盘踞的这间客栈的名字反倒是无人记住。 这客栈坐落在茫茫大漠之中,三两间小屋子,灰扑扑的很不起眼。 只是这不起眼的客栈,却比大漠还要凶,还要狠,甚至要起人命来,还更快一些。 沙漠以烈日和贫瘠杀人,半天风却用染血的刀剑杀人! 推开半天风的门,就是推开阎罗殿的门。 一只很白、很修长的手微微一用力,“吱呀”一声,推开了半天风老旧的木门。 站在柜台里头的掌柜的,用一双小小的三角眼那么一扫,忽然目光就转不动了,只从嘴里发出“嗬”的一声,一下一下扣台面的手也停住了。 他的目光尽头,站着一个女子。 这是一个个头挺高的女子,比一般的小娇娘足足要高出一个头来。她黑发如墨如缎,绾着一个松松的飞仙髻,发中插着一把银梳,上头点缀着翠蓝翠蓝的蓝宝石。 与这雍容富贵并不相同的是,她的皮肤泛着一种冷色的白,仿佛落了一层淡淡的秋霜似得。一双纯黑瞳孔之中也结了霜花,泛着一种清冷又淡然的寒意。 这女子如从广寒宫出来的嫦娥仙子一般,在这逼仄、昏黑的小屋之内,竟有些璨璨的泛着光。 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毒辣的太阳与她并不相配,她应当是踏月而来的。 她同所有进半天风的客人都不一样,那些人多是快要渴死了,一身的风沙,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发黑,一滚进来就大喊着要喝水的。 古怪。 着实古怪。 可是半天风若是因为古怪就放过一块吃进嘴里的肉,那他们也不会在这大漠之中恶名鼎鼎了。 只听那三角眼的掌柜笑着问:“姑娘要点什么啊?” 那女子好像丝毫没看见满屋子的不善目光,她慢慢进来,又环视了一圈四周,好似有些嫌弃这些有些年头的桌椅。 观察了好一会儿,她才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歪头,皱眉思考了片刻,这才斟酌着开口道:“先来两斤手抓羊肉吧,要羊前胛骨和羊脖子各一斤,配薄盐、孜然、干海椒面。再来一碗醪糟鸡蛋汤,有生牛乳则加些牛乳,上头配炒熟的黑芝麻、葡萄干、薄皮核桃仁……哦对了,醪糟汤加些碱水一起煮。” 她不徐不疾的说了一长串的话,连个气都不带换的。 看着是个广寒仙子的模样,对吃食倒是讲究的很。 此女名叫贺九黎,今日刚到这里。 她其实并非此世之人,而是来自后世的二十一世纪。原本勤勤恳恳的当个社畜,正好家里拆迁得了钱,美滋滋的辞职去新x方进修了一段时间,正准备摩拳擦掌的开个餐厅,结果忽然就穿越了。 还是快穿。 有个叫系统的玩意说的天花乱坠,说什么只要她在快穿世界里打完一百个副本,就把她传送回原来的世界继续做快乐的拆迁户。贺九黎没办法,又开始勤勤恳恳的打丧尸搞宅斗玩修真等等等等…… 结果……九死一生,任务倒是做完了,可惜那不靠谱的系统开错了穿越通道,把她扔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大沙漠深处了。 贺九黎呆滞。 ……她刚打完宫斗副本,连个衣裳都没换呢。 还没等这个树懒反应过来,系统便乖乖的把一切和盘托出了。 原来,贺九黎在一百个快穿副本里历练出的金手指,系统是无法收回的,她金手指开的太大,回到原来的世界太影响世界的平衡,所以只能在可选范围之内给贺九黎选择一个最和平最舒适的世界,让她在这个世界里好好的过她的退休生活。 这个世界的名字,叫【武侠世界】。 武侠? 这个词倒是勾起了贺九黎久远的回忆,她爸爸爱看武侠小说,什么《白玉老虎》、《浣花洗剑录》、《碧血洗银枪》之类的,家里书柜放了满满一排,不过贺九黎不是很感兴趣,从来没翻过。 对她来说,武侠世界就是古代嘛。 经过一百个快穿副本之后,其实贺九黎对于回家的渴望已经大大的降低了。所以在低落了五分钟之后,她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贺九黎问系统:“所以你是说,我之前的能力都能用?” 系统道:“对啊。” 贺九黎思考片刻,道:“打开商城。” 一个虚拟的屏幕就瞬间出现在她的眼前,可以购买的商品整理的排列在商城的首页里,上头是配图,底下写着价格,贺九黎仔仔细细的一页一页看过去,翻到第十八页的时候,终于眼前一亮,点击了右上角的那件商品。 “叮,商品简介:想要轻松穿越沙漠么?想要感受热浪和疾风么?四轮驱动、高底盘、大马力、时速可达200迈,xx牌越野车,只需二十万积分即可拥有!买就送无限汽油,让你再也不用找根本不存在的加油站!” 贺九黎立刻下单。 一个轻柔女声响起,道:“对不起,余额不足,无法购买。” 贺九黎瞬间呆滞,她返回首页点开钱包,里面显示着余额0积分。 她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无辜道:“积分清零了啊。” 贺九黎:“…………”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问道:“那在这个世界里,我怎么做才可以赚到积分?” 系统道:“赚钱就可以,一两银子兑换一积分。” 也就是说……如果她想开着越野车出这个大沙漠的话,就要……在沙漠里赚够二十万两银子? 她抬头看了看,茫茫一片黄沙,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太阳毒辣辣的照着大地,叫空气都扭曲着蒸腾起来,被这毒辣的太阳光一照,只觉得身上瞬间刺啦一声都熟了,撒巴点孜然和薄盐,估计都能直接下嘴啃了。 贺九黎十分冷静的指出:“你不是送我来享福的,是送我来烤肉的。” 系统装死,一声不吭。 好吧……走出去吧,反正她有冰系异能,实在渴了还能混口水喝,不怕会被渴死。 不过她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就在肚子饿的咕咕响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家小店,一家开在沙漠里的小店。 于是她想也没想,立刻就推门进去了,然后立刻就噼里啪啦的点了手抓羊肉和醪糟鸡蛋汤。 沙漠嘛,肯定在西北,西北这地方产羊肉,所以这小店里一定也有,她不算太难为人家。 至于身无分文,饭钱怎么结的问题,贺九黎根本就没考虑过,毕竟武侠世界武侠世界,武力值代表一切是不是,她没说吃了饭不给钱,只不过等上三五个月,等她赚了钱的时候再给也不迟嘛。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对极了。 因为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所以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了。 贺九黎皱了皱眉,抬头,看着掌柜的,平静道:“你为什么连个茶都不上?”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看她,每个人的眼睛里都不怀好意,露着凶光。 掌柜的仍是笑,指着门口一块牌子道:“姑娘,你看看清楚,我们这地方,只买馍馍清水,干床热炕。” 贺九黎听见这话,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了。 她这一辈子,在吃食上最是讲究,即使在快穿副本中最凶险的丧尸世界,能吃好的,她也绝不将就。 她想了想,说:“那好吧,我看到你们店外养着鸡了,我要吃那个。” 什么馍馍清水,她才不吃! 那掌柜的仍然笑着道:“想吃烧鸡,可以,只不过姑娘要多付些代价。” 贺九黎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虽然没钱,语气倒是豪气。只听她道:“多少钱买一只烧鸡?” 掌柜的道:“不要钱,要姑娘一身白肉来抵!” 他那一双小小的三角眼之中,忽然迸射出了一种下流、猥琐的光来,他狞笑着、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贺九黎,好似在打量一块待价的猪肉一般。 而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发出了嘿嘿的怪笑声。 贺九黎:“…………” 贺九黎:“……黑店?” 掌柜的道:“你倒是不算太笨。” 贺九黎道:“既然是黑店,想必你们一定很有钱。” 掌柜的大笑道:“姑娘不妨就跟了我,这店里赚的钱也有你几个花头!” 这话若换了别的漂亮姑娘,早就气的脑袋冒烟了,但贺九黎却一点也不生气。 相反,她还很高兴。 因为她的运气真的很不错,喏,你看,她马上就有钱买那辆四驱越野车了。 2. 大盘鸡 这一间小小的客栈,转瞬之间就亮起了刀光剑影。 对付一个娇滴滴、冷冰冰的大美人儿,亮出这么多的兵器,好似着实浪费了些。 只是男人好似大都有些喜欢恐吓女人的毛病,不肖的掌柜号令,一个个就都把自己的家伙样儿给拿出来了,耀武扬威似得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甩着,嘴中不停的怪叫着。 他们自然想看这月中仙子吓得面色惨白,浑身乱颤的模样。 只不过这女子的反应却并没有如他们的愿……或者说,她反应好像有点小慢,现在还没意识到危险要发生了。 她歪了歪头,好似有些疑惑的样子,问道:“跟了你?跟了你有什么好处?你要从我身上拿东西,又准备用什么来交换?” 掌柜的闻言,先是一愣,复而狞笑着道:“既然是黑店,自然是吃干抹净不给钱的地方!” 贺九黎却仍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文静样子,她思考了片刻,对掌柜的建议道:“吃白食可不行,不如这样,你叫我三声爸爸,我考虑考虑。” 最后一个“虑”字刚从她的唇边泄出,她的手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闪着银光急射而出! 这东西带着破空的力道,竟是让见惯了世面的掌柜的都惊出了一声的冷汗,他腾空而起,躲过那暗器,双手化爪,朝贺九黎扑来! 他已看出,这小娘子装作一副懵懂样子,实际上扮猪吃老虎,耍着他们玩! 所以他一下手,便是杀人的狠招! 只是那银光,又急急闪过三道。 噗的一声细响,掌柜的喉间已被割破,他狂喊了一声,从半空中跌下来,“砰”的一声砸坏了张桌子,又咕噜咕噜的滚了两圈,弄破了两张凳子,死鱼般的在地上抽动了两下,死了。 谁也没有看见到底是什么暗器杀死了掌柜的,因为掌柜的咽喉虽然有一道很窄的伤口,里头却并没有嵌着暗器。 贺九黎仍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好似刚刚这暗器并不是她发的一样。 忽然有人狂叫一声,丢下刀子就往屋外跑。 贺九黎忽然开口道:“等等。” 那人庞大的身躯便被定住。 贺九黎正色道:“把我这乖儿子带走,别碍眼。” 那人的牙齿咯吱咯吱的打着颤,双腿打着摆子,过来把掌柜的尸体扛在肩膀上,看都不敢再看一眼这个如广寒仙子一般的美人儿了。 她先前是仙子,现在就是恶鬼,是夜叉! 只是母夜叉又不紧不慢的道:“再等等。” 那人两股战战,又定住了步子。 夜叉道:“小二,桌子抹一下,你看这上头,都腻了一层油,实在是让人吃不下饭。” 那人再也忍不住,怪叫着狂奔而出。 贺九黎并没有理他,于是剩下的人也全都狂奔出去了。 那些人一走,这夜叉仙子不动如山一样的表情忽然动了一下,她幽幽道:“系统,这店里的钱算我的了吧?” 系统为难道:“这……这抢劫来的钱可算不得啊……” 贺九黎道:“你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好。” 系统沉默了片刻,道:“好吧,因为我的失误让宿主降落到这里,这次就先算宿主的积分,但是下不为例。” 于是商城到账五十二万积分。 买一辆越野车是绰绰有余了,有了这辆车,她可以轻轻松松、吹着空调唱着歌的开出大漠了。 贺九黎立刻点开商城,直奔主题,买下了那辆价格高达二十万的越野车。 叮的一声,车就已经出现在半天风的院子里了。 这是一辆方方正正的越野车,外形十分野性粗狂,底盘高,六轮,轮胎内嵌有防脱圈。沙漠越野需要让轮胎放气,胎压减小之后若无此物,则疾行过程中轮胎容易脱圈,十分危险。 贺九黎心想,这商城里卖的东西,倒是很细心,什么都想到了,根本不用自己再配。 不过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 贺九黎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在半天风中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到能直接吃的玩意。 没办法,只能自己做。 更贴心的来了,商城中居然还有一个一积分的“新疆大盘鸡”制作套包(一次性)。 贺九黎毫不犹豫的下单了。 系统叮的一声,所以要用到的东西就都出现在她眼前了。 一只已经杀好的土鸡、三个黄皮土豆、青红彩椒、各种香料、灶台高压锅菜刀……更重要的是,系统居然给她准备了扯面!! 大盘鸡配扯面,绝对是最绝的! 贺九黎因为饥饿而暴躁的心情简直瞬间被治愈。 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鸡去头去淋巴,对半开清理干净,切小块之后用水淘洗干净,加盐腌制。土豆去皮切滚刀块,生姜大葱处理好备用。 系统给的辣椒是子弹头辣椒,也就是朝天椒,这种辣椒辣度挺高,很适合喜欢吃辣一点的人,贺九黎的口味简直和她的长相一点都不一样,看着是一副只会喝露水的仙女,实则是个超级重口味。 锅烧热之后,得先炒糖色,糖色炒制的差不多之后下土鸡块,可以迅速给土鸡上色,且能让鸡皮收紧。油褐色的土鸡块天然就给人一种食欲大开的感觉。贺九黎一手抓锅,一手持铲,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了微笑。 之后下土豆、彩椒,加香料水炖煮一会儿,就可以出锅盖在扯面上头了。 刚出锅的大盘鸡,一股香料和辣椒的味道,鸡肉皮很紧实,土豆炖的绵软,一口咬下去,微烫,在嘴里就直接能化了。扯面事先过过凉水,所以吃起来十分筋道弹牙,再加上蘸饱了汤汁,那一口下去,简直就是吃到了整道菜的灵魂。 舒服。 贺九黎上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点大盘鸡的外卖,油多、又辣又咸,实在不健康,但是架不住实在好吃啊,一礼拜能点两三回,最后把自己弄的血钠偏高,得,这才开始健康饮食。 现在想起这段往事,真是叫人既陌生、又怀念。 正吃着饭呢,门外忽然进来几个人。 贺九黎优雅的把最后一根扯面吃掉,又忍不住吃了个十分入味的土豆块,这才斜了一眼门口。 为首的是一个黑衣惨白面的男人,他一只手拎了一把又轻又薄又窄的剑,面无表情的进来了,他的双眼是灰色的,残忍的好似一头野狼。 而他的另一只手里牵着两条绳子,像拴狗一样的拴着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一个长着一张麻子脸,一个是个驼子,长相都不怎么让人顺心。 这黑衣裳的男人慢慢的走进门来,便看见了屋内灶台上正冒着锅气。 这男人正是中原一点红,他用绳子捆着的两个男人,则是易容之后的楚留香和姬冰雁,他们三人为了找到阴谋的主使,这才赶来半天风。 在沙漠里走了大半天,即使不饿不渴,人的精神也被消磨了七成七。 这间小客栈里,没有刀光剑影,竟是只有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锅气蒸腾而起,卷着带着辣味的肉香,直叫人嘴里下意识的开始分泌口水。 还有坐在桌边的,正在拿一块帕子擦擦嘴的女人。 她一袭月白衣衫,面色清冷,凤眸微扬,似是月中仙子一般。只是她坐在这昏暗的客栈之中,又吃着这种味道十分浓重的食物,同她这外表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怪异。 一点红慢慢的走过去,将易容过的楚留香和姬冰雁拴在柱子上,自己坐在了整间屋子最中间的那张桌子旁,用修长苍白的手指扣了扣桌面。 那月中仙子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点红一眼。 她擦完了嘴,也不动,就坐在那里,左手托着腮,头微微有点歪,眯着眼半天没动一下,倒是很能沉得住气。 一点红的心中已有了想法。 半天风是一个人的名字,也是一个客栈的名字,只是这半天风究竟是男是女,是丑是俊,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她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一点红那双灰色的眸子,便锐利的可怕,像一把刀子似的朝那女人刺了过去。 只听他冷冰冰、阴森森的挑衅道:“连壶茶都没有,开什么客栈?” 3. 沙漠越野 一点红的声音既沙哑,又冰冷,像是一条嘶嘶吐信的蛇一般,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心中胆寒。 但贺九黎却仍没什么反应。 高油高盐高碳水的东西吃完了,人容易困,她此刻就正处于这种贤者时间之中,整个人暖洋洋又懒乎乎的,想干脆找个地儿直接睡个午觉得了。 等她反应过来他乃是在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点红的杀气都已经快要充满整间屋子了。 贺九黎眨了眨眼。 她很自然的道:“吃点儿?” 中原一点红:“…………” 楚留香差点没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已经看出,这美人貌似反应迟钝,实则有个坏心眼,视满屋子的杀气于无物,还这般出言逗弄一点红。 这样一个女人,若真是半天风,倒也是个实打实的妙人儿。 更何况……那口大锅里头混着热气的香味真的是很诱人,他们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美人吃下最后一口面,那满足的神情的确让人很好奇,这红辣辣的食物究竟是何味道。 在大漠中赶路的这几天,吃着没有味道的干粮就清水,实在是有点难捱。 楚留香心想:吃上这么一碗,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自己这两个老伙计却不可能这么想,一点红的双眼之中闪动着冷漠的、残忍的光,好似下一秒的就准备出剑。 而姬冰雁呢?姬冰雁忽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阴森森的冷笑声。 他阴恻恻的说:“好,吃点儿。” 楚留香:“?” 中原一点红:“?” 那迟钝美人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三个刹那之间微妙的表情变化,只十分优雅的点了点头,又很好心的说:“吃的在锅里,请自己取吧。” 说完了这话,她便施施然的站了起来。神定气闲的从柜台后头拎了个茶壶出来,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她想了想,又慢悠悠的将手伸到袖子里,捏出……两颗枸杞来。 楚留香:“…………” ……还挺养生的。 贺九黎眯着眼,把茶杯凑到嘴边吹了吹,这才喝下了第一口。 一口热茶下去,口齿生香,连带着整个胃都暖洋洋的,她忍不住又坐了下来,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一点红等三人也已经吃下了第一口大盘鸡。 一点红本来是打算用这个挑挑这女人的毛病,然后借题发挥一场,岂料一口咬下去,那蘸满了汤汁的土豆直接在嘴里化成了面儿…… 一点红:“…………” 他沉默的又吃了一口。 他本是一个对食物没什么欲望的人,千金的珍馐和街边的水饭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可他在大沙漠之中吃了许多天的干饼就清水,这咸辣咸辣的一口下去,竟然真的叫他吃到了一种…… ……幸福的味道? 再看易容过的姬冰雁和楚留香,二人盯着这一碗大盘鸡扯面,眼中也都放出了惊异、愉悦的光芒。 人若是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心情自然会好上三分。 吃饱喝足,楚留香便开口道:“阁下就是半天风本尊?” 贺九黎还在另一张桌子上小口小口的吸溜枸杞茶呢。 闻言,她慢慢的转过头来,盯着楚留香的尊容看了半晌,纯黑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又不着痕迹的移开,盯着楚留香旁边的一根柱子看去了。 楚留香:“…………” 他这幅尊容会被嫌弃当然是很正常的,只可惜被这么个妙人儿嫌弃,他的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儿。 贺九黎道:“……半天风是谁?” 楚留香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姬冰雁冷冰冰的说:“她若是半天风,我就把这张桌子吃下去。” 一点红也冷冰冰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姬冰雁说:“地上有血、桌子破了一张,任谁都知道这里不久之前刚刚打斗过一场。” 一点红道:“这里会,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姬冰雁又道:“门口的沙子有凌乱的脚印。” 一点红道:“哼。” 姬冰雁道:“而据我所知,半天风是个身高八尺的巨汉。” 一点红道:“半天风也有可能另有其人。” 姬冰雁道:“即使另有其人,那巨汉也必然是个靶子,永远立在此地,好让真正的半天风隐于人后。” 而他们进来的时候,屋里屋外却只有这姑娘一个人,连个巨汉的影子也没见着。再加上屋子里的血和门口的脚印,不难猜出半天风在与这姑娘的打斗中落了下风,一伙儿人便如鸟兽一般散了。 姬冰雁是兰州巨富,对大沙漠之中的事情更清楚一些,因此很笃定。 于是他便立刻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贺九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她承认的痛快,但楚留香一行人却有些沉默了。 因为他们来半天风,乃是因为那诓骗一点红的人约他在半天风见面,现在半天风出了变故,那人躲在暗处见势不对,一定不会再出现了。 他们的线索也就断了。 忽然之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沙子被摩擦和拖行的声音,这声音不小,相反阵仗还挺大。 楚留香立刻撩开门帘去看。 不远处的沙地之上,竟有一只大船,这大船被无数老鹰拖行着,像雪橇一样在沙地上疾行,这船跑的极快,只一瞬间,便已飞出去很远。 楚留香脸色一变,喝道:“不好,他们要跑了!” 说着,三人立刻动身,准备去追上那条船,只可惜人在沙漠中本就走得慢,即使是楚留香冠绝天下的轻功,也不可能追上一条疾行的大船。 三人均是面色不好,因为他们已知道,这条线索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贺九黎盯了他们一会儿,忽然说:“你们想要追上那条船?”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只可惜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东西能追上那大船了。” 贺九黎道:“当然有。” 三人齐齐道:“是什么?” 贺九黎微微一笑,道:“一辆车,一辆不用马做动力的车。” 这话说的,着实让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用马车,难道用牛车?即使用十八头牛来拉车,在这沙漠之中,难道能跑的过疾行的苍鹰吗? 只是贺九黎已经站起来去后院了,三人对视一眼,不动神色的跟了出去。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下头有六个黑色的轮子,应当就是这姑娘口中的“车”了。 这车的前头和侧边,都用了大块被打磨的非常透明清亮的琉璃! 楚留香简直都要震惊了。 成色这样好的琉璃,其造价之高,简直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这么大块、这么平整,竟只被用于做一辆车的窗户? ……这姑娘未免也太有钱了些。 他忍不住多看了贺九黎两眼。 难道是西域某国的公主……? 可看她那鸦黑的头发,纯色的眼眸,再加上衣裳和发髻,都是个中原人的样子啊? 姬冰雁显然受的刺激也不小,他虽然身为兰州巨富,但也从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人。 只有一点红毫不在意,只道:“此车要如何行使?” 他还是很在意不用牲畜拉,这么大的一个铁盒子要怎么动起来。 贺九黎面无表情的说:“上车。” 三人又悄无声息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来都来了。 于是他们便不再多言,抬脚迈上了越野车。 里头也处处透着奇怪,只不过和最大的迷题比起来,这些奇怪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贺九黎坐上了驾驶座。 车钥匙在她手指上转了半圈,然后被轻轻了钥匙孔之中,片刻之后,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响起! 4. 狭路观音 只见贺九黎一拧钥匙,整个车里忽然回响起了一阵轰鸣声,随着这阵轰鸣声,车身也开始微微的抖动了起来。 然后她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系好安全带。” 楚留香一行:“?” 贺九黎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去! 这车的配置加了涡轮,能够把最大马力再增加五十匹左右,好车提速很快,贺九黎一脚油门下去,几秒之内,车速迅速提升到了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时! 贺九黎自觉还是比较保守,并没有把时速直接加到二百去。 但这显然已惊呆了三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楚留香一下握紧了车门下方的扶手,他惊的头皮都隐隐发麻,心脏砰砰砰的狂跳,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惊吓与肾上腺素同时飙升,竟让他的额头上都浮出一层冷汗来! 最烈的马也不可能有这种速度……这种,令人兴奋的想要长啸的速度! 而这辆“车”,看不见任何动力装置,只靠这姑娘踩了一脚座位下面的机关,便能如此急速的行驶起来! 楚留香也曾听闻,汴京神侯府的大捕头无情,他有一辆机关十分精巧的轮椅,可以自己转动,可是…… 可是这轰鸣的声音,可怕的速度,怎么看也不像简简单单的“机关”可以达到的程度啊……? 再看这位贺九黎贺娘子,她十分的怡然自得,沙漠之上,一望无垠,左右毫无障碍,她很久都没这么造作过了,自然心里高兴的很,顺嘴对楚留香一行道:“你们看着,玩个花的!” 说着,她忽然猛打方向盘再猛打回来,整个车子就在沙漠上开始蛇形走位,还快乐的哼哼起来。 楚留香:“!!!” 他脸色很差,一把抓住了车顶的扶手,心里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是个很没见识的人。 于是他不动神色的从车顶镜上瞄了一眼后座上的两人(镜子的清晰程度再次让他瞳孔地震)。 姬冰雁的脸简直都要扭曲了,而一点红握着剑的手紧的都开始微微发抖。 楚留香这才安心的收回了目光。 ……没见识的不只我一个我就放心了。 他已经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了……震惊?震惊的都要麻木了。 难道这铁盒子一样的“车”,也是某一种奇门遁甲之术么? ……不,难道是……仙术? 他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对完全超出了认知范围的东西,人总是会恐惧。此刻的楚留香就体会到了这种对未知的恐惧。 但也不仅仅是恐惧,他一向是个非常有好奇心的男人,此刻心里,抓耳挠腮的想要知道这“仙术”是怎么让铁盒子以这么快的速度行驶的。 沙土飞扬,简直挡住了两侧窗户的可见范围,楚留香紧紧的盯着正前方,很快就看到了那辆沙漠轻舟。 在高达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时的车里坐着,再看那轻舟,就觉得速度十分的不够看了。 于是楚留香看着他们的距离缩短、缩短、然后又慢慢的拉大…… 楚留香:“…………” 楚留香虚弱的说:“贺姑娘,开过了……” 贺九黎唔的一声,立刻踩了一脚刹车。 车子很快就停住了,而那沙漠轻舟上的人,很显然也看见了前方等着拦截的几个人,于是立刻也停住了。 众人下车。 忽然,有一个优美动人女声含笑道:“这小玩意儿倒是有趣的很。” 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又是何时靠近的,楚留香一行人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等听见这声音时,这声音的主人早已经在他们的身侧了。 楚留香大惊,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抓住了贺九黎的胳膊,将她拦在了自己的身后。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身着白纱的女子。 她的脸上也蒙着一层白纱,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那种风姿绰约却仍让人立刻就能明白,这是一个美人,一个叫人过目不忘的美人。 大漠之中的美人…… 楚留香一行人的心里已滑过了一个名字。 石观音。 只见石观音似是没看见这三个男人眼中的防备一样,只十分惊奇的点了点越野车,娇嗔着语气道:“这东西,为什么可以动的比我的舟都快呢?” 她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楚留香,又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立刻厌恶的移开了目光,只自言自语道:“这玩意儿如此精巧,便献给我如何,我可带你们回我的家,你们……可愿不愿意……?” 她已经年逾五十,但说起话来,竟还像个少女一般,又天真,又霸道,只一句淡淡的话,就要把这稀世的珍宝给据为己有。 楚留香道:“夫人想要,我们却不能给。” 石观音似是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敢拒绝她,忍不住道:“什么?” 楚留香身后便传来一个淡淡的女音。 那声音道:“因为这东西是我的。” 石观音笑道:“原来还有个小姑娘。” 贺九黎就从楚留香的背后走了出来。 石观音一见了贺九黎,面上那种淡淡的、仙子一般恬静的笑容忽然淡了几分,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之中也透出了几分不悦。 楚留香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这种眼神,他身边桃花无数,自然能看出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嫉妒,况且石观音不允许任何女人比她还要美丽这件事,楚留香已十分清楚了。 石观音并不是一个艳丽妖娆的女人,她是一个像仙子一般优美动人、清丽脱俗的美人。 所以当她看到走一样路子的贺九黎时,心情就十分的不好。 她吃吃的笑道:“生的倒是很漂亮……” 说着,她就微微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漂亮、柔和、纤美,一种无法形容的优美。她的手指微微的翘着,好似只是一个普通的兰花指一般。 但楚留香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一把就推开了贺九黎,刹那之间,石观音的兰花指已变成了掌,那掌风极其的强劲,竟让楚留香的全身七八处大穴全被笼罩其中。 石观音的招式,在中原武林之中,简直没有人能避的过去,楚留香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得自己立刻就要命丧当场。 一柄又轻又薄又窄的剑刺破了这掌风,一点红飞身入局,石观音顿了一顿,身上便立刻有一处死穴被判官笔疾袭! 这三人虽知道石观音的厉害,但见她出手就要杀这位贺姑娘,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但石观音在三个绝顶高手的围攻之下,却丝毫没有露出疲态,她微微一笑,道:“你们竟然以多欺少。” 那语气之中的轻慢与随意,却是极其的刺人。 三人没有被激怒,招式也过的极快,只可惜石观音武功之高,却是令人胆寒的,只缠斗了一小会儿,楚留香、姬冰雁和中原一点红便已落了下风。 楚留香只觉得他们三人,在石观音手下,已撑不了五十招。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竟是对着贺九黎喊道:“贺姑娘,你快快驾上那辆宝车走!” 一句话之间,石观音竟击出了三掌! 楚留香立刻回神,屏息应对。 他们撑不了多就了,却要给贺姑娘留出逃跑的时间,那辆宝车一旦行驶起来,饶是石观音能耐再大,也决计抓不住她的。 只是贺九黎却并未如他所愿一般的逃跑。 她只是抽了抽鼻子,十分懒洋洋的说:“做什么一副说遗言的样子呢?” 楚留香只觉得头一个有两个大,正欲劝她,却听中原一点红冷冰冰的喝道:“做什么装傻充愣,还不快滚!” 中原一点红只觉得,他既然吃了人家的东西,就必须要还人家的人情。 至于这人情为什么得拿命来还,那只能说,他这个人,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命贵重。 只可惜贺九黎仍不走,她立在原地,目光仿佛已穿透缠斗的四个人,思想早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听得一点红这么说,她才回过神来。 她对石观音道:“大娘怎么动辄打打杀杀的。” 石观音一听这话,顿时气的头顶都冒出了青烟。 余光扫向立在一旁的贺九黎,只见她勾唇一笑,一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还透出了几分黠促的笑意。 故意的,这妮子绝对是故意气她的! 石观音最恨别人说她年纪大,此刻被气的顾不得那三人,只一袖子拂过,三人应声而倒。 石观音厉喝道:“小贱人找死!” 贺九黎歪了歪脑袋,不解道:“贱人说谁?” 石观音呼吸一窒,恼羞成怒,五指成爪,朝贺九黎心口袭来! 贺九黎眼神一冷。 她本就是个冷清清的美人,此刻少了几分迷糊,多了几分机冷,顿时显出了一种如刀子一般的锐利感来。 石观音冷笑道:“不装傻了?” 贺九黎讥讽的一笑。 她藏在袖子里的东西露出个头来,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正对着石观音,竟好似是个火铳,只是火铳管身那样长,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衣袖之中呢? 石观音震惊极了,立刻就要后退! 她神功虽可以克制这世上的绝大多数高手,但俗话说的好,武功再高,也怕火|器。这种只有朝廷军队会配置的火铳,简直是连碰都碰不得的! 但这东西准头却不怎么样。 而且这东西打完一发,需要填充。 也就是说,只要躲过了一发,她就不用再惧怕这小贱人了! 但贺九黎手上的,又怎么可能是一支火铳呢? 在她手上的,是一支产自美国柯尔特公司的左轮,名字叫做“巨蟒”。 刚刚在商城的时候,她想了想,多花了一些积分买了一支,没想到立刻就派上用场了。 5. 馕包肉 六声枪响过后,石观音的身上已多了六个血淋淋的洞。 这洞并不大,却很致命,因为弹丸进入人体之后,转动速度依然很高,这会使得创伤周围的组织也获得速度,从而开始向周围运动,形成瞬时空腔。1 这也叫“空腔效应”。 所以,即使弹丸没有击中石观音的要害,她受的伤却依然十分的重。 石观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已泛起了死气,她捂住了腹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只手指着贺九黎,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话,却因为剧痛而说不出话来。 贺九黎十分冷漠的看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淡淡道:“你要杀我,所以我杀你,很公平吧?” 石观音的脸扭曲起来,像是想要叫骂。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想杀一个长得碍她眼的女人,同以往干的无数次没有任何的区别,为什么……为什么这次死的却是她呢? 她……她手上的那件火|器,究竟是……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可惜她已来不及去思考这些问题。 只见石观音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而后骤然倒地,断了气。 贺九黎对死人见怪不怪,只厌恶的“啧”了一声。把枪在手上转了一圈,施施然收起了这件可怕的凶器。 再看那头,楚留香一行人再一次惊呆了。 这场变故发生的太快,可是几人都是武林中难得的高手,于是都看清楚了。 这贺姑娘袖中,竟是藏了如此可怕的“暗器”。 火器对于江湖人来说,不是个惯常玩意儿,也就唐门的人有时候会用一些霹雳火之类的东西,但那玩意儿楚留香见过,阵仗很大,作用却没多大,只当是个炮仗,过年热闹两声得了。 但贺姑娘手中的这件火器…… ……和他们见过的任何火器都不一样!这种准头,再加上这样可怕的速度和杀伤力,简直比朝廷库里藏得那些还要厉害上不知多少倍! 这样的东西……当真是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么? 一件金丝甲,已搅弄的江湖腥风血雨。而这一件能轻轻松松杀死石观音的暗器,又不知有多少人会为争夺此物丧命。 而这位贺姑娘…… 楚留香带着面具,也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位贺姑娘谜一样的出现在半天风的客栈之内,又谜一样的卷入石观音的阴谋之中。 她拥有这么多的宝物,可以轻轻松松的把石观音这么一个女魔头给结果了…… 这世上难道真的会有事情是可以难得倒她的么? 难道她不是人,而真的是从月亮上下来的仙女? ……现在的仙女都这么凶残的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楚留香十分即陌生、又好奇。 他上前一步,对贺九黎道:“谢贺姑娘救命之恩。” 贺九黎又恢复了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听见楚留香说话,两颗漆黑漆黑的眼珠子又是一动,慢慢道:“你们救我,我自然也要救你们的。” 只可惜她仍是不看楚留香。 楚留香也知道,自己这幅尊容,实在是折磨别人折磨的太狠。 他叹了口气,又微微一笑,抬手就把面具撕下来了。 他英俊的面庞便出现在了贺九黎的面前。 他的皮肤并不是很白,相反则是是古铜色的,泛着一种健康的光泽。他的眼神很深邃,而他的鼻子又很高很直,这是一个五官略显锋利和冷酷的男人。可是当他勾唇一笑的时候,冷酷便化作了春风。2 这就是风流无双的楚香帅。 他笑了笑,又道:“在下楚留香,易容乃是不得以而为之,还请贺姑娘不要介意。” 贺九黎的眼睛便在他身上多看了几眼。 那头,姬冰雁也撕下了面具。 石观音已死,再易容也没有什么意义。 姬冰雁长得不怎么好看,有楚留香在的时候,都习惯被姑娘们忽视了,此刻也不靠近,只站在一旁等着楚留香散发魅力散发完毕。 只可惜楚留香这一身的魅力,却是散发给瞎子看了,这贺姑娘只跟他敷衍似的应和了几句,便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他虽然无意叫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喜欢他,可是这种被视为无物的感觉却是第一回有。 楚留香无奈一笑,唤道:“不知贺姑娘出了沙漠之后要去哪里?” 贺九黎思考了片刻,道:“出了沙漠最近的城是哪里?” 楚留香道:“那自然是兰州了。” 兰州。 贺九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兰州地处西北,饮食粗犷。这地方产羊肉,把整个羊根据部位的不同剁成大块,下骨头汤里熬煮,出来的羊肉又嫩、膻味又小,在蘸上点薄盐……吃羊肉的原滋原味。 那味道,任何人都忍不了。 还有牛肉拉面!后世的兰州有牛肉拉面协会,定价是雷打不动的七块钱一碗、八块钱可以再加一份牛肉吃。 虽然叫清汤牛肉拉面,但其实师傅给你打面时,会非常自然的在上头舀上两大勺油辣子,那辣子并不是很辣,但是香的很,和收成青花亮的清汤混起来,一口下去,热乎乎的,兰州清晨的寒冷能瞬间被驱散。 兰州人民对牛肉拉面的喜爱程度从一件事上就可以看的出来——拉面涨价,那可是要开听证会的大事。 只可惜,现在的兰州应该是吃不着的,古代把牛作为重要的生产工具,私自杀牛吃牛轻则流放,重则可是要杀头的。 所以她也只好想想了,哪天系统体恤她,在商城里上牛肉卖,她倒是可以做上一碗来吃。 她立刻便说:“我想去兰州城游历几天……”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整个人眼睛都亮起来了,似是十分期待的样子。 楚留香见她这样,也不由觉得心中柔软了几分。 一个年轻的姑娘,即使身怀绝技、又有宝物护体,但说到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却总归会感到好奇和兴奋的。 而他对这位神秘的贺姑娘自然也是充满了好奇心的。 于是他道:“我对兰州城倒是有几分熟悉,不知可否有幸与贺姑娘同行?” 真正对兰州城熟悉的姬冰雁:“…………” 贺九黎一听这话,心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儿,好馆子都藏在犄角旮旯里,摆在门面上的大店不一定好吃。若是没个熟悉的人带路,指不定就吃亏了呢。 而且吃亏是小,吃着了不好吃的玩意儿,那可太糟心了。 于是她便点头,欣然答应。 约定好了之后的行程,众人又上了车,只拜托贺九黎开车去找个叫胡铁花的倒霉朋友。 这一回他们就没那么一惊一乍的了,像模像样的上了车,还学着贺九黎的样子系上了安全带。 贺九黎油门一踩,又开始在沙漠之中疾行。 龟兹国王所在的绿洲距离这里还真的很远,直开到夜幕都落下来了,也没看见有绿洲的影子。 中午吃的那顿早消化了,此刻众人的肚子就来时咕噜咕噜的响起来了。 这荒郊野外的,没肉没菜,只能吃干粮。楚留香包裹里还有不少饼子,众人休息时,他就塞了一个给贺九黎。 “这东西寡淡,”他说,“但揉面的时候,里头也放了些盐,又撒了芝麻,所以也能吃出味儿来。” 见贺九黎盯着面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楚留香还以为她不高兴了,立刻便宽慰道:“沙漠之中,无甚好吃的,先将就将就,等出去了,我请你吃兰州的……甜胚子吧。” 他本来想说手抓羊肉的,但刻板印象又让他觉得贺九黎这种美丽的女孩子应该是喝露水吃鲜花长大的,中午那锅鸡肉肯定是不得以而吃之,不能作数的。 所以话拐了个弯儿,硬生生拐到了酸酸甜甜,还带着筋道麦芽的甜胚子上。 贺九黎完全没注意听他在说啥,她还在看那个面饼。 这面饼看起来好像是个……馕啊? 她又掰下一小块吃了,果然,吃起来也是个馕。 馕作为一种新疆地区的传统食物,至今已不知历史几何。用麦面或者玉米面发酵,加盐水一起和面,擀成面饼的形状之后就可以下馕坑烤制了。 刚烤出来的馕又酥又烫,一口下去,全是面粉的香气,面饼上的芝麻粒被烤的脆脆的,十分增香,再加上若有若无的咸味…… 碳水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冷了之后的馕就没那么好吃了,太硬,难嚼。 楚留香递给贺九黎的,正是这种又冷又硬的馕,也难怪他会觉得贺九黎肯定不愿意吃了。 但这种又冷又硬的馕,如果有个烤架,在火上那么一烤,再夹上肥瘦相间的肉串,那就是另一种人间值得了。 贺九黎道:“等会儿。” 说着,她转身去开后备箱,变戏法似得从里面掏出个烤炉来,还顺带拎了块新鲜羊肉出来。 楚留香:“…………” 姬冰雁:“…………” 中原一点红:“…………” 好家伙,东西够全的啊。 楚留香不得不放弃自己对贺九黎的那个“吃花朵喝露水”的仙女人设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虽然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不过还是很贴心的帮贺九黎接过了手里的东西。 姬冰雁和中原一点红也都站起来搭一把手。 贺九黎又整个人钻进后备箱里去拿东西了,三个男人对着那块肥瘦相间的羊肉面面相觑。 他们没人会做饭。 沉默了半晌,姬冰雁道:“一点红,切一下肉。” 一点红道:“……为什么是我?” 姬冰雁冷冷的道:“你觉得判官笔可以拿来切肉么? 一点红那张惨白的脸就变的更白了一点,在大沙漠之中人当然是不应该矫情的,但是让他拿他的剑来切肉,这是在是让一个剑客难以忍受。 楚留香道:“不如就这么……整块肉来烤?” 姬冰雁冷静的说:“你在开玩笑吧?” 一点红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好,我切,但是你要知道,剑虽然可以切肉,却不能拿来烤串。” 姬冰雁:“…………” 他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结果,等到贺九黎拎着案板、菜刀和烤串用的铁签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炭火上烤着姬冰雁的判官笔,上头还稀稀拉拉串了几块羊肉。 6. 温暖 大漠的夜晚是很冷的。 白日里被晒脱了皮的旅人们会期盼着夜幕快快降临,但是夜幕真的降临了之后,这些旅人就会发现,其实还是白天更舒服些。 楚留香一行人正在躲在一个沙堆后头,等着开饭。 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个夜晚居然会是这样的。 白天还为诡谲的阴谋所烦恼,晚上就能当快乐的干饭人了,能在大漠里头好酒好肉的饱餐一顿,这可真能说得上是楚留香生命之中最离奇的一件事了。 但他总觉得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漂亮姑娘忙前忙后的给他做饭,自己啥也不干显会得很不礼貌。 于是他摸摸鼻子,凑到贺九黎跟前去,温声道:“贺姑娘,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贺九黎刚串好了串,正在用明火烤肉,用明火烤肉容易糊,因此手上翻串儿的速度就要快。 一旁还烤着馕,馕被炭火一烤,就会烤出一股烟熏过的味道,把羊肉串撒上调料继续翻一小会儿,然后放在烤好的馕上,拔下签子,就是新疆人传统的美食馕包肉了。 她听见楚留香这么说,脑子里一下就想起了刚刚用判官笔烤肉的惨剧。 贺九黎手上的动作瞬间停滞了片刻。 一点红是个剑客,所以他用剑切肉;姬冰雁的兵器是判官笔,所以他用判官笔烤串,那楚留香…… 她好像记得那姬冰雁和一点红说他点穴的功夫很厉害。 所以他要拿……手指来当签子使……? 贺九黎:“…………” 她立刻塞了一个馕包肉在楚留香手上,非常诚恳的说:“不用,不用,别裹乱,快拿去吃吧。” 楚留香莫名其妙的被嫌弃了一脸,只得苦笑着又坐回去。 手心里的面饼热乎乎的,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气,那是洒满了各种香辛料之后的肉被明火烤制之后的味道。 楚留香盯着被包在烤馕里头的那一大包肉,忍不住咬了一大口。 烤羊肉根本没放油,只靠肥肉里自己出的羊油,就足够把整个肉串都给浸透了,被火一烤,滋滋的冒着小泡儿,就着烤馕一口下去,烤肉的肉汁在嘴里迸出来,与浓重的香辛料混为一体—— 啊……好吃。 一种没有办法形容的好吃。 香辛料、羊肉、有嚼劲的馕,很普通的东西放在一起,却能够撞出十分不一样的美味来。 楚留香忽然觉得沙漠的夜晚不再寒冷,那些总是与他相伴的刀光剑影也似乎淡去了。 美好的东西总是这样容易叫人沉醉其中。 贺九黎烤完了剩下的肉,便自己也过来坐了,伸手给一点红和姬冰雁也递了吃的。 一点红是个不习惯于接受别人恩惠的人,他盯着贺九黎那只白净修长的手看了片刻,这才伸手接了过去,嘴中硬邦邦的来了一句:“多谢。” 大漠的夜晚虽冷,可是有炭火温暖的跳动着,就也算不得特别的难捱。 美食和温暖总是格外容易叫人放松。 楚留香吃饱了饭,浑身暖洋洋的,便开始说起了自己有个叫宋甜儿的小妹子,也十分的擅长厨艺。 宋甜儿是岭南姑娘,做的菜多清淡口,自从来了西北,楚留香就再也没吃过她做的饭了。 于是便很怀念的说起一道腊肠焖饭来。 宋甜儿煮煲仔饭很讲究,用的是专门的瓦煲,当季的新米加上码的整整齐齐的腊肉和腊肠,浇上她特制的拌饭汁…… 实在是妙不可言。 贺九黎眯着眼去想象那一道腊肠煲仔饭的味道,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妈妈上班忙,又不想让她吃方便食品,费尽心思做了一道电饭煲焖饭。 提前把腌好的肉沫、香菇、胡萝卜丁、西红柿和米一起码进锅里,香菇水没过所有食材。等她中午饿了,就自己把电饭煲打开,等二十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简单却也不简单。 见过了许多之后便会觉得,有一个人肯费尽心思给你做饭,那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总是爱晒太阳,甜儿催促我吃饭,时常能气出广东话来,颠三倒四的骂我哩!” 贺九黎的唇角忍不住上翘了一些。 她妈妈也会这样。小时候放了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看动画片,什么魔卡少女樱、四驱兄弟,抱着电视不肯吃饭,妈妈叫了两三回她都不应,于是电视就会被关了,揪着耳朵把她提到饭桌跟前去。 小时候总嫌烦,熊孩子一个。 于是她看楚留香那张英俊的侧脸,也总觉得是个熊孩子,贺九黎忍不住出口道:“你平日里最爱吃什么?” 楚留香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乖乖回答道:“爱吃鲜嫩的鸡肉,爱喝陈年的竹叶青。” 贺九黎又问:“那你又不爱吃什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立刻道:“不爱蒜酱,不爱姜蓉。” 贺九黎道:“宋甜儿姑娘做菜,可曾不合你的胃口?” 楚留香笑了,道:“甜儿做的菜,乃是天下一绝,又怎么会不合我的胃口呢?” 贺九黎便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世上的炒菜,十有八九都是要用热油下锅,煸香葱姜蒜末,因为这样做可以使成菜更香。” 楚留香就愣住了。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因为楚留香这辈子就没有进过厨房。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竟真的发现,宋甜儿做的菜里头,竟然连一点点他不爱的东西都没有。 要把葱姜蒜末给去干净,又得不影响成菜的香味,那得费多大的心思呢? 楚留香的心忽然被触动了。 他正色道:“贺姑娘教训的是。” 他心想,等到寻回蓉蓉她们,一定要和甜儿好好的道个歉才是。 一旁的中原一点红沉默的听着,目光里倒映出跳动的火光,惨白的脸却显得更白了一些。 他自小在杀手组织中被养大,自然是没体会过正常人家是什么样子的。 而入江湖之后,他闯出了“中原第一快剑”的名头,只可惜这种名头带来的却只有畏惧,而无温情。 一点红对食物一向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能吃饱就行,如今听楚留香和贺九黎这么一讲,这才惊觉原来对于拥有亲情和爱情的人来说,饭菜原来承载着这许多东西。 他的心头忽然感到空落落的。 又想到了自己身后的那个组织,顿时背上又浮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痛苦令他的牙齿紧紧的咬合在一起。 姬冰雁也打开了话头,他在兰州拥有好几处宅院,仆从无数,要什么女人都行,但却独独爱惨了自己的两个妾室迎雁和伴冰。 他吃饱了饭,只觉得浑身舒服的不得了,便说起了自己与这二位小妾相遇的过程。 贺九黎却对他说的话没什么兴趣,一个男人取了两个女孩子,固然真的可能是都爱,但在一个二十一世纪女性眼里,却着实令人很是不爽。 好在姬冰雁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只简单提了两句。 贺九黎转而问一点红:“你呢?” 众人都打开了话匣子,只有中原一点红还是那样一副大理石一般冰冷的模样,他正闭目养神,一听贺九黎问他的话,双目瞬间睁开。 他用那一双灰狼一样残忍和无情的眸子盯着贺九黎,一字一顿的说:“我是个杀手,只要有钱拿,我谁都杀,你现在还觉得我会有朋友和爱人么?” 一点红本是杀气极重的人,被笼罩在这种杀气之下,普通人都得吓的抖三抖。 只可惜贺九黎却不是个普通人。 她安然自得的在一点红的目光里嘬了一下自己沾上了辣椒粉的手指,有些想不明白似得问:“没有朋友和爱人,那我们呢?有人拿钱买我们的命,你也要接下这生意么?” 一点红盯着她,半晌没说话,过了很久之后,忽然一字一顿的说:“……得加钱。”1 他的话就如同被埋在黑夜之中的大理石一样,又冷又硬。 贺九黎忽然笑了。 那淡淡的、冷冷的光辉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众人这才发觉,原来她的长相并不清丽,相反还有几分浓郁,只是因为时常神游天际,这才显出了几分仙子一般的秀美。 她轻慢的笑着,整个人散发出动人的风采,月白、广袖的衣裳本衬的她宁静,此刻却有些压不住她了。 ——压不住她的恶趣味。 贺九黎笑罢,又换上一副十分不解的表情,故意问道:“既如此,还请一点红先生告诉我,加多少钱可以接一单杀我的生意。” 一点红瞳孔骤然缩紧,根本说不出话来。若换个人这样逗弄他,他早就上去一剑封喉了,可贺九黎…… 贺九黎救过他,帮助过他。 半晌,他冷冷道:“你救我一命,而我最不喜欢欠别人的命。” 孤傲的剑客自不爱欠别人什么的,接受一下别人的恩惠,跟受罪似得,满身满心都是苦大仇深。 贺九黎觉得有趣,便问:“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杀手凛下眼神,十分认真的回答道:“我还你一条命!” 贺九黎十分苦恼道:“可是我又不是杀手,要你的命做什么?你的命很值钱么?” 她冥想片刻,又道:“……难道你要我把你做成人肉叉烧包?那可不行,不好吃的。” 一点红惨白的脸上甚至都透出了几分红色来。 ——气的。 楚留香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7. 兰州游 第二天刚走了一半,居然碰上了从绿洲里出来的胡铁花和琵琶公主。 胡铁花是个像猫一样的男人,明明快被沙漠的太阳晒死了,看见贺九黎的越野车之后,还是好奇的睁着他圆圆的眼睛四处乱看乱摸,恨不得把“我想知道,告诉我吧”写在脸上。 姬冰雁嘲讽他没见识。 明明他昨天也被惊的头皮发麻,今天却一副很老成、很见怪不怪的样子对着胡铁花疯狂装逼。 但他这样子却也不全是为了装逼,他看得出贺九黎并不欲与他们分享自己的秘密,又怕胡铁花这只大猫忍不住要刨根问底,于是才用这样的法子去转移胡铁花的注意。 果然,胡铁花立刻就气的要死,找姬冰雁理论去了。 而贺九黎也知道了龟兹国的一些事情。 胡铁花成了驸马,公主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他的床下面,楚留香一行人本就是为找杀害大公主的凶手,才从那绿洲里出来的。 既然如此,他们自然是要回到龟兹国王盘踞的绿洲之中的,贺九黎对此并没有兴趣,也不太想让太多的人看见她的车,于是在把楚留香一行人送到那绿洲附近之后,就和他们告辞了。 临别的时候,胡铁花那一双又大又圆、铜铃似的眼睛还紧紧的盯着车子,像是恨不得把里头拆开看看似得,姬冰雁和楚留香都很防备似的看着他。 与他们告辞之后,贺九黎又一个人在沙漠里开了三天的车子,这才看到了沙漠的边缘。 既然已经快出沙漠了,自然就不好再开车了。 她把车子收进了空间之中,靠着两条腿走出了沙漠。 兰州城就在距离沙漠不远的地方,此时的长安乃是中原腹地,并不属于西北的范畴,于是兰州就成了西北第一大城,无数商人在这里汇集,而商人汇集的地方,又多半十分繁华。 一进兰州城,她便被铺面而来的烟火气迷了眼睛。 她呆的最后一个快穿世界,是见不上多少人不说,吃什么用什么都暗藏着各种杀机。 倒数第二个世界,是大的城倒是很多,只不过里面一般都没什么活人。 所以贺九黎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这么多的活人了。 兰州是大城,因此街道很是宽敞,地上整整齐齐的铺着青石板,牛车和马车在上头走过。 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招牌,大小高低并不统一,字体字号也不甚相同。贺九黎以前很喜欢灯红酒绿的招牌,这是一个城市的呼吸。有些地方讲什么市容市貌,把店面的招牌都换成统一的,白底黑字,整齐是整齐了,但也缺了很多烟火味儿,叫人实在是遗憾的很。 贺九黎在街上慢慢的走着,整个人都十分放松。 此刻天已慢慢的暗了下来,如今还没进夏天,兰州的夜晚也十分寒冷,街上的路人们都穿的很厚,唯有贺九黎一人,仍是穿着月白色的薄衣。 街边卖包子的大娘看不下去了,大着嗓门催她赶紧回家,以防冻出毛病来。 贺九黎自然是不冷的,她听见大娘喊她,便站定在了包子铺面的门口,随意买了个包子吃。 这包子很便宜,一文钱一个,卖相十分朴素,皮也并不是很薄,一口下去……会以为自己在吃馒头。 可是再咬一口,就咬到馅了。 这包子是土豆酸菜馅的。 土豆是蒸熟之后压成泥,和脆爽的酸白菜和在一起,加白胡椒和辣椒制成的,一口下去,土豆泥沙糯沙糯,中间又能嚼到又脆、又带着些腌渍酸的酸菜,辣椒面放的不少,让滚烫的馅料多了许多咸辣滋味。 土豆馅的包子倒是真的很少见,这碳水包碳水的邪典食物,也就大西北人民能想的出来。 后世有句话,叫定西有三宝,土豆洋芋马铃薯。就跟没有一只鸭子能够活着走出南京一样,同样也没有一颗土豆能活着离开甘肃。 她眯着眼睛吃掉最后一口,郑重其事的对大娘说:“好吃!” 大娘那张被冻的有些发红的脸上便笑的十分开心。 这姑娘一转过头来,整条街的目光都被定在这里了。她凤眼微挑,黑眸清亮,虽然在这大冷的晚上也只穿着单衣,但脊背笔直,步伐婷婷,丝毫没露出冷意来。 这般气度,定是一位江湖女侠。 只是大娘虽然知道她并不普通,想起了自家那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闺女,还是忍不住要唠叨几句的。 唠叨完了,心里头又一阵后悔,生怕她嫌自己烦,一怒之下掀了摊子怎么办。 岂料这女侠还挺好说话的,当真就跟个普通大姑娘似得。 她忍不住又说:“外头风大,姑娘还是早早投宿去吧。” 贺九黎便问:“不知附近哪家客栈的东西最好吃?” 大娘:“你说这个我可不困了啊!” 街角马老三家有全兰州最好的烤羊肋排,东门口有羊肉锅子,在微冷的晚上吃最驱寒了,哦!哦!对了对了,吃手抓羊肉一定要喝一碗热热的八宝茶,茶叶虽然用的不怎么好,但架不住料丰富啊,枸杞红枣核桃仁,用沸水一冲,香香甜甜的,再适合不过了。 大娘也是个爱吃的,说着这些,眉飞色舞,恨不得立刻放下摊子带着贺九黎吃一圈似的。 贺九黎表情十分严肃,忽然说了一句:“停。” 大娘正嗒叭嗒叭的嘴立刻闭上了。 ……她,她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太多了啊?大娘十分不安的想到。 贺九黎眯了眯眼,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掏出个本子和铅笔来,正色道:“我做笔记。” 大娘:“…………” 还挺严谨。 最后贺九黎还是选了西门附近的刘家客栈,这家店主打羊肉抓饭,贺九黎吃了几天的肉和饼,倒是挺想吃米饭的。 不过进了店才发现,原来这家店居然还有素抓饭卖,在米饭里加葡萄干、杏干、大杏仁、核桃。吃起来有点甜、又带点点咸味,十分奇妙。 这家店并不大,桌椅板凳都挺旧的,但店里头却很热闹,三三两两坐着人,一边吃烤肉一边吃抓饭。 老旧的客栈,但客人们吃饭时获得的满足却总是新的,有几个干力气活的汉子吃的高兴了,还要了一坛子酒,划拳、大声说笑着喝酒。 老板干活干的累了,便给自己也烤点边角料吃,羊骨头上肉少,在烤架上滋滋的冒着油,撒上椒盐,就是一道难得的美食了,他嘴里叼着一块大骨头,又端着个盘子,来来回回的在店里头穿梭,给相熟的顾客们送骨头吃。 令贺九黎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也分得了一块。 她略有些惊讶,抬头看他。 老板操着一口兰州话,十分热情的说:“送你的,吃羊骨头,里头的脊髓最香了,咱们兰州人吃羊,最讲究这一口了,姑娘一定试试啊!” 贺九黎心头一暖,笑着点头,说谢谢刘老板。 做生意的人,都讲究一个和气生财,个个看起来都叫人心生亲近。 贺九黎打小就有一个开店梦,只可惜她天生一张冷漠脸,十分有距离感。经过宫斗副本倒是更会说话了些——指阴阳怪气。 这个新世界是拿来给她过退休生活的,想开客栈,又十分犹豫自己能不能干得好。 系统道:“宿主不要灰心呀,【武侠世界】和别的世界可不一样呢!” 贺九黎问:“哪里不一样?” 系统一本正经道:“武侠世界里的客栈老板,脸越臭越吃香呢!” 贺九黎:“……真的么?” 系统欢快道:“真的呀!” 贺九黎陷入沉思之中。 想起姬冰雁判官笔烤串的伟大事迹,贺九黎对系统的说法倒是信了个七八分,这【武侠世界】里当真是怪人横行,所以应该也不介意多一个怪人客栈老板吧。 商城里的积分还剩三十多万,积分可以再换成银子来用,想必也够买一处房产让她造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她的客栈应该开在哪里去呢? 贺九黎问了问系统的意见。 系统想了一会儿,说:“去汴京吧!京城人流量大,又靠着运河,每日都有最新鲜最多样的食材可以挑选,对一个厨师来说这不是最棒的嘛?” 好像是这样的。 贺九黎被说动了,决定第二天就动身去汴京。 至于与楚留香共游兰州的计划,早就被她给忘光了。 8. 伤疤与剑客 贺九黎到汴京,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她虽然有一辆越野车,可是这个时代却没有高速公路,因此她也只能入乡随俗,去坐马车。 只不过这天到了汴京城郊的地方,却发生了一件事情。 坐在马车里,贺九黎都感觉到了杀气。 “杀气”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没感受过的时候或许会有人认为它不存在,但你一旦感受过,就再也忘不掉这种感觉了。 这是一种令人浑身颤栗的感觉,就连脊背上仿佛都密密麻麻的浮出了一整层的冷汗。 拉车的马忽然发出一声嘶鸣,怎么也不肯往前走了,马夫急的用鞭子抽打马背,但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贺九黎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撩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马夫还在尽力的控制着发了疯的马儿,他急的额头上都冒了一层汗了,听见雇主跳下车的声音,他立刻就说:“贺姑娘,对不住对不住,您稍等一下,这畜生它……诶?!” 车夫愣住了。 贺九黎已收起了那副神游天外,反应总是慢半拍的样子了。 她的黑眸十分清亮,里头好似结了一层霜降似得泛出冷意,再加上她长了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眸,便让她整个人还多了几分邪性。 那副总是神游天外的样子,其实却刚好能让她显得更正常、更亲和一些。 车夫看着贺九黎,心里嘀咕道:这是他的雇主么? 贺九黎看了一眼车夫,道:“送到这里可以了,后面的路我自己走就行。” 车夫正求之不得呢,听了这话,千恩万谢的掉头走了。 贺九黎目光往前一望,就看见官道上正站着两个人,一个手持双斧,另一个则握着一把又轻又薄的剑,他腰上并没有别剑鞘,想来是一把无鞘之剑。 他们两个身上都受了不少伤,尤其是那个持剑的剑客,简直像是从血里走出的一样。 他身上少说都得有十七八处伤口,这些伤还都不轻,肩胛处直接捅了个对穿,里头咕咚咕咚的冒着血,而胸前也被横劈了一刀,血肉外翻,极其的可怖。 正常人受这么多伤,不断气都算好的了,这个瘦削的剑客居然还能站得住,握剑的手居然还是很稳当。 那手持双斧的汉子情况要好的多,于是他的语气也就更狂妄一些,只听他道:“冷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原来那瘦削的剑客名叫“冷血”,真是个怪异的名字。 而那冷血则冷静、沉稳、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一样,除了狩猎之外没有任何情绪。 他的语气像是寒冰一样的刺人和平静,他只问:“那笔银子藏在哪里?” 汉子狞笑道:“想知道?下地府问我七哥和六哥去吧!” 于是冷血残忍的笑了。 他说:“我会活捉你,或者……杀了你!” 你字一出口,他整个人忽然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贺九黎简直都要惊呆了,受伤这样重的人动作竟然可以这样敏捷! 他的整个肢体都是那样的和谐,没有人像他一样懂得如何把自己的每一寸肌肉都发挥到极致。 转瞬之间,他就已经到了那汉子的眼前,只见冷光一闪,那一柄窄剑便已送出,汉子大惊,慌忙用双斧格挡,只听“锵”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令人牙酸不已。 汉子怒道:“竖子……!” 他的双斧舞的虎虎生风,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头,他显然是被冷血这超乎寻常的快剑给吓破了胆,不求进攻,只求防守。 这法子倒也不能说错,他在拖延时间,冷血的伤太重了,他只要再拖上一炷香的时间,那么冷血自己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冷血也看出了他的意图,他那双泛着碧色的眼睛里忽然闪起了一种奇异的光芒。 见过野兽捕猎的人,就会对这种光芒十分的熟悉。 这是一种残忍的、兴奋的光芒,他在这场死斗之中是如此的冷静和坚韧,但眼神却出卖了他! 他的血根本就不是冷的,最起码在此刻,他的血是沸腾的! 他紧紧的盯着那大汉,瞅准了一个空当,便飞身送出了自己的剑,剑尖从双斧划过的空隙之中穿过,精准无比的刺入了这大汉的双眉之间,他并不收着自己的力道,反而直接捅穿了他的头骨,让剑从后脑勺穿出! 大汉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送了命。 冷血那双向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直到看到那大汉牙呲目裂,眼眶里流出两道鲜红的血之后,他才缓缓的、慢慢的把自己的剑抽出来,反手一甩。 一道飞溅的血痕,落在了官道之上。 大汉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冷血那一张永远也不融化的面庞,忽然浮现出了笑容,他低低的笑了两声,这笑声之中隐忍着剧痛。 他嘴中喃喃道:“贺老六、贺老七、贺老八已伏诛……”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的往前走,只是他的身体已然到了极限,刚走了两步,他就力竭而倒地了。 贺九黎就是在这个时候上前的。 她看了半天,只觉得这手持双斧的汉子和这残忍辛辣的剑客,都不太像好人的样子,谁死谁活她都很无所谓。 商城里倒是可以买急救包,但是贺九黎并没有想救这个瘦削剑客的意思。 只是他们二人在通往汴京的必经之道上面决斗,她不得不从这条路上过去罢了。 经过那力竭倒地的剑客时,贺九黎随便瞟了他一眼,只见他身上掉出一块令牌来,上头写着“刑部”两个字。 贺九黎:“…………” 什么,这原来是个……正道么?? 她想了想这剑客出手时的狠戾与残忍,实在是想不到这武侠世界里的捕快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既然如此…… 贺九黎道:“商城。” 商城界面应声而出。 她花了五个积分,买了一个急救包,这急救包里有酒精、消炎的药粉、还有那种新型的医用缝合拉扣。 这种拉扣十分方便,不像传统的缝合线一样还得自己上手缝,这种产品只需要把两边贴在伤口周围的肉上,然后把连接两片胶布的线一拉,狰狞外翻的伤口就会立刻合上。 这位刑部的捕快运气倒是很不错,碰到了贺九黎。 运气更不错的是,不远处居然还有个废弃的小木屋,里头有桌有椅,还有一张床。 于是贺九黎就把冷血给搬到这张床上去了。 搬上去之后,她动手解了冷血的上衣。 他的上衣上早沾满了血,还被各种兵刃划了许多道出来,以至于这件黑色的布衣看上去比贺九黎家的抹布还要寒碜许多。 解开了冷血的上衣,露出了他的身体之后,贺九黎那一双上挑的凤眼之中,忽然闪过了几分惊讶。 他很瘦削,却也很结实,常年习武让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保持着爆发力最强的状态。他的身上很白,这本应该是一具十分让人心动的身体,只是…… 只是他身上的伤疤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除却他身上鲜血淋漓的十七八处伤口,他的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爬满了伤疤,在他苍白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的狰狞。 而这伤疤的分布……却也很是古怪。 贺九黎晃了晃神,忽然伸出手,点上了他右肩胛骨处的一处刀伤,这伤口还没太好利索,就又被他给崩开了。 就在她的手碰到冷血身体的一瞬间,冷血的胳膊忽然动了,他骤然暴起,啪的一声,用自己的手死死的扣住了贺九黎的手腕。 冷血睁开了眼睛。 直到现在,贺九黎才发现,他居然有一双碧色的眼睛,那碧色十分深沉,里头好似还翻滚着一些无法被他自己压制下去的警觉与杀气。 他流了那么多的血,此刻的手心居然还是滚烫的,好像还没有从刚刚死斗的兴奋感中走出来似得。 可是他的表情却是冷的,冷的像寒冰一样。 冷血道:“你是谁?” 贺九黎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 这笑老实说起来,算不得很善意。非要形容的话,好似是一种看破了什么东西一样的、三分得意、三分促狭、又有三分挑衅的笑容。她本就长了一双上挑的凤眸,这一笑,倒是让她显得很是正邪难辨。 冷血被这一笑激的浑身都绷紧了,他小臂上的肌肉紧绷绷的鼓着,甚至连青筋都爆了出来。 贺九黎直接朝他胸口上的那处伤口上泼了一小瓶酒精。 刹那之间,冷血的表情就扭曲了起来,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浓度可比当世最烈的酒还要浓,伤口处有些麻木的钝痛瞬间变成了剧烈的刺痛。 他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在床板上剧烈的挣扎了两下,又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只可惜那额角暴起的青筋、紧紧咬起的牙关还是暴露出他此刻并不太好受的事实。 贺九黎的手腕都快被他捏碎了。 她仍带着那种十分恶质的笑意,轻轻的说:“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把自己弄出这么多伤口来……” 9. 紧张 她眯着眼,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之久,就看到冷血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之中几乎是立刻就被一种翻腾的、压制不住的杀意给占据了。 除此之外,他还很紧张,非常非常的紧张,这份紧张简直令他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床上,他紧紧扣着贺九黎的手指上也微微的颤抖着。 真奇妙,这个男人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把自己的剑拿的稳稳当当的,但只是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却让他心绪大动,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办法好好的去控制了。 贺九黎便似笑非笑道:“发什么抖呀?我又没欺负你。” 冷血几乎是反射性的放开了她的手。 他一刻都忍受不下去了。 面前的女子一席白纱,绾飞仙髻,皮肤冷白,只是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之中却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这光芒令她整个人都显出了有几分妖冶。 冷血并不擅长应对女孩子,也无意与女孩子发展出什么旎绮。他的确是一个见了任何女孩子都想逃跑的人,但这一次却并不是因为无所适从。 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看破了。 冷血,原名冷凌弃,是神侯府诸葛神候的小徒弟,他追击过无数罪大恶极的犯人,到过最北边的极寒之地,也去过最西边吐鲁番的火焰山,他坚忍、冷静、只要被他盯上,要么进刑部大牢,要么死在他的剑下。 冷血这个人最可怕的一点是,他根本就不怕自己受伤。 他的剑法当然是最上乘的,但他这种不要命的个性却更让敌人胆寒。 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之中,却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只有冷血才知道的秘密。 他是故意的,故意那么不要命,故意让大大小小的伤口爬满他的全身。 因为他在惩罚自己。 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冷血学剑初始,就被一种魔怔似的破坏欲望给支配了,能学武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喜欢破坏的感觉,但冷血不一样的地方是……冷血的破坏欲太强烈了。 强烈到在杀人的时候,他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他曾问过自己的二师兄铁手,杀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么? 铁手回答他,杀人简直比下炼狱还要让人痛苦。 “打神腿”庄怀飞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冷血那时候才惊觉,原来自己同别人并不一样。他们杀人是痛苦的,他们杀人是为了贯彻正道,但他却不一样……他的正道里,掺杂了一些肮脏的东西。 杀人令他感到快乐。 他是嗜血的野兽,享受狩猎的快|感,享受自己的剑刺穿别人身体的触觉,敌人恐惧的颤栗,敌人温热的鲜血都能令他兴奋的不能自己,几乎是每一次的追凶,他都会陷入到这种瞳孔紧缩的快|慰之中。 ……他是个恶人。 冷血十分明白这一点。 因此他才会放任自己受这么多的伤,因为他会因为自己的快乐而感到愧疚。 不仅愧疚,而且厌恶自己。 这些伤是他用来惩罚和鞭笞自己的,也是他用来警告自己的。 受伤并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但冷血却只有在大战之后,用浑身的剧痛来使自己不安的内心重新归于平静。 这次也是一样。 常年高频次的负伤令他的身体像是铁打的一样,常人三个月才能恢复的伤势,冷血只要三天就能恢复的七七八八。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令人值得高兴的事情,最起码对于冷血来说,他还是处在一种撕裂般的煎熬之中。 这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连世叔和他的三个师兄都不曾发觉。 但现在…… 但现在,一个陌生的女子,只看了他身上的伤疤一眼,就把他给看透了。 冷血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凝固住了。 一种恐慌忽然从他的心底涌出,令他的手指忍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他立刻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以阻止这种颤抖的蔓延。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要穿上衣服,要立刻离开这间屋子。一挣扎起来,他苍白肌肉之上那些堪堪长好的血痂便全部崩开,痛的他恶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但还是有一丝颤抖的呼吸泄露了出来。 贺九黎不理他,只是又开了一瓶酒精,垂着眼,仿佛很无害似的往他胸膛之上泼。 冷血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他的动作根本就是迟缓的,因此他没有办法躲过贺九黎泼酒精的动作。 一整瓶的酒精都被泼在了他的身上,这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流淌,流进了沾满尘土的伤口之中,几乎是瞬间,冷血的脸色就变的惨白起来,他眼前一黑,刚刚撑起的身子就狼狈的跌回床板之上,发出砰的一声。 但他仍只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声,他这个人仿佛已习惯于忍耐。 他剧烈又压抑的喘着气,感受胸口那一道被横劈的伤口处传来的那种能让人发疯的剧痛,这痛如此真实,像是巨浪一般,排山倒海的朝着他的大脑击打着。 他整个人都汗津津的,像是已快要在这折磨中承受不住一样。 贺九黎捏过棉花,一句话都没有说,只若无其事的帮他清理着伤口里的杂质。 冷血大梦初醒般的睁眼,看见女子微微低下头来,她长长的睫毛垂着,好似一只蝴蝶似的,在颤动,在扑闪。她雍容的发髻之中插着一把金梳,上头坠着一颗流光溢彩的蓝宝石。 他被那宝石的光芒晃了眼睛。 酒精留在他身上的剧痛已经消去了大半,而贺九黎用棉球擦拭他伤口而产生的痛觉,细细的、痒痒的、似一根小小的尖锥一样刺着他。 ……这也并算不得什么痛苦的折磨了。 他仍僵硬着身子,只听见自己的心通通的狂跳着,说不上来是因为被看穿的惊吓还是因为这个陌生女子如今与他的距离实在是有点近…… 半晌过后,贺九黎清洗干净了伤口,开始为他缝合伤口,他的伤口外翻的太严重,要是不用拉扣缝合,血是很难止住的。 或许是因为他手里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太奇怪,冷血忍不住盯着看了好几眼,贺九黎瞟了他一眼,他又立刻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垂着眼眸放缓呼吸,嘴角的弧度向下,一如他的剑一样的薄和利。 只是一眼也不去看贺九黎。 缝合伤口的过程并不复杂,她很快就把最狰狞的刀伤给弄好了,然后在涂上碘伏消炎,用纱布包裹好,简单的应急处理就算做好了。 在这个过程中,冷血一声都没有吭,只是头上已浮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等到贺九黎大功告成的时候,他才踌躇了片刻,生硬的说了一句“多谢”。 对刚刚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倒是一点儿都不想提。 贺九黎盯了他一会儿,冷血不看她,却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他无所适从,有些僵硬的伸手去把自己大敞的衣襟整理好。 脑子里还在乱哄哄的想着刚刚贺九黎说的那句话。 那句话是: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把自己弄出那么多伤口来…… 他在听见这话的一瞬间,甚至快要压抑不住自己要暴起杀人的冲动,他气血上涌,好不容易压制住了这种欲望,又因为虚弱而不得不躺在这里任她摆弄。 如今伤口也被包扎好了。 他知晓她乃是他的恩人,但他还是只冷淡的说了一句:“告辞。” 这很失礼,但却是冷血此刻能做出来的、最得体的反应了。 然后他就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准备一步一步的走回神侯府去了。 贺九黎在他身后发笑,像是觉得十分有趣似得说道:“你到底是喜欢伤人呢?还是喜欢被人伤呢?” 冷血脑子里的那根弦几乎瞬间就要断掉,他猛地回过头去,右手已紧紧的握上了他的剑柄。 一直被他死死压制住的杀欲翻腾着,几乎要把他的双眼都给烧红了。 冷血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你不要再说了!” 他深知自己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不是一个能正常行走在阳光之下的人,可这么多年,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从来都只把他的剑指向那些真正的该死之人。 给自己一个发泄的空当,也给自己的剑一个合适的理由。 可现在…… 这女子只用了两句话,就把他多年的伪装全部给撕下来了。 他被翻滚的、沸腾的欲望给烧灼着,连瞳孔都因为紧张而缩小,他死死的咬着牙,像是在和自己内心里的恶魔在缠斗一样。 实在是被折磨的不轻。 贺九黎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她不仅看出冷血是在惩罚自己,还看的出他是为什么惩罚自己。 她仍坐在床边,十分自然的理了理自己额前的一缕碎发。 她决定大发慈悲的放过冷血。 只听她若无其事道:“不用这么绷着自己,小心伤口又给崩出血,浪费我半天的功夫。” 冷血的背依然紧紧的绷着,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一样。他那略显冷酷和无情的薄唇抿着,竟是一句话都不打算跟贺九黎说。 贺九黎叹了口气,又道:“既然你要走,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不动呢?” 冷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警觉和戒备。 但他的脊背终于也不那么僵硬了,他慢慢的转过头去,以剑为支撑,一步一步的出去了。 10. 幽默之都 救下冷血这件事,对于贺九黎来说是个插曲,冷血走了之后,她没有在那间木屋里呆很久,当天晚上就进了汴京城。 汴京是本朝京师,天子脚下,自然不同于其他地方。街道干净宽敞,入夜之后并无宵禁,因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倒是显得比白天还要热闹、还要更有烟火气一些。 汴河自城中流过,此河乃是运河,日日都有货船停泊,把全国各地的新鲜瓜果蔬菜源源不断的运往汴京。 汴河清澈,贺九黎走在河边,便能闻见潮湿与水汽,这里没有兰州那样冷,夜晚这么走上一走,倒是舒服的很。 顺着银光粼粼的汴河,岸两旁都是沿街叫卖的小摊子,三三两两的行人走的累了,便停下来休息,吃一碗街边的水饭,和亲戚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着。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有人气儿的地方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贺九黎还记得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其实不是很喜欢出门,恨不得整天宅在家里,如今来了这个新世界,却恨不得日日在外头闲逛。 她顺手买了一份炸汤圆吃。 煮的汤圆大家都吃过,炸的汤圆却别有一番滋味。 有的店家手艺不行,炸出来的汤圆表面会裂开口子,甚至连里头的馅料都有可能露出来,这家小摊的老板手艺却十分了得,汤圆放在碗里,一个个十分饱满,表面泛出一种金黄的色泽。 虽然闻不见什么味道,却很容易让人食欲大开。 汤圆的热度顺着碗壁传到了贺九黎的手掌心,她低头,夹起一个炸汤圆,轻轻的咬一口。 糯米皮被炸过之后,口感便的十分奇妙,好似有些收紧了,又有一点点胶质感,十分粘牙。浓稠的馅料滚烫,随着这一口流进了贺九黎的嘴巴里。 黑芝麻的馅料有一点沙沙的,带着浓郁的芝麻香气,里头放了糖,和没有味道的糯米皮中和一下,是一种恰恰好的甜蜜味道。 棒! 她眯着眼睛,问那在油锅前的老板:“是不是放了猪油?” 老板一愣,十分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白白净净,又穿着一身一看就十分昂贵的衣裳,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没想到却是个懂行的! 于是便赞了一句:“姑娘舌头可真灵!” 这句夸赞倒是让贺九黎十分受用,她摆了摆手,说了句“谬赞”。 猪油香,一向不是什么秘密。 苏州人冬日会食猪油玫瑰糕,这糕是用糯米加上粳米做的,加入玫瑰酱,用红曲增色,糕团中间,塞上满满一大块猪油。热乎乎的买回家,一口下去,软软糯糯,口齿间都是淡淡的玫瑰香。 还可以待自然冷却之后,裹上蛋液下锅去煎。蛋皮金脆,内里糯糯,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有点怀念起来。 等到客栈开起来之后,一定要抽空做一些玫瑰酱,说不定还能拿玫瑰酱包汤圆呢,泡水喝也是好的。 贺九黎想到。 既然要开客栈,自然要提供饮食,今天也权当来做市场调查了吧。 闲人自有闲人的乐,贺九黎顺着汴河岸一直往前走,又吃了一份竹筒蒸饭。 这蒸饭也挺有讲究的,米饭混着笋干、香菇丁和肉丁放进竹筒里蒸,蒸出来的饭便会天然带上一股竹叶的清香,笋干里天然带着咸味、香菇又很鲜,吃起来口齿生香。 米应该是用泡发干香菇的水来泡的,所以香气才可以浸透每一粒米。 也棒。 她站在摊子前面,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一个蓝色布衣的年轻男子似乎也是这家摊子的忠实粉丝,他走近时,贺九黎便闻到了一股带着暖意的竹叶清香来,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这男子十分年轻,也生的十分英俊,他剑眉星目,目光温润,个头也十分的高。贺九黎虽然在女子之中算高挑,但是往他身边那么一站,便又觉得自己十分娇小。 他气质虽然温润如玉,但腰间却挂着一柄宝剑,原来竟也是个武人。 他从袖中捏出五文钱来,对着老板道:“劳驾,一份竹筒蒸饭。” 那老板却十分为难的道:“哎哟,展大人,真不好意思,最后一份蒸饭,刚刚被这位姑娘买走了,您看,要不换个别的?” 男子的目光便垂下来看贺九黎,正好对上贺九黎略带探究的目光。 他愣了愣,扬唇一笑,朝贺九黎拱了拱手,又朝那老板道:“无妨,那换竹叶蒸糯米糕团吧。” 倒是对竹子的味道十分的执着。 贺九黎十分自来熟的问道:“这个竹叶蒸糯米糕团,好吃么?” 寻常小姑娘家,脸皮薄的跟什么一样,根本不可能主动和男人搭讪,贺九黎却十分大胆,只是见着人家实在英俊,便非要说上几句话。 这男子微微一笑,道:“此糕团乃是糯米捣成泥所捏制,包上竹叶入锅蒸,吃起来便有股淡香,只是此物味道很淡,若姑娘想要,最好跟主人家讨一碗红糖浆来。” 贺九黎却不同意他的说法,只道:“红糖浆味浓,若这样吃,岂不是掩盖了糕团本身的香气么?” 男子微愣,又复笑道:“姑娘是个懂食的,在下不通此道,胡言一番,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这说话间,那头蒸糕团便已出锅了,一开锅,只见白色的蒸汽瞬间冲出,带着热气袅袅,又带出了一股沁人的清香味,老板捏出一个糕团,用油纸包好,递给这男子,又叮嘱了一句:“展大人,小心烫。” 这位“展大人”便笑着说:“劳烦老丈。” 而后又转头对贺九黎说:“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贺九黎忽然道:“尊驾稍等。” 那男子便站定,歪着头等她说话。 贺九黎思考片刻,忽道:“这糕团干吃,未免有些难咽,要我说,配些煮玉米的甜水,倒是很好的。”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煮玉米的摊子。 那展大人微微一愣,忽然展颜一笑,他本就生的好看极了,这一笑之间,只让人觉得熠熠生辉、石破天惊。 他拱了拱手,带着笑意道:“多谢姑娘。” 说完,便匆匆走了,他走了几步,竟真的在那买玉米的摊子前站定,和主人家讨了一碗玉米水喝。 贺九黎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卖蒸饭的老丈见状,心里头便十分了然。 展大人这样好,饶是谁家小姐见了,都忍不住要芳心暗许呢! 他忽然笑道:“姑娘可也是觉得咱们展大人好呐?” 贺九黎问:“他是谁?是个当官的么?” 那老丈道:“姑娘怕不是外地人嘞!” 贺九黎便道:“难道这位展大人就有名到每一个汴京人都认识的程度么?” 那老丈道:“那可不是嘛!” 他笑眯眯的说:“展大人姓展名昭字熊飞,乃是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官家金口亲赐“御猫”的名号,意在让他除尽天下鼠辈,如今供职于开封府包大人门下,今年刚过二十五。” 他倒是对人家了解的很。 老丈顿了顿,又换上一副十分八卦的语气,复而道:“展大人性情温和、又是御前的红人儿,这般好男儿,竟是拖到现在都没定亲,可不是咱们汴京姑娘眼中的香饽饽嘛,喏,前两日还被个江湖女侠逼亲,足足跑了有三条街才甩掉呐!姑娘,你若是对展大人有意,那可有的忙活咯!我这里的竹筒蒸饭,倒是因为展大人时常光顾,生意好了不老少呢!” 贺九黎:“…………” 好吧,说是御猫,原来是个招财猫。 所以也就是说,如果他能时常来自己客栈门口溜上那么一溜,整个汴京城的姑娘们都会往她店里跑咯? 贺九黎陷入沉思。 一边想,一边又往前走,走过了半条街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个天才般闪光的想法早就被富有智慧的广大劳动群众想到了,半条街上,起码有个五六七八家店直接在招牌上就写着“展大人墙裂推荐”、“展大人吃了会沉默、冷四爷吃了会流泪”云云。 贺九黎:“…………” 这个方案有点问题,待容后再议。 又走了片刻,居然看到一个除虫的摊位,那摊主是个秀才,在街角支了个破桌子,自己往那桌子后头一坐,闭着眼睛摇头晃脑。 他面前支了个牌子,上头龙飞凤舞的写到:蟑螂不死我死。 贺九黎:“…………” 汴京人民都这么幽默的么? 11. 装修 第二天一大早,贺九黎就动身开始找房子了。 扣除买车的二十万积分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花销,从半天风黑吃黑的钱还剩三十万两左右。 三十万两银子不算个小数目,但是想要买一栋楼却是很天方夜谭的事情。 但贺九黎又不想租。 她定下地方之后,一定会大刀阔斧的改造,在里头修很多现代化的设施,如果不是属于自己的房子,总觉得花时间和精力去装修很不划算。 所以她连续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在她盘算着要不要再去找个黑店干一票的时候,事情居然出现了转机。 东南口有一座很大的宅院出售,要价二十八万两银。 这套宅院虽然算不得很豪华,但前厅后院一应俱全,假山花园也都是标准配置,花园一角还有一片很大的桃花林,如今烟花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只见一片香云在院中缭绕、粉白的花朵团团锦簇,十分的娇俏和可爱。 贺九黎看了房,便觉得十分满意,只是转念一想,这房子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里,要价这么便宜,里头一定有什么问题。 但她还是立刻就决定掏钱买下来。 因为实在是太划算了!放过了这个大便宜,以后可就再难有机会低价拿一套这么大的宅院了! 而且说实话,贺九黎并不害怕有什么猫腻,就算这房子里是真的闹鬼,那她也有自信把鬼打个半残。 很爽快的交了钱,当天晚上房契和地契就送到她手上了。 再然后的问题就是如何改装了。 配合着她买房的节奏,商城里也十分应景的上了许多新的商品,比如说效果是可以一键拆除的铲子,还有各种建筑小屋之类的。 贺九黎看了看,价格居然都不算太贵,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居然要价只要一万积分,还附赠水电。 明明一辆越野车都要二十万积分来着。 对此,系统的解释是,车是一种非常影响游戏平衡的道具,所以要价自然很高,但是房子它就杵在这里,是给人住的,对这个世界的平衡性影响并不大,所以可以买的很便宜。 这当然对贺九黎是好事。 她花了五十个积分,买了一把铲子,把宅院西角的小院子给拆了,在这里建了一栋三层小别墅,当做自己住的地方。 这栋小别墅并不走那种复杂华丽的欧式风格,而是一种简约的性冷淡风格,外墙是混凝土的,没有帖瓷砖,也没有刷漆,只有几面大落地窗,有那么点工业风的意思了。 贺九黎十分满意,推门进去看看。 里头十分空旷,完全没有家具和装饰,看来这一万积分是不包装修的。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装修的钱她还是可以掏得起的。 一楼肯定是客厅了,以后有了小伙伴可以在一楼招待他们。贺九黎买了个灰棕色的布艺沙发,又在地上铺了一块很大的地毯。 不过一楼很大,只当客厅来使肯定是有点浪费的,她又开了一个区域做了酒柜和吧台,酒柜里头满满当当塞了很多酒。 贺九黎还是个普普通通的拆迁户的时候,最爱干的事情之一就是到处搜罗酒来喝。 不过她不喜欢国内的白酒,度数太高,她喝那种酒完全就跟酷刑似得。 她喜欢喝精酿啤酒,还有那种“小甜水”白葡萄酒。 她还记得当时国内有一家做精酿啤酒的店,出了桂花精酿。夏天的时候放在冰箱里冰着,等要喝的时候拿出来吨吨吨,简直爽的没边了,桂花味得细细的品,返上来的后劲里就会带上低调绵长的桂花香,打的酒嗝都带着花香味。 这次商城上的新品里,居然有这个桂花精酿,她忍不住夸了几句系统,系统顿时高兴的不行,特别欢快的说:“是呀!宿主来享受生活,我当然要提供最高品质的服务啦!” 退休老干部的待遇就是好呀! 贺九黎毫不客气的在常温酒柜旁边又加了一个冰箱,在冷藏区塞了半冰箱的啤酒。 剩下的空间,当然还有给洋酒留点地方,比如说百利甜,一种威士忌、巧克力酱和奶油制成的酒,又甜又烈,和茉莉清茶1:1兑,简直好喝的要命。 加完了几个大柜子,整个角落顿时就显得满满当当了,但是贺九黎还是有点犹豫,因为她在想,该不该整个零食柜呢……? 小时候每次去超市,她都恨不得把整个膨化食品区给搬回家,不过妈妈说这东西不健康,不许她多买。 现在她长大了,过上了很好很好的日子,能肆无忌惮的吃垃圾食品喝碳酸饮料,但是却没有人总耳提面命的唠叨她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贺九黎还是郑重其事的给自己安了一个零食柜并把它塞满了。 一楼差不多了,然后就是二楼。 二楼贺九黎准备拿来放厨房、餐厅还有几个客房。 以后她会把宅院里剩下的空间改造出一片客房来,所以她自己的小别墅里有没有客房其实无所谓的,不过她私心里总觉得自己以后会有关系很好的小姐妹,所以也为未来的小姐妹们准备了客房。 不过现在这些事还没影呢,所以客房不急着布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布置出一个舒舒服服的主卧来,好叫她今晚能睡个好觉。 整个三层就是贺九黎自己的空间了。 她的卧室很大,所以她在中间加了一面墙,给自己弄了一间衣帽间出来。 虽然她现在衣裳也不多,就两套(还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哪个女人不想拥有一个衣帽间呢?现在既然有机会,那当然先造出来再说嘛。 反正多大的衣帽间,也绝对能填满! 然后就是床的位置了。 她不喜欢那种在卧室中间摆一张床的格局,总觉得十分没有安全感。所以她把床靠着墙摆在主卧的一角。 光这样还不够,她还在床尾又加了一面柜子,放什么另说,主要是想让床铺有一种嵌入式的感觉。小时候看哆啦a梦的时候,叮当猫是住在壁橱里的,她就觉得特别好,现在有机会了,她就想试试住进这种嵌入式的床铺里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然后剩下的空间……她又铺了一块大地毯,放上茶几,然后配了一个无印x品的懒人沙发。 无印x品的懒人沙发,简直就是懒人沙发中的王者! 以前贺九黎不迷信懒人沙发,觉得这玩意就是一个扁塌塌的球,怎么支撑身体啊,有一回去店里头试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错的离谱。 一言以蔽之,这玩意,能让你在一秒钟之内忘记屁股的存在! 只要坐在上面,就一定会被它封印着再也起不来! 这简直就提高生活质量的最佳神器! 她买了这个懒人沙发,顿时连床都不想上了,坐在上头就开始葛优瘫,一直发呆到太阳都完全落山了,这才慢慢爬到床上去睡觉了。 虽然有了新房子新床铺,但是贺九黎这一晚却也并没有睡的很好,她做了个噩梦,又梦见自己还在打宫斗副本,整天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喝杯水都要担心有人给你下毒。 第二天早上醒来,只觉得还是累的很,不过她也睡不着了,看天色尚早,想着出门吃个早饭,回来继续弄装修。 倒不是说她不能自己做早饭吃,只不过昨天在市场调查的时候听说西门外有一家豆花店十分好吃,就是在是想去尝一尝。 离她家虽然远了些,不过有些人就是可以为了一口吃的跑很远,这可以说是情趣,也可以说是闲的。 贺九黎就是闲的。 只可惜,闲人贺九黎虽然有这个性质,豆花店的豆花却不是很想等着她。 等她穿过半个城,又问了好些人,终于找到这家富顺豆花之后,那黑瘦黑瘦的老板嘴巴一撇,眼睛一努,很无奈的道:“哎呀,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最后一碗豆花,被那位爷买走了。” 贺九黎的目光顺着那老板的眼睛看去,只见角落里坐了一个玄色铁衣、葛色长袍的英伟男子。 这店里头十分逼仄,桌椅板凳都很矮小,这男子身形健阔,坐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之中,竟还面带微笑,丝毫没有不悦。 此人正是铁手,他乃是神侯府诸葛神候的二徒弟,供职于刑部。 老板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刚刚自筷桶之中抽出一双筷子准备开吃,听见老板的话,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一停,抬头望去,正好与贺九黎的目光对上。 贺九黎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了。 那男子微笑着看她走过来,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贺九黎见他还没动口,打定主意要从他口下抢食,便一动不动的盯着人家看。 她本就长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此刻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腮,一动不动的盯着人家看,像一只眼睛圆圆的黑猫似得。 铁手只觉得,只要自己一动筷子,她可能会“喵”的惨叫一声,然后立马伸出爪子直接拍掉他的碗。 他一向都是个好人,只要有余地的事情,能忍则忍、能让则让,见这姑娘实在馋这一口豆花馋的紧,他微微一笑,伸手轻轻的把自己面前的豆花推到那姑娘跟前了。 他温声道:“请。” 那姑娘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起来了,她十分高兴,又好似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一样,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两声,道:“多谢先生。” 声音清清凉凉,听着倒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铁手道:“无妨。” 那姑娘道:“在下贺九黎,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铁手笑了笑,道:“原是贺姑娘,在下铁游夏。” 贺九黎便道:“铁先生。” 她顿了顿,又道:“实在是多谢先生割爱,在下是开客栈的,若铁先生不嫌弃,明日可愿来小店一趟,在下亲自下厨,为先生奉上一桌好食。” 这番话倒是让铁手吃了一惊。 这姑娘上身罩着鸭卵青花鸟纹褙子,下着月色绲边百迭裙,头梳贵族女子才时兴的飞仙髻,发中星星点点的缀着几颗珍珠,玉面朱唇,凤眸风华,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怎么竟是自己在外抛头露面? 又听她说自己下厨,这才实在惊到了铁手。即使家中行商,也没有要她一个女孩儿家钻到后厨去忙前忙后的道理啊。 再看这姑娘的神色,泰然自若,倒是丝毫不觉得难以见人。 铁手心中一动,心中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她这般气度做派,定是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小姐,只是不知为何失了家族的庇佑,一个人在外头讨生活,造化弄人,如此磋磨之下,她竟仍保持着一份淡然处之的气度,实在是令人敬佩。 再看贺九黎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敬重。 贺九黎歪着头看铁手,只觉得这位铁先生的反应怎么也慢半拍。 半晌,铁手忽笑道:“一碗豆花,如何值得了一桌好食,贺姑娘实在是太客气。若不嫌弃,可否告知铁某客栈字号,铁某定会带朋友前去品尝。” 能帮则帮,铁手想,多的他做不到,给人家店里旺旺人气,他倒是还能办得到。 但贺九黎听了这话却沉默了,因为她还没想过自己的客栈应该叫什么名字。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嬉闹声。 一人放肆笑道:“一只胳膊不方便啊,叫你娘再生一只给你啊!” 铁手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 见贺九黎面露疑惑,他便向她解释道:“这店有个伙计,乃是独臂,唤做小雷,平日里十分沉默,这些泼皮混混们时常说这些浑话,欺辱于他。” 诗音小姐 其实一个人缺了一条胳膊,生活上的不便也是可以习惯和克服的。痛苦往往都是来源于周围人的恶意,恶意是永远不能习惯、也是不会习惯的。 听了铁手的话,贺九黎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 门口的嬉闹声还在继续,刚刚那声音最大的泼皮大声的笑着,道:“掌柜的怎么雇了个缺胳膊的小二,是不是觉得他便宜的很啊!” 另外一人也大笑道:“缺了胳膊会贱卖,可是如果缺了男人的……哈哈哈,当了太监却可以卖的更贵一些,你要是想多赚钱,不如自己给自己一刀好了,也就疼个几天,哈哈哈哈!” 铁手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叹了口气,忽然站了起来。 只见他大步走向门口,掀开门帘便走了出去。 门口的嬉闹声顿时消失。 贺九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慢慢的站起来,也走出这间屋子了。 便见屋外站着三四个泼皮无赖,被铁手略带不悦的眼神那么一扫,顿时噤若寒蝉。 铁手是个雄壮健阔的男子,往那里一站,像一座山似的,他已经敛去了温和的笑意,用不悦的眼神一一自那些泼皮们脸上扫过,那可怕的威压便让泼皮们吓得两股战战起来。 还没等他开口,泼皮们便转身就跑,一哄而散了。 铁手只是想阻止这件事,却并不想动武,因此也没有阻止他们逃跑。 他脸色缓和了一些,转而向那独臂的伙计关切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那伙计穿着一身黑色布衣,一直低着头,拳头紧紧的攥起来,听见铁手这么问,他才微微抬了一下头。 直到他抬头,贺九黎才发现,原来这是个相当英俊的小伙子。他皮肤很白,也很瘦削,瘦的脸的两侧都凹下去了,他有一张很薄的、略显锋利的嘴唇,这嘴唇很容易让人想到薄情。 听见铁手这么问,他却仍是沉默着,直到店老板有些急的看了他一眼,他这才轻轻道:“我没事。” 然后就闷闷的低着头走了。 这般失礼,铁手却并不生气,见贺九黎跟在她的后头出来,便微微低下了头,对她抱了一拳,道:“铁某还有事在身,如此,便先行告辞了,贺姑娘请自便。” 贺九黎眨了眨眼,慢慢道:“……那,再会。” 铁手微微笑着一点头,转身走了。 闹了这么一出,豆花早已经凉了,贺九黎没兴趣吃已经凉了的豆花,便也没再进门,准备直接回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想着给客人们的房间里都布置些什么才好,柔软的双人大床自然是必不可少,蚕丝的床品也要跟上,地毯、懒人沙发,灯光要柔和一些…… 只是这才走过了两条街,她的脚步却忽然一顿。 因为有人在尾随她。 尾随她这两人,脚步虚浮、气息浮躁,并算不得什么高手,贺九黎有恃无恐之间,便开始好奇她这刚来几天,究竟是招惹上了哪路仇家。 既然好奇,自然是要看个究竟了,她身子一拐,便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刚走了两步,便听见了后面传来几声嘻嘻哈哈的声音。 这声音,竟还有点熟悉。 只听那泼皮嘻嘻笑道:“小美人,往哪里走呢?跟爷几个玩玩呗。” 贺九黎转身,便看见那几个早上在豆花店门口被铁手吓走的泼皮正嘻嘻笑着,用一种毫不掩饰的下流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好似觉得她只能任人揉捏似的。 她眨了眨眼,似是大梦初醒,略带着些困惑的说道:“你们干什么跟着我?” 这些泼皮们便十分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他们惯常爱欺男霸女,早上见了独臂的小雷,便要上去欺辱一番,岂料被铁手给吓的险些尿了裤子。逃走之后心中却是十分怨恨,只觉得若不把这场子找回来,实在是难以解恨。 场子要怎么找回来? 只要一看铁手那挺拔的脊背、英武的身姿,便知道即使叫上一百个人来,都决计打不过他的。 正恨恨的想着,却正好看见了贺九黎走来。 贺九黎生的好看,又喜欢打扮的光彩照人,在人群中很扎眼。这几个人见过她站在铁手旁边,还有人看见过他们二人同桌而食。 这女人必定是铁手的情人! 他们很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一种法子,一种“好好报复”铁手的法子。 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一个男人的情人、姘头若是变成了破鞋,自然能给这男人带上一定绿色的铁帽子。 绿帽子,这是这个世界上男人们最听不得的词,甭管你成就再大,家财再多,若你被带了绿帽子,就再也抬不起头啦! 所以他们要把贺九黎变成破鞋。 这些泼皮无赖,平日里是无恶不作,汴京虽是天子脚下,可一个大地方,自然有很多恶都是抓不到的。 更不要说侮辱女人这样的事情,被侮辱的女人一般都受不了投河死了,一个自杀的女人的事情,有谁会管呢? 这就是这伙人得意洋洋、摩拳擦掌的原因了。 见这女人竟还一副没怎么明白过来的样子,为首的那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毕,才摸着下巴道:“小美人别怕,叫你享福呢!哈哈,哈哈哈!” 贺九黎轻轻的“啧”了一声。 古往今来,这种煞笔玩意儿好像就都一个样,用大脚趾都能想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贺九黎兴趣缺缺,并不想陪这几个泼皮浪费时间,便决定速战速决。 正要动手,却忽然听见一个清冷、幽怨的女声幽幽道:“去帮帮她吧。” 两个高大的健奴应声而来,堵在小巷子一口处,那几个泼皮闻声回头,见那黑壮的健奴面如修罗,立刻吓的腿肚子直颤,两个健奴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藏在阴影之下,叫人看不出表情和面容。 这群泼皮心眼子都活的很,自然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见状立刻高喊一声“跑!”朝巷子另一侧跑走了。 贺九黎便朝着那躲在健奴身后的女子走去,走到跟前,那两个健奴却仍是目不斜视、佁然不动。 只听那女子幽幽道:“让她过来吧。” 健奴方才侧身,叫贺九黎看清了那女子。 她黑发鸦鸦,梳做云鬓,发中插着一把檀木做的小扇作为装饰,耳上坠着明月似的耳珰,上身着藤萝紫莲花纹褙子,下着水云百迭裙,实在是雅致的很。 她生的十分清瘦美丽,尤其一双含情杏目之中,似是有秋水微微荡漾。 唯一不美的是,这美人双目微红,面带泪痕,似是刚刚才哭过一场。 贺九黎心中微微一动。 她道:“多谢姑娘搭救,在下贺九黎。” 那姑娘勉强笑了笑,轻声道:“我叫林诗音。” 她望了一眼贺九黎,叹了口气,又幽幽道:“听贺姑娘口音,不似是汴京本地人,这巷深且人少,贺姑娘以后可千万记住不要一人行此道,不甚安全的。这些泼皮无赖,惯要欺负姑娘女儿家,官府怎么不将他们全都打杀了去!” 她看着一副清清冷冷、幽幽怨怨的模样,一开口却就是一串叮嘱,显然很是担心贺九黎的安全的,说道最后,竟是还有些微微的怒气,不由让贺九黎心头一暖。 她道:“多谢林小姐提醒,贺九以后一定注意。” 林诗音道:“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说罢,林诗音又垂下了头。 她叹了口气,好似心头有无限愁绪无法纾解一般。 看她的衣着打扮,也是个非富即贵的大小姐,这年头,能放大小姐出门逛街的大户,也算得上是十分开明,可这位林小姐却好似被化不开的忧愁所包裹一般。 贺九黎忽然开口道:“等等。” 林诗音站定,略有些疑惑的望着她。 贺九黎忽然笑了笑,问道:“林小姐今日可还有事?你今日救我一回,怎么着也得让我谢一谢才行,不如我做东摆宴,请林小姐入席如何?” 现在的时间已快到正午,自是该吃午食的时候了。 一个健奴的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上前便要替林诗音回绝,林诗音却忽的伸手一挡,把他要出口的话生生的憋了回去。 林诗音近日心情的确不是很好,她与表哥李寻欢乃是青梅竹马,自小便定下了亲事。 本是打算明年就成亲的,岂料前一阵子,表哥却忽然荒唐起来,整日浪迹在烟花柳巷、声色犬马之中。 她伤心欲绝,根本不肯相信李寻欢是如此薄情寡义的人,今日特地亲手下厨做了羹汤,鼓足勇气上那暗娼馆子里去寻找表哥,岂料却看见表哥与一妓拥吻在一起。 不仅如此,那□□竟还出言讽刺于她,只道她是个死木头,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学不会如何取悦男人,叫到手的探花郎都飞了。 表哥就坐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听着那妓如此侮辱于她。 她的眼眶当时就红了。 眼泪却是在奔逃出那馆子之后才掉下来的,她被羞辱的浑身发抖,但自尊心却仍不允许她当场哭嚎。 等恍惚的站在了太阳光底下的时候,林诗音又咬牙把眼泪给收拾了回去,一步一步的回李园去——那地方是她的家,却也不是她的家。 然后就恰好撞上了被一群泼皮混混包围的贺九黎。 她身为女子,自然知道对女子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便立刻令健奴将她救下,只是没想到,这姑娘竟要请她吃顿午饭。 也好,反正即使回李园去,也得不了半分清净,那龙啸云像苍蝇一样,成天在她眼前转来转去。 林诗音看着面前这玉面凤眸的女子,微微一笑,道:“如此,诗音就却之不恭了。” 腌笃鲜 请客吃饭,自是去酒楼了。 汴京天子脚下,商业繁盛,夜市三更散,早食五更来。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更何况是手中总有些闲钱的京师百姓呢?本朝并不如前朝一般抑商,故而街头巷尾,皆是一片繁盛,光吃个面食,便能找出五十种花样来。 在饮食文化如此丰富的汴京,有名的酒楼能做起来,那可靠的都是硬本事。 丰乐楼旧称白矾楼,乃是汴京第一酒楼,足有五层之高,夜夜灯火通明,珠帘晃耀,如此之大,每日上座率仍可达八成,足见丰乐楼人气之望。 林诗音自是跟着表哥一起来吃过的,头里上羹,以鸡汤为底,加鸡蕈提现,汤清而味美,而后上羊肉、脆腰、虾蟹、紫苏鱼、鱼白等食,素菜则是看当季最鲜,春日时令,当以孙笋尖、香椿为最佳,配胡饼吃,等吃的差不多了,还有梨汤、冰雪小元子、蜜饯雕花、旋炒银杏等甜食。 当真是道道精品。 美食可以令人心情愉悦,想到这段往事,林诗音的脸上竟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笑意。 只是又想到昔日温柔的表哥如今却变了面孔,只觉得物是人非,心头又是一阵钝痛,眼泪险些都要流下来了。 她吸了一口气,有些掩饰性的问:“不知我们要去何处吃席?” 贺九黎道:“我家。” 林诗音一愣,不解道:“……你家??” ……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这倒也怪不得林诗音会这般想,本朝的饮食业实在是太发达,以至于上到高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爱下馆子,不爱在自家吃。 贺九黎看她面露疑惑,便道:“林小姐有所不知,我是开客栈的,今日便由我亲自掌厨,为林小姐做席。” 贺九黎说这话,心里头只觉得美滋滋的,她那小别墅刚刚装好,第二天便能请这么个仙女似的妹妹吃大餐,也不枉她花费了小几千积分装备的超强厨房了! 林诗音却吃了一惊,瞪大眼睛,道:“你……你亲自下厨……?” 贺九黎歪头一笑,道:“这是自然。” 这玉面清容、气度非凡的女孩子,竟是个厨娘?林诗音是决计都不肯相信,心中又实在好奇的很,于是便跟着贺九黎回到了城南。那两个健奴劝阻不住她,只好默默的跟在后头,一步都不肯离开。 介于除了小别墅之外的部分还没开始整修,所以贺九黎便直接把林诗音带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别墅中。 见了这栋小楼,林诗音登时就惊呆了。 这是一座十分古怪的建筑,没有飞檐,没有瓦片,方方正正的,倒是有一种十分简约的美感。但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房子竟是以琉璃为壁的!那么大,那么平整的琉璃壁,通体透明、在阳光之下似是璨璨的发着光。 这是……金钱的味道啊! 刚刚贺九黎跟她说客栈还没有装修高,只有委屈她去她住的“小屋子”里坐一坐,现在一看…… 这是“小屋子”??! 这是水晶小屋子吧! 李园家大业大,也不敢说能这么造作,这宅院一路过来,连个下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这贺姑娘究竟是何身份,到底是该说她奢侈好还是简朴好。 她心里头虽然震惊的想薅头发,面上却还是一派淡定的样子,只道自己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千万不能在新认识的小姐妹面前丢了丑。 于是她便十分淡然的对两个健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 一个健奴面色犹豫,上前一步,对林诗音劝诫道:“诗音小姐,此地古怪,不便久留,还请小姐快快回家吧!” 林诗音面色微愠,道:“难道我想在外头吃顿饭,你们都可以来阻止我了么?” 二健奴面面相觑,最终齐齐道:“小人不敢。” 林诗音冷哼一声,跟着贺九黎施施然进了门。 方才在外,阳光过盛,故而她没能透过玻璃看清屋内布局,此刻推门进去,放发觉此处格局、家具,都与别处天差地别。 眼睛往左一看,只见地面铺着一块长毛地毯,看着就十分柔软舒适,地毯之上,端端放着一个大的几子,只是这几子也是大块琉璃制成,一看就造价不菲。 而地毯周围,则是端正摆放着一长条的椅子……?应该是椅子吧,看着也是给人坐的。 而一眼往右看,又是一片不一样的格局,墙面上立着几个大柜子——不用想,也是琉璃,故而能看见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瓶瓶罐罐,里头的液体有淡金色的、也有微红的,好似是可以喝的饮子,林诗音不太确定。 林诗音大户人家,自小不知见了多少奇珍异宝,自觉不是那等没见识的人,可今天却只觉得处处都是新奇,摆放在贺九黎屋子里的东西,她竟是一样也没见过! 这般陌生,竟让她甚至不知道是该先迈左脚,还是先埋右脚了! 贺九黎走在前头,忽然回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她本就是个玉面美人,又惯爱梳高髻,此刻璨然一笑,一双凤眸微眯,似有桃花万朵齐齐盛开,只让林诗音觉得她恍若神妃仙子、顿时心跳如擂鼓,连脸上都有些微微发烫了。 贺九黎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林诗音的手,林诗音就傻傻愣愣的被她牵着上了二楼,直到坐定在餐桌上的时候,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今天究竟是救了个什么人啊……? 贺九黎便在她不远处忙忙碌碌起来。 她特地做了一个半开放式的厨房,厨房与餐厅是联通的,只在最左侧做了高隔,内有电动拉门,若是要做油烟大的东西,则可以用拉门把厨房、餐厅给完全隔开。 今天却是不用。 因为今天吃腌笃鲜。 春日里最鲜的那一口,自然少不了新鲜的春笋,昨天她路过菜场的时候,顺带着就买了些回来。 但本朝不兴吃猪肉,兴吃羊肉,猪肉都是贫苦人吃的玩意儿。 这可不是暴殄天物呢不是。 贺九黎只好在商城里头买,一条上好的金华火腿、咸肉、还有新鲜五花肉。 腌笃鲜,顾名思义,吃的就是一个鲜甜,五花肉焯水切片,另起一锅水之后,把火腿、咸肉、五花一起下锅炖煮,期间要不断的撇去浮沫,放可保证汤清味美。 鲜笋切滚刀块,盐水中焯五分钟,入汤,继续小火慢“笃”,时间会激发出食材最鲜美的味道。贺九黎就是在进行到这个步骤的时候出门吃豆花去的,如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开盖上桌了。 只是若只用一道菜待客,未免太过于不周到,她又快速的做了一个油焖竹笋,主食还配米饭,再现烤几个蛋挞做饭后甜点,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就算是做好了。 菜上桌之后,林诗音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有些如梦初醒般的看着面前的汤羹。 腌笃鲜汤鲜味美,贺九黎特地加了些菌子,所以淡黄色的汤汁上头几乎不飘油,这菜的主角是那一口春笋,三种肉全是作陪,本朝又不兴猪肉,自然没有这道菜,故而林诗音今日也是第一次吃。 贺九黎给她舀了一碗汤,林诗音轻声道谢,夹了一块笋送入口中。 春笋极嫩,用牙一咬,只觉得鲜脆爽口,咸肉与火腿自带咸度,与这二物同煮,笋中也带上了淡盐,只是这咸味却抵不过春日里最鲜的这一口,一口下去,只觉得从舌尖到喉管,都留着一股清甜鲜香。 一口汤下去,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肉汤做底却不见油腻,春笋增鲜,又有菌子进来,增添一些不一样的风味,林诗音这几个月来因为表哥的事情食之无味,吃什么都像嚼蜡一般,今日这一口暖洋洋的汤下去,却只觉得从里到外都被“点”活了一般,竟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多吃一些。 油焖笋也是极好的,选取笋尖与笋上段,配上鲜甜酱汁,味道融合的极好,实在是下饭的很。 配上这一口,连平平无奇的大米饭,都能吃出一股子甜丝丝的味道来。 她一向都吃的精细,只是她一向有些病歪歪的,胃口总不好,表哥以前便会变着法子的把各种食肆的外食带回家来给她吃,只为看她展颜一笑。 如今她丢了表哥,整日想东想西,疑神疑鬼,只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表哥不快,一遍一遍的回想她跟他说过的话、跟他做过的事,把每一个细节都拎出来审视,日日忐忑,没有一刻不忧思。 已多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啊? 已多久……舌头上没尝出味道了啊? 林诗音的眼泪忽然嗒叭一声掉在了碗里,整个人止不住的抽泣了起来。 贺九黎本坐在她对面,只想着这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也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于是便也没有试图与她聊天,可这姑娘吃着吃着,却忽然哭起来了,她顿时眯起了眼。 林诗音一哭出来,只觉得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贺九黎坐在对面安静的看着她,她却捂着脸埋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贺九黎。 只听她更咽着说:“如果……如果我的手艺也有这么好的话,是不是……是不是表哥就会多听我说几句话……多……多对我好一些啊……” 贺九黎冷哼了一声,人间清醒道:“想什么呢?男人若喜欢你,你是个母老虎都无所谓,若是不喜欢你,你就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也能给你挑出错来。” 酒酿小圆子 从林诗音断断续续的哭诉之中,贺九黎才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是她有个自小定亲的表哥,名叫李寻欢,本来计划的好好的明年便成亲,谁知自从家里来了个龙大哥之后,竟忽然荒唐起来,日日泡在妓馆之中寻欢作乐,夜不归宿。 今日林诗音一个大姑娘家,鼓足勇气去妓馆找他,谁知却被从头到脚的羞辱了一番,险些不想活了。 这便是她今天眼眶微红的原由了。 林诗音当局者迷,贺九黎却是旁观者清,只一听,便听出了端倪来,她神色恹恹的,左手托腮,歪头望向林诗音,听不出什么语气的道:“你是说,你表哥乃是在这位龙大哥住进家里之后才日渐荒唐的?” 林诗音垂泪,默默点了点头,又更咽道:“龙大哥是个好人,日日陪我……只是我与表哥早定了亲,怎好同他一个外男多接触?日日在李园,明明是自己家,却还要东躲西藏……表哥若是知道了,怎能不误会?” 贺九黎心里头门儿清,便毫不留情道:“李园乃是你表哥的家,一个外男进后院,这事情你觉得他不知道?” 林诗音猛地抬起头来,脊背僵直,声音也有点发颤,道:“你……你说什么?” 贺九黎伸手拿过一个玻璃杯子摆弄,似是不太想当这个恶人,便十分矜持的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陷入爱情的小姑娘的智商,跟喝了二斤白酒也差不了多少,今日迷迷糊糊的想明白一点儿,转头就能疯狂自我安慰,何不一次把她打醒了,也免得她日后再受这两个大猪蹄子的磋磨,活生生从珍珠磋成鱼眼珠。 这便叫“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贺九黎微微一抬眼,又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一个寻常男人就算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妻,也绝没有放任自己的兄弟日日来勾搭的道理,莫非你这表哥……” 她忽然换上了一副正正经经、文文静静的样子,苦思了片刻,才恍然道:“莫非你这表哥……喜欢给自己带绿帽子?这世上的人癖好原来如此怪异……” 本想说的更狠一些,却见那幽怨美人面色惨白,胸口剧烈的起伏,好似已快要承受不住一般,贺九黎想了想,还是把自己这张毒舌的嘴给收了回去。 林诗音当然听明白了,她不仅听明白了,还想明白了。 龙啸云没有一丝一毫要避嫌的样子,表哥似真似假的荒唐,家中下人眼观鼻鼻观心的态度…… 林诗音只觉得大脑轰隆一声炸开了,从前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像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子一样,把她捅的浑身都是血窟窿,一想到这可能性,竟是连呼吸都难。 她又气又急,心里头痛的要死,一个气没顺上来,竟是一下厥了过去。 贺九黎吓了一跳,立马上前接住她,心里只想着,这姑娘承受能力着实有点不太行,估计是平时吃的太少,这身子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吹到似的。 她自己是个吃货,看见这种为了什么“弱柳扶风”的审美就把自己饿成这般样子的小姑娘,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连续喂上三顿猪油渣拌饭,强行让人家感受一下碳水+脂肪的快乐。 好在林诗音只是气着了,没什么大毛病。 今早起来煮肉的时候顺带装出了一个客房,贺九黎便把林诗音抱进客房里头去,自己又钻出来重新在灶上开了火。 林诗音悠悠转醒时,便闻见了一股带着淡淡酒味的甜香。 她的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贺九黎飘飘然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进来了,只听她道:“你醒了?来喝碗糖水吧。” 林诗音愣愣的接过那碗,低头一看,只见碗中乃是一碗醪糟,上头打了个鸡蛋花,底下沉着许多白白胖胖的糯圆子。 原是一碗酒酿小圆子。 这东西没什么稀奇的,街头巷尾到处有卖,可林诗音对这一碗却珍之重之,她有些干涩的说了声谢,便低头开吃。 这一吃之下,才发现这一晚看似普普通通的酒酿圆子之中,原来另有乾坤。酒酿微甜,并非是因为放糖,而是因为此物乃是用甜酒曲发成,这甜不腻,与淡淡的酒味相得益彰,十分有层次。 蛋花打的十分嫩滑,热热的一口下肚,只觉得浑身的郁结都被冲开。然而最妙的却还是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圆子。 寻常店里用实心的糯圆子,贺九黎用的却是包了馅的圆子!咬开糯皮,里头微烫的玫瑰酱便流了出来,一咬之下,竟还能吃出被渍过的花瓣的味道,甜中带些微涩,然后再被淡淡的酒酿汤给冲下肚去,别提有多舒服。 林诗音平日里极少吃甜,只是怕自己胖上二斤,叫别人耻笑,此刻却是忍不住一口一口的嚼咽,根本停不下来。 等一碗酒酿圆子下肚之后,只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冰凉的手脚都似是回温了。 一抬头,见仙子似的贺九黎月衣高髻,面上却露出几分关切来,不由鼻头一酸,险些又哭出来。 林诗音死命抑制住,只更咽着说:“谢谢你……贺姑娘……我……我……” 贺九黎却是长叹一口气,温声道:“你想哭就哭吧,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是不好受的。” 林诗音听了这话,一下子就受不了了,扑进贺九黎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话,直哭的打起嗝,还停不下来。 贺九黎就被迫把林诗音和李寻欢自小到大的爱情故事给听了一遍,从两个娃娃大冬天跑出去堆雪人开始,一直讲到冬日小亭里温的那壶酒,那日是冬至,她差人去街上老店买了冬至酒回来,准备同表哥一起小酌两杯。 冬至酒不烈,还带着一股可人的清甜,林诗音喜欢的很,便觉得表哥也会喜欢。 但那天李寻欢重伤,是龙啸云救他回来的。 这便是错的开始。 一想到表哥为了报龙啸云的救命之恩,居然要把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妻子给推出去,林诗音只觉得天崩地裂,心头泣血,又想到龙啸云那毫不掩饰的眼神,顿时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想到自己这些天来小心翼翼,夜夜不寐,如今只觉得实在可笑,她心里一心一意的念着表哥,却没想到表哥早就打定主意把自己送给结义大哥。 贺九黎无奈的看着林诗音在自己怀里哭的是天昏地暗,怕她身子弱,哭的狠了又要厥过去,只好道:“林小姐,鼻涕泡泡哭出来啦……” 这话对一个淑女来说杀伤力不可谓不大,林诗音的哭声一下子戛然而止,她羞臊不已,慌忙在袖中翻找手绢,心里头又恨自己这样失态,把贺九黎的衣裳都弄脏了,不由带着哭腔道:“贺姑娘……我失态了……” 贺九黎噗嗤笑了一声,宽慰道:“我骗你的,林小姐花容月貌,哭起来也是海棠带雨,美的厉害,哪有什么失态一说。” 她对女孩子自是比对臭男人要温柔上许多,嘴上说话也十分贴心,林诗音听了这话,不由的破涕为笑,嘴中嗔道:“贺姑娘笑话我,揶揄我!” 见她情绪稳定,贺九黎往床头上一坐,问道:“林小姐……今后怎么打算?” 这便是问她在这两个臭男人之中怎么选了。 一提这个,林诗音本笑开了的脸顿时又悲切下来,她凄凄道:“我……我也不知,我一想到这件事,便觉得心里怄了一口血,上不去,下不来,要把我活活憋死了……我……我不想回李园去,也不想见表哥了!” 她心里头乱糟糟的,想到李园、龙啸云、李寻欢便烦闷的很,恨不得一下昏死过去,才好不用受这心病的折磨。 贺九黎便道:“既然不想回李园,倒不如在我这里小住几日吧。” 林诗音一惊,道:“……可、可以么?” 贺九黎道:“你难道忘了我是干什么营生的了么?” 林诗音这才想起刚见面时,贺九黎便说自己是开客栈的。 她忽然感激的笑了,一把抓住贺九黎的手,道:“好、好,还望贺姑娘不要嫌弃我才好……” 说着,她忽然自头上拔下那檀香小扇来,贺九黎定睛一看,才知这扇子着实不简单。这檀木小扇的扇骨之上雕着花鸟鱼虫纹样,栩栩如生、精细异常,九片扇骨乃是用一颗圆润玉珠钉上的,这玉珠圆润可爱、成色极好,显然也是价值不菲的。 贺九黎开门做生意,当然也不是纯做慈善,于是便十分爽快的收下。 只听脑中叮的一声,系统道:“获得【林诗音李寻欢定情信物——檀木小扇】一把,价值五百积分。” 贺九黎当下便惊了,五百积分,也就是说这檀木扇居然值五百两银子,这定情信物还挺贵重。 她立刻表示:“林小姐这几日安心住着吧,想吃什么跟我说,我日日变着法做给你吃。” 林诗音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只柔声道:“莫要叫我林小姐了,生分的很,你若不介意,可否叫我‘诗音’?” 贺九黎唔了一声,十分天然的点头道:“那当然好啦!” 林诗音又道:“那……那诗音可否……唤你九黎?” 说着,竟有些羞赧似的低下了头,两只手有些紧张似的绞着自己的腰带。 指鹿为马 里头二人你侬我侬,外头却还杵着两个倒霉健奴,从日上三竿一直等到太阳西斜,也没见林诗音出来。 二人本就觉得贺九黎处古怪的要命,如今左等右等,等的是心焦极了,眼见天都快黑了,二人对视一眼,心里一横,便打算硬闯了。 正要推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林诗音从里头款款走出,黑壮健奴一喜,便道:“诗音小姐出来了,快回去吧,龙大爷在家里可要等急了。” 林诗音先前一心扑在表哥身上,自是没注意过下人们这些微妙的用词,此刻一听,顿时生起气来,冷笑一声,道:“我竟不知什么时候龙大爷成了李园的主人,叫你们牵肠挂肚的很。” 两个健奴口无遮拦习惯了,哪想到林诗音今日说话含枪夹棍,刻薄非常,心中登时一惊。 只不过林诗音惯常宽厚,下人们便把她当做个面团来揉捏,她小猫乍一发威,这健奴并未放在心里,只笑着打一哈哈,不以为意道:“小奴说话没遮拦,诗音小姐息怒。” 另一健奴便催促道:“小姐,天色渐晚,咱们快回家吧。” 林诗音根本不动,只淡淡道:“今日我不回去了,就住在贺老板店里了,你们回去,差小翠来给我带几套换洗的衣裳来。” 说罢,理也不想理这两个人,转身就要回屋去了。 这哪里可以,两个健奴脸色大变,齐齐呼道:“使不得啊小姐,哪里有未出阁的姑娘夜不归宿的道理!” 林诗音听了,登时大怒,转头骂道:“没有未出阁的姑娘夜不归宿的道理,倒是有让外男日日像个苍蝇似得围着别人家未婚妻打转的道理,李园的道理可真是奇哉怪哉!” 她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这李园上上下下,无一人不清楚,只把自己当个傻子一样的蒙骗,于是再顾不得许多,张口便骂。 这二奴何曾听过林诗音这般说话,登时吓得浑身冷汗,见林诗音立在门口,面色惨白、眼眶通红。心里暗叫不好,只觉得是贺九黎出言挑拨,心里头把她恨了个死。 今晚要是不把林诗音带回去,他们二人免不了要吃龙啸云的苦头。 他们对视一眼,心下已决定今日用强的,也要把这不听话的诗音小姐给拖回家里去。 自从少爷不管事之后,李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龙大爷一人拿捏,只要诗音小姐今日回了李园,龙大爷自可说她得了风寒,在家里头关上三五个月,也不怕她不乖的。 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难道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可? 心下主意已定,一健奴上前一步,沉声道:“诗音小姐,得罪了。”然后伸手便捏住了林诗音的手腕,大力一拉,生生把她从门口拉了出来。 林诗音哪里能想到,这二奴竟敢这样对她,当下便气的脸色发白,怒道:“你们……你们哪里来的狗胆子,竟然敢如此对我!” 那健奴垂着头,一副恭敬做派,手上力气却是一分不减,见林诗音拼命挣扎,心头又生出几分不耐来,又拖着她走了几步。 嘴中只道:“诗音小姐不懂,这江湖坏人太多,还是家里安全些,小奴这是为了小姐好,还请小姐配合些吧!” 林诗音又惊又怒,心下凉的透透的,只觉的自己这小姐当的实在是没意思,连个健奴都敢把她拖来拖去,还不如一头磕死得了。 又复而想,要死,也得回去再死,死在九黎的地方,凭空给人家添晦气。 她惨淡一笑,不再挣扎。 那健奴见她认命,心下一喜,嘴上道:“此地古怪,不便久留,诗音小姐现在不明白,回去想想,便知道咱们二人可是真心为小姐着想的。” 却听一人冷声道:“小姐怎么想,你们管得着么?你们究竟是小姐的下人,还是小姐的祖宗啊?” 健奴抬头,便见贺九黎立在门口,面如寒冰,一双凤眸之中寒光战战,叫人看了没由来的害怕。 贺九黎本以为林诗音只是出门与两个奴仆说一声,怎么也没想到这两奴居然敢以下犯上,强捉林诗音回去。 可见这诗音小姐在李园,着实没有什么威严。 那健奴冷笑一声,道:“你花言巧语的哄骗诗音小姐,咱们还没追究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只当贺九黎只是个寻常女郎,刚才被林诗音刺了几句,心头正不爽利,见贺九黎自己撞上来,顿时便想着要教训教训她,好让她知道长舌妇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话音刚落,他便闪电般的出手,直攻贺九黎头顶。 在汴京城杀人的代价,他一个小奴自是担不起的,所以他这一招,并非为了一掌拍碎贺九黎的颅顶,而是为了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他想要一把抓住贺九黎的头发,在把她拖到大街之上去痛打一顿,一个姑娘家被拉到街上去打,清誉基本上也完蛋了,若她是个要脸的,梁上挂根绳子也就吊死了。 如意算盘打的是很好,却没想到贺九黎看也没看他,只轻轻挥了一下衣袖,便听到咔嚓一声,健奴手腕竟已被折断。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呆愣楞的看着自己不自然垂着的手,等到刺骨的疼痛传来的时候,他才忽然狂叫一声,大喊道:“你!你!你竟敢……!” 贺九黎平静道:“你再叫唤一声,看我敢不敢打掉你的牙。” 她这话说的文文静静的,内容却十分凶残,林诗音愣愣的看着她,只觉得贺九黎此刻宛如天神下凡一般,浑身上下金光闪闪,卟啉卟啉。 二奴见贺九黎不好惹,便立刻转身就跑,边跑还边放狠话:“你等着!我们少爷和龙大爷知道你扣下诗音小姐,不把你挫骨扬灰都算轻的!” 贺九黎面露遗憾,微微叹气,道:“你好像忘了我刚刚说了什么话。” 说着,只见她身形如鬼魅一般,堵住了那健奴的去路,还没等那健奴反应过来,她一掌便掴了上去,直把那奴的牙打掉了三四颗。 那奴被打的眼冒金星,双耳嗡嗡,只模模糊糊的听到她说:“我可是个很讲信誉的好姑娘,说打掉你牙,就打掉你牙。” 健奴吓的魂不附体,再不敢多言,撒丫子就往李园跑。 贺九黎转身一看,林诗音还立在原地,有些呆呆愣愣的看着她,见她走近,两眼忽然放出了光芒,道:“九黎,你……你好厉害!” 她自小不爱武功,只觉得没用,今日却方知道自保之力的重要性。对这衣决飘飘、武艺高强的贺九黎,自然生出了几分艳羡来。 又想起今日初见,她竟还觉得她打不过那几个泼皮无赖,顿时脸上发烧,只觉得贺九黎一定在心里头笑话她,她一双含情秋目有些羞的瞪了贺九黎一眼,转身要回屋去了。 正要回屋,却见草丛之中蹿出一只胖狸奴来,林诗音惊呼一声,正要躲,那狸奴却直接在林诗音脚边躺下来,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来,嗷呜叫着求摸摸。 野猫一只,撒娇倒是无师自通。 这猫通体雪白,唯嘴上有两片黑色的“胡子”,一双圆圆的猫眼睛,可爱的要命,嗷呜嗷呜的叫着,不断在林诗音脚上扭来扭去。 林诗音没养过猫,现下只觉得新奇的很,又有些犹豫这猫抓不抓人,正迟疑间,却听贺九黎欢呼一声,窜上前来,对着那猫就是一顿狠撸,上下其手,毫不客气。 嘴中还惊喜的道:“哪里来的猪!” 那狸奴冷不丁的被人诽谤成猪,登时委屈的要命,嗷喵嗷喵的叫着要跑,却被贺九黎两只铁爪压在地上不住狂撸,顿觉生无可恋,变成一摊猫咪液体。 林诗音:“…………” 贺九黎显然是爱极了猫的,猛撸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的抱起它来,趣味盎然的对林诗音道:“诗音,这猫儿须得起个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合适呢?” 林诗音沉吟片刻,心头便已闪过好几个雅致名字。 正要都说出来给贺九黎挑,却听贺九黎认真的道:“不如就叫阿狗吧,倒也很趁它!” 林诗音:“…………??!” 你认真的么?给一只猫起名阿狗到底哪里趁了?? 她本要出言反驳一二,却又想起自己方才才叫人家搭救,此刻就给人家头上浇冷水未免太没礼貌,于是十分僵硬的点了点头,又十分勉强的道:“……恩……是很趁……它。” 说完这话,她顿感悲切,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学坏了,这等指鹿为马、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意外 没想到这一晚龙啸云和李寻欢都没找上门来。 这倒是很清净,林诗音搬进了二楼的客房之内,第二天早上刚一睁眼,就闻到一股甜香味,便知贺九黎已起来了,正在厨房里头忙活呢。 其实贺九黎倒不是早起,她昨一晚上又被噩梦缠身,实在是烦的很,最后干脆不睡了,把新收服的宠物猫阿狗薅起来陪她玩耍。 那阿狗何其无辜,睡得好好的被人翻了个身,浑身上下被看了个遍,还恍惚间听见那人类不怀好意的说:“噫!猫铃铛!” 贺九黎女流氓盯着猫铃铛看了一会儿,她沉思了好一阵子,方才道:“还得什么时候做个绝育才是,啧啧啧,以后就是阿狗公公啦!” 阿狗听不懂她什么意思,只看她眼神,莫名觉得浑身难受,嗷呜嗷呜的瞎叫起来。 也就三层的隔音太好,要不然林诗音早被吵起来了。 跟阿狗玩到天蒙蒙亮,贺九黎就从房间里出来,打算做点早食吃。 林诗音身子清瘦,昨日又受了大刺激,身心疲惫,当然是吃点甜的治愈一下,她略一思量,便打算煮个家庭版的奶茶给她喝。 既然叫家庭版,自然简单的很,先煮化红糖做糖浆,在用煮红糖的锅子倒上牛乳煮开,煮开之后扔个茶包进去,一两分钟就好。 是而林诗音出来时,便看到餐桌上已摆好了食物,瓷杯里盛着温暖的饮子,这正是她方才闻到的那阵甜香的来源。 再看贺九黎,她正自一个……小锅之中盛饭出来,那饭之中拌着笋丁、香菇、肉末、萝卜丁,米饭已不洁白,而是将汤汁吸得饱饱的,整个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焦酱油色,林诗音心头一动,忙上前帮衬一把。 贺九黎却是说:“你快坐着吧,你是客人,哪有要客人上来帮忙的道理呢?” 林诗音道:“你连个仆人也无,我又怎么能看着你一个人忙前忙后。” 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这一顿自是吃的十分舒心,林诗音换了个环境,连带着胃口也变好了,一碗饭虽没吃完,但也下肚一大半了,而加了红糖的奶茶她更是喜欢的很,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直喝的干干净净、一滴也不剩下。 只可惜这么轻松愉快的时间却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龙啸云上门来了。 李寻欢夜夜不归,林诗音又魂不守舍,李园的大小事宜便一概由龙啸云拿捏,他显已成了半个主人。昨日听逃回来的健奴禀报,顿时气的要命,登时就要上门要人去。 只是转念又一想,李寻欢那棒槌贴了心要把林诗音往他怀里推,林诗音年岁渐大,只要李寻欢不娶她,她迟早都得死心嫁给他的,如今不过耍一耍小脾气,他还应当是顺着她,免得叫两人生了龃龉。 如此,他也就不着急了,第二天一早,命林诗音的贴身婢女小翠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这才朝贺九黎家里去了。 他姿态做的很足,客客气气的在门口敲门,岂料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 这只能怪龙啸云没见识,门上装了门铃,他不认识那白色小盒子,只用门环去叩大门,贺九黎家里大得很,又没有门房,怎么可能能听得见。 龙啸云本以为他过来只是演一场戏,先言词恳切的求林诗音回家,若林诗音执意不回,则依依不舍的叫她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走的时候再一步三回头,不怕林诗音不感动的。 岂料第一步就出了差错,人家连门都不给他开! 龙啸云哪里受过这个气,当即脸色便黑了下来,飞身入院中,冷哼一声向前探去。 却是连那健奴口中的“琉璃屋子”都没看见,就被一人拦了下来。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这女人玉面清容,凤眸微挑,飞仙高髻,衣决飘飘。只是眼下两抹乌青,眼中如蒙雾一般氤氲,似是神游天外,十分恍惚,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似得。 龙啸云听那两个健奴说过,一看便知这就是贺九黎。 于是微微一颔首,沉声道:“贺姑娘,在下龙啸云。” 他在打量贺九黎的时候,贺九黎也在打量他。 龙啸云国字脸,下垂嘴,看着十足沉稳,只不过他大概能比林诗音老上十几岁,也不知道那李寻欢是怎么想的,竟要把林诗音扔给这么个糟货,真是叫人恶心的紧。 贺九黎也微微一颔首,她十分的有礼貌,慢悠悠、轻飘飘的问道:“龙先生私闯民宅,若被我扭去了开封府,要打多少板子呢?” 于是龙啸云就知道来者不善,他冷笑一声,道:“贺姑娘花言巧语骗走我们家的小姐,捉去开封府又该打多少板子?” 贺九黎道:“龙先生这个骗字用的妙。” 龙啸云脸色一沉,并不说话。 贺九黎继续道:“若诗音小姐今年只有三岁半,这骗字倒也说得,只可惜诗音今年年满十八,她要做什么,关你屁事。” 龙啸云根本没把贺九黎这话中的刺意放在心上,他讽刺一笑,又冠冕堂皇道:“诗音不通世事,若不是你花言巧语将她骗来,她一个小姑娘家,怎会做出夜不归宿这种荒唐事!” 贺九黎嘲讽的一笑,诘道:“林诗音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就是她脑子不好使被人骗了;如果她今天乖乖嫁给你,你是不是就要转而赞她冰雪聪明了?聪不聪明,原来都看她合不合你心意呐。” 龙啸云对林诗音势在必得这件事虽然人人都看的出来,却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如今被个女人十分嘲讽的戳破了心事,他登时恼羞成怒,恶狠狠道:“长舌妇人,胡言乱语,今日叫你吃吃厉害!” 话音未落,强劲掌风已至贺九黎身前。 贺九黎冷冷看他。 他那一双纯黑眼眸之中,似有冰晶雪花,只一眼就叫人从指尖开始发寒,龙啸云心下一惊,又兀自发狠,只觉得自己被这邪小娘小看了去,手中运劲,杀招骤现,竟是一言不合,欲取贺九黎性命! 此人着实是无耻至极,贺九黎有心羞辱他,嗤笑一声,逗弄般的往旁边一躲,龙啸云的劲掌就落了空,龙啸云一击不中,另起一掌,却依然被贺九黎逗弄似得躲过。 龙啸云打,贺九黎躲,只几下便把龙啸云带到了宅院门口,正要动手把他扔到大街上打一顿,却忽见一个绛红身影倏地出现,从墙外跳进。 此人一身绛红官服,头戴官帽、腰侧挂剑,剑眉星目,神朗俊秀,贺九黎定睛一看,正是那日在州桥夜市之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展昭。 他不过是巡街巡至此处,忽的听见院墙之内有打斗之声,这才进来看看。 一进来,便看见个国字脸的男人正在追打一个高髻白衣的姑娘,展昭皱眉,想也不想,飞身入局,他功夫比龙啸云好上许多,只打了十来个回合,便将龙啸云制住。 若他想杀龙啸云,只要一剑就可以做得到,可正因为他想要制住龙啸云,这才多费了一些功夫。 只听他声音微冷,诘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行凶?” 一席红色官服,在加上如此俊秀的功夫,龙啸云早看出他是开封府的展昭,心下暗叫不好,正欲说话,那邪气小娘贺九黎却抢先开了口。 只听她十分愉快的道:“今日我真的可以知道,你擅闯民宅,若押到开封府去要打多少板子了。” 展昭循声望去,便见那女子立在一旁,她虽然正对着龙啸云说话,那一双上挑凤目却是在看着他的。 展昭当然记得这女子,州桥夜市人多口杂,高门淑女们惯常是不爱去的,所以她这样打扮的姑娘在那里十分少见,她生的好看,又十足一个吃货样,展昭记不住才怪。 他微微一颔首,道:“姑娘。”算是与她打过招呼。 龙啸云忽然说:“你是开封府展昭!” 展昭道:“是。” 龙啸云又道:“这毒小娘骗走我们家的小姐,你管是不管?” 展昭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贺九黎十分缺德道:“你们家小姐,你是哪家的下人啊,说出来听听。” 龙啸云梗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若提起了李园的名字,他算谁?李园的主人姓李不姓龙,若真提李园,他倒真像个下人了! 可要他捏着鼻子称自己做下人,龙啸云又怎么忍得了。 于是当即闭上嘴,再不说话。 展昭不欲理他,只向贺九黎道:“……姑娘,还请将前情悉数告知某。” 贺九黎不回答,反而道:“你为何不先问我这苦主姓名?” 展昭那一双水玉般的瞳孔便闪了闪,似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抿了抿嘴,道:“是展某的疏忽,请问姑娘姓名。” 贺九黎抿了抿嘴,微微笑道:“我叫贺九……” 正当此时,本被压制住的龙啸云却忽然暴起,从怀中一扬,洒出一把毒粉来,展昭离他极近,一时不察,竟被那毒粉迎面扑中! 顺势,龙啸云双手一挣,挣脱展昭禁锢,又噌的一声朝大门口蹿去,一言不发,直接跑路。 江湖男儿,面子比命重要,若真叫展昭捉回开封府打上几十板子,他在江湖上还有何颜面? 故而出此下策。 他出手极快,贺九黎刚刚又没怎么注意他,如今发生变故,正想着要追上前去,展昭的身子却已直挺挺的倒了下来,贺九黎飞身上前,把展昭一把扶住。 “展大人?” 展昭低垂着头,并无反应。 贺九黎皱了皱眉,伸手锢住了他的下巴,轻轻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焦糖布丁 展昭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阖下来,留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他的头微微有些偏着,几缕发丝凌乱的垂下,倒是冲淡了一些他平日惯有的一板一眼,多了几分迷醉与脆弱的味道。 他鼻梁笔直,下颌骨分明,分明是硬朗的男性线条,可他却偏偏又长了一张略微有些丰润的唇,他的下唇比上唇略微要厚一些,如此便莫名的多出一股欲感来。 有老人家说,这是一种滥情的象征,这样的男人是收不住心的。 贺九黎伸手探他鼻息,只觉他呼吸平稳,心中便知道他只是中了迷粉,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想来龙啸云还是知道分寸的,他只是想逃走,并不想真害展昭性命。 她松了一口气,把展昭架回屋子里去了。 展昭醒来时,便只觉得自己陷在了某种温暖与柔软之中,他轻轻的哼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天色已昏暗下去,整个屋子里只有床头散发出柔和的淡黄色灯光,他下意识的觉得这光源有点奇怪,便顺势看去。 只见床头处立着一盏……灯?这灯的灯罩乃是用琉璃制成,里头竟也看不见蜡烛,展昭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奇人异事没见过,此刻却是感觉既古怪、又新奇。 他忍不住伸手在那磨砂的琉璃灯罩上试探性的碰了碰。 ……不是烫的。 这灯究竟是以何物照明?难道是传说中的南海至宝夜明珠?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中,他不小心碰到了灯座之上一个发着微亮的小圈,那奇灯瞬间亮了一个度,展昭惊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再复看那灯,依然安静的亮在那里,竟似是嘲笑他没见识一般。 展昭无奈的摇摇头,慢慢从床上下来。 他一醒来便想起了发生何事,他被那龙啸云的迷药迎面扑中,不省人事,直至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方才幽幽转醒。 只是这里又是哪里呢? 床下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双拖鞋,他自己的靴子倒是被放在角落里,想到或许是那位不好相与的……贺姑娘给拖得鞋,展昭一时之间有点窘迫,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穿上拖鞋摸索着开门出去了。 一开门,便被亮白色的灯光晃了眼睛。 他本以为屋内那盏灯已足够的神奇,却没想到一出门,走廊的天花板上一顶一顶的排列着圆形的灯,这些灯具是散发着亮白的灯,并不见灯芯,也不见火光晃动。 饶是夜明珠,也不至于这般不要钱一样的随意镶在屋顶之上吧……? 再看这屋子,从地板到吊顶,竟没有任何东西是他曾经见过的。 最为明显的便是,初春三月的夜晚,本是有些寒凉的,可这屋子里没有生炭炉,却暖和的让人背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展昭细细观察,方才发现,这木质的地板居然是暖的! 这是如何做到的?他对机关巧技并不精通,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地板之下藏着些水管子,里头装上热水,方可使得地板发暖。只不过如何保证里头的水总是热的呢?难道是专门有几个仆人,日夜不停的烧热水,灌热水么? 老实说,展昭想的已八九不离十,现代的暖气分水暖和气暖,所谓水暖,的确是如此工作的,只不过他不明白循环水的概念,方才以为这纯粹的人力使得。 正好奇着这屋子的主人家,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声响,似是人说笑的声音,展昭微微眯了眯眼,向前走去。 于是便看见了那位并不太好相与的贺姑娘,正在灶台跟前忙前忙后的。 厨房烟火大,一般都是单独开一间出来的,免得叫屋子里头的家具沾染上油烟气,这贺姑娘的房子倒是处处与别家不同。 而且这屋子里,竟然丝毫闻不见呛人的油烟气,再定睛一看,原是那灶台前方,有一块全透明的琉璃,炖煮东西的锅气竟全都被那块琉璃挡住吸走了!1 这又是什么机关?!! 展昭越看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贺九黎抬头一看,就看见展昭有些怔怔的站在客房出来的走廊之上,不由笑了一下,对他道:“展大人醒了?” 她现在倒是一点儿也不似白天那副广寒仙子似的模样,她把发髻解开了,重新梳了一个简单的马尾扎在脑后,身上穿着薄卫衣和运动裤。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倒是很得体的打扮,可若是叫古代人见了,却着实有些叫人看不得,尤其是她为了做饭方便些,还把袖子给撸起来了。 展昭一看见她,几乎是立刻有些羞臊的把目光转开了。 他垂眸,盯着干净到可以映出自己脸的餐桌,轻轻的说了一句:“贺姑娘。” 原来这处处巧思、处处机关的屋子,竟是这位贺姑娘的家。 贺九黎没注意他语气里那一点点的不自然,道:“马上便要开饭了,展大人请稍等片刻。” 展昭这才惊觉她竟是没有仆从的,连晚饭都要自己动手做。他顿时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但正想站起来说不用的时候,却又被她做饭的手法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贺九黎正在做焦糖布丁。 布丁是今天早上做好的,鸡蛋黄加白砂糖打成蛋液,再加上煮好的牛奶和淡奶油的混合液,放进蒸屉里蒸,蒸好之后自然放凉,然后放进冰箱里冷藏备用。 本来这种东西,一做就不可能刚刚好做两人份,正好展昭来了,也让他尝一尝。 现在剩下的是最后一步,也就是给布丁盖上焦糖。这一步着实简单的很,把备用的布丁拿出来,在上面撒上一层白砂糖,在用喷枪把白砂糖加热成焦糖壳。 惊到展昭的是她手里的喷枪。 此物喷头之处,竟可以喷出淡蓝色的火焰,只几秒,就把撒上去的糖加热成焦色,足见温度之高。 若是在江湖之中现世,此物必是凶器一件。可这样珍贵的一个物件,在这位贺姑娘的手中,却全然好似只是凡物一样,只用来喷烤糖壳…… 展昭抿了抿嘴,略有些无奈的轻笑了一声,心中只道这贺姑娘竟是个隐于市的高人。 正想着,却见她正欲端着焦糖布丁上桌来给他,展昭忙迎上前去,从她手中接过那淡黄色的小食,嘴中轻轻道:“多谢。” 贺九黎朝他笑了一笑,并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又回灶台去忙活了。 展昭盯着那装在琉璃小罐中的小食,拿起勺子,连带着焦糖壳与下面的布丁一起送入嘴中。 ……奇妙的口感与味道。 焦糖壳还略有些烫,带着一股甜蜜的焦香味,底下的布丁底却是冷的,十分的紧致和嫩滑,放在嘴中慢慢品味,有淡淡的鸡蛋香气,与牛乳的香气混合起来,微甜,又十足的有回味。 是十分复杂,又十分有巧思的食物。 展昭从未吃过这种食物,他忍不住又看了贺九黎一眼,却见她十足认真的在用热油煎呛辣椒,空气中多了一种令人口水都忍不住分泌的辣香来,展昭本不是个对食物很有执念的人,此刻竟然对这顿饭期待的很。 这顿饭吃的是酸菜鱼,酸香可口,鱼片薄的可以透光,鱼汤呈乳白色,其中加入酸菜、仔姜、豆芽等配菜。最后再浇上热的辣椒油,怎是一个美字了得。 展昭帮不上什么忙,却也实在不好意思空等着吃饭,正无所适从间,看见贺九黎要盛米饭,便立刻凑了过去,自她手中拿过饭勺,道:“展某代劳即可。” 林诗音便帮忙把做好的饭往外端。 这一顿饭自然是吃的主客皆欢。 屋外倒春寒,屋内却温暖明亮,在这处处奇异、却又处处透露着舒适的屋子里头,展昭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坦的要命。 这地方真的是人间么?还是说……他其实乃是误入了仙宫?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吃饱喝足的贺九黎,她双手托腮,眯着眼睛,十分满足的松弛着,只是眼下乌青,双眼迷离,吃饱了饭之后,好似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似得。 若这真是神仙,倒是比话本子里说的神仙要多上十成的烟火气儿。 ——可爱的烟火气。 许是他这般略带探究的目光惊动了正在发呆的贺九黎,她缓缓偏头,嘴唇微动,用唇语做:“怎——么——了——?”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起身道:“天色已晚,展某便不再叨扰了。” 贺九黎的唇角勾了勾,她自然是不会留客的,只客套几句,叫他在客栈开门的时候一定赏光,而展昭也带着笑意应下了,只是心里却在想,这般奢侈豪华的客栈,他的月钱怕是并不够赏光几次的。 饮冰室 三个月后,夏日如期而临,而贺九黎的客栈也如期开张了。 这几个月里,龙啸云再没来过,给朝廷命官下迷药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龙啸云自知闯了祸,便去找了李寻欢从中周旋,做东请展昭吃饭。 小李探花在江湖上赫赫威名,又素来爱交朋友。展昭推脱不得就去入了席,那李寻欢倒是处处向着他的义兄,只道是龙啸云关心心切,一时做了错事,只希望展昭能放他一马。这件事当然并不能算得上一件非常严重的是,要知道,前一阵子,“锦毛鼠”白玉堂还干出了在皇宫里装鬼这种事,脑袋照样好端端的待在脖子上,一点事儿都没有。 展昭虽然不喜龙啸云,但碍于李寻欢的面子,还是表示迷药一事无关紧要,只是私闯民宅之事,若是再犯,绝不姑息。 这话说的很重,龙啸云心中愤愤,只觉得这开封府展昭当真是一点江湖人不拘小节的个性都无,面上却忙不迭的应了。 只是他心里却打着别的算盘,只觉得女人之间,贺九黎能养林诗音一时,难不成能养一辈子?等到林诗音受够了寄人篱下,他自有办法叫她回来。 但这事,贺九黎就不太清楚了。 这三个月里,贺九黎当然没闲着。 客栈是人们在旅途中落脚歇息的地方,舒适的居住体验是第一要务,碍于科技的发展,在这个时代里,几乎所有的客栈——不,几乎是所有的居住环境,对于见过了现代科技的贺九黎来说,都不能称得上是“舒适”。 她要建造的是当世独一无二的梦幻客栈。 东侧的一排厢房,建筑外形上并没有大改,还保持着原来古香古色的样子,只是在墙壁里加了保暖层,地板下铺了地暖,然后还做了防水防潮的处理。 更重要的是,安装了空调,好让夏天室内也可以很宜人。 每个客房里都安装了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智能马桶、太阳能热水器、陶瓷浴缸、负离子吹风机、以及一次性的牙刷毛巾,这是卫生间的标配。 考虑到古代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室内肯定是不会配置电视机之类的东西的,标配是硅胶床垫和纯棉床品、一张小桌子以及两把沙发椅,再配上可调节亮度的顶灯和床头灯,就差不多了。客房的装修风格也是以木质和简约为主,有点后世某无印x品理念的影子。 原来待客用的正厅被贺九黎改成了供客人们吃饭用的大厅。除此之外,还有北边的二层小楼,被贺九黎改做咖啡厅——当然这个时代的人应该是不喝咖啡的,所以应当说是个茶厅。 一切都很美好,定价也很美好。 ——每晚,二百两银子。 这个数字可以算得上是天价了,毕竟在汴京,十五文钱就可以吃一顿饱饭,五十文就可以找一个睡觉的地方,有谁会花上上百倍的价格去住一家新开的客栈呢? 但在价格上,贺九黎并不妥协。 这客栈的装修花了不少积分,导致她现在手上的积分已经告罄,如果降价,会导致她入不敷出。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一分价一分货,这道理虽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但人们心里却总有杆秤。如果你用卖鱼眼珠的价格去卖珍珠,只会导致别人看轻你的珍珠。 所以贺九黎绝对不会降价。 高昂的价格,再加上并不临街的位置,直接导致了一件事,那就是……客栈开业三天,一个客人都没有。 ——除了林诗音之外唯一见到的人,是上门道贺的展昭。 只不过他在得知定价之后,额角诡异的跳动了一下,十分无奈的直言自己也没认识几个住得起的外地朋友。 从半天风那里拿到的钱基本上已经要用完了,现在客栈又没有客人上门,贺九黎思来想去,最后决定…… 先卖点小东西叭,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临街找了个要出租的铺子,以每月五百文的价格先租它三个月再说。 至于卖什么…… 夏日里,最缺的是哪一口呢? 酷暑天气,街头巷尾没个躲凉处,日头都快能把人烤成人干了,这种天气,人自然是口干舌燥的,若是有清凉解渴的冰饮可以入口,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当然,这来钱的法子贺九黎想得到,其他人一样能想得到,街头巷尾缺不了卖各色饮子的小商贩们,但贺九黎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在于,她不差冰块。 贵价一点的地方,譬如说丰乐楼,加了冰的莲花茶、乳酪碗是管够的,只不过价格自然也高,寻常百姓没有为了一口饮子花上一二百文钱的,而这些人正是贺九黎要瞄准的目标群体。 毕竟她家里头摆着那么大的冰箱,冰块根本就不用算在成本里面,价格自然可以大大的压低。 就算冰箱里冻的冰格不够用,她还有其他外挂……毕竟她原本就是有冰系异能的,相当于是个人形自走制冰机了。 至于要卖什么,首先基础的就是酸梅汤了,做酸梅汤的原料都可以在药店里头买全,又方便又便宜,夏日里头又可以生津止渴,再合适不过了。 做法也很简单,黑枣、乌梅、山楂干、甘草、豆蔻洗干净,水烧开,把所有的原料统统扔进锅去,小火慢煮一个时辰,等到出锅时,加冰糖。过筛放凉之后就可以进冰箱里头冻着去了。 唐代五色饮中的玄饮,指的正是乌梅浆,清代叫梅煎,而在贺九黎的儿时记忆中,夏天总有推着车沿街叫卖酸梅汤的。 若只买这个,自然算不得新颖,贺九黎思前想后,又用了吉利丁片,把一部分酸梅汤做成了乌梅冻,放在冰箱里冻的冰冰凉凉的,吃的时候在顶上撒一小撮的干桂花,洁白磁盘、乌色梅冻、金黄桂花,赏心悦目的很。 林诗音出来帮忙的时候,着实被这小小乌梅冻所折服,一连吃了好几块,捧着腮发出一声满足的“嗯~~”。 自从龙啸云那日狼狈逃走后,李园就再无人来催促林诗音回去了,因此她就在贺九黎家中住下了。被贺九黎喂了几个月之后,她十分可喜的脸圆了一圈。 想到前几日下定决心要减肥的林诗音,贺九黎好心提醒道:“这东西……放了很多糖。” 林诗音看了看贺九黎严肃的脸,又看了看白净磁盘里乌色的小方冻,实在是没忍住,把最后一块放入口,郑重其事的说:“明天,明天我一定戒糖。” 贺九黎轻笑了一声,转身回厨房去继续鼓捣饮冰室的产品。 她的饮冰室还需要一些……更独特的产品,比如——柠檬盐茶。 本朝也产柠檬,只是不称柠檬,称“益母果”,又称“宜檬子”,拿来入药的,有时也作为调料。只不过产地在岭南,故而汴京只有干柠檬,没有新鲜柠檬。 不过即使有,也没法直接拿来用,做柠檬绿茶用的是无籽香水柠檬,这样才能更好的激发香味。她在商城中买了一些,又见有卖草莓种子的,便买了几包,打算抽空种在随身空间里。 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她倒是再也没打开过随身空间了,以前这里都是用来种些救命灵药的,如今日子好了,不会莫名其妙的陷入危险之中,这里也就渐渐荒废了。 柠檬要现切,不能提前准备,只能把做好的茉莉绿茶的茶底、冰块、冰糖水都分门别类的装在保温桶里。 正要出门的时候,打了一条大辫子的林诗音却执意要跟着她一起去。 “九黎这样辛苦,我又怎么能无所事事的待在家里呢。” 她十分认真的如此说道。 贺九黎便无可无不可的应了。 这三个月以来,李寻欢一次也没有上门来寻过林诗音,林诗音嘴上虽然不说,却时常是强颜欢笑着的。 其实很多时候,为情情|爱爱伤春感秋都是因为闲的没事干,忙起来自然没那个闲工夫。现在林诗音想当进步的职业女性,她当然不会拦着。 于是二人一起去布置新店。 新店名叫“饮冰室”,她特定定做了一块牌匾挂上,十分简单粗暴的告诉行人这家小店是做什么的。里头没什么特别的现代化设施,只是在顶上吊了两个风扇,好让人不至于热死。 除此之外,就是简单的几张小桌小凳,一个用来做茶的操作台。 于是这一日,毒辣太阳之下的汴京人民,就发现东大街临街的铺子里,多了一家叫“饮冰室”的小店,这小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卖的东西也不多,只在门口立了个牌子,上用娟秀小楷写着:乌梅冰浆、盐檬冰茶,每碗十五文,售完即止。 嚯!冰饮!十五文! 夏日里头冰难得,除了达官显贵家里管够之外,也就丰乐楼、霍家楼等几个大酒楼中有供,把新鲜瓜果切小块盖在冰上头,浇上酪浆,再撒葡萄干、杏仁碎之类的干果在上头,就是一碗冰果酪碗了。 只不过冰果酪碗虽好,价格却让人望而却步。 再看这小店,根本就没有冰鉴,居然就敢大刺刺的说,自己家卖的饮子是冰的! 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前一天晚上放凉的,被这热天儿一蒸,早成温热的了!这样的大言不惭,难道觉得汴京的人都没脑子么? 再一看,小店里头就两个小娘子忙前忙后,抛头露面,连个男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几个闲汉便互相对视了一眼,打算寻机会发难了。 乌梅冻 几个闲汉进了门,随意寻了一处桌子坐下,正要说话,却见那白衣裳、丹凤眼的小娘子立在柜台旁,十分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伸手拉了一处垂下来的绳子。 只听小小的一声响后,头顶竟是吹来一阵凉风,只把外头毒辣的暑气全都给吹没了,舒坦的要命。 几个闲汉下意识的往上看去,只见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在飞速的转着,凉风正是从此处而起。 可是这东西究竟是怎么转起来的呢……也不见有人力啊? 而且……这玩意儿转的这么快,要是掉下来,岂不是……能直接把他们的头都削掉半个么……? ……好可怕! 这种九十年代小学生看到吊扇会产生的普遍臆测着实吓到了几个五大三粗的闲汉,他们立刻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换到了另一桌上,又对柜台那边的小娘子道:“劳烦女郎给咱们上些冰饮子吧,各样都要。” 语气已是十分的客气。 毕竟能做出这种机关的人相比都不是什么好惹的…… 那不好惹的白衣女郎应了一声,一旁的紫衣女郎便自一个泛着银光的大桶中打出了玄色的乌梅浆,然后……又自另一个大桶中舀出了……那么大一勺冰块!!! 那闲汉一下没忍住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这这这这…… 人干事?? 那么大一勺冰块,不要钱似的全扔到装着乌梅浆的碗里了…… 然后是那什么盐檬冰茶,听起来就很黑暗料理的玩意儿……也是,切了一整个绿柠檬压汁子,放到一个奇奇怪怪的罐子里头,然后又是冰块不要钱似的往进扔,容器盖上盖子,噼里啪啦一阵摇…… 一个闲汉实在是坐立不安,在屋里头焦虑的转了两圈,又跑到门口去,确认了三回这饮冰室的饮子的确是卖十五文钱一碗的。 四碗冰饮端到桌前,碗壁都凉丝丝的,乌色的液体之中悬着透明的方冰块,随着端起来的动作与碗壁碰撞,发出夏日里头最美妙的声音…… 一口下去,酸酸甜甜,山楂和乌梅的微涩,也被冰撞出了别样的风味,里头是加了干桂花一起煮的,一口下去,反味上来都是凉丝丝的桂花香气。 再说那听起来实在有点黑暗料理盐檬茶,第一口下去的确是盐的微咸,而后又是带着微微酸气与清香的甜味……咸甜口的食物很多,饮子却没见过,这搭配一口喝下去,竟也是沁口的凉爽,再加上茉莉花的茶底,温柔的托着宜檬子的风味…… 一闲汉一口下去,忍不住又是一口,咕咚咕咚的一碗下肚,只觉得口齿留香,宜檬子酸涩,一向不受人待见,这家饮冰室却能把这东西做的如此好食,实在是厉害的很。 四人早忘了先前是想进来找麻烦的,喝完饮子,正欲再买几碗,却见那淡紫衣裳的女郎又端了一碟子乌色的方冻出来,上头撒了一撮干桂花,雅致的很。 那紫衣裳、含情目的女郎似是有些不习惯同陌生男子讲话,放下磁盘之后,便退了几步,只小声道:“这是我家里的新玩意儿,今天第一天开张,便送给客人们尝一尝了。” 说着,也不等他们几个回复,急匆匆的又躲回柜台里头了。 有了先前的惊艳,四个闲汉谁也不敢轻视这一碟子小方冻,这种东西他们吃是没吃过的,不过也曾见过,冬日里头,丰乐楼的大厨会用肉皮熬冻,羊腿肉熬烂拆骨,与煮好的浓汤一同放进浓汤里头,在外头冻上半日,就是一道苏式传统名菜冻羊糕了。 冻羊糕不易得,一斤羊糕能卖个十几两银,他们这些替贵人跑腿张罗的闲汉,哪里有钱吃得? 只不过这夏日里哪有冻羊糕,这小小一方饮冰室里的东西,真是个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入口,清清凉凉、qq弹弹的口感便征服了所有人,味道还是熟悉的乌梅冰浆的味道,可是做成方冻,怎么就一下子这么好吃呢……? 这一顿下来,四个人一共花了一百来文钱,这吃喝的花样却是比丰乐楼还好些呢! 进去的时候是挑事的黑子,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自来水。 这几个闲汉原本就是在大酒楼门口游荡、靠给来吃饭的客人们张罗些杂务为生,这一日吃完了饮冰室里头的东西,竟是连丰乐楼夏日里卖的最好的冰瓜果酪碗都看不上了,对自己张罗的那一桌客人极力推荐了东大街上新开的临街小铺“饮冰室”。 这一桌客人……也就两个人。 这是两个很英俊的男人,一个风流倜傥,嘴巴上头有两抹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小胡子,另一个温润如玉,只是一双瞳孔虽然黑亮,却并不聚焦——他竟是个瞎子! 这二人自是陆小凤和花满楼。 花满楼自去年搬出了江南花家,自己住在汴京城里头。陆小凤则是满世界乱窜,是不是就搞个大新闻出来,只是隔几个月就来汴京一趟,白住花满楼的小楼“百花楼”。 这一日正是他刚进汴京城的一日,死皮赖脸的要讹花满楼一顿好饭吃。花满楼无奈微笑,但还是在丰乐楼定了个包厢,为陆小凤接风洗尘。 陆小凤笑的开怀。 听说临街开了一家妙极的小店,陆小凤便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非要拉着花满楼也去品尝品尝那加了盐的宜檬茶,花满楼一听,就觉得牙齿都酸,只不过他惯常拒绝不了陆小凤,最后也还是跟着来了。 结果来的太晚,人家刚好在收摊。 她们东西卖的便宜,味道又是一等一的好,自然卖的很快,天还没黑,四大桶饮子就售罄了,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样的生意倒也能做得,贺九黎心里头盘算着,和林诗音一起慢悠悠的收拾着。 背后有人颇为遗憾道:“噫!这么早就关店啦?” 贺九黎转身一看,是个挺高的男人,长得很是英俊,眉眼之间满是风流,同楚留香的气质倒是比较像,但是楚留香不笑的时候,总显得有些冷硬,这个小胡子却浑身都是一种巴适得板的感觉。 换言之……气质有点懒散。 她随口应了一句,懒洋洋道:“卖完了,公子要喝,请明日再来吧。” 陆小凤便叹气。 他的好奇心一向是很旺盛的,有了什么问题,就立刻想要知道答案,如今失望不已,又不肯放弃,又问:“那盐檬茶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姑娘桶中可还剩着点底啊?” 说着舔了舔嘴唇。 花满楼:“…………” 花满楼上前一步,拽着陆小凤的衣领子把他往后拽了两步,又对贺九黎温和笑道:“对不住,姑娘,我这朋友刚从医馆放出来,估计还没好利索……” 陆小凤:“…………” 贺九黎却没听进去这友人之间打趣互损的话,她只看见这两人身上穿的衣裳,皆是贵价的罗衫,想必也有钱的很。 于是便道:“虽然分店东西已售完,可是总店里头应该还有的……” 见陆小凤立刻来了精神,她又不怀好意的引导道:“只不过我家总店……只接待住客,不接待散客。” 陆小凤便笑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已明白这凤眼的小娘子究竟是何意思了。 他道:“正好,我新来汴京,没个住处,今晚住你家客栈也使得。花满楼,今夜你陪我如何?” 花满楼:“?”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而贺九黎呢,见这二人言语之间多是亲密,又见这玉面清和的盲眼公子一副说不上来的奇怪神色,顿时觉得心下了然,只觉得这又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她一把把陆小凤拉到一边去,偷偷道:“这位公子,我家客栈两间房四百两银,一间客房五百两银,你是要一间……还是要两间啊?” 陆小凤:“……为什么一间房比两间房还贵?” 贺九黎白了他一眼,只觉得这是个榆木脑袋,恨铁不成钢的提示道:“少侠,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孤男寡女二人投宿客栈时,永远都恰恰好只剩一间房么?”1 陆小凤:“…………” 冰鲜菜 陆小凤是个爱玩爱新奇的性子,碰到感兴趣的事情从不肯轻易放过,他有钱的很,喝一回酒,高兴了能给出去几千两银票,区区一两百两银还不放在心上。 只不过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客栈敢叫价两百两银子。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虽然不敢说这世上所有珍奇新鲜的玩意都见过,但也七七八八的见了不少世面。二百两银子住一晚,难道是把皇宫里的享受给搬出来了么? 若只是桌椅板凳、床幔茶壶之类的东西用的好一点,那可会叫人失望的。 陆小凤不以为意的想着,跟在贺九黎和林诗音的后头走着。 路是越走越偏,这家的客栈,不是临街的木楼,居然是藏在居民区的宅院,门口也没挂个牌子之类的,倒是的确有些“大隐隐于市”的雅意。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贺九黎对二人道:“请。” 陆小凤与花满楼皆是一笑,大步迈进门内。 只是第一只脚迈进这神秘客栈的大门,陆小凤就被惊的差点跳起来。 这所宅院的格局上倒没什么十分特殊的,正门进去一条笔直的路,正正通向用于待客的正厅。 路的两侧,树木郁郁葱葱,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叶绿,天色已黯淡下去,连带着这苍翠的树冠也染上了几分暗色。只是那原本平平无奇的树冠,却在陆小凤踏进大门的下一秒,忽的亮起了星星碎碎的光尘。 陆小凤:“!!!” 噫!这是什么?! 他被惊的脚步都乱了,花满楼颇为不解,偏头轻嗅片刻,方才对陆小凤道:“这是金桂子树。” 听到他说话的贺九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花满楼一袭白色罗衫,手持折扇,听见贺九黎转头的声音之后,又是轻轻一笑。他本就生的英俊,这一笑之下,更是如春风拂面、春水泛漪,漫天的星光铺下,周身竟似是渡起一层淡淡的光华。 所谓浊世佳公子莫过于此。 如此佳人,老天却剥夺了他用眼睛去欣赏这世间万物的能力。 贺九黎忍不住觉得有些遗憾,又有些惊奇。 她道:“金桂九月方才开花,花公子怎么一下子就知道这是金桂子的树呢?” 花满楼笑道:“不开花也有味道的,金桂子叶微微有点发瑟,又带股清香,很是好辨认。” 贺九黎狐疑,也跟着轻嗅片刻,却觉得没闻见任何味道,心中道:这花公子眼睛虽然是盲的,鼻子倒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灵。 见贺九黎略有些吃惊的神色,陆小凤也笑了,只道:“花满楼、花满楼,我看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比花满楼还要懂花鸟鱼虫之事的人。” 但又听他话锋一转,对花满楼道:“只不过今天你应该是真的弄错了,这并不是金桂子树。” 花满楼“哦?”了一声,长眉微微挑起,很是不信的样子。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只因这树上已开了花,一种会发光的花,如被打碎的月光一般,花满楼,你可曾听说过这样子的树么?” 花满楼总算知道陆小凤刚刚的脚步声是因何而乱的了。 只见他略微一偏头,似是思考了片刻,而后又慢慢的摇摇头,十分遗憾道:“倒是闻所未闻。” 陆小凤止不住好奇,又问贺九黎:“贺娘子,这究竟是何种奇树?” 说着,上前还摸了摸那树干。 贺九黎道:“的确是金桂子树,秋天金桂花开,可做糖桂花,浇在杏仁豆腐之上,可谓一绝。” 陆小凤挑了挑眉,便知道这贺娘子并不想解释这金桂子树上的星碎,他一向是个知情知趣的男人,人家不愿说,他自然也不会再问,只退了两步,摇着头叹道:“哎呀,果真是我没见识了。” 再往里走,便进了正厅,此刻天已黑去,自是要开灯的,贺九黎随手摁了一下安在墙上的开关,便见屋内亮起了明亮的光芒。 她并不装大灯,屋子里的灯光全部都是轨道灯,贴在天花板和墙壁之上。 花满楼泰然自若的坐下,陆小凤却又是一惊,他是在忍不住好奇,便凑上墙壁,去看那贴在上头的轨道灯,还试探性的用手去摸了摸。心道:这难道是某种如夜明珠一样的玉石,被切割成一条条的贴在墙壁之上?真是奇哉怪哉。 这才刚刚进来,便觉得这二百两银子花的实在不亏。 再看厅内,外头虽看着平平无奇,进来之后却觉得同一般客栈的装潢相差甚远,地上铺青黑色地砖,桌子不是木质,却是光华的大理石制成,上铺着有淡雅花纹的桌布,透明琉璃瓶之中,以清水养着一朵黄百合花,比起普通客栈,多了几分柔和的巧思。 最让人惊讶的是,厨房设置在整个厅的最右角。 陆小凤之所以知道那是厨房,乃是因为厨房是用大块的透明琉璃所围,灶台之上清脆的蔬菜、锋利的菜刀等,都能看的是清清楚楚。 陆小凤按照惯例,又惊叹了一翻这贺九黎贺娘子的大手笔之后,又觉得这种能看得见后厨的设计实在是妙极。 他算是服了。 普天之下,再没有店家如此良心,花高价制琉璃大窗,只为让食客们吃的放心一些。 他瞅了瞅这位贺九黎贺娘子,心道:这二百两银子倒是花的很值得。 更值得还在后头,夏夜闷热,身上本就出了一层薄汗,这贺娘子却把门窗一个个都关上。这还了得,陆小凤立刻制止道:“天热,门窗都开着,还能痛风纳凉!” 贺九黎却并不听他的,把最后一扇窗子关严实了,径直打开中央空调。霎时间,一股清凉的冷空气便吹了过来,直吹的陆小凤浑身舒服的不得了,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今晚眼睛都快瞪疼了。 贺九黎道:“本店不提供菜单,每日只根据食材做新鲜的东西,二位可有什么忌口?” 花满楼微笑道:“并无。” 陆小凤却摸着胡子故意道:“忌无酒肉!” 说罢,对着贺九黎眯眼笑了,露出一排白晃晃的牙齿来。 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很愉快,也是真的很期待。 被客人这样期待,店家当然也是高兴的,贺九黎应了一声,系上围裙便进了厨房, 陆小凤见她亲自下厨,更是笑的开怀,只对花满楼道:“这位贺娘子当真是个妙人啊,奇淫巧技精通,又做的一手好饭!” 花满楼失笑道:“又说浑话,尝都没尝,你就知道贺娘子的手艺了?” 陆小凤轻摇折扇,但笑不语,心里却道:屋舍为辅、酒菜为主,若只顾着把屋舍装成仙宫,吃食却平平无奇,岂不是本末倒置?这贺娘子何等巧思!想来是不至于犯这种错误的。 菜很快就上来了。 首先还是一碟子乌梅冻,再是脆生生的冰鲜菜品,夏日苦热,人不想吃热的,取当季蔬菜鲜肉,只用水焯过,复而再冰镇,不放调料,只给酱油芥末碟儿,意在品食材原鲜味儿。 说着简单,实则很难,因没有调味料遮盖,对食材的新鲜、以及焯水的时间精度要求会非常高,稍有差错,便很容易被尝出不美来。 今天上的是脆生生的莴苣,还有现片的鳝鱼,鱼胃,在餐盘底下铺上厚厚一层碎冰,整整齐齐的把食材码上去,就可以拿出去上桌了。 冰本就宝贵,这等奢侈的吃法,着实少见的很。陆小凤一见,还没动筷子,便拍掌赞道:“贺娘子果真妙极!” 说罢,筷子一夹,竟是有些迫不及待。 莴苣青脆、咬在嘴里头咯吱咯吱的,酱油微咸、芥末小辣,衬的满嘴都是蔬菜的鲜甜,鳝鱼片更是与别处不同,鲜嫩无比,一丝鱼腥味也无,可想这鱼的新鲜,以及掌勺大厨的功力。 最妙的还在那一碟子鱼胃上,陆小凤没吃过,只觉得爽脆无比,指着那碟子鱼胃问道:“贺娘子,贺娘子,这是何物啊?” 贺九黎正好又切了几碟子卤味出来,有鸭掌、鱼皮、掌中宝、莲藕,都卤的十分到位,面上覆着一层亮亮的酱色。 见陆小凤双眼亮晶晶,吃了好的,像个幼童一般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她也觉得心头一暖,但是并不说破,只卖关子道:“此菜名为‘桂花扣’,陆公子多猜猜,猜中送酒喝。”1 陆小凤眯眼笑了,凑近道:“若猜不中呢?” 贺九黎双手一摊,道:“猜不中……也送酒喝。” ——谁叫他们是本店的第一桌客人呢。 陆小凤听了,乐的要命,窝在椅子上笑的肚子都快破了,笑了半晌才捂着肚子停下,对着贺九黎毫不客气的说:“那我要喝贺娘子亲酿的佳饮!” 他刚笑罢,还有些微喘,语气略有一点点的沙哑,如此好不忸怩的说这种话,竟好似是撒娇一般。 花满楼一听,就知道这人又摁耐不住了,相当无奈的收起折扇,轻敲了一下他的手指骨。 陆小凤“啊”了一声,讪讪的缩回手指,又坐的端正了一些,以拳捂嘴,掩饰性的轻咳了两下,方才道:“那就麻烦贺娘子了。” 这友人之间的熟稔默契,贺九黎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她的心里只在想一件事。 亲酿的佳饮? 夏日是梅子成熟的季节,她前些天才买了新鲜的青梅来酿酒,然则酿酒需要慢慢等待,三个月之后,梅酿初成,放可饮用。 现在嘛…… 她沉思了片刻,又见陆小凤那一双眼睛像个孩子一样亮晶晶的,里头有十足幼稚的期待,便勾唇一笑,对陆小凤道:“烈酒没有,烈茶倒是有一杯,你要不要喝啊?” 烈茶一杯,指的自然是长岛冰茶了。 长岛冰茶 长岛冰茶,风靡于八十年代的美国。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八十年代都是一个疯狂的年代,迪斯科、摇滚乐,人们摒弃了旧式的优雅,开始朝着肤浅和狂热一路高歌前进。 长岛冰茶是典型的反经典鸡尾酒,四种烈酒粗暴的混合,味道却被可乐、柠檬汁所掩盖,易于下口的乖顺口感以及富有迷惑性的名字,让它成为著名的“失|身酒”。 但除却这些外在的东西,就味道本身来说,这是一款好喝的酒。 “烈茶?” 陆小凤狐疑的扬起了眉毛,显然是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的。 贺九黎倒是不太想故弄玄虚,只道:“其实还是酒,只不过此酒琥珀色,与茶色倒是接近,故而得名‘长岛冰茶’,乃是用四种酒调制而成,烈度非凡。” 换言之,你……敢喝么? 四种酒混合而成的酒? 陆小凤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喝酒的法子未免也太粗暴,也未免太对不起美酒了,陆小凤一个爱酒人士,实在是感觉痛心疾首。 只是他一向都自诩千杯不倒,此刻见贺九黎一脸诡异又促狭的微笑着,心里的弦一下子就断了,满脑子只想着“男人不能说不行!” 于是他立刻表示接受挑战,顺带暗示了一下贺九黎说话不要说太满。 贺九黎但笑不语。 大厅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吧台,吧台里头的木质酒架之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基酒。 其实陆小凤刚刚一进来就看到那个角落了,只是碍于那一角的灯是暗的,这才没有过多探究。 此刻,贺九黎伸手打开了吧台的灯。 吧台的灯与大厅其他地方的灯并不相同,乃是暖黄色,衬的整个角落都有一种昏暗的美感。 陆小凤立刻便凑了过来,指着她背后那些瓶瓶罐罐道:“……这些,难道就是你说的酒?” 贺九黎道:“那是自然。” 陆小凤瞪着那些玻璃酒瓶,只觉得二丈摸不着头脑,他自诩见过天下美酒,可是现在面前的这些东西,他却……一个也没见过。 再想想门口那颗似是浮着星光的金桂子树,屋内这些可以自由明灭的灯火,他恍然有种已不在人间的感觉。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贺九黎。 她穿着一身轻便的罗衫,因要干活,袖口扎了起来,头发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打了一条大辫子,整个人不施粉黛,显得十分素净和优美,只是那双微扬的凤眸,却让她的脸上多了几分艳光。 ……是人否? ……非人哉? 看着贺九黎熟练的把几种液体倒进一个奇怪的容器杯中摇晃,陆小凤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他和花满楼是不是被妖精抓走了? ……现在传信叫西门吹雪来救他还来得及么? 正想着,一声轻轻的响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只见妖精娘子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罐子,把一些黑褐色的液体倒在了装满了冰和酒的琉璃杯之中,然后,陆小凤就看到,那杯子里的液体……开始咕咚咕咚的冒小泡了! 他吓得立刻清醒了过来。 这这这这这这这是毒|药吧……? 妖精娘子带着诡异的笑容,轻轻的把那装满了毒|药的杯子推向了他,说:“喝呀。” 陆小凤:“…………” 他脸色很奇怪的盯着那一堆冒泡的液体。 贺九黎丝毫没意识到他在纠结什么。 长岛冰茶是一种不易调制的鸡尾酒,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陆小凤又是第一个喝到她调的酒的人,所以她十分快乐的催促道:“快喝啊。” 陆小凤纠结了半天,忽然毅然决然的道:“……花满楼。” 花满楼:“嗯?怎么了?” 陆小凤:“……上个月我去百花楼,不小心薅了你一株昙花。” 花满楼:“…………嗯?” 陆小凤盯着那杯冒着气泡的液体,又缓缓道:“…………再上个月你说楼中种的海棠小果莫名没了,其实是我顺手摘了吃了。” 花满楼:“…………哈??” 陆小凤沉默了片刻,又道:“再再上个月……” 花满楼捂着心口迅速打断他的自我剖白:“陆小凤,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陆小凤便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迅速端起了那杯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花满楼便问:“这四种酒拼配而成的烈酒,味道如何啊陆小凤?” 陆小凤有些惊奇的眨了眨眼睛,缓缓道:“……嗯,甜的。” 花满楼挑了挑眉毛。 陆小凤又缓缓道:“……唔,有点……晕。”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咚的一声伏在了桌面上,再不动了。 花满楼:“???” 贺九黎十分淡定的说:“唔,忘记说不要喝太快了。” 花满楼:“…………” 他忍不住失笑,只觉得这位贺娘子当真有些坏心眼。 不过……这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能让陆小凤一杯倒的酒??他倒是真的开始好奇了。 贺九黎便问:“花公子呢?你也来一杯?” 花满楼轻轻笑了一下,摇头道:“喝酒伤身,我就不必了。” 这一顿饭便因为陆小凤醉倒而终止,贺九黎把二人引入客房之内,又简单的教了花满楼一些基本电器的使用之后就走了。 本以为这一日就这样圆圆满满的结束了,没想到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刚走到小别墅附近,就发现有人躲在附近,她眉头一皱,喝道:“出来!” 一个少女清脆的笑声便响了起来。 她轻慢的笑着,缓缓的从不远处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贺九黎望了她一眼,她的脸说不上十分明艳,也说不上十分独特,她只是长了一张令所有男人都能瞬间屏住呼吸的脸——一张清纯的、楚楚可怜的、美而不自知的脸。 只不过在面对一个女人的时候,那些被伪装出来的清纯和无辜就瞬间消失了。 那少女看着贺九黎,脸上忽然缓缓的勾起了一个恶毒的微笑,轻慢的笑道:“我当是个什么样的妓子能留花满楼过夜呢,果然是个骚媚入骨的贱人。” 贺九黎长了一双略微上扬的眼睛,刚刚又喝了一些酒,眼角被熏得微红,似是新开的暖桃一般。这本是美的,可这恶毒的少女却偏偏要恶狠狠的去踩她,好像这样就能显得她十分高洁一般。 有一类女人,对着男人千娇百媚,却恨不得把除自己之外的女人全都打成婊|子。 这少女正是这一类的女人。 贺九黎被她骂了,脸上却并没有如她所愿一般出现恼羞成怒的表情,只是用手揉了揉额角,好似还有些晕乎乎的样子,懒洋洋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冷笑道:“一个暗娼楼凤,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这少女自然就是上官飞燕。 她乃是昔日金鹏王朝的郡主,这几个月正忙着追回王朝的财宝。为此,她略施小计,很快便令心思纯善的花满楼彻底爱上了她。 她这样的女人,自然很清楚,想让一个男人彻底离不开她,就必须折磨的这个男人肝肠寸断才行。于是十天前她不辞而别,如今又回来找花满楼,却正好看见了花满楼与贺九黎相谈甚欢的场面。 她简直气的肺都要炸了。 上官飞燕根本不爱花满楼,可是她却不允许别的女人去染指花满楼,看见贺九黎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今晚要杀了她。 一个开客栈的女人而已,那还不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又觉得只一下杀了她不够好玩——上官飞燕有一搭没一搭的乱想着——要不把她扔进窑子里头去?想来把她折磨的皮包骨头,大哭的磕头求她放过的样子,好像更有趣一些。 到时候再赏她个慈悲,杀了算了。 上官飞燕十分恶意的笑了起来,十分傲慢的道:“你倒是镇定的很,不过我只希望,待会你可不要哭的太大声了。” 贺九黎颇为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上官飞燕这样的人着实很多,贺九黎都懒得理她,只十分漫不经心的说:“你最好现在就滚出去。” 上官飞燕冷冷一笑,道:“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说着,她的身形忽然鬼魅的动了起来。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近了贺九黎的身子。只见她恶狠狠的一掌掴了过来,嘴中张狂叫道:“先叫你松松皮子!” 贺九黎心想:这些人怎么连台词都不带变一下的。 可在上官飞燕看来,她就只是呆愣楞的站在原地,好似已被吓呆了似得不知闪躲,她心中得意更甚,鼓足力气的一掌,就要重重掴在贺九黎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那一掌却落在了上官飞燕自己的脸上! 上官飞燕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被打了,贺九黎仍是一副困的快睡着的神色,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连一个嘲弄的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尖叫道:“你!你怎么敢!” 话音刚落,她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正缓缓朝这边走来,那身影正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只见上官飞燕燕子一样的略过,直直扑向那人,又仓惶跌进他的怀里。 那人正是花满楼,听见了外头的异动,追着声而来。 上官飞燕仓惶哭道:“花满楼,花满楼,她打我……她居然打我……我爹都没有打过我!”1 贺九黎:“…………” 她嘴角抽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装在门楣之上的摄像头,心想:我不仅要打你,还要打脸呢。 出气 上官飞燕扑进花满楼的怀里,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贺九黎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表演。 花满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他本是个十分温柔的人,所以这一声叹息也显得轻轻柔柔,如同凋谢的春风一般,虽然有些失望、有些难过,却依然充满了温和与宁静。 上官飞燕仍在嘤嘤哭泣。 她已看出,贺九黎的功夫绝对在她之上,她刚刚贸然出手,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心惊胆战。好在花满楼来的及时,他的功夫是很俊的,这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是花满楼的对手,只在往他背后那么一躲…… 贺九黎又打了一个哈欠,淡淡道:“花公子想说什么话么?”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叹道:“飞燕……你实在不该对贺娘子说那样的话。” 上官飞燕的哭声忽然更住了。 贺九黎挑了挑眉,道:“原来花公子都听见了。” ……切,摄像头都没用上呢。 花满楼叹道:“我虽然是个瞎子,耳朵却没坏。” 他刚刚距离这里并不近,却把上官飞燕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可见听觉之敏锐。 贺九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头轻皱,细不可闻的又叹一声,上官飞燕还伏在他的怀中,他却只是用手扶起飞燕,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亲密之举。 贺九黎道:“只怕有些人见你眼盲,便要把你当成傻子骗。” 上官飞燕听了这话,登时气的双颊绯红,锋利的眼刀恶毒的向贺九黎刺来,尖叫道:“你……你胡说八道!” 复而又转向花满楼,幽幽的叹气,语气之中仿佛带着幽怨和嫉妒,道:“花满楼……我回来找你,你却为何夜宿在女人家中……?我……我方才那样说话,只是因为实在太嫉妒……” 花满楼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他的皮肤上投下一汪小小的阴影,似是蝴蝶翅膀一般轻轻的颤动着。 他叹道:“飞燕……” 上官飞燕道:“如果你刚刚不出现,我或许会真的杀了她……”1 贺九黎噗嗤一声笑了,懒洋洋道:“杀我?就凭你?” 上官飞燕的脸霎时就气的发白,只是如今花满楼在这里,她伶俐的口齿反倒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心里头清楚的很,花满楼为人纯善,是绝不可能为她出气的。 果然,花满楼立刻道:“贺娘子,飞燕口无遮拦……” 贺九黎刺道:“怎么?花公子是想请求我原谅她?”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忽摇了摇头。 上官飞燕的脸色霎时惨白,失声道:“花满楼,你……” 花满楼却道:“我当然无权要求贺娘子原谅飞燕,只是飞燕她……” 他顿了顿,又温声道:“若贺娘子心头不忿,想要……泄愤,冲我来便是,此事因花七而起,也应当由花七结束。” 他便端端正正的立在那里,声音柔和平静的不像是在说要代人受过,贺九黎的眼神一下子变的清明起来,死死的盯着花满楼,半晌,才道:“花公子……难道你真的相信这位飞燕小姐与你心意相通?” 花满楼一听这话,忽淡淡的笑了笑,平静道:“花满楼是个瞎子,却不是个傻子。” 上官飞燕的脸色猛的变了,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花满楼叹道:“两个月前,你被‘太湖一刀’追杀,躲进了百花楼之中。” 上官飞燕道:“……花满楼,你……你想要说什么……?” 花满楼又淡淡道:“一个月前,你却忽然不告而别,三天后,陆小凤带了你的姐姐丹凤公主前来见我,那时我才知……你乃是金鹏王朝的郡主。” 上官飞燕不说话了。 花满楼仍淡淡道:“只是……花七虽然是个瞎子,耳朵却还堪堪够用。而一个人虽然可以伪装自己说话的声音,脚步的轻重却是无法时时都伪装的。” 上官飞燕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花满楼,花满楼却仍是一副垂眸姿态,他的双眼好似是望着上官飞燕的,可是那双黑色的瞳孔里却一丝焦距也无。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与丹凤公主本为一人,乔装出现在我和陆小凤的面前,是为了让我们替昔日的金鹏王朝讨回公道么?” 他知道!他居然全都知道! 上官飞燕脸色僵硬的后退了一步,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竟不是因为欺骗花满楼的羞愧,而是一种愤怒,一种超然的愤怒。 她愤怒的尖叫道:“你知道……你!你刚刚就只是在看着我,是在耍我玩么!!……啊!”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陌生声音忽然响起,伴随着这阵奇怪的声音,上官飞燕惨叫一声,趴倒在地,浑身不自觉的抽搐着。 她瞪大了眼睛,一种奇异的疼痛袭击了她,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只见贺九黎手中拿了一个奇怪的物件,轻轻一摁,伴随这那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开始舞动……银白色,似是……小型的闪电一般? 贺九黎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十足平静的说:“擅闯民居还这么啰嗦……这汴京的治安不怎么样啊,还要苦主亲自来解决。” 说着,又威胁性的摁了一下手中的……防狼神器。 这是一个功率不大的防狼电击器,商城打折的时候凑单买的玩意儿,虽然没有多大的用处,拿来吓唬吓唬人倒是挺好用的。 果然,上官飞燕见了那像闪电一样的电火花之后,瞬间便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上升起,连头皮都因为害怕而发麻。 那是……什么东西? 闪电……?当真是闪电么……? 她猛地尖叫了一声,再也顾不得花满楼,一个掠起就仓惶逃窜,好似被下破了胆子。 人类对自然之力本就是有一种原始的恐惧的。 花满楼皱了一下眉,他也听见了那一阵令人不舒适的声音,但见多识广如江南花家的七公子,也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贺娘子,你……” 贺九黎道:“你是想问,我对那位飞燕小姐干了什么么?” 花满楼的脸上便出现了一种怅然的表情,半晌,他才道:“飞燕刚刚那声叫,中气十足,想必身体并无大碍。我只是想代替她向你道歉,贺娘子。” 贺九黎皱了皱眉,道:“这件事同你本没有什么关系,快回去睡觉吧。” 花满楼却摇了摇头,道:“她之所以会寻到这里来,或许正是为了找我,言语如刀,飞燕的话未免说的太过于恶毒。” 他安静的垂着头,温润的面庞有一半都没进了树荫之下,呼吸平静之间又略微有一点点的起伏。见贺九黎不吱声,他便又道:“若是贺娘子不解气,大可用花七出气。” 说罢,他便真的乖乖巧巧的立在那里,似乎在等着贺九黎拿那个电击器去击打他一样。 那陌生的声音当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花满楼是凡人,既然是凡人,对完全陌生的东西就一定会产生畏惧,这一丝丝的畏惧令他的脊背略有些僵直,心跳的也略微快了一些。 他的眼前是完全的黑暗,耳朵却敏感的能捕捉到细微的声音,那贺娘子忽然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慢慢的朝他走近了一步。 花满楼藏在衣袖里的手略微捏紧了一些。 飞燕刚刚发出的那声惨叫,当真是极其可怖的,想必这贺娘子手中的刑具实在是折磨人,他只希望自己待会能更有风度一些。 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脸上,花满楼的身体一颤,又立刻稳住了自己。 那东西顺着他的面颊下滑,贺娘子的呼吸声均匀、温热的喷洒在他周围的空气之中,他忽然觉得这场面比起“出气”,倒是更添了几分挑|逗。 贺九黎闷闷道:“那上官飞燕是个骗子,又不是真心的喜欢你,你倒也不必为她做到这程度。” 花满楼淡淡道:“她倒也不是非要喜欢我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要求另一个人去喜欢他。” 贺九黎深深的看了花满楼一眼,只见他面容平静,虽然眉眼只见隐隐有些失落之色,却并不见怨怼。 她此刻倒是真的有些敬佩这位花七公子的品格了。 于是花满楼忽然听见贺九黎叹了一口气,似是很无奈的样子。 她道:“既然花公子一心要代人受过,那……那就送我几盆花吧,反正你的花放在百花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遭了陆公子的毒手。” 贺九黎当然不可能真的去电花满楼——她又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花满楼听见这话,先是愣了愣,复而又笑了。 若是个江湖女侠,听见上官飞燕那番话,估计会直接动手杀人了,这位贺九黎贺娘子,倒是当真好脾气。 他略想了想,温声道:“荷花如何?我可带人来修个荷花池子,明年夏日,荷花便可长成了,若贺娘子不介意,花七可代为照料一二。” 贺九黎道:“荷花?恩,荷花很好,长成了可以清炒着吃了,实在很不错。” 花满楼心头一痛,只觉的被清炒的不是荷花,是他自己的头,沉默了半晌,又斟酌着改口道:“……只是若修了荷花池,夏日蚊虫成倍增加,实难烦人,不若改成玫瑰?玫瑰芬芳娇艳,也是很好的。” 贺九黎又煞有介事的点头,赞同道:“玫瑰?玫瑰也很好,可以做鲜花饼、煮玫瑰花酱、还可以蒸花露,实在是很经济很实惠的作物呢!” 花满楼:“…………” 他虚弱的挣扎道:“要不,茉莉吧?茉莉也很不错……” 贺九黎:“正好我想配置新茶,茉莉倒也可以拿来一用……” 花满楼:“…………” 要打出去打 陆小凤迷迷糊糊的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q弹的云朵中一样,身上的被子又柔软、又舒适,还散发着一种清洁的香气…… 这地方,简直比他住过的任何一个客栈都舒服的多,他翻了个身,又陷入了硅胶床垫的怀抱之中,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这才睁开了眼睛。 屋内昏暗,但从床帘的缝隙之中,还是能看出天光已然大亮了。陆小凤从床上翻起来,又呆呆的愣了一小会儿,这才想起了……昨晚那个屈辱的夜晚。 …………一杯倒! 天哪!! 陆小凤羞愧捂脸。 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这么丢脸过!!! 那一杯琥珀色的、冒着细小起泡的液体,有点甜,带着一点点柠檬的香气,酒味并不是很浓厚,也很容易入口。 名为冰茶,实为烈酒。做出这样恶趣味的烈酒……那贺娘子,心眼真是坏的透透的。 又想到了昨日那个大大的酒柜,里头的每一个瓶子都带着一种陌生的美感、各色的琉璃,流畅的瓶形,富有想象力的液体……陆小凤是个爱酒的人,一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没有平常过的美酒,他的心里就痒痒的。 住一晚二百两银子…… 他忽然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随手把外衣一披就开门出去了。 外头天光早已大亮,昨夜来时,天色已晚,故而没看清这宅院的格局,今日倒是可以细细一观。 他是住在一排厢房之中的,想必这里就是贺娘子用于安置客人的客房了。这客房分布呈回字形,中间有个长长的回廊,飞檐之下挂着六角的灯笼,坠着黑色的穗子,正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院子正中,种着一棵广玉兰树,亭亭的立在院中,到了春天,广玉兰开花的季节,一从客房里出来,就能看见这样的景色,想必也是很令人心情愉悦的。 陆小凤微微一笑,用手摸了摸自己那两撇小胡子,忽的足尖点地,掠地而起,他身形姣好,衣决飘飘,如游龙惊鸿一般的掠上了屋顶。 站在屋顶之上,便可以俯瞰整个宅院的格局了。 他这是在宅子的东边,往西看,先是看见了昨晚吃饭的正厅,又复而看见整个宅子最西边,是一栋独栋的三层小楼,这小楼线条流畅,却长得极其怪异,同陆小凤之前见过的所有建筑都不一样。 大大的琉璃窗户,奇异的青黑色外墙,还有屋顶!那屋顶上竟是没有瓦片!而是郁郁葱葱的种了一大片花草,竟是个屋顶花园呐! 陆小凤不通建筑,却也知道,养花草是需要泥土和水的,这贺娘子在屋顶做个花园出来,难道不怕屋内滴滴答答的渗水么? 真是奇哉怪哉! 不过贺娘子这里,倒是处处都很奇怪,于是这奇怪也就不奇怪了,陆小凤一笑,只告诉自己:还是不要妄图搞懂这仙宅里的事情啦! 总之哪天,贺娘子跑过来跟他说自己其实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儿,他也一定会保持一个大侠应有的专业风度,淡淡的说一声知道了。 他眼神好,自然一下子就从那小楼的落地大窗上看到了贺娘子的身影,她正在二楼忙忙碌碌,陆小凤微微一笑,又是一个发力,直接从屋顶上掠着过去了。 在小楼门口站定,他十分有风度的敲了敲门。 很快,门就开了,只神奇的是,门内并没有人。陆小凤十分淡定的进了门,十分淡定的对满屋子的奇异家具视而不见,只在心里默默的念着:机关,这些都是机关。 然后上了二楼。 刚上二楼,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还有……花满楼的声音?? 他穿过走廊,便看见了花满楼站在干净的岩板操作台前,正拿着一个石槌在捣弄研磨石臼里头的东西,他垂着头,十分认真的研磨着,然后又温声问贺九黎:“贺娘子,虾泥这样可以么?” 贺九黎探过头看了一眼,道:“这样就可以了。” 贺九黎今天做的早饭是厚蛋烧和抹茶红豆年糕汤。 厚蛋烧是典型的日式料理,《寿司之神》里面有出镜过。醋昆布加水煮制,沸腾前捞出昆布加木鱼花继续煮。然后用到的便是花满楼刚刚捣好的虾泥,把虾泥过筛,加蛋黄、全蛋液搅拌均匀。再加刚刚煮好的昆布汤、生抽、煮过的清酒、味啉,放入模具,入烤箱烤制。 厚蛋烧需要烤制三十分钟,这个时间,贺九黎又去煮了红豆泥、煎了年糕。 年糕用平底锅煎,慢慢的煎,然后它就会可喜的膨大,被煎上焦色的同时也会变得圆润起来。花满楼正在用茶筅把抹茶打出沫来,本朝人喜冲泡茶,并不时兴碾茶,只是花满楼风雅,有时一个人静坐喝茶,也会寻出一套碾茶的茶具来,慢慢的把茶汤打出细白小沫。 所以这活计干起来倒是也很怡然。 唯一与盛唐古风不一样的一点是,贺九黎居然要在茶汤里加冰块。 冰块与茶碗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与煎年糕发出的细小爆裂声、贺九黎在身侧慢慢的、悠长的呼吸声混在在一起传入了花满楼的耳朵里,花满楼听着这些声音,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但心里却充满了满足与安宁,昨夜见到上官飞燕的失望与痛苦,在这个静谧的、温馨的早晨里被冲淡了。 他只觉得这里当真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好地方,平日里,他倒是从来都没有进过庖厨之地,但今日才知,这乃是天下烟火气最旺盛的地方。 加了冰去打茶,他这是第一次,因此并不确定成品是不是符合贺九黎的心意,于是微微低下了头,问她道:“贺娘子,你看……这茶汤是否和你心意?” 贺九黎看了一眼那浓郁的绿与细腻的白,微微一笑,向他道谢道:“如此便好。” 花满楼闻言,微微勾唇,又略有些好奇的问:“此茶可是配那煎年糕饮?” 贺九黎道:“正是如此,年糕煎过,外皮略焦脆,里头却是黏黏软软、带着清甜的,红豆煮成泥,在上头冲上茶汤……这就是一道抹茶红豆年糕了。” 她十分愉悦的介绍着自己的菜色,花满楼也十分认真的听着,听她说完,这才叹道:“以黏甜红豆入抹茶茶汤,这等吃法,倒是十分稀奇的。” 抹茶红豆在后世乃是一道非常有名的甜品,在古代却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吃法。 在花满楼看来,这当真是两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食材,实在是稀罕稀罕又稀罕,心中又暗暗想着,这贺娘子脑袋里当真是巧思不断,也难怪家里头能有如此之多的奇异机关。 贺九黎的心中却在感叹食物的美妙。 每一种食物,都有其独特的风味、香气与口感。咖啡经过烘焙后,能够散发出一千多种不同的风味,全世界的咖啡师都在挖掘这些隐藏在小小豆子中的宝藏,贺九黎曾喝过一款咖啡豆,闻起来有浓郁草莓香气1。茶叶也蕴含着同样丰富动人的秘密,祁门红茶加黑豆,能喝出一股子天然的奶香味来,实在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美妙组合。2 抹茶与红豆的组合,自然也是一样。抹茶发涩,苦中带茶味,红豆却是黏甜的,二者结合,恰恰好中和了那些过于极端的味觉体验,只留下了最美好的那一部分给味蕾。 探索美食令人如此满足和快乐。 于是她便笑道:“好或不好,花公子请亲自尝尝看吧。” 花满楼也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然后又扭头道:“陆小凤,你既然醒了,就快来坐吧,早饭马上便好。” 这话说的,倒好似是这家的主人一样熟稔,陆小凤模模糊糊的觉得,昨天晚上他醉酒之后,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的。想到花满楼轻轻敲他手指骨的那一下,陆小凤不由的想多了。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来是干嘛的。 他在自己衣服领子里掏了掏,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银票来递给贺九黎,愉快道:“我想在这客栈中长住一阵子!贺娘子,不知道你那些藏酒,可否供住客品尝呀!” 贺九黎低头一看,吓的一个激灵。 ——那几张皱巴巴的银票,均是面值一万两的银票,共五张。 也就是说,这陆小凤陆大侠,居然因为对鸡尾酒好奇,一次性掏了五万两银票出来,要住在她家客栈不走了…… 这江湖中人,当真是豪气冲天,视金钱如粪土? 上门的客人,贺九黎当然不会赶走,她施施然把五万两银票收进怀中,听着脑内系统清脆悦耳的“五万积分入账”,对陆小凤道:“酒本来就是要给人喝的。” 花满楼不禁失笑。 他忍不住道:“陆小凤若住进来,想必贺娘子的客栈,便再也不愁生意了。” 贺九黎“嗯?”了一声,似是有些不解。 花满楼道:“只因为这位陆大侠,走到哪里,都有很多人想要找他的。” 陆小凤大刺刺的坐在桌旁,夹了一块厚蛋烧吃,鸡蛋的味道并不浓厚,因此也没有蛋腥,致密的口感着实很让人感到新鲜。 他笑道:“麻烦喜欢我,我却不喜欢麻烦。所以我现在只希望,这五万两银子,我能清清静静的花,舒舒服服的享受。” 他本是一个很英俊、很神气的男人,这样子扬唇一笑,倒是真的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江湖大侠的气质。 贺九黎听他们二人这样说,便问:“哦?这么一说,你好像是个很有名的人呐?” 陆小凤无所谓的摆摆手,并不是很在意的道:“只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闲人罢了……唔,这蘸了茶汤的年糕,当真好吃!” 贺九黎听了这话,心里却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 她这客栈定价太高,寻常旅人是根本住不起的。那些有钱有闲的江湖人才是她的目标客户。如今客栈有了陆小凤,岂不是跟养了只招财猫似的? 至于麻烦,这世上纵然真的有天大的麻烦,贺九黎也并不觉得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只不过,江湖人一多起来,在她客栈里面要是打将起来,砸坏她的家居电器,那可实在是不好。 于是她斜眼一瞅陆小凤,正巧陆小凤也正单手托腮,歪着头懒懒看她,见她目光对上,既不躲避、也不心虚,只是朝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又泛起了那种惬意的、舒适的微笑。 他道:“贺娘子可有事叫我帮忙呐?” 贺九黎抿嘴笑了,道:“好似的确是这样的,我欲在正厅之内挂一幅字,只是我写字如鸡爪狗爬,实在上不得台面,所以想求陆公子留下墨宝。” 陆小凤想也不想,痛快答应道:“好,写什么?不过可先说好啊,什么‘厚德载物’、‘宁静致远’之流的,我不写的啊。” 贺九黎微笑道:“那是自然,写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干什么,陆大侠写个……‘要打出去打’便好了。” 陆小凤呆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连肚子也要笑破了,贺九黎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只听她又微笑道:“不仅如此,还请陆大侠多写几幅‘小心地滑’,让我放进卫生间里头。” 陆小凤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卫生间就是茅厕,他已经很清楚这件事了。 贺九黎家的客栈,茅厕极为干净和舒适,叫如厕这件事都变得不再尴尬,但是如厕不尴尬,却不代表着在茅厕里挂他的墨宝不尴尬! 陆小凤虽然笑不出来,花满楼却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以拳捂嘴,十分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 陆小凤叫道:“花满楼啊花满楼,你瞧瞧,这算不算一件大麻烦事?” 花满楼微笑道:“若是你题的字能叫来来往往的客人少摔上一跤,这就不是一件麻烦事,而是一件积功德的大好事。” 陆小凤苦笑一声,恶狠狠的嚼了两块年糕。 他自然是个说道做到的人,吃完了早饭就爽快的铺开宣纸,开始写字。陆小凤的字就跟他这个人一样,龙飞凤舞的恨不得从纸面上扑出来一样,或许是因为写的大白话实在是令人羞耻,他的字写的格外的狂草。 写完之后,陆小凤指着那“要打出去打”道:“瞧瞧,瞧瞧,怎么样!” 他的字好看,于是便很得意。 贺九黎也很严肃的点头,道:“形若游龙、意中带煞,此字挂在我正厅之中,其间煞气一定可以镇得住宵小,陆公子有字如此,真可赞的上一句‘大煞笔’!” 24、恶客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任谁听见一个大美人恭维自己, 都会感到高兴的,那“大煞笔”三个字在陆小凤心中绕了个圈圈,他只觉得舒服极了, 于是笑的便格外的开心,拱着手道:“过奖啦!过奖啦!” 花满楼忽然问:“还不知贺娘子这客栈的字号?” 他这个问题,本是一个很简单、很容易回答的问题, 没想到却让贺九黎回答不上来, 她倒是也想了一些字号,只是都感觉不甚满意。 见她沉默,花满楼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道:“贺娘子……居然没想过么?” 陆小凤也凑过来,一副“想不通你在想什么”的表情看着她, 嘴中啧啧称奇。 贺九黎道:“那……龙门客栈?” 陆小凤思考了片刻,迟疑道:“…………嗯, 总觉得有股子肃杀之气,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也是。 贺九黎点点头,又道:“那……悦来客栈?” 花满楼忍不住微笑, 温声劝道:“这天底下的悦来客栈,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贺九黎道:“所以这悦来二字,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寻常普遍了些。” 花满楼的扇子轻轻的点了一下桌面,点头道:“正是。” 贺九黎破罐破摔,道:“那就叫希尔顿花园酒店吧!” 这名字着实又冗长、又拗口, 还令人难以理解,花满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愣了愣神,又不耻下问道:“不知这‘希尔顿’三字是何意思呢?” 贺九黎就梗住了,希尔顿是何意……希尔顿是个姓氏啊, 哪来的什么深意! 见贺九黎不吱声,花满楼自知这问题是难住她了,便非常贴心的解围道:“叫花园客栈倒是十分不错的,院中树木良多,正如置身花园丛林之中一般。能在花园之中过上一晚,想必也很是吸引客人。” 花满楼的语气本就温和,如潺潺溪流一般,说出来的话更是妥帖的很,任谁听了,都觉得心里头舒服的紧。 只不过比起花园,这里却更像是蓬莱仙岛之上的仙宫一般。 花满楼便立刻把这想法说了出来。 “蓬莱客栈”。 贺九黎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当即便让陆小凤又写了个招牌,等明日去找个店定做牌匾出来。 这一闲聊,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太阳缓缓升起,透过落地窗打在众人的身上,夏日的太阳本是酷烈的,可是室内的温度却是如此的凉爽宜人,倒显得这太阳光格外的温柔起来。 “蓬莱”,还真是当得起这名字。 林诗音不想同外人一起吃饭,今日躲在卧室里吃早饭,故而餐厅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他们慢悠悠的聊着天,吃着早饭,烤箱里本还烤着蛋黄酥,贺九黎便又把这些点心拿出来招待他们。 花满楼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们在此叨扰,实在是麻烦贺娘子准备……” 贺九黎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还有些烫的蛋黄酥,笑着道:“这些东西你们不来,我还不知道给谁吃呢!” 花满楼微笑不语,轻轻低头咬一小口。 酥皮一层一层、带着黄油和鸡蛋的甜蜜香气,然后麻薯层和红豆层,最后才是咸香的、沙沙的咸鸭蛋! 陆小凤第一口咬下去,就爱上了这种奇妙的糕点,他有些惊讶的说:“里头居然包了咸蛋黄!” 这甜甜咸咸,糯糯沙沙的口感堆叠起来,还挺神奇的! 他又偷偷的看了一眼贺九黎,只觉得这位仙女娘子,在吃喝玩乐,享受生活方面,还当真是有着常人不能及的天赋的。 花满楼也咬了一口,他唔了一声,把嘴里的那一口全咽下去,贺九黎适时的递上了一杯冰抹茶,花满楼微笑着低头致谢,抿了一口微苦的茶汤。 这才道:“这里面好似除了蛋黄、麻薯、红豆和起酥皮之外,还有一些别的配料……那种略有些咸、咬起来咯吱咯吱的东西是什么?” 贺九黎道:“啊,那是肉松。做法简单的很,把猪肉煮熟撕成小丝之后,再倒小油煸干即可。” 花满楼挑了挑眉,惊奇道:“猪肉……?” 陆小凤笑嘻嘻的插话进来道:“江南花的七公子,怕是没吃过猪肉才是,穷苦人倒是常以猪肉解馋。” 花满楼点点头,道:“倒是真的未曾吃过,竟不想,猪肉还能有此好味。” 也是了,大诗人苏轼便曾说猪肉乃是:“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想来此世中人,错过了多少美食,贺九黎就觉得实在是遗憾的很。 本着一颗爱美食的心,她还是多嘴了几句,道:“猪肉其实也是很好吃的,五花肉与腌酸菜同煮,不仅不腻,反倒清甜;取里脊部分做糖醋里脊,切片做锅包肉,都是极好的……” 花满楼微笑着听她叨叨了半天,只叹道:“这些东西,我真是一个也没听说过。” 贺九黎便道:“无妨,时常来我这里走上一走,总都能吃上的。” 花满楼失笑,揶揄道:“哦?如此,我可要在中把银票先准备好了。” 贺九黎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你若以客人身份来,自要交钱,你若以朋友身份来,银票就大可不必了。” 她倒是很大方的,直接开口免了自己未来的一部分进项。 花满楼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是心中略动了动。 他们本想着在这里多呆一些时日,但麻烦却总是来的十分及时,傍晚贺九黎与林诗音卖茶饮回来时,就看见陆小凤和花满楼急匆匆的往外赶。 陆小凤看见贺九黎,便苦笑着说他只能等着解决这个大麻烦之后再来找她玩了。 贺九黎一个客栈老板,对客人的去向自然是能不问、就不问的,因此也只表示,自己的酒一定等着陆小凤回来喝。 得了这句承诺,陆小凤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愉快的笑意来。 花满楼只告诉她,等他回来之后,一定会亲自来为她的花园种下花卉,好叫这花蓬莱客栈更增几分颜色。 贺九黎也愉快的应了。 今晚就又只剩下林诗音与她两个人了,二人忙活了半天,把明天要卖的饮子都做好,又随意的做了点东西吃,之后就打算洗洗睡了。 正当此时,却是又有客上门了。 贺九黎去开的门,一开门,她就看见了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 那是一张十分瘦削、又十分英俊的脸,他的眼睛是一种沉默的碧绿色,长长的睫毛令他的眉眼稍显柔和,但他锋利的薄唇却把这份柔和冲的只剩下冷酷与超然的野性。 他抿着嘴,抱着剑,站在门口,原本是十分冷漠的神色。但在看到贺九黎的那一秒时,他碧绿的瞳仁忽然缩小了。 他死死的盯着贺九黎的脸,像是她的脸上有个苍蝇似得。他站的很稳,抱剑的姿势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他的睫毛却微微的颤动起来。 来造访的人正是冷血。 说实话,冷血这张脸只要见过就绝不会有人能忘得掉,他太英俊了,英俊的又太锋利了些,女人见了这样的男人,要么会畏惧的躲开,要么心里头就会燃起一种想要征服他的欲望。 贺九黎自然就是后者。 她想起了冷血敞开的衣襟,那具苍白却结实的身体实在是锻炼的很好看,隆起的肌肉和微微发抖的腹部……还有那种恶狠狠的、恨不得把一切的东西都破坏掉的眼神。 那眼神真的是很戳她的点,所以她那天才会三番二次的出言去刺激他。 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再次相遇的机会。 她看见冷血身后的地上,随意的丢着一条铁链,那铁链是用来捆束犯人的,他盯着贺九黎,紧紧的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贺九黎却是要说话的,她已看出这沉默的剑客来者不善,却还是挑衅他道:“你是打算用那条铁链子,来捆束我么?” 这话刚一说完,她就看见冷血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攥紧了他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  啊~抖s,我喜!(发出奇怪的笑声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25、报恩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贺九黎的声音算不得很柔软、也算不得很清甜。 冷血虽然很少和女孩子有接触, 但也曾经追捕过几个漂亮的女犯人,她们的确会勾引冷血,却不是用这种语调来……勾引的。 但他的手指骨还是在一瞬间收紧了, 那沉默的碧色瞳仁也在瞬间缩小,他紧紧的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死死的瞪着贺九黎。 贺九黎双手抱胸, 外衫松松的搭在肩膀上,头发也是披散下来的,她懒懒散散的看着浑身紧绷的冷血,只觉得嘴角忍不住的要上扬。 冷血当然也看到了她上扬的嘴角。 他稳了稳心神,终于冷冷的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是你。” 贺九黎道:“你来敲我的家门, 竟不知道里头住着什么人么?” 冷血抿了抿嘴,并不答话。 他一下一下、慢慢的呼吸着, 好似要让自己有些过热、过于兴奋的血液重新冷却下来,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一刻不停的钉住了贺九黎, 丝毫不曾掩饰其中的打量与试探。 贺九黎知道,他是刑部的人——刑部有六扇大门,因此江湖黑话便管他们叫六扇门。 六扇门的捕头深夜上门,对一个安安分分的客栈老板来说可算不得什么好事。若是别人来,贺九黎或许会认为这是酷吏来讹钱, 可若是这个青年剑客…… 她笑了笑,忽然道:“我叫贺九黎。” 冷血的目光停在她的嘴上, 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话,舌尖送出热气和震颤来。 他冷冰冰的道:“户部的房契副本上有写。” 贺九黎并不生气,只道:“可是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 冷血的目光便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慢慢的抬起眼眸来,盯着贺九黎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被我追捕的人,很少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在观察贺九黎的表情。 他已稳住了心神,开始重新从被捕猎的对象变回一个捕猎者。 ——他在评估贺九黎究竟是不是那个应该被他扑杀的人。 贺九黎挑了挑眉,十分无辜的道:“可是我的确不曾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句话的重点,倒叫冷血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是不悦的抿了抿嘴,硬邦邦的道:“……冷凌弃。” 贺九黎的嘴角慢慢上扬,十分愉快的道:“哦,冷……捕头。” 冷血的眼神便从她的脸上移开了。 贺九黎又十足玩味的道:“那么,冷捕头来找我做什么呢?难道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冷血冷冷道:“你想要我怎么报恩?” 贺九黎反倒不说话了。 真要报恩,那倒是也很简单。 贺九黎睡眠不好,这是在几个极其危险的副本之中压力太大留下的后遗症,后来她就学会了一种放松的法子,在被丧尸追着跑的日子里,几乎所有的男男女女都会选择这种没有成本的法子来放松。 后来她来到武侠世界里有退休养老,日子倒是不危险了,紧张的精神却没办法恢复,以前留下来的“习惯”也没办法立刻就改了。 这位冷捕头的身体当真是很符合她的审美的,瘦削、苍白却结实,爆发力极强……就连上头爬着的密密麻麻的伤痕,都有一种残酷的、坚毅的美感,叫她实在是无法忘记。 只不过他大概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贺九黎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要挟恩……” 冷血便冷笑了一声。 他软硬不吃,像块木头一样。贺九黎懒得多费功夫,便耸了耸肩,道:“所以,既然不是专程找我来报恩的,请问冷捕头到底有何贵干啊?” 这幅样子,倒像是忽然之间对冷血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一样。冷血怔了怔,似乎对她这态度的转变有些费解。 不过这些却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只怔了片刻,便立刻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硬邦邦的样子。 冷血道:“你是这宅院的主人。” 贺九黎道:“正是。” 冷血道:“这宅院的主人劫走了八十万两赈灾银。” 贺九黎:“…………” 早在用三十万两的低价买下这座宅院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大便宜里头一定是藏着事儿的。 贺九黎:“哦,所以呢?” 冷血原本就冷漠的表情更冷了,仿佛结了一层霜冻似得,他冷冰冰的道:“银子在哪里?” 贺九黎笑了,她耸了耸肩,道:“我不知道。” 冷血盯着她,脸上连一丝笑意也无,半晌之后,他才道:“你现在逃,我三个时辰之后动身抓你。” 他顿了顿,又冷冰冰道:“恩义两清,我若抓到你,你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告诉我银子在哪里,要么被我杀死。” 贺九黎觉得他这话的留白十分有趣,于是便问:“如果我告诉你银子在哪里,你就会放我离开么?” 听闻这话,冷血那两颗绿色的瞳仁忽然闪动了一下,里头仿佛藏着一些翻滚的情绪在,但是那碧绿的最上方蒙着一层雾沉沉的霭,那雾霭代表着凌晨五点,路灯都照不透他。 他看着贺九黎的脸,一丝犹豫也无的道:“……我会抓你回刑部大牢。” 贺九黎哈哈大笑。 这冷捕头当真是个很有趣的人,明明是个破坏欲极强的人,但是又死死的用那些条条框框把自己框死了,好似稍有越界,他即会万劫不复一样。 贺九黎笑的实在是太开心,又太惬意,以至于冷血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他锋利的嘴角向下,抿的紧紧的。他安静的等着贺九黎笑停当了,才平静的问道:“这提议难道很好笑?” 贺九黎停了笑,又微微的喘了一会儿,这才道:“不好笑,只是很有趣。” 冷血便不说话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女人果然是很奇怪的生物,他想。 通常情况之下,他并不会把他要抓捕的嫌疑人当做女人看——男人或是女人或是孩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因为捕猎才是他最该关心、也最让他兴奋的事情。 但贺九黎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那日他力竭倒地,身上十七八处伤口都迸裂开来,鼻尖处缭绕的是浓郁的血腥味,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干裂的细纹被口水润湿,带来却只是一种痒痛,这痒痛相比于身上的剧痛来说,实在是太过于不值一提,但他却依然感受到了那一丝干渴的疼痛来。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意识再一次被剧烈的拍打进身体里,是那瓶……烈酒被泼洒在他伤口上的时候,他痛的眼前一黑,简直要忍不住发出惨呼,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绷的,每一丝神经都被鞭笞的奄奄一息。 可是在这种令人发疯的痛苦之中,他清醒的意识里,居然感到了放松。 那是在长久的负罪感中偶然获得的喘息,这种轻松甚至会让人上瘾。 恍恍惚惚之间,他看见了贺九黎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她的话如一盆冷水一般的把他浇的透心凉。 然后冷血惊觉……自己竟然有一瞬间想要暴起杀人灭口。 这想法令他浑身发冷,他冷冰冰道谢,一秒都不肯与他的救命恩人多呆,就是怕自己会忍不住“犯戒”。 逃也似的逃回神侯府之后,三个月内,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飞仙高髻、凤眸微扬的女人,但他的心里却时常忍不住想起她。 想起的时候却不是杀意,而是另一种感觉。 一个人若是保守着一件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是这样的可怕,以至于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分享。这是绝对的孤寂与距离感。 冷血的朋友不多,但也还算是有几个,冷血还有三个最钦佩的师兄,还有一个最敬佩的师父。有他们在,他本不应该感到孤独的,但他…… 但他沉默的与他们保持着距离,有时候,他会为自己的虚伪而感觉羞愧。 但现在,这世上忽然有一个人与他一起分享这秘密了,这个人不知道是敌是友,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但她的的确确一秒钟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先开始是害怕,再然后又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几个月来,他获得了喘息,也获得了更多的、与这个世界的联结。 直到贺九黎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冷血实在是说不上来这种五味陈杂的感觉,他只能尽力的把她当做一个陌生的犯人来看待。 他想不明白贺九黎在想些什么,只能索性不再多想,只是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现在是子时,丑时过半,我再不会留手,你最好不要再浪费时间。” ——他希望她能逃走,但他的傲气又不允许她逃走。 贺九黎收敛了笑意,她的目光如此潮湿,顺着冷血英俊的面庞下滑,像是一滴水珠一样,最终停留在他脖颈正中的喉结上。 那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三个时辰的时间挺紧的,但我的确还有话想要对你说。” “我没有劫走那什么劳什子赈灾银。”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冷血那一双沉绿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2 16:11:31~2021-03-22 23:2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嫣蜜语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26、阴谋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的双眼忽然迸出了两点光亮的绿芒, 在这清晰的闷热之中也如此璨璨的。 这个冰冷的酷哥忽然好像变成了一只大猫,有点压抑不住的开心,贺九黎看着他, 只觉得如果自己现在伸手去挠他的下巴,说不定他会发出那种“呼噜呼噜”的声音呢。 只听他忽然飞快的抬眸扫了贺九黎一眼,嗓子有点发紧的道:“你最好不要骗我。” 贺九黎道:“区区八十万两白银而已, 这很值得我去偷去抢么?” ——来钱的法子很多, 抢赈灾银就实在是视灾民性命于不顾了,贺九黎的生活就算过得再不滋润,也不至于会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冷血的眼神闪了一闪,他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去看贺九黎,似乎是狐疑、又似乎是迷惘, 见贺九黎神色不变,他忍了又忍, 还是忍不住重复道:“……区区, 八十万两白银?” 这世上竟会有人说八十万两白银很少么?这银子自国库中拨出,就不知吸引的多少亡命之徒的注意, 户部侍郎张凌霄被贺氏四兄弟所杀,四兄弟之中的其中三人又被冷血所追捕,只是人犯伏诛、银子却不见了踪迹。 冷血正是为了追回这要命的八十万两白银。 但现在,贺九黎却说“区区”。 贺九黎十分自傲,也十分不屑的道:“劫赈灾银这种事, 成不成功,都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又不缺钱,干什么要做这种事?” 冷血不说话。 贺九黎看着他,又问:“你一上来, 问都不问,就认定是我,这是为什么?” 冷血抿了抿嘴,道:“因为劫走赈灾银的乃是贺老六、贺老七、贺老八,而你叫贺九黎。” 贺九黎:“…………” 贺九黎:“就因为这个?” 冷血平静的道:“不可以么?” 贺九黎:“……可以可以。” 冷血双手抱胸,顿了一顿,似乎觉得自己解释的不够,又继续道:“贺氏大盗乃是四人,你是此户的户主,而我已查到,贺氏兄弟在赈灾银丢失以前,就是落脚于这里的。” 他又抿了抿嘴唇,问道:“现在我怀疑你够不够充分?” 贺九黎叹了一口气,道:“充分倒是很充分的,但你难道没有查到,我是三个月之前才买下这座宅院的么?” 冷血愣了一愣,道:“没有这回事。” 贺九黎皱眉,道:“什么?” 冷血也皱着眉,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道:“我是说……户部的资料里,这宅院一直都是你的,从来没易过主。” 贺九黎默然。 这房子卖的比正常房价低上许多,本来贺九黎就做好了迎接猫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猫腻后头的阴谋好像还不小。 冷血看着她,下结论道:“所以,即使不是你做的,你还是要跟我回去。” 贺九黎笑了笑,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冷血。 他眉头紧皱,显然是也发觉了这件事背后并不简单。 贺九黎的眼神之中便多了几分玩味,她道:“跟你回去,跟你回哪里去?刑部么?” 冷血轻轻的啧了一声。 他慢慢的摇了摇头,道:“不去刑部。” ——刑部大牢,非常人所能忍受。他心里想着那天离得很近时看到的,贺九黎那纤长的、细白的手指。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也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子。 冷血虽然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却是个十分害羞、十分温柔的男人。他一见了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就不知道往哪里看,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很多时候他就只能视而不见、闭口不言。 时间久了,人人都说冷血真的是一个江湖酷哥,他辛辣又无情,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这当然不是真的。 所以他绝不会把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罪犯的女孩子给送进吃人的刑部大牢去的。 贺九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冷血紧紧的皱着眉头,好似十分为难的样子。他的五官轮廓很深邃,不似完全的中原人,倒是有那么几分异域风情的。他陷入沉思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贺九黎这样大胆而不礼貌的注视。 贺九黎注意到他的嘴角忽然向下拉了一下,喉结也忽然滚动了一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又迅速的暗了下去,仿佛有些不太确定能不能开口。 贺九黎双手抱胸,等着他说话。 冷血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移开了目光,他沉默着,分明的下颌线一动也不动,就如同他绷直的身体似得。 贺九黎道:“我知道你想说话,你快点的。” 冷血犹豫了片刻,忽然冷硬的开口道:“你跟我去大楼。” 大楼不是一栋很大的楼,他就是一栋建筑的名字,这楼就在神侯府之中,由冷血负责镇守,里面藏着诸葛神侯珍藏的兵器。 冷血住在大楼之中。 所以他才会这么欲言又止,因为他要强行把一个女孩子带到他自己住的地方去,但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的脸也因为窘迫而染上了几分薄红。 贺九黎又忍不住要逗他,于是便不怀好意道:“如果我不去呢?你要……你要用地上的那根铁链子来锁我么?” 她压低声音,故意向前去探身子,打破与冷血之间的安全距离。 冷血大脑里的那根弦几乎瞬间就要断掉,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胳膊上的肌肉紧紧的隆起,上头青筋爆出,仿佛下一秒就会行凶似得!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迅速的后退了一步,又抬眸,恶狠狠的瞪了贺九黎一眼。 那根铁链子是冷血来的时候顺手拎上的,他望文生义,以为这里住着的这个“贺九黎”,就是贺氏兄弟中的最后一人,其余三兄弟都丧命于他的剑下,这是他最后的活口、也是唯一的活口。 他本来是打算用这根粗重的铁链子,把贺九黎捆的紧紧的,一路拖着拽着,扔进刑部大牢里去的。 只是没想到,“贺九黎”并非是贺氏兄弟中的最后一人,而是曾救了他、并刺破他秘密的那个女人。 他本就就是一只十分嗜血的野兽,若是逃犯的身上被他戳了十七八处血洞,他就会兴奋的瞳孔紧缩,心跳加速,若是必须控制杀念,用沉重的铁链子,把他们压的身子都直不起来、皮 肉擦伤,骨头咯咯作响,也会令他很兴奋。 他一向都是这么对待那些“活口”的。 但如果是一个无辜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有可能无辜的人,他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干了。 但……贺九黎在刺激他。 冷血的神经都被这句话烫的发起痒来,浑身的血液滚烫滚烫,仿佛要发起高烧来,在这种高热的恍惚之中,他又实在是不明白,贺九黎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咬着牙齿,一字一顿、恶狠狠的说:“……你最好不要再说了!” ……再说,他怕他真的忍不住会……动粗。 一滴汗顺着他那刀削般的下巴下滑,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灼热的印子,贺九黎盯着那滴汗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伸出手去,好似要替他把汗珠抹去。 啪的一声,她的手腕就已经被冷血扣住。 这是第二回。 第二回,他的手仍发着抖,两次打照面,他好似都输的十分彻底。 这很正常,因为冷血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害羞、又十分纯情的男孩而已,他虽然名动天下,但如今却也只有二十岁而已。 贺九黎笑吟吟的说:“你现在要动手了么?” 冷血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僵持着这个姿势,用那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瞪贺九黎,却发现这个女人脸皮实在是厚的很,她居然用手指轻轻、轻轻的抹过冷血的大拇指。 冷血像是被咬到了一样,立刻甩开了贺九黎的手腕。 她纤白的手腕之上,正留下一个红的触目惊心的手印,冷血无法控制的盯着那手印看,甚至都移不开目光。 他刚才可真没怎么收着自己的力气…… 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也许明天就会变得青紫。 冷血的眼神便暗了暗,又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他们如果决意拿你做替罪羊,”冷血企图说服贺九黎,“你最好还是和我一起回神侯府,这样你的安全也能得到保证。” 贺九黎却并不领情:“可惜我开着客栈,实在是没有空跟你一起走。” 冷血就不说话了。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好。 最后,他只能干巴巴的说:“这里是一家……客栈?” 他抬头望了望,并没有望见招牌。 贺九黎道:“是的,我家的客栈叫做‘蓬莱客栈’,二百两银子一晚上。” 冷血听了这话,十分诚实的问道:“你在开黑店?” 贺九黎:“…………” 贺九黎:“我明码标价,爱住就住,不住就走,我又没有强买强卖,这也算黑店?” 冷血道:“这的确不能算黑店,只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人会来住这里。” 贺九黎道:“傻子。” 冷血道:“嗯。” 贺九黎笑了笑,又道:“所以你要不要来住?” 冷血皱了皱眉,道:“我不是傻子,我也没有二百两银子。” 贺九黎道:“好吧,那我回去了。” 说罢,转身就走。 冷血盯着她的背影,简直头一个有两个大,他抿着嘴,绷着身子,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脚跨进了大门。 他对贺九黎的背影说:“但我需要破案。” 作者有话要说:  v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在2021-03-22 23:25:46~2021-03-24 23:0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吴了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27、你说的对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一踏进贺九黎家客栈的大门, 就恍惚置身于了森林,空气中漂浮着一种郁葱葱的味道,那是夜晚露水凝结在树叶之上的潮湿与清新, 冷血一愣,眼里已闪过了几分惊喜。 他的少年时代本身就是在森林里度过的,因此对于森林, 他有着一种极其深厚的感情, 这就好像是他的家一样。 可惜京城寸土寸金,真的有钱修建大园林的人家,也多爱苏式的秀美山水,好则好矣,却少了几分葱郁的神秘。冷血在京中, 简直是从来么见过修建成这个样子的花园。 但更奇异更瑰丽的却还在后面。 在他的影子经过的时候,树上忽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碎光, 像是钻石的碎片一样藏在树叶之中, 它们并没有很亮,却在他的影子上投下了细细碎碎的亮斑。 冷血吓了一跳, 他瞪大眼睛盯着那棵作怪的金桂子树,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歪着头,好似一只脑袋空空的黑豹似得。 晚风袭来,并不凉爽, 但却带来了花香,冷血的夜视能力极好, 能看见前方层层叠叠盛开的小花,那是灌木丛中撒着的白色小花,如一片香云、又似是下在六月的细雪。 随即脚下的石头小路也亮了起来, 路两旁的地面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白光的石头,那些白色的柔光在脚下,仿佛织成了一片光雾,氤氲的踩在里面,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云端,通往广寒仙宫的深处。 更神奇的是,当他走过之后,背后的石头又悄无声息的暗了下去。 冷血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是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石头可以亮起又熄灭,难道里头藏了灯芯?可是即使藏了灯芯,也需要人去点燃吹灭啊? ……这里真的是人间么? 这想法不由的就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迅速翻过头去反省自己是不是疏忽了什么东西,以至于一只脚踏进了不属于人间的精怪之地? 他沉默的走在贺九黎的身后,眼神时不时的被一些奇妙的物件所吸引,然后又迅速的收回眼神,微微的垂下眼眸,只盯着贺九黎的大辫子看。 她并没有如第一次见面一样打扮的那么考究,今天她只穿了素色的衣裙,头发松松的绾了一条大辫子,随着她走路的步伐左右摇晃着,冷血时不时就能从那摇摆的鸦黑发辫的间隙里看见一抹冷色的白——那是她的脖颈。 这乃是人的致命之处。 一般来说,武人是不会轻易背对别人的,因为后脖颈是那样的脆弱,只肖的轻轻伸手捏住,用力一拧,颈骨就会咔嚓一声被扭断…… 冷血有些怔怔的盯着她的脖颈看,神思好似已恍惚了。 贺九黎背对着他,却似乎十分明白他在恍惚、在神思什么东西,状似无意的把自己那一条鸦鸦的辫子伸手一捋,侧着搭在了肩膀上。 于是冷血就毫无阻拦的看见了她纤长的、柔美的脖颈。她微微的低下了头,于是皮肤包裹着的颈骨都略微有些突出,颈椎往下,没进了她宽大的衣裳里,但她的背上,脊柱的弧度一定都是可以被观察到的,那是人体上最重要的一根骨头,只要他…… 冷血的脚步忽然一顿,停在原地不肯继续走了。 贺九黎回头,见他双拳紧握,不肯再走,便道:“你不要破案了么?” 冷血不看她,只言简意赅道:“破。” 贺九黎又道:“那你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冷血就不说话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似在平复自己那些既危险、又残忍的想法。 贺九黎那一双凤眸带笑,冷血知道她很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但此时此刻……他不确定她到底知不知道刚刚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他有点不自然的动了动脖子,不敢看贺九黎,只去盯着石头小路缝隙中长出来的一朵小小的白花。 他的心里很懊悔,又懊悔、又痛恨,自己竟然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贺九黎道:“我给你开一间客房?” 冷血仍不说话,半晌,他才抿了抿嘴,道:“不行。” ——他似是已恢复平静。 贺九黎挑了挑眉,意义不明的“嗯?”了一声。 冷血解释道:“一则,你的嫌疑并未洗清;二则,若有人铁了心要那你当替罪羊,或许会来暗杀你。无论如何,你不应该走出我的视线。” 贺九黎舔了舔嘴唇,丝毫没有意识到重点,非常有兴趣的说:“所以,你要住我房里?”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注意到了最大的“重点”。 冷血一顿,冷峻的脸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耳根子却瞬间红透了,他沉默了半天,这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九黎继续逗他:“那我该如何不走出你的视线?” 冷血迅速说:“我守在你屋外。” 他本来就想好了要这样干,只是刚才贺九黎如此直白的打岔,叫他瞬间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血和女孩子的交往并不多,但仅有的几次接触,让他也明白了一点模模糊糊的道理——女孩子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候她们说的“不好”就是“不好”,可有时候她们又会欲说还休、欲拒还迎。 所以冷血本来也搞不明白女孩子的意思。 但贺九黎更奇怪。 没有哪一个女孩子会面不改色(甚至表现的很有兴趣)的对一个男人说“你要和我住在一个屋子里”这种话的。即使是秦楼楚馆里的妓 女,也少有这样做派的。 所以冷血觉得难以应付。 他对贺九黎的感觉是很奇怪的,她是洞悉了他秘密的人,暴露在她的视线之下,总让冷血有种赤 裸 裸的、被刺穿、看透的感觉,那感觉当然是让人不太舒服的。 但在那种不舒服的同时,他又忍不住的在想,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与他分享秘密的人。 所以他也说不上来他对贺九黎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是贺九黎对他的心思……他却觉得自己已经看出来了。 看出来的同时,他还迅速的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太自恋了一些。 想不明白,十分想不明白。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贺九黎,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人?” 贺九黎:“哈?” 冷血心想,这样放荡不羁、不似人间女子的个性,仿佛仙宫一样的庭院,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着精怪?这样也许才能说得通。 他很少看话本子,所以对于精怪的分类并不是很清楚,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依稀听过的名字,于是便认真的问道:“你是那什么……狐狸精么?” 贺九黎顿时语塞,再看冷血,一双碧绿眼眸睁的有些圆圆的,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冒犯之处。 ——他连狐狸精是骂人话都不知道。 贺九黎便笑了。 她说:“我不是狐狸精,我是仙女。” 冷血双手抱胸,歪着头看她,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这话的真实性有几分,半晌,他才迟疑着“哦”了一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贺九黎:“…………” 这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看不出来。 贺九黎嘟囔了一声,不再纠结这问题,只是对冷血说:“你倒也不必守在屋子外头,我的屋子实在是大得很,不至于叫你没地方住。” 冷血怔了一怔,还没说话,就听贺九黎道:“到了。” 冷血循声望去。 面前出现的建筑,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奇异建筑,方正却不呆板,带着一种简洁又优美的美感,墙面不是木头,也不是砖砌,而是一种略带着粗糙的灰色,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材料。 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平整的琉璃大窗随处可见,冷血盯着那琉璃窗看,半晌,忽然道:“我相信你不会劫赈灾银了。” 毕竟能用得起这样奢侈之物的人,还真的有资格说“区区八十万两银子”的。 贺九黎淡淡道:“毕竟我是仙女。” 冷血道:“你说的对。” 贺九黎:“…………” 她还是分辩不出来他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的。 这让她相当的挫败,毕竟她可以一眼看出冷血藏得很深的秘密。她皱着眉扫了冷血一眼,却见冷血也正皱着眉,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一坨毛茸茸的猫球正蹲在冷血的脚上,它揣着两只前爪,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尾巴尖一翘一翘的打在冷血的另一只腿上。 贺九黎道:“啊,是阿狗啊。” 冷血的目光就又缓缓的移到了她的脸上,他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道:“这是一只猫。” 贺九黎道:“怎么,猫就不可以叫阿狗么?猫也好,狗也罢,不过是人赋予动物的一个名称罢了。阿猫阿喵阿咪都可以是狗,阿狗阿汪阿黄也都可以是猫。” 她这一番话说的很绕,大有玄意,冷血目光呆滞了一刻,好似有点转不过弯来,半晌之后,他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认真的道:“恩,你说的对,受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满记出了新的草莓甜品,今天的我在纠结吃不吃吃不吃吃不吃,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1-03-24 23:05:55~2021-03-27 19:0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的小天使:吴了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女神的裙摆 48瓶;白薇澜 22瓶;荒凉i 5瓶;宁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28、可乐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这样的人, 是最懒不下来的。他爱剑如痴,日日苦练,又不爱享受, 能站着就绝不会坐着,能坐着就绝不会躺着。1 所以对他来说,在贺九黎的门前守一晚上也不是什么十分难捱的事情。 但是看着贺九黎住的“小楼”, 他犹豫了片刻, 还是抬脚踏了进去。 因为这栋小楼实在是不怎么小,而且贺九黎坦言自己住在三楼,冷血抬头一望,就望见了挂满了整个三层的落地琉璃大窗。这样的窗子很昂贵、很漂亮。却也很容易碎。 所以如果他待在楼下,如果真的有人出现找贺九黎的麻烦, 他是没办法做到第一时间出现的。 ——生生死死,本来就只在七八步、两三下之间。 所以他还是抿着嘴进门了。 同陌生的外在一样, 这栋小楼的内部也让他十分迷惑, 明明柜子、几子、还有椅子他都是认识的,但是这些家具却与他从前见过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冷血走过很多地方, 也见过许多世面,却没想到原来京城之中,藏着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他不由的抿着嘴思考起了贺九黎的“仙女论”,说实话,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毕竟仙女都应当住在天上,而不应该藏在烟火人世间, 做迎来送往的客栈生意。 但有些事情本就是想不明白的。 他目不斜视的穿过一楼,贺九黎却从一个装满各色鼓胀胀袋子的大柜子里站定了,她皱着眉, 挑挑捡捡了半天,从里头拎了一包黄色的东西,随手丢给了冷血。 冷血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却发现那袋子虽然鼓鼓囊囊,却着实很轻巧,里头装着的东西随着这一抛一接,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贺九黎道:“吃吧,小狼狗。” 冷血有意识的忽略了那个意义不明的称呼,低头,略带思索的看着那个黄色的包。 他问:“这是什么?” 贺九黎道:“薯片。” ——乐事经典原味。 她的口气太过于平淡,就好像薯片是一种街头巷尾人人都会吃、人人都爱吃的东西一样,冷血平常不太在意这些,所以也不太明白这玩意就是是不是很风靡,迟疑了片刻,他乖乖点了点头,故作镇定的“嗯”了一声,低头撕开了那个黄色的袋子。 金黄色的、薄薄脆脆的薯片没有多余的味道,只有油炸土豆片的原味以及淡淡的咸味,冷血咔嚓咔嚓的咬进嘴里,像一只在不停嚼东西的兔子一样。 “唔,很好吃。” 他言简意赅的这么评价道。 贺九黎又扔了一瓶东西过来,冷血伸手接住,那是个曲线型的玻璃瓶子,刚刚从冰鉴(或许是冰鉴,冷血也不明白)里拿出来,上头挂着一层淡淡的冷霜,而瓶子里头装着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液体,黑色的,冒着可疑的泡泡。 一般来说,会冒泡的都是毒 药,还是腐蚀性极强的毒药,一旦喝下去就会穿肠烂肚,死的极惨。 冷血一愣,忽然听见一声细小的声音,然后就看见贺九黎也拿了与他手中一样的瓶子,正大剌剌的仰头,要将里头穿肠烂肚的可怕毒 药喝下去。 他的手动的比他的脑子更快,啪的一声,就打掉了贺九黎手里的玻璃瓶子。 贺九黎:“…………” 贺九黎:“……………………” 她站在原地,冰阔落掉在地上。 贺九黎:“……你干什么?” 冷血皱眉道:“有毒。” 贺九黎:“…………没毒。” 冷血面色冷峻,丝毫不为所动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有人要害你。” 贺九黎:“真的没毒!!” 冷血那张总是很酷的扑克脸上便多了几分茫然,只仍坚持道:“这东西一看就有毒。” 正在此时,林诗音忽然从楼梯口处探出了头。 林诗音每天都跟着贺九黎去饮冰室忙活,她只给了贺九黎一把檀香小扇,就在这里窝了三四个月,如今是日日心慌难耐,只觉得自己千万不能给她添麻烦,于是就天天帮贺九黎打打下手之类的。 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天天从早忙活到晚上,一回来简直累得是倒头就睡,今天也正是如此,只是酣睡到半夜,忽然听闻楼下有动静,她迷迷糊糊的起了床,迷迷糊糊的在楼梯口查看。 “…………阿九?” 林诗音揉着睛,嘟嘟囔囔的叫了一声。 贺九黎一回头,就看见了穿着小熊□□睡衣睡裤的林诗音,她头发散着,头顶翘起一根呆毛,有些迷迷糊糊的一边下楼、一边开口道:“这么晚还不睡……唔……” 贺九黎伸手把她头顶的呆毛给压下去了。 林诗音还没清醒过来,也没看见冷血,只看见了地上掉了一瓶可乐,她茫然的眨了眨,道:“唔……可口可乐……?” 贺九黎道:“唔,你来的正好,快点告诉他,可乐就是可乐,可乐没毒!” 林诗音:“……??” 她这下有点清醒过来了,偏头看见了立在一旁,双手抱胸的冷血,呀的惊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贺九黎道:“这是冷捕头,今天会在这里住一晚。” 说实在的,林诗音并不喜欢多与人交往,对待这些正直青年的侠客英雄们也总是有些抵触——或许是因为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李寻欢,总是不想让自己被他误会。 ——即使李寻欢在她搬出李园之后三四个月来,一直对她不闻不问。 林诗音对着冷血点了点头,淡淡道:“冷捕头。” 冷血也淡淡的点头,并不多言。 贺九黎不依不饶,拉过林诗音,又重复了一遍道:“你快点告诉这个人,可乐就是可乐,根本没毒!” 林诗音听了这话,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贺九黎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女孩子,她神通广大,能在汴京城中造出这样一个世外仙境,为她提供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但有的时候,又的的确确幼稚的像个小孩子。 林诗音心想:若一辈子都能与阿九一起住在蓬莱客栈之中,好似也没什么不好。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来,当着冷血的面咕嘟咕嘟喝了一口,安抚性的道:“阿九说的对,冷捕头,这的确是饮子,不是毒 药。” 这话虽然是对冷血说的,但是林诗音却一直温柔的望着贺九黎,根本连看都不看冷血的。 冷血倒是也并不怎么在乎这个,他“唔”了一声,又盯着那瓶子里的黑褐色液体看了一会儿,这才道:“好的,是饮料……嗯,是叫……蝌蝌啃蜡?”2 刚刚林诗音不清晰的说了一声“可口可乐”,冷血听错了。 他是在是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叫这种名字的饮子,一听就让人觉得一股诡异的味道。 贺九黎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冷血知道她是在生气自己刚刚打掉她的……蝌蝌啃蜡,他吞了吞口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半天才上前去,把自己手里的那一瓶递上去,干巴巴的说:“……你喝吧,我不阻止你了。” 贺九黎冷笑:“我不喝,你喝。” 冷血犹豫了一下,又十分的乖巧的点了点头,道:“好,我喝。” 那琉璃的瓶子上头封着一个奇怪的盖子,他试了几下,不得要领,又见贺九黎双手抱胸的倚在墙上,只与林诗音说着话,并不理他,就知道她还在生着气,于是只好自己继续闷头研究。 贺九黎扔了个起子给他。 冷血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要怎么做的,只不过他一开瓶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瓶口处的起泡忽然诡异的增多,在他打开瓶口的一瞬间,从瓶口里冲了出来! 倒也并不是不能一把扔掉,只不过他一想到贺九黎好像还在生气,就犹豫了一下,于是就错过了把可乐扔掉的时机,半瓶可乐就全部喷在了他的脸上和衣服上。 冷血动也没动,还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甜的。”他说。 贺九黎忽然他真是可爱极了。 她的表情顺便就成(假装)生气变成了有点无奈的样子,她对冷血说:“你去洗个澡吧,顺便换一身衣服。” 甜的东西干掉会发黏,冷血现在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脸上、身上、还有头发上全是黏黏的触感。 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可是……” 他的话音还未落,忽然见贺九黎手中银光一现,冷血心中一惊,立刻偏头躲开,有什么东西便顺着他的面颊擦过,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那东西甩到了墙上,冷血偏头一看,却发现原来是一滴水。 一滴……水。 他眉头一皱,正欲说话,贺九黎却微笑着说:“你看我这出暗器打的怎么样?” 冷血道:“……很好。” 哪里是很好,简直是非常好,好的不得了。冷血做梦也没有想到,贺九黎……居然功夫这么好。她的身上虽然没有一丝内力,但她却使得一手好暗器,这跟他的大师兄无情正是相同的路子。 他有些惊奇的望着贺九黎。 贺九黎道:“所以即使有人来杀我,我自己也完全能应付的了,你还是快点去洗澡吧。” 冷血听她语气之中有几分无奈,不由的心头一动,缓缓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罕见的笑容,轻轻的说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1:原著描写冷血 2:可口可乐进入中国最开始的译名就叫蝌蝌啃蜡,2333333 另外明天上夹,更新时间改为23:00,大家0点不要等了哦。 感谢在2021-03-27 19:07:11~2021-03-27 23:3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常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含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29、诈骗信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要洗澡, 自然要进浴室,贺九黎给他在二楼找了一间客房,又指着花洒对他说, 朝右边掰就可以出热水了。 古代人要洗澡,可的的确确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要劈柴、要生火、要烧热水, 烧海量的热水,倒进浴桶里头去, 才能舒舒服服的洗个澡。 这夫下来,不仅麻烦, 而且十分的浪费时间, 所以冷血通常情况下都是直接去井边打一桶井水从头顶冲下去了事的。 所以听到贺九黎轻描淡写的说,只要把那个把手往旁边一掰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热水,冷血觉得很是稀奇,很严肃的对着她点了点头,伸手就拧开了开关。 只可惜他正站在花洒的正下方。 哗啦一声, 花洒被拧开到最大,水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一下子把他整个人都打湿了。 冷血反应很快, 迅速的把把手往回拧,花洒瞬间停止, 只又淅淅沥沥的拉出了几条水线, 嗒叭嗒叭的滴在了冷血的肩头。 他抿了抿嘴,后退了两步,一抬眼,就看见贺九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脸上一热, 有点无措的说:“……嗯,我学会了。” 一滴水正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滑。 冷血长了一张很英俊、很英俊的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嘴唇有种过于锋利的弧度,一如他那柄无鞘之剑一样,带着一种会无意识刺伤人的锐利。 他像是从丛林里钻出来的小野兽一样,对这人间的弯弯绕绕全然懵懂无知,只靠着野性与直觉来行动。 但小野兽被打湿了,他的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缓和了那种过于冷硬的弧度。贺九黎不自觉的去看那一滴自他下巴滑下去的水珠,轻轻、缓缓、慢慢的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乖昧的水痕,然后顺着他微微颤动的喉结下滑,嗒叭一声落入了湿透的、贴在身上的衣服里面,不见了踪迹。 夏天,人穿的衣服本就不太多,被水这么一打,全部软趴趴的贴在身上,丝毫起不到掩饰的作用。贺九黎可以看到他肌肉的轮廓,腰部精瘦,收出一个窄窄的弧度没入裤边之中,他察觉到了贺九黎不甚掩饰的目光,一下子又有些无措和紧张起来,甚至连小腹都有些绷紧了。 贺九黎适时的收回了目光,她在冷血的面庞上淡淡的扫过,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掩饰的笑意,向对小孩子说话一样的对冷血说:“那边的两个瓶子,左边那个用来洗头,右边那个用来洗身上。” 冷血飞快的“嗯”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比如叫贺九黎赶快出去,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 贺九黎笑了一声,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转身出去了。 但她的心的确跳的有一些快。 荷尔蒙被打湿、氤氲升起,随着贺九黎的一呼一吸在她的口齿之间震颤,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得到冷血的念头强烈到让她无法呼吸。 但只肖的看冷血一看,她就知道他并非是那种轻浮的、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贺九黎喜欢冷血,当然只是十分单纯的想和人家一起睡觉,但是这样的男孩子一般来说并不会接受一段这样轻浮的关系。 或许楚留香、陆小凤之类的男人会更适合她,但很可惜的是,贺九黎对花花公子真的是提不起兴趣来,这拧巴的偏好真是她通往睡觉自由的最大阻碍。 她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上三楼去了。 床铺干燥、柔软、舒适,贺九黎把自己摔在床上,盘算着是否要在商城里买一点来吃,但是又仔细一想,好像也不太得行。 那种完全,吃了以后是强制性昏迷个小时的,不到点意识根本不可能恢复的。多年来朝不保夕的生活,让贺九黎养成了很警惕的性格,再加上最近的确有人在暗算她,无论如何,贺九黎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像死猪一样结结实实的昏迷上七八个小时的。 她很严肃的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在商城里买了一瓶“熬夜面霜”,希望这玩意儿能让自己老的慢一些。 摊手,无奈。 虽然大概率睡不着,但是贺九黎还是象征性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两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慢慢的感觉到自己正在放松下来,意识也有些轻飘飘的…… 在睡着的前一刻,她的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的闪过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抹香鲸和大王乌贼搏斗起来究竟谁比较厉害? 她立马就清醒了。 贺九黎:“…………” 你这个脑子哟,关键时刻能不能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烂问题! 她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但是还是抑制住了这个冲动。她当机立断,立刻直挺挺的躺回去企图睡着,只可惜睡意这种事情实在是讲究缘分的,说没缘分就没缘分。 她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去外面散散心,走一走,谁知道刚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就看见了正抱着胸靠着墙小憩的冷血。 冷血很是敏锐,听见脚步声之后,立刻就睁开了双眼,眼神朝这边扫了过来,看见贺九黎的时候,他略微愣了一愣,然后下意识的道:“贺九……贺姑娘。” 贺九黎心情不佳,只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 冷血已换上了她给准备的换洗衣服,商城里没准备男式的古装,所以贺九黎只买了t恤和大短裤给他换洗,冷血随手把长发绾在脑后,穿着蓝色t恤和白色短裤,如果不看他身 边那柄寒光湛湛的无鞘剑的话,他倒是还真的很像个刚刚上大学的邻家男孩。 他的头发已干了——或许是用了贺九黎特地留给他的吹风机,额前的几缕碎发十分蓬松的扬着,倒是有点呆那意思了。他的脸虽然还是一贯的冷峻,但是这幅打扮却没由来的让贺九黎感觉很亲近、很怀念。 贺九黎道:“怎么还不睡?” 冷血言简意赅:“守夜。” 贺九黎道:“哦,好的。” 冷血看了看她,觉得她看起来有点憔悴,又有点烦躁,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也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贺九黎道:“听说有人要找我当替罪羊,睡不着呗。” 冷血狐疑的眯了一下眼,下意识的觉得这说法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于是点点头,哦了一声,干巴巴的安慰道:“不要紧,你会没事的。” 贺九黎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懒洋洋的下楼,越过他要出去。 冷血道:“你去哪里?” 贺九黎道:“哦,出门走走。” 冷血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做声。 贺九黎也不太想多说话,继续下楼。但是刚走了两步,就又停下来了,转身对冷血说:“你跟着我干嘛?” 冷血很茫然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守夜啊。” 即使贺九黎在他面前展现了她深不可测的发暗器技巧,冷血还是觉得他有义务、有职责确保贺九黎的绝对安全,因为贺氏四兄弟盗走赈灾银一案,本就是他全权负责的,他要确保每一个坏人都伏法,也要确保每一个无辜的人都平安。 贺九黎沉默了一下,道:“我只是去楼下走走。” 冷血一点儿也没听出她婉拒的意思来,很天然的点了点头,道:“好,你去。” 然后继续跟在贺九黎后头走。 贺九黎:“…………” 没办法,这个人的确是说不通的。 所以两个人就一起出门散步去了。 这真是诡异,因为无论是贺九黎还是冷血,在这一段路上皆是一言不发。贺九黎想着冷血,只觉得他看得见,吃不着,所以干脆不太想理他。 而冷血则敏锐的意识到了贺九黎不想理他,前不久,她还十分大胆的挑拨他的秘密、十分自然的突破安全距离,可是仅仅半个时辰过后,她的态度忽然变得冷若冰霜起来,令冷血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想不明白。 女孩子果然是很难懂的。 他想了又想,反思了又反思,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冒犯了贺九黎,于是只能闭嘴不言。 不说话,不说话总不会错的叭。 ——冷血如此想到。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花园的小路也沉默的亮起一片光晕,像是缠绕在脚边的雾气一样,草木的味道十分清新,各种花卉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被凉风送来,香云阵阵,叫人没由来的感到舒服和惬意。 几只萤火虫停在树叶绿色的花瓣之中,萤火明明灭灭,停留在世界的花蕊之中,在以生命感受世界,或是在以世界感受生命。 贺九黎望着那萤火虫,又想到了暗藏在她身边的危机,不由觉得十分荒唐和倒错,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里,祥和之下都藏着危险,从来都没有什么绝对的安全。这样一想,前面那些小世界给她带来的性格好似也并不是那样无用。 那萤火虫晃晃悠悠的在空中飘着,又忽然落下来,落到了一棵树的树洞之上,这棵树在贺九黎买下宅院的时候就在了,贺九黎无意把原来的景观全都拆了,于是这课带着树洞的树就被保留了下来。 她平时从未注意过这棵树,但今天,那只萤火虫落在树洞口的一瞬间,她忽然看见了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冷血的眼睛比她更尖,他上前一步,伸手进去,掏出了那东西。 是一封信,一封已被开启过的信。 冷血很谨慎,他扬了扬手,问了一句:“这是你的么?” 贺九黎摇摇头,道:“不是。” 那就是上一任主人留下来的了,或者是曾经在这里落脚过的贺氏四兄弟,冷血没说话,把信打开看了起来,贺九黎也凑上前去看了一眼。 信上只短短的写了几行字: “你好!我是金鹏王朝的公主上官丹凤,其实金鹏王朝没有灭国,只是王室财宝一直被歹人把持,只要你给我八十万两白银祝我复国,事成之后,就给你们记一大功,封你兄弟四人做国师。” 贺九黎:“…………” ……短信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把更新时间从0点改成晚上九点好不好?大家也不用熬夜等了。 诗人臧棣在他的随笔里写的:小诗人以生命感受世界,大诗人以世界感受生命,这话我还没参透,但是记住了(狗头感谢在2021-03-27 23:37:52~2021-03-28 16:3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顾常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30、糖炒栗子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这封信写的实在是太有那味儿了, 以至于贺九黎一时感到槽多无口,讲不出话来。 冷血倒是毫无障碍的开始思考了。 “金鹏王朝……” 他皱着眉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依稀好似有什么印象。 贺九黎倒是对这个名字真的很有印象, 前些天半夜闯入她家,并且大放厥词的女人,正是金鹏王朝的“郡主”上官飞燕。 而且从花满楼的只言片语之中, 她也可以很清楚的知道,郡主上官飞燕与公主上官丹凤, 乃是同一个人假扮而成的。 也就是说,上官飞燕和这座宅院本来就有关系。 那天, 贺九黎还奇怪上官飞燕是怎么一回来就知道花满楼在什么地方的, 现在想想,她应该是回来要做什么事情,顺带看到了花满楼,这才会气的发疯,跑来找她大放厥词。 冷血看到了她的表情, 便问:“你知道什么了么?” 贺九黎便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冷血嗯了一声,道:“看来这赈灾银失窃的事情同这早灭国的西域小国还有关系。” 他终于想起了金鹏王朝,诸葛神候藏书无数, 在一本古旧的书籍之中,冷血曾见过这个名字。 江洋大盗劫赈灾银是一回事, 但是里头要是掺入异国王室, 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冷血就在京中,自然想要回去同诸葛神侯言明此事,叫神候去定夺。 只不过…… 他看了一眼贺九黎, 最终还是道:“你同我一起回神侯府。” 贺九黎唔了一声,十分随意的说:“什么时候?” 这种程度的好说话倒也是冷血所没想到的,他略微有些惊异,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顿了顿,然后道:“越快越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末代王室身后可以动用的力量一定不会小,而且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陆小凤和花满楼都被卷入了这件事之中,冷血已不想再拖。 但是他又忍不住看了贺九黎一眼,她脸色有些憔悴,眼下有两抹乌青,显然是没睡好的。 冷血沉默了一下,道:“……明天早上去一趟也可以。” 贺九黎摇了摇头:“不必了,既然越快越好,今晚去,今晚就回吧,明天我还有生意要做呢。” 冷血便有些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看你眼下这两抹乌青,想必是很久都没睡过好觉了,如此更应该好好睡一觉。但是话到嘴边,他忽然福至心灵,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立刻闭上了嘴,只镇定的点了点,算是同意贺九黎的安排。 既然如此,当然是立刻动身的好,贺九黎转身回屋,叫醒了林诗音,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了她。 林诗音瞪大了双眼,她两耳不闻窗外事,虽然在名满江湖的小李飞刀李寻欢身边呆了许多年,却依然对这些江湖诡事一概不知,此刻听贺九黎一说,顿时慌了神,抓着她的手问她该怎么办。 贺九黎道:“我跟随冷捕头去一趟神侯府,我们不会有事的。” 但林诗音还是害怕,她从来都是住在仆从满地走的李园的,住进小别墅,完全是出于对贺九黎的依赖,如果贺九黎今晚出去了,整个蓬莱客栈——大大的蓬莱客栈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咬着下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抓着贺九黎的手却不肯松开。 贺九黎叹气。 林诗音是个好女孩,很温柔、很贤惠、也并不懒惰,但是她好像一定要依赖着谁才能安心一样,最开始是李寻欢,现在好像隐隐对她也有了这种依赖。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贺九黎叹了口气,道:“今晚我一定要去的。” 林诗音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那我……那我也跟着去吧……” 贺九黎并不想让她一起跟着去,这件事同她本来没有什么关系,贺九黎不想让她卷进麻烦事里。 于是她十分硬心肠的说:“不行。” 林诗音咬着嘴唇,沉默了很久,那一双秋水一样的美眸似乎也已经有些红了,半晌,她才道:“好,我……我等你回来。” 她还是没有忘记贺九黎与她非亲非故,收留她住这么久,已经做的十分厚道,她切记不可以再任性了。 贺九黎道:“你把门窗锁好,待在房间里,这门窗都是特质的,即使歹人上门,也是决计进不来的。” 林诗音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低低的说:“好。” 她本就是个病恹恹的大美人,被贺九黎养了三四个月,面上好不容易健康一些了,今天却又显出了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病态,脸色惨白,双手无意识的搅紧了自己的衣角。 贺九黎看见,心中一软,忍不住上去抱住了她。 “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了。” 然后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 林诗音笑了笑,温声道:“快去吧。” 贺九黎嗯了一声,站起来走了。 去神侯府的事情倒是挺顺利的,诸葛神侯听完这件事,只沉吟了片刻,便授意冷血一边保护贺九黎一边继续追查此事,冷血也正有此意,于是他便又跟着贺九黎回客栈去了。 至于贺九黎本人,她倒是实在觉得自己不需要什么保护,只是冷血看起来是个很执拗的人,她倒是也不想多费口舌。 至于有没有私心,那就见仁见智了。 来的时候已经夜半,回去的时候将近三更天,正是夜最深、最浓厚的时候,街道上空空落落,偶尔有几个人游荡而过。此时此刻,这夏夜倒是真的有点冷了。 正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好似是一个老妇人在叫卖糖炒栗子,那老妇人很老、很老了,老到叫卖声都露着风,颤颤巍巍的。 有几个年轻人刚从酒馆里喝道半夜出来,京城没有宵禁,故而时常会有这等醉汉,夜半三更醉醺醺、东倒西歪的往家里头走,有时困意正浓,干脆就往街边一倒,呼呼大睡。 这几个醉汉嘻嘻哈哈的出来,正好碰上了那叫卖糖炒栗子的老妇人,为首那人脚步虚浮,大着舌头问那老妇人:“大……大娘,你这糖炒栗子,怎么卖啊?” 老妇人殷勤的答:“五文钱,五文钱一大包。” 那醉汉便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来,他脸色红通通的,眼神迷离的望着那散发着甜香的栗子,吞了吞口水,道:“好……来,来一包……” 老妇人便笑了。 几个年轻人喝了酒,偶尔遇见一个叫卖栗子的老人,一时兴起就想要吃一些,这本是一件十分普通、十分不值得一提的事情,若是这些年轻人明天还能醒酒过来,一定会把这件小事给忘掉的。 “若是还能”。 几个年轻人买了栗子,便在老妇人的小推车旁边分而食之,栗子的确很香甜,他们连着吃了好几个,却忽然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的脸上已是中了剧毒的黑青色,腹中绞痛,仿佛穿肠烂肚一般,老妇人诡异的笑了起来,那笑容之中竟是愉悦的很,只听她用那种苍老的、仿佛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声音问道:“怎么样,老婆子的糖炒栗子好不好吃啊?” 年轻人震惊的问:“为……为什么……” 老妇人没有回答,她只是用一种阴森又残忍的眼光盯着他们看,那糖炒栗子里头的确搁了不得了的剧毒,几个年轻人忽然开始呕血,大口大口的呕,停都停不下来,呕的内脏好似都快要出来了,紧接着,他们的鼻子、眼睛、耳朵都开始流血,年轻人吓得尿了裤子,拼命用手去擦,去堵自己流血的孔,却摸到了自己开始发烂的皮肤,比发烂的香蕉还要更软烂,一摸就掉下一块肉来。 他们现在已不像是人了,像是地上的一滩烂血肉。 老妇人尖笑起来,大声说道:“因为我爱!因为你们倒霉!” 这话几个年轻人听不见,贺九黎和冷血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本还在奇怪,这半夜的怎么会有老人还在卖糖炒栗子,贺九黎慢慢的走着,并不着急,只想着待会儿碰上了这个老婆婆,一定也要买上一些、尝上一尝。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路,忽然就听到了惨叫和哭嚎声,还有这老婆子放肆又愉悦的尖叫。 贺九黎立刻变了脸色,与冷血极其默契的对视一眼,冷血登时飞驰而出,像闪电一样蹿了出去,朝着声音出现的地方疾驰而去,贺九黎也立刻赶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见到了死相凄惨的几个年轻人。 他们烂做一团,青石板被鲜血染的发黑,之所以说是“几个年轻人”,是因为一眼望过去,根本分不清地上究竟有几具尸体。 那老婆子还在笑,看见了冷血和贺九黎,也并不惊慌,只是慢条斯理的说:“哟,又有人送上门来了。” 她之所以这么有底气,不仅是因为她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熊姥姥,还因为她是剑术大师公孙兰,是唐朝传奇的公孙大娘的直系后代,深得公孙家的剑法真传。 她看见了冷血的无鞘剑,却装作看不见一样,挑逗似的开口道:“小伙子,吃不吃糖炒栗子啊?” 冷血的脸色已是彻骨的冷,他盯着公孙兰,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我请你吃糖炒栗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孙兰的无差别真的好恶心! 感谢在2021-03-28 16:30:59~2021-03-29 23:0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年 20瓶;闲随鹤断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31、仙女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熊姥姥, 不,公孙兰这样的人,真是死不足惜。 贺九黎这样想, 冷血也同样这样想。他的剑本就是无鞘,故而少了剑出鞘的时间,他话音刚落, 闪着寒光的剑尖就已到了公孙兰的身前三寸。 公孙兰道:“你这小伙子,怎么这样急躁……” 她一边笑着说话, 一边却已掠到了五步之后,冷血的动作已然是快的惊人, 可是这个易容成老太婆的女人却更快! 冷血眼神更冷——这样的绝顶轻功, 或许只有“盗帅”楚留香和他的三师兄追命能追的上。 公孙兰吃吃的笑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觉得我好看么?” 她一笑,脸上的褶子就深深的挤在一起,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很显然,戏耍冷血让她感觉十分的好。 冷血道:“闭嘴。” ——他对“女犯人”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差。 公孙兰的手在自己脸上晃了一晃,顿时, 冷血和贺九黎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绝艳的女人,这女人还穿着老太婆才会穿的粗布麻衣,可是她的身体却忽然舒展了, 脖子的弧度像一只优美的天鹅。 她是个稠艳的美人,那玉容是如此的高贵, 令人不敢直视。 她仍是吃吃的笑, 但笑声却也已变得如银铃一样动听。 公孙兰笑道:“你还要让我闭嘴么?” 她已是完全的自信。 冷血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他冷峻的面容竟是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 冷血道:“闭上你的嘴。” 公孙兰的脸色变了,变得像猪肝一样红。一个自视甚高的美人,最恨男人对她不屑一顾。 寒光一现,两柄短剑已然到了她的手上, 那正是公孙兰使得“剑器”,彩绸系在短剑的剑柄之后,在夜风中放肆的飘扬起来。 冷血略弓着身子,好似一只蓄势待发的小野兽一般。 公孙兰冷冷道:“你死在我的剑下,也并不枉此生。” 冷血残忍的笑道:“你死在我的剑下,却会后悔自己活着!” 二人的剑击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贺九黎双手抱胸,立在一旁,旁观二人决斗。公孙兰的身法优美又鬼魅,冷血却带着一种无畏的热血,只想着从她身上撕咬一块肉下来,公孙兰应该是从未见过这种打法,一时之间竟有些应付不开。 他们二人,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用剑高手,只是公孙兰的轻功要更胜一筹。 打了半天,公孙兰发现自己从冷血这里绝讨不了什么好处,便立刻蹿出了五步之外,笑道:“这些糖炒栗子,一个可以毒死三十个人,可珍贵着呢。” 冷血理也不理她,双腿猛地发力,蹬出三四步远,剑锋带着无比锋利的剑意向公孙兰的喉咙刺去,公孙兰丝毫不生气,又轻飘飘的掠了出去,像是戏耍冷血一样。 她银铃一般的笑着,道:“这样珍贵的栗子,我劝你最好还是都收起来,哪天见了敌人,就送给他吃!” 这话一落地,她整个人忽然都掠了出去,眨眼之间,就已与冷血拉开了半条街的距离,她有天下最卓绝的轻功,确信冷血是绝追不上她的,故而如此游刃有余,巧笑倩兮。 只不过她的确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她并没有把贺九黎放在眼里。 贺九黎虽然会功夫,但她的轻功造诣决计比不上公孙兰,公孙兰的身影一闪,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但,贺九黎虽然追不上她,却有别的东西可以追的上她。 贺九黎曾穿越去修仙世界,那个世界是靠金木水火土五种自然元素运行的,相生相克、相辅相成。而修仙之人也有自己对应的属性,高阶修士可以自由的取用自然之力。 贺九黎在这个世界里获得的金手指,就是她的“冰系异能”,算是水系的一个变种,虽然后面穿越去宫斗的时候这能力大都用来做刨冰了,但从本质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能力。 冷血追不上公孙兰,却还是不肯放弃,一脚蹬出去上了屋顶,死死的追在公孙兰身后。 此时此刻,他的确没空管贺九黎了,只觉得她既然发暗器的功夫那么好,想必这一会儿的时间,自保肯定没问题。 在疾驰之中,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气。 不是杀气、不是剑气,而是那种……由冷空气带来的、真实的寒冷。 第一个想法是不可能,如今正值盛夏六月,即使在半夜,也绝不可能会有这种温度!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变化,一道白霜迅速的在他旁边结下,顺着屋顶飞快的蜿蜒向前,在屋顶的瓦片之上留下了一道像是白蛇一样的痕迹。 冷血的动态视力很好,所以在疾驰之中,他也能看见,那道结起的白霜之上,居然挂起了细细的冰丝,在这高热的夏夜之中,闪着寒冷的银光。 那条蜿蜒的、闪电一般迅速的白蛇,转瞬之间就追上了公孙兰燕子一样的身影,只听公孙兰一声惨叫,忽然重重的从屋顶上滚了下来。她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季节屋顶会有冰霜,所以一时大意,脚下打了滑。 可是她毕竟还是个武林高手,身形在空中稳重,两脚便稳稳的落到了地上,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的鞋子,黏在了地上。 ——不,不是黏,是被冰冻在了地上。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公孙兰对于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也还是惊惧不已,她脸色惨白,似是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一样。 再看周围,以她为中心的一圈地方,地上都结了一层冰霜,那冰面并不光滑,反而挂着许多细小的、似是银针一样的冰丝。 一阵夜风送过,送来了一朵夏日里头常见的小野花,那野花落在了冰针地衣之上,轻飘飘的,像是一个充满倒错感的玩笑。 冷血一步步的走过来,他手里提着剑,剑锋上闪着寒光,同地面上的冰霜地衣交相辉映,倒像是从雪地里来的杀手一样。 公孙兰尖叫道:“是你……?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冷血那双碧绿的眼睛十分平静,对这诡异的场景竟是丝毫不感到奇怪,他看着公孙兰花容失色的脸,动了动嘴唇,道:“不是我。” “那是谁!有妖怪,这里有妖怪?!” 冷血道:“不是妖怪。” 公孙兰脸色惨白,死死的盯着冷血,想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冷血却依然很平静,他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所以十分冷静、也十分笃定的说:“是仙女。” 公孙兰:“…………??!!” 贺九黎慢慢的走过来,正好就听见了这句话,顿时有些僵硬,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冷血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便回头看了看她,并没有说话。 他虽然是一个看着很冷峻的酷哥,但是心思却很单纯,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也都并不了解,贺九黎说自己是仙女,他就真的恍然大悟,心道:哦!怪不得可以在夏天搞出这种东西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冷血的接受能力很良好,情绪十分稳定。 贺九黎反倒是被他的好骗程度惊呆了。 这……这也太天然了吧! ——她不禁对自己随口忽悠冷血的行为产生了一丢丢的愧疚。 公孙兰呆呆的站在原地,似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折在这里,她不甘心的咬住了下嘴唇。 忽然,公孙兰整个人腾空跃起、旱地拔葱,一下子窜出去好几步远,一句话都不说的拼命逃命。 一双鲜红的鞋子被冻在原地,她原来是直接脱了鞋逃命的。 冷血不追,只是忽然很快的扫了贺九黎一眼,提醒道:“她跑了。” 贺九黎道:“情急之下把鞋子脱了,倒也有几分急智,只可惜这急智只能用一次。” 冰蛇蜿蜒而去,如一条细细的银河,虽然美,却很危险。 公孙兰足尖点地,再要跃起之时,却只觉得脚尖一痛。 地面的温度太低,而她的脚又带着温度,二者接触之时,冰冷的地面牢牢的黏住了她的足尖,强行跃起的结果就是皮被扯下,血肉模糊。 一个武林高手,这点痛还是能忍的了的,只不过一下可以忍,多来几下却不一定,公孙兰强忍着剧痛落下、跃起,只走了不到五百步,两只玉足就已血肉模糊,如同刀劈斧砍一般,叫她再也跃不起来了。 恍惚之间,她的脚一崴,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冰霜地衣之上。 手掌,侧面颊与冰面接触的感觉如此明显,她已经不敢乱动,因为她知道,这一下挣扎,毁掉的就不是她的脚,而是她比江湖四大美人加起来还要更美的脸! 脚步声已慢慢近了,那冷峻的男人手中持剑,而那白衣的女人则更恐怖,仙女?这世上难道真的有神仙?神仙也觉得她做的恶事太多,要用这种方式来了结她么? 当哐一声,一柄短剑被扔在了她的面前,短剑后头坠着彩色的缎带,这正是她的剑器。 只听冷血道:“你自杀,或者我杀了你,你选一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诸君!有没有舔过北方冬天的大铁栏杆! 感谢在2021-03-29 23:08:38~2021-04-01 21:0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邪 100瓶;颖离 10瓶;宁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32、夜粥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公孙兰顿时心如死灰。 她这一生之中, 不知靠这种可怕的糖炒栗子杀了多少人,她看轻人命、看贱人命,但是当她要死的时候, 她忽然感受到一种至深的恐惧,这恐惧令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冷血看着她哭,自顾自的说:“你好像已做出了选择。” 只见冷血剑尖一动、寒光一现,公孙兰的喉咙就已被刺穿, 她瞪大了眼睛,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就这样死在了汴京夜半的街头上。 害人无数的熊姥姥就这样死了,这也算是为江湖除了一害。 冷血的眸子垂着, 一甩自己的剑,剑上的血珠便在地上溅出一道血痕。他盯着那血痕看,好似已有些出了神, 双眼已有些涣散,然后他又像是忽然惊醒一样的缩紧瞳孔,眼神有些不自然的移开。 贺九黎当然是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了。 冷血不是一个擅长掩饰的人,他能把自己的本性压制、掩饰成这个样子,已是十足的不容易。 而从那种令他目眩神游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之后,冷血又一次的感到了愧疚和厌恶,他当然也是因为正义去杀公孙兰, 但是在这正义之中, 有几分是出于他嗜杀的天性 冷血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来, 他垂着眸,那一双碧绿色的瞳仁里被压抑的自我厌恶感染成了更深一些的墨绿,像是远东之地针叶林的颜色一样。 他一言不发,反手收了剑, 头发的阴影挡住了眼睛,所以贺九黎只能看见那紧绷的下颌角,还有抿起的嘴唇。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头,有些恹恹的,不知为何,却让贺九黎想起了一只被淋湿的流浪狗。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揉一揉他的头发——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只随便的束起,有一些凌乱,但却让贺九黎莫名觉得,摸上去说不定会很柔软,就像是长毛猫蓬蓬松松的毛一样…… 冷血下意识的就躲开了。 他倒是并没有非常抗拒这种行为,只不过训练有素的身体下意识的会躲开这种突破安全距离的行为。 他一躲开,就有一点点后悔,下意识的去望贺九黎,贺九黎其实本来也对摸到长毛猫不抱什么希望,这一下子被躲开,也不觉得窘迫,只是很淡定的收回了手,继续往前走。 冷血心里一急,下意识的说:“……你不要生气。” 贺九黎斜眼看他。 冷血略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似乎是觉得自己惹得她不快了,有点忐忑不安、有点无所适从,甚至一只手还下意识的捏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贺九黎心想:明明是个酷哥,却总是露出这种叫人很想欺负的样子。 于是她道:“我不生气,但你总得做点什么表示表示。” 冷血茫然的眨了两下眼睛。 他道:“呃……我站着不动,你摸吧?” 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奇怪的迟疑。 毕竟是个堂堂男儿,说出这种带着任君采撷的话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于是他的耳根子也有几分红了。 贺九黎装作没看到他窘迫的样子,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睛,她本就长了一双风采动人的凤眸,平日不笑,是个冰霜一样的美人,但一笑起来,整个人的身上又充满了一种令人目眩的艳光。 冷血悄悄的挪开了视线。 贺九黎的手忽然慢慢的向冷血伸出去,冷血盯着那只冷白、纤细的手,忽然一下有些呼吸困难,他的心通通通的跳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这是第一次和女孩子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但贺九黎的手却没有落在他的头上,她的手轻轻一拂,手指上便多了一朵冰晶雪花,手指一碾,雪花便在她的掌心里融化了。 她若无其事的说:“你头上落了雪花,我帮你弄下来。” 冷血愣愣的看着她,胡乱的唔了一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想的的确有点多,不由觉得很是懊恼,见贺九黎转身就走,他也只好乖乎乎的跟在后头走了,只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太自恋了! 二人回到蓬莱客栈时,已是三更天了,这一晚上,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的来,实在是叫人累得慌。 而且人要是半夜不睡觉的话,就很容易饿。 贺九黎如此,冷血更是如此,莫要忘了,他刚刚还和公孙兰打了一场追逐战,这实在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情。 所以,冷血的肚子就叫了一声。 这声音的确有一点点大,所以贺九黎也听见了,她望了冷血一眼,道:“……你饿了?” 冷血腾的一下就烧起来了,他心里头窘迫的要命,面上却还是一副酷哥一样的表情,冷峻又若无其事的说:“……不饿。” 然后他的肚子又叫唤了一声。 冷血:“…………” 贺九黎:“噗。” 冷血抿着嘴不说话。 贺九黎道:“喝点粥吧,正好我也饿了。” 冷血一愣,下意识的要说不用麻烦了,但是贺九黎已转身上了二楼,冷血没办法,只得跟着她一起上楼。 二楼的开放式厨房总能让第一次来这里的人感到惊异,冷血也不例外,明亮的灯光打在岩板的料理台上,让料理台呈现出一种柔和又清洁的光芒。刀具挂成一排,闪着寒冷又锋利的光,冷血一见了那一排刀,目光忽然就移不开了。 因为那刀具锻造的实在是太好,用的铁也实在是太好。但凡是有兵器的人,对锻造的技术和原料总是十分敏感的。 贺九黎有十几把刀,从西式的主厨刀、面包刀到剔骨刀、菜刀,全部一应俱全,不仅如此,刀里头还有好几把十分珍贵的大马士革钢刀,刀身上布满了流水一般的纹路。 这是花纹钢。 非常珍贵的、用来制造兵器的材料。 而本朝当然也知道这种大马士革钢刀,从波斯一带传入,价格高昂,价值连城。 这样珍贵的东西,却被贺九黎拿来做……餐刀。 冷血觉得今天他见到的不能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以至于让他都有些麻木了。 他冷静的告诉自己:仙女有什么都不奇怪、不奇怪、不奇怪。 在他这样子催眠自己的时候,贺九黎已经开始动手煮粥了。 煮的粥是最简单的白粥,米需用当季的新米,这样才有米香和米油。传统的白粥要用锅子煮三四十分钟,但是今天贺九黎用了高压锅,力求能快点喝上软烂浓稠的白粥。 但是喝白粥却不一定是清淡的。广州、潮汕一带对喝粥都十分讲究,广东人爱生滚粥,鸡鸭鱼、猪牛羊、鱼卵、水蛇,都可入粥,白粥清绵,食材又讲究是鲜,有粥底绵绵做保,无论是什么食材,在保留了原味的同时,又显得十足温柔暖胃。 到了潮汕,更是了不得,随便一家粥店,摆出来的配粥小菜都得有四五十种,从海鲜到家禽,一应俱全。 食一碗夜粥,倒得四五十种鸡鸭鱼肉配它,能不香,能不好喝么? 贺九黎穿越前,曾有幸去过两三回,实在是喜欢的紧,只是四十五种配菜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只能随意弄两样小东西来配。 其一是肉松。 不是那种面的肉松,而是脆肉松,咬在嘴里咯吱咯吱的,满口咸香,一口肉松一口白粥,实在是美的很。 其二是豆豉鲮鱼的罐头。 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罐头,小时候贺九黎爸爸爱吃,她尝了一口,只觉得好咸,但是后来长大之后工作忙,用这玩意配白饭,她才发现……这是什么神仙东西啊!! 鱼肉应该是炸过用油封的,油浸透了鱼肉,一口咬下去,虽然皮被炸的很干,但是肉却并没有很柴,豆豉鱼不辣,只是咸香可口,用来与菜同炒,据说也是极佳的,但贺九黎没弄过,她一般都是用来送白粥或者送白饭了。 开了一罐新罐头,又开了一包新的肉松,白粥很快就熬煮好了,开盖之后,一股米香,米已被煮的绵烂,舀起一勺,都有些挂勺,这正是一碗白粥优秀的标志之一。 贺九黎盛了两碗,端到了桌子上。 冷血抿着嘴,忽然抬起眼来,很认真的对贺九黎说:“谢谢。”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做饭,冷血说不上那种感觉,只能用行动来表达,只见他又低下头去,给自己送入一口热粥。 然后……就被烫到了。 他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只是碍于贺九黎还在看,不好吐出来,只能强忍着咽下去。然后郑重其事的说:“好喝的。” 贺九黎噗嗤笑了一声,道:“慢点也没关系。” 冷血的嘴角便勾了勾,轻轻的说:“好。” 这一个晚上,本来应该这样就很完美的结束了,但是忽然之间,屋子里的烟雾报警器忽然响了。 尖锐的声音像是一把剑一样,把所有人都惊了一跳,林诗音本来已睡着了,听见这一声响,立刻惊的披上外套就开门出来了,她知道这是什么响声,所以见了贺九黎的第一句话就是:“走水了?!” 贺九黎道:“是东侧的小林子里冒烟了,我过去看看。” 她有冰系异能,林子里又装了自动洒水装置,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火已经被自动洒水系统灭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了零星的小火丁。火虽然不成大问题,可是她的植物却被烧的光秃秃、焦黑焦黑的。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见有人来,踉踉跄跄的要跑,贺九黎骂了一声,飞起踹了一脚,正正好踢中那人的后背,把他踢的扑倒在地,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贺九黎一看那人,登时冷笑一声。 龙啸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过一篇文章叫《不食夜粥,何以行江湖》,哇,当时一下子就被这么棒的名字给击中了。 然后豆豉鲮鱼的罐头是真的很不戳!!下饭神器,我爸贼爱吃。 肉松配白粥也贼棒,那种脆肉松,一口白粥一口肉松,天灵盖爽飞~ 感谢在2021-04-01 21:06:45~2021-04-05 23:3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闲鹤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云、我是天夜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乐怡然 60瓶;日光 20瓶;尧、燕鱼凉、玲珑九心花、21529438、镜中月、汋沐浮沉 10瓶;陌颜夕 5瓶;宁云 3瓶;青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33、女鬼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龙啸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因为心中对林诗音念念不忘。 三四个月以来,林诗音一次李园都没回过,珠宝首饰、罗衫衣裙一概不要, 似乎已铁了心要留在贺九黎这里。 龙啸云和李寻欢本以为贺九黎与她非亲非故,根本不可能待她如李家一样的好,所以断定林诗音在外头待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去。 谁知道居然看见林诗音穿的像一个农家女郎一样,打着大辫子, 穿着便于干活的衣服, 在一家小店里忙前忙后,迎来送往。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因为这意味着林诗音宁愿每天累死累活的赚几百文钱,也不愿意在李园好吃好喝的当林小姐。 龙啸云心里恨的要死。 在他看来, 要不是贺九黎说什么“独立”、“自主”的妖言惑住了林诗音, 又多管闲事的收留林诗音,她怎么可能在外头呆了三四个月不回来!她在外头根本活不过三天! 这种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感觉, 简直让他恨的牙痒痒。 而且他是真的爱林诗音。 冬日小亭之中,她温着酒,一张玉面被冻的有些微红,像是映日的桃花、又像是寒冬刚开的红梅,她黑发鸦鸦, 如香云一般的髻;她双目含情,如秋水一般的荡漾…… 只一眼,龙啸云就无法抑制的爱上了林诗音,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 为此, 他处心积虑,拿捏住了义弟李寻欢优柔寡断又极讲义气的性格,诱导他把林诗音心甘情愿的让给他, 本以为可以顺利抱得美人归,岂料面团似得林诗音居然能干出离家出走这种事情来! 这一切都怪贺九黎! 他真想撺掇李寻欢一飞刀刺死她! 可是他又知道李寻欢那样的人,是绝不可能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去杀一个人的。 这一天,他喝得醉醺醺的,一边叫唤着林诗音的名字,一边踉踉跄跄的往回走,走着走着,正好路过了贺九黎的“蓬莱客栈”。 他恨得要死,胆子又因为喝了酒而大了许多,一时之间也记不起展昭的警告了,飞身就进了墙,想要直接把林诗音偷出来带回家。 只可惜贺九黎把自己的宅院装的像个森林一样,无人引路,极易迷路,龙啸云找不见林诗音,又气又急,看着满目的苍绿,忽然恶从胆边生,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林诗音不是不爱回李园么,好,他一把火把这破宅子烧了!看她还有没有地方呆! 本来就是一个深闺小姐,在外面抛头露面,算怎么回事! 她自己不嫌丢人,作为未来的夫婿,他还觉得面上无光呢! 他越想越生气,竟是伸手就从怀里掏了个火折子出来,点燃就扔进了灌木丛里。 看着那火星慢慢变大,把周围的植物都烧了个精光,龙啸云只觉得快意的不得了,好像这件事过不了几天就会回到正轨上一样。 谁知道,烟雾刚一起来,头顶就忽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声音,他被吓了一跳,立刻便要跑,只没想到刚跑没几步,身后就被人结结实实的踹了一脚,直把他踹的向前扑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龙啸云立刻清醒了,回身跃起,看都没看来人就劈头一拳砸下,却被那人骂了一声“杂种!”,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掴在了脸上,龙啸云狂叫一声,脸已被打的偏了过去,一个鲜红的掌印慢慢的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这座宅院的主人,贺九黎。 掌掴这种事情,侮辱大于伤害,更不要提龙啸云这样自认为是男子汉的男人,竟被一个女人给打了,当时就怒不可赦,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指着贺九黎就骂道:“妖女!妖女!你抢我未婚妻,如今又如此辱我,今日不杀了你,我龙啸云誓不为人!” 贺九黎冷笑一声,并不回答龙啸云的叫骂声,只是森森问道:“你烧的?” 龙啸云梗着脖子叫道:“是我又怎么样?你这样的贱人,没把你一把火烧死都算你好命!还不快把诗音还来!” 他或许是真的被烈酒烧坏了脑子,事到如今还敢这般口出狂言。 正当此时,忽然一个女声幽幽的响起,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带着羞愤,但是却绝没有软弱。 只听她咬牙切齿的道:“我……什么时候成你的未婚妻了,龙啸云。” 说话的人正是林诗音。 她披上了外衫,头发还散着,脸色煞白煞白的立在那里,她死死的盯着龙啸云,里头迸发出了愤怒的光。 龙啸云一听到林诗音的声音,顿时痴痴的向她望去,他已有三四个月没有和诗音说上一句话了,他是真的魂牵梦绕…… 龙啸云好像没听见林诗音的质问一样,痴痴的道:“诗音,我好想你……”说着,还脚步虚浮的朝林诗音走了两步,伸出手像是要摸摸她的脸。 林诗音啪的一声打掉了他的手,提高音量吼道:“我在问你!我林诗音什么时候成你的未婚妻了!” 她本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孩子,此刻却愤怒的像只母狮子一样。 龙啸云哪里见过这个样子的林诗音,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 他有些心虚、有些慌乱,却一点也不肯承认自己胡说八道,只是梗着脖子,大声的道:“诗音,你自小生活在李园,寻欢就是你的大哥,他自然也可以决定你的终身大事!他已将你许配给了我,你自然是我的未婚妻!” 林诗音一听这话,登时如同五雷轰顶,眼前一花,惨些晕了过去,还是贺九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她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她气的浑身发抖,手脚冰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以为……李寻欢只是要暗搓搓的把她推给龙啸云,却没想到他做的这么绝!竟以家长的身份,亲口把她许配给了龙啸云!! 贺九黎也没想到李寻欢居然做的这么绝。 她本来觉得林李龙三人的事情,还是要林诗音自己来做个了断,可是她实在没想到,李寻欢居然能干出把未婚妻直接许配给别人这种事。 林诗音性情柔弱,她实在不确定她现在到底能不能承受的住。 她皱着眉,低声唤道:“诗音,诗音,你没事吧?” 林诗音伏在她的怀里,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颜,叫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是从那压抑的更咽和吸鼻子的声音,才能发觉她已忍不住哭了。 她的肩膀抖动着,胸口起伏的厉害,眼泪一旦流下来,就好似再也收不住,林诗音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大,龙啸云和贺九黎全都沉默着,整个林子里就只剩下了林诗音的哭声。 她哭的这样用力,哭的这样歇斯底里,以至于这声音听起来已不像是一个温和有礼的小姐,而像是一只女鬼,一只被挖了心的女鬼! 她哭着哭着,又好似觉得很滑稽、很好笑一样的笑起来,她大声的笑,笑的花枝乱颤,停都停不下来。一边笑,一边还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实在是没想到,这天底下居然有把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许配个别人做老婆的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诗音一向都是一个温和、有力、矜持的大家小姐,无论遇到什么样子的事情,她都只会兀自忍耐,在自己的闺房里默默流泪,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哭又笑的像个疯子一样? 龙啸云被吓了一跳,扑向林诗音,嘴中急切道:“诗音你胡说些什么,你疯了么……?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丢人现眼了,我……我们回李园,现在就回李园!” 温柔可人的诗音,应该是受了什么委屈,都往自己肚子里咽的人啊,怎么在这破地方住了几个月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让他不认识了? 婚姻之事,乃是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都羞涩的说不出口的话题,更何况她被李寻欢抛弃,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的?!她不嫌自己脸面全无么?!也不想想李寻欢的名声么?! 龙啸云之前正是抓准了她这样子的顾虑,才能日日不断的骚扰她! 可现在,林诗音像是疯了一样,把自己的伤口血淋淋的、大剌剌的拿出来嘲讽,这龙啸云可怎么忍得,他急的立刻跳了起来,过来就拉林诗音的胳膊,想要让她闭上嘴不要再说了。 贺九黎怒从心中起,一脚就朝他心窝子上踹过去了,龙啸云伶仃大醉,动作迟缓,根本躲不开,被一脚踢中了心窝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冷血也已经赶到了,他本想上前帮忙,但现在看见贺九黎如此,只觉得好像也没有自己什么用武之地,就双手抱着剑立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 龙啸云捂着心头后退几步,满嘴都是血沫子,他恶狠狠的看着贺九黎,却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说不出来话,林诗音却有话说,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止住了颤抖,恨恨的对龙啸云道:“你告诉李寻欢,我林家虽然落败了,可人还没死光呢!我林诗音的婚事,还轮不到他来定!”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第34章 根基 林诗音一想到李寻欢居然干出了这种荒唐的事情, 心脏简直如同被刀子片成一片片的一样,疼的她呼吸困难。 龙啸云一时呆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林诗音, 而是一个女疯子。 林诗音恨透了龙啸云,见他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顿时觉得恶心的不得了,一股恶念冲上了她的头顶,她恨恨的瞪着龙啸云,开口道:“龙啸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深情的要命?李寻欢不要我, 你要我,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 龙啸云哑口无言, “我……我……”了半天, 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林诗音怒道:“那请你记好了, 我林诗音就是一辈子不嫁人, 做个自梳女,也绝不可能和你成亲!你、你知不知道,你那时每日在我身边骚扰, 我有多厌烦, 多……” “诗音!别说了!” 林中传出一声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激动的林诗音, 她因为激动而变红的脸忽然一下又褪去了所有的颜色,变得煞白煞白。 她已听出了这男人的声音, 正是她的表哥、她的未婚夫李寻欢。 李寻欢慢慢的从林子里走出来, 他的步子十分沉重, 一步一步, 似乎都能踏在人的心上一样,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贺九黎才发现,原来李寻欢是这样一个年轻的、英俊的男人。 他足够的挺拔,脸庞也足够的英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似是有绿色的波光微荡一样。只肖一眼,贺九黎就能够明白,这是一个可以令女人肝肠寸断的男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中龙凤,实在是不多。 可惜是个傻|逼。 他的目光充满忧郁与痛苦,他出来之后,首先去看林诗音爬满眼泪的苍白面庞,然后又像是被毒蜂蛰到一样,迅速的移开了眼神,转而去看被林诗音的话语伤的体无完肤的龙啸云。 他有些茫然,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做出放弃林诗音的决定,他是想了很久的。 表妹性子柔弱,龙大哥又爱她爱的紧,只要他退出,表妹必然会嫁给龙大哥,等过上几年,她就会明白龙大哥的好,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而他会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表妹,自己一个人浪迹天涯去。 这个计划在实施的时候,林诗音被他刺的伤痕累累,每次他对林诗音刻薄异常之后,都会自己大醉一场,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样是最好的,表妹嫁给龙大哥才是最好的。 后来一向乖巧听话的林诗音居然愤而离家出走好几个月。 李寻欢听到这消息时,简直担心的要疯掉,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找她回来,而是把这件事推给了龙啸云。 本以为这样能让她投入龙啸云的怀抱,没想到却完全的把她激怒了,让她这样口不择言的伤害龙大哥。 李寻欢茫然的要命,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问自己,我错了么?难道我真的错了么? 看着这一地鸡毛,他忽然不知所措。 林诗音、龙啸云,这两个人他都无法面对。 林诗音当然也看到了李寻欢,她不仅看到了李寻欢,还很清楚的看见了李寻欢自始至终只看了她一眼,一句解释都没有、一个表情都没有。 李寻欢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五味陈杂的对龙啸云道:“大哥,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林诗音的耳朵忽然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声音,她在盛怒和绝望之下浑身发抖,只觉得脑子里有根针在扎一样,视线模糊,口干舌燥,甚至连身上穿着的衣裳都变得扎人,把她戳的浑身都是血窟窿。 这就是她的好表哥! 这就是她的好未婚夫! 贺九黎的手忽然用力的握紧了林诗音的手,那只手很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道,一下子把林诗音从窒息的恍惚之中拉了出来,她气喘吁吁、眼泪连连的看着她,连声音都是颤抖的:“阿……阿九,我……” 贺九黎紧紧的锁着眉头,道:“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林诗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却用力的摇了摇头。 她道:“阿九,你……你没办法帮我处理的,我自己处理,今天,我自己做一个……了结。” 了结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刀子一样,深深的刺痛了李寻欢的心。 他不是没想过表妹会绝望,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表妹居然……这样的绝望。 把表妹拱手让人的他痛苦的要命,可是难道林诗音就会好一点么?不,她甚至比李寻欢还要更痛苦,更绝望。因为李寻欢是自己选择的,林诗音却是飞来横祸! 她只觉得荒唐极了,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李寻欢,李寻欢却仍不敢看她,逃避着她的目光。 男人,这就是男人,在做了错事之后,永远都只会逃避,好像不依不饶的女人才是原罪方一样! 林诗音嘲讽般的道:“原来这就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原来在你心中也像是可以随便送人的笔墨纸砚一样,是不是?表哥,表哥啊。” 她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换了从前的林诗音,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可是今日她实在是受的刺激太大,以至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李寻欢的背瞬间僵硬了,他像是听不得这话一样,低低喝道:“诗音,别说了!” 林诗音恨恨的道:“我为什么不能说,这些事情你能做得,我却说不得么?!” 李寻欢终于抬头,痛苦的望着判若两人的表妹,他的双手发起了抖,喃喃道:“这一切……不怪龙大哥,诗音,这都是我的错……” 都是他的错。 他一厢情愿的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林诗音最好的归宿,可是林诗音的想法呢?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林诗音是怎么想的,表妹太安静、太听话了些,以至于李寻欢从来就没有真正在乎过她本来的想法。 如今他看着判若两人的表妹,忽然醒悟到自己错了,是他把表妹的心片成了一片一片的,是他残酷的、无情的折磨了表妹这么久,把表妹逼的无家可归,只能在街边小店中帮工为生。 他的表妹……他的表妹可是大家闺秀啊,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该是怎么样的绝望和愤怒,才能叫她毅然决然的离开李园呢? 他的心痛的无法呼吸,他后悔了,他明白自己错了,可是大错已成,破镜难圆,他……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诗音? 李寻欢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近乎恳求的道:“诗音,我……我们先回李园好不好,表哥不逼你了,表哥……再也不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了。” 林诗音哀哀的看着他,轻轻的道:“不好。” 她的心已经死了。 她恨透了龙啸云,更恨透了李寻欢,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不仅恨他绝情抛弃,更恨他拿她当一个物件似得,随意就能送人。 她定定的看着李寻欢,道:“表哥,我不会再回李园了,我再也不会回去了,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李寻欢痛苦的握紧了双拳,不肯放弃道:“可是,诗音,林府早已经……你的叔父不是什么好人,住在李园,总比回林家要好上许多……” 林诗音嘲讽道:“都差不多的,我叔父会随便把我许人送出去,表哥也同样会,我在林府还是在李园,有什么分别么?” 李寻欢死死的压制住上涌的血气,近乎哀求的道:“诗音,你一个女孩子,没有根基在外头漂泊,实在是……” 贺九黎忽然道:“谁说她没有根基?” 林诗音诧异的望着她。 她立刻就握住了林诗音的双手,大声的道:“你我刚认识之时,你给我一柄价值五百两的檀木小扇,这五百两,我就擅自做主拿去装修客栈和了,诗音,今后客栈的收入,我按照比例每月分红给你,你介不介意?” 林诗音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样。 贺九黎又抢道:“如今你也算是我们客栈的东家,蓬莱客栈和饮冰室的产业,不仅有我一份,也有你一份呢,这算不算你的根基?” 贺九黎明白的很,林诗音对她的那种莫名的依赖,还有她日日累的要命给饮冰室帮忙,本质上都是因为,她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她惶恐不安,生怕哪一天碍了贺九黎的眼被她赶出去。 这种不安全感,是贺九黎无论怎么口头保证,都没办法消除的。所以她要给林诗音实实在在的东西,让产业和钱成为她的安全感。 林诗音哽咽着说:“……阿九,谢谢你,我……谢谢你,真的好谢谢你……” 贺九黎道:“所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你爱在这里住多就,就可以住多久,什么劳什子李园,寄人篱下,咱们才不回去!” 林诗音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35章 伏法 林诗音用力的点头, 一眼都不想看李寻欢。李寻欢的心都要碎了,他爱林诗音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却让她厌恶他、也厌恶李园, 这个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 双拳紧紧的握着,指甲深深的陷入了皮肉里面, 可他竟感受不到疼痛,他的脖子像是被一根绳子紧紧的扼住一样,让他觉得窒息,肺部也因为这种窒息而像是要爆炸一样难受。 林诗音转过头来看着他,只觉得非常可笑, 他做事做的那么绝情,现在却又摆出这样受害者的姿态一样, 难道错的是她林诗音么?! 她用力的呼吸, 用力的平复着嗡嗡作响的大脑。 林诗音一字一顿, 咬着牙道:“既然你我婚约已废, 还请表哥把你我父母多年前写的那封信给烧了吧。” 李寻欢如遭雷击一般的颤了两下。 他们两个定的是娃娃亲,小时候双方父母曾互通书信,定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林诗音的双亲出事, 这信也被辗转带到了李园,被好好的保存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没有走过什么正式的定亲流程, 这几封旧信,就像是两个人定亲用的婚书一样, 甚是珍贵。 即使李寻欢已决心把林诗音推给龙啸云, 但这信他却始终舍不得毁去, 只想的等表妹大婚之后, 一把火烧了了事。 谁知现在,先做出决断的竟是林诗音。 林诗音爱他有多深,他并不是不知道,所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她竟会如此决绝,比他……还要决绝的想要断绝两个人的关系。 李寻欢惨笑道:“诗音,你……” 林诗音不想听他说话,立刻打断了他。 “表哥,我来李园时,曾带了两口箱子,那里面皆是我林家的旧物。还请表哥差人送来此处吧,我……就不回去了。” 李园是她的伤心之地,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伤心之地去了。 李寻欢只觉得胸腔里快要爆炸,绝望和痛苦几乎要从他的喉咙里呕出来,他多想对她说对不起,后悔的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自己。 可是……没用了,只要看一眼林诗音的表情,就知道破碎的感情是绝不可能再挽回了。 李寻欢沉默了半晌,才艰难的道:“惯常服侍你的小翠,我也一并叫她来吧。” 林诗音道:“多谢表哥。”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像是厌倦了一样的转过身去,再也不想看李寻欢一眼,李寻欢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好似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一样。 男人总是这样,只有做错了事情,失去了爱人之后,才能后悔的恨不得把心剖出来。 林诗音恍若梦中,一步一步的走着,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软软的倒下。 贺九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才发现林诗音因为伤心过度,居然晕了过去。她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简直被李寻欢折磨的去了半条命。 李寻欢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要上来扶林诗音,只是他刚一踏出步子,就忽然感受到一丝杀气,那冰冷而尖锐的杀气来势汹汹,他敏锐的一躲,脸颊边就多了一道血痕。 身后的树干上,盯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冰片。 贺九黎冷冷的看着他,道:“滚开。” 很少有人对李寻欢说话如此的不客气,可是李寻欢此刻却只能苦笑一声,默默的受着,他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讲,但最后只说出一句:“贺姑娘,请你……好好照顾诗音。” 贺九黎冷笑道:“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是干什么吃的?” 把林诗音折磨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叫她“好好照顾她”,可真把自己当根葱啊。 李寻欢说不出话来,只能苦笑道:“是我的错。” 认错有什么卵用?认错林诗音就不会伤心了么?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贺九黎实在懒得看他在这里苦情表演,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十分厌恶道:“我说了,请你滚开,不要在我的院子里呆着。” 李寻欢十分苦涩,又十分低落,只得扶起龙啸云,一步一步的往外走,但贺九黎却冷冷的道:“我让你滚,我又没让他滚,他烧了我的院子,难道我贺九黎是好欺负的?” 李寻欢动作一僵。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大哥他……为情所伤,才犯下如此大错,贺姑娘,你这园子的损失,我李寻欢一力承担,还请你放他一马。” 贺九黎冷笑了一声。 她道:“为情所伤就能火烧民宅?你不如问问刑律,看看本朝刑律要不要放他一马!” 李寻欢一惊。 她的意思是要送官了。 江湖人的恩怨,从来都是自己了解的,哪有要告上官府的?可惜贺九黎又不是江湖人,江湖上的规矩与她何干?龙啸云三番四次的要找她的麻烦,她怎么可能放过龙啸云。 李寻欢的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他知道此事是龙啸云理亏,可是…… “火烧民宅,重者决痛杖以毙,轻者徒三年,流三千里。” 这话是冷血说的,他一直默默的呆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过,如今冷不丁阴森森的来上这么一句,倒是让人心头一惊。 惊的当然是龙啸云和李寻欢。 至于贺九黎,她只觉得冷血这孩子真上道!真给面子! 李寻欢的脸沉了下来,道:“阁下是……?” 冷血言简意赅:“冷凌弃。” 他不常自称冷血,但江湖上所有的人一听到冷凌弃这个名字,都知道他们面对的乃是四大名捕之一的快剑冷血。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连着破了几个大案,抓了好几个不可一世的魔头。 听到这个名字,通常意味着他们要倒大霉了。 李寻欢叹了一口气。 他最近一段时间来,叹气已是日常,可是今天他叹的气却好似还是比过往一个月加起来还要再多上一些。 他挡在了龙啸云的前头,对冷血微笑着道:“冷捕头。” 冷血冷冷的看着他,慢慢开口道:“小李飞刀。” 他听说过小李飞刀的大名,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甘愿把自己的未婚妻让出去——他不知道该说李寻欢太义气、还是太绝情。 冷血忍不住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在李寻欢的位置会怎么做。但这问题好像着实有些复杂,他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想的头晕脑胀,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干脆把这问题抛在脑后去了。 李寻欢叹道:“看来我是不可能请你网开一面的。” 冷血冷声道:“是!” 比这一声“是”更快的,是冷血的剑。 和冷血的剑一样快的,是李寻欢的身形。 他的面颊简直就是贴着冷血的剑尖过去的,冷冽的剑气在他耳边呼啸而过,竟令李寻欢有些耳鸣。他早就听说过神侯府冷四爷的大名,只是却从来没想过,他们两个居然有机会“过招”。 冷血出手快如闪电,却还有空说话,只听他冷冷道:“小李探花,你要藐视王法么?” 在他看来,龙啸云只因为情场失意就要烧了别人家的房子,这般目无法纪、为恶做乱,被扔进刑部大牢,也实在是自作自受。 他因此实在是不能理解李寻欢非要护着龙啸云是什么意思。 早在刚刚,堪堪听明白林龙李三人之间的事情之后,他就觉得李寻欢实在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李寻欢果然叹了口气,十分苦涩的道:“李寻欢不能看着自己的结义大哥去死。” 冷血皱了一下眉头,忽然道:“……但你却可以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去死?” 他估计是真的不懂,因为他并不是那种会故意含沙射影的人。 李寻欢痛苦的呼吸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闭上嘴一言不发。 在说话的间隙里,冷血又闪电般的刺出了一剑,李寻欢侧身躲过,出手如风,要去点冷血的穴道。可是冷血何其敏锐,一瞬间便意识到了他的意图并躲开了。 李寻欢进退不得,他不可能真的对冷血痛下杀手,可是他的武功又没好到能在冷血的剑下安然带走醉的走不动路的龙啸云。 眨眼之间,二人就已过了十七八招,李寻欢正欲说话,却忽然感到自己身边一阵冷风吹过,那冷风好似带着一千根钢针一样,恐怖的令人遍体生寒,李寻欢一惊,立刻回头要救龙啸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贺九黎的金手指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超出了所有认知的,所以李寻欢一回头,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龙啸云的手脚,都已被冰雪冻了起来,他的双手牢牢的被冻在了一旁的树上,手上覆盖着一层闪着冰晶的霜冻。 这霜冻虽然很美丽,却很可怕,因为人的手若是在这样的霜冻里面呆上一个时辰,那基本上有跟没有也就一样了。 李寻欢晃神之间,冷血的剑尖已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只肖稍一用力,他的剑就会刺穿他的喉咙。 ——他输了。 龙啸云脸色惨白,他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早就清醒过来了,此刻又惊又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是真的,他试着用力挣扎,想要把双手从霜冻中挣脱,但皮肉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让他立刻停止了动作。 贺九黎不是常人,她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贺九黎冷冷的道:“我不是江湖人,我也不爱随意杀人,我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让你这位好大哥去开封府大堂是过一遭,看看他究竟是该死呢,还是流放的好。” 李寻欢脸色很不好,这件事的确是龙啸云做的太过,贺九黎的做法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相反,她可以说是很仁慈了,但…… 本朝五刑,乃是笞、杖、徒、流、死。也就是说,除了死刑以外,流放是最重的刑罚,流放三千里,基本就去了荒蛮的岭南之地,一路上酷吏鞭打,重枷锁身,还要日日从天亮赶路到天黑,到了岭南之后,还要日日苦役,简直是比死还要折磨人,无论多么傲的骨头,在酷吏的鞭子和繁重的苦役之下,也会碎成一块一块的。 ……放火罪之深重,判的最轻,也是徒三年,流三千里。 他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结义大哥,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受到这样非人的折磨啊!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贺九黎很恶质的笑了一下,道:“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答应的话,大可以在这里耗着,他的双手双脚要是废了,你这义弟也正好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冰雪的伤害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人在低温里呆几个小时,直接冻死的都不少,肌肉组织坏死更不是什么稀罕事,李寻欢一听这话,顿时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无力的点了点头,道:“……冷捕头,麻烦你了。” 这就是做出决定了,流放苦役最起码比双手双脚都被人废掉的好。 而且,开封府掌管发生在汴京的案件,包拯铁面无私,由他审判,对龙啸云来说……是最公平的。 而他……已决定无论龙啸云被流放去了哪里,都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在作孽,他也应当受到惩罚。 李园的财富,他会全部都留给林诗音,作为她未来傍身的积蓄也是好的。 李寻欢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五味陈杂的望了林诗音一眼。 最后一眼。 冷血押着龙啸云去了开封府之后,并没有多留,匆匆告辞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贺九黎这边。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一晚上着实是发生了不少事情,饶是铁打的冷血,也忍不住感觉疲倦。 站在贺九黎的小楼前,他刚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门,门就忽然自己开了,冷血抬脚跨了进去,就看见贺九黎手里抱了一个……鱼玩偶?正无精打采的坐在一楼的长毛地毯上,眼下两抹可怕的乌青。 贺九黎心力交瘁,精神又松懈不下来,安顿好林诗音之后自己也试图去睡,只可惜还是睡不着。 冷血吓了一跳,皱着眉头说:“你……你该去休息一会儿。” 理智上来说,对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不应该这样逾越,可是从情感出发,冷血却总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多与她说两句话。 贺九黎恹恹的望了冷血一眼,他身上还穿着从自己这里拿着的T恤大短裤篮球鞋。鞋子是高帮的,裹住了脚踝,显得很是健气。因为站立姿势的原因,他小腿上的肌肉也绷着,同分明的小腿骨骼一起,显得格外的性|感。 她有点不开心的努了一下嘴,嘟囔着道:“睡不着啊……” 冷血道:“为什么?” 贺九黎不说话。 冷血上前走了一步,不屈不挠的问:“为什么睡不着?” 他皱着眉,一双碧眼之中透出了几分关心。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这有什么为什么呢?明明浑身每一个毛孔都累的要闭合了,眼皮也沉重的要耷拉下来了,可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清醒的,又疲惫又清醒。 贺九黎还想问这是为什么呢! 她有些不高兴,又看见了冷血那双既澄澈、又单纯的新绿瞳仁,他抿着嘴,目光十分认真的盯着她看,丝毫没想过自己这个样子或许会让贺九黎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征服欲。 贺九黎忽然伸手拉过了冷血的衣服领子,直接把他拉到自己跟前。 冷血猝不及防,眼睛十分无措的瞪大,又不明白贺九黎在想什么,又莫名不太敢轻举妄动,只能紧紧的抿着嘴,乖乖的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然后他就听见贺九黎说:“你跟我一起,我就可以睡得着,你来不来。” 第36章 玩笑 贺九黎那只白生生的手正紧紧的拽着冷血的衣服领子, 她坐在地毯上,冷血猝不及防被她一拽,直接单腿跪在了地毯上。 他两只手眼疾手快的撑到了她的身体两侧, 这才没有被那股子蛮力直接拽到她身上去。 只不过现在这样, 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冷血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把他炸的头晕目眩, 眼前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他竟然有点茫然,有点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像做了个白日梦一样。 ——但一切都很真实。 捏着他衣服领子的那一只手有点冷, 而她的身上也有一种冰雪一般的味道,让人恍惚觉得走近冬天。 很奇怪的是, 冷血的身上却是烫的, 他感到被灼烧——被自己的血液灼烧, 恍惚之间, 他好似听见一滴水掉在自己的皮肤上,发出了“滋啦”一声,化作蒸气不见了。 贺九黎并不是很安分的人, 她的手指骨轻轻的抵在了他的喉结上, 于是冷血忽然就觉得被扼住了一样,实在是呼吸不上来。 那个小小的接触面像是被烙红的银针刺入一样的疼, 好似要直接杀了他一样。 冷血的脊背僵直,双手发汗。 他听见了贺九黎的那话, 然后此时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血液一下子冲上头顶, 他抓着沙发的手忽然紧紧的收了起来, 在布艺沙发上留下了深深的褶皱, 这褶皱里藏着的都是无处安放的情绪。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贺九黎的脸。 她的脸离他很近,近到口齿之间交错的呼吸都能被他捕捉到。她皮肤很白,是一种泛着冷光的白,可是她的眉眼却是微微上挑的,好似在玩笑、好似在挑衅一样……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一双纯黑色的眼仁之中好像落了霜,只是那霜……那霜却不冷,那霜热的很、也烈的很。简直叫误入其中的冷血感觉无所适从。 冷血像是被吓到一样,立刻移开了视线,他的瞳仁不安的四处乱看,有点像一只炸毛又不敢跑的黑猫一样。 他浑身都写满了不可置信、写满了抗拒,可是贺九黎拽着他的手明明就没有用力,他却还是要保持现在这个不清不楚的姿势,一下都不肯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捆在这里一样。 一滴汗从他的额角落下。 贺九黎轻声的说:“你怎么流汗了?你很热么?” 这声音里很明显的带着几分笑意,冷血窘迫不已,脸红到了耳朵根子,他忽然一只手抓住了贺九黎在他喉结上触碰着的手。 贺九黎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倦怠的笑意,不怀好意的盯着他,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冷血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不要这样。” 贺九黎道:“是你非要问我的。” 她的脸忽然之间又冷了下来,好像有点心烦,又有点不耐。 冷血的手掌包住了她的手,听到这语气之后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惹贺九黎不开心了,又觉得自己嘴笨,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只得酝酿了好一会,结结巴巴的说:“……你不要生气。” 他好像总是在对贺九黎说这句话。 贺九黎忍不住笑了,她望着冷血忽然有些忐忑的神情,只觉得他是在是不禁逗,又对冷血这种超然的纯真和自然感到惊叹。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要总是道歉。” 冷血沉默了一下,低低的嗯了一声。 贺九黎又道:“我看你也累得不轻,不如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她总觉得调戏这种纯真小少年让人很心软,还是算了吧。 贺九黎打了个哈欠,试图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来,可是冷血却忽然皱起了眉,他有点不高兴的抿起了嘴,用力的收紧了一下手,把她的手牢牢的捏在他的掌心里。 贺九黎“嗯?”了一声,眯着眼去看冷血,冷血对上了她的眼神,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你……” 他迟疑着说。 “你……你为什么要说,……你睡不着?” 只要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得出来他在欲盖弥彰,他实在是太不会撒谎,但冷血这个人却好像有一种奇异的魅力,会让人不忍心去戳穿他的谎。 贺九黎也是一样的。 于是她只能干巴巴的说:“老毛病了。” 冷血沉默着没有说话,贺九黎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她望着冷血,只觉得他的睫毛好像忽然颤动了一下,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她一瞬间有些失神。 就在这一瞬间的失神之中,忽然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覆盖上了她的双眼。是冷血用自己的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贺九黎的身体忽然僵硬,她下意识的绷紧了,却听见冷血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在耳边道:“……先、嗯,先闭上眼。” 他身上有一股沐浴液的味道,被体温蒸的有些热,在这种距离之下,普通的味道也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他并不是一个很会搞氛围的男人,所以他的语气多少还是带点不自然的,但贺九黎听到他的话,却只觉得耳朵里酥酥痒痒的,她心中一动,嘴中喃喃道:“冷……冷凌弃……” 冷血嗯了一声,说:“我在。” 贺九黎苦笑了一声,道:“你这样子,我也不保证能睡着啊。” 冷血手上一顿,停了一会儿,忽然有点委屈的说:“可是……你明明说,只要我……你就可以睡的着啊。” 贺九黎忍不住道:“……所以你还没做到啊。” 冷血虚虚覆盖着她眼睛的手便觉得掌心发烫,这好像会出卖的他波澜的心情,但他又舍不得把手从她的脸上拿开。 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贺九黎却低低的笑了起来,用一种像是跟小孩说话的语气对冷血说:“好啦,我随便说说的,我现在就去休息,你也去休息吧,等醒来之后,我们商量上官飞燕和贺氏兄弟的事情。” 说完这话,她就想离开了。 冷血却忽然有些不悦的抿了抿嘴,贺九黎起身,刚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手腕就被冷血啪的一声扣住了,她“嗯?”了一声,淡淡的瞄了一眼冷血。 冷血冷冷的道:“难道你这人讲什么话,都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么?” 他耳朵根子还是红的,脸上还有些微霞,只是剑眉却紧紧的锁了起来,他有些不太高兴,所以手劲就下意识的重了几分,捏的贺九黎手腕子生疼。 贺九黎忽然觉得心情有点复杂,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冷血如梦初醒,慌忙松开了她。他不敢细看贺九黎的手腕,也不敢对上贺九黎的眼神,只得恨恨的盯着茶几上的一束花看,好像要把那束花盯出个洞来似得。 贺九黎又去看他的喉结,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好像在忍耐着什么似得。 她道:“我不开玩笑。” 冷血的拳头瞬间握紧。 他是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向贺九黎这样的女孩子。但不明白归不明白,情感上他是真的又被吸引到。 像中|毒一样的被吸引到了。 他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一样的忽然向前跨了一大步,走到了贺九黎的跟前去。 贺九黎被他这个僵硬的动作弄的莫名其妙,她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就听见冷血的声音有些发紧的说:“你……你放松一点。” 贺九黎:“……哈?” 然后冷血就忽然把她横抱起来了,贺九黎睁着眼睛,看他连脖子都红了,有点疑惑的问:“你怎么还懂这么多?” 还知道公主抱,这不像他呀! 冷血抱起了贺九黎,一时间心里砰砰砰的狂跳,听见她问,下意识的解释道:“以前去青楼的时候看到别人这样做过。” 贺九黎:“……你还去过青楼?” 冷血一下子意识到了不对劲,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不,不是,以前世叔说要带我们去见见世面,但是我没有……没有和别人……” 最后三个字……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贺九黎在他怀里低低的笑了起来,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赞道:“好孩子。” 冷血抱着她的双臂猛地收紧,把她锢的有点不舒服。 他听不得这话,那种略带着调笑的、又带着几分安抚意味的话,实在是让他觉得昏昏沉沉,好似人已在梦中一样。 几天之前,他还是一个和漂亮姑娘基本无缘的母胎单身,现在这样的情况,他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贺九黎懒懒道:“我住三楼的。” 冷血低低道:“……我知道。” 他一步步的顺着台阶往上走,走的很慢,但是又走的很稳,他的心脏也一下一下跳动着,很平稳,很有力。 他好像一下子又冷静了下来一样。 贺九黎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略微抬起来的下巴,这角度让他的下颌骨极其明显,又让贺九黎恍惚觉得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第37章 港式漏奶华 贺九黎昏昏沉沉的翻了个身, 感觉被子从身上滑下去了,可惜她现在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于是唔嗯了一声, 没动。 身旁的人撑起身子, 轻轻的捏起被子给她盖回去, 然后又默默的躺下了。 冷血只觉得从未这么好过,这一切都像一个瑰丽的梦境一样,让误入其中的他在困惑和茫然的同时兴奋的几乎要死去。 但即使如此, 男人的本性依然让他很精准的抓住了自己想要的。 事实证明, 抓不住一定会后悔的。 冷血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贺九黎睡姿不算太好, 刚刚给她盖上被子, 她就迷迷糊糊的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这张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所以冷血只分到了一个小角角,室内冷气开的很足, 他觉得有点冷, 于是努力拽了一下被子。 但梦中的贺九黎皱着眉嘟囔了一声, 他立刻就不敢使劲了,生怕把她给弄醒了。 他躺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试图睡觉,但是大脑却清醒的不得了, 冷血胡乱的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贺九黎均匀的呼吸声从旁边传来,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偏过头去看她平静的睡颜, 她的脸有些微红, 颇有些海棠春睡的味道,倒是让冷血又很不好意的咬了咬下唇。 脑子里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冷血当然是睡不着。他不喜欢在睡不着觉的时候躺着,于是干脆翻身起来,想着要么去院子里练练剑也是好的。 一只脚刚踩在地上,就看到贺九黎的衣裳很随意的丢在地上。冷血盯着那衣裳看了一会儿,忽然弯腰捡了起来,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尾,转身提起剑要走。 贺九黎忽然说:“你怎么还管叠衣服这事呢?” 冷血吓了一跳,立刻回头。就看到贺九黎已经醒了,正懒洋洋的用一只手撑着头侧卧在床铺上。 鸦黑的长发从她指缝里流出,摊开在床铺上,让冷血莫名觉得她的头发实在像极了一张蛛网,把自己牢牢的网在里头。 他脸上一热,脱口而出道:“……没什么。” 贺九黎睡饱了觉,心情也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懒懒的道:“说谎,我还看到你盯着那衣服想了一会儿,你想什么呢,说来听听呗。” 冷血沉默,心里好像在做什么天人交战似的,贺九黎那一双漂亮的眸子正望着他,简直要把他钉在原地一样,一步都走不动。 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有点羞耻似的低声道:“……牛郎织女。” 贺九黎没懂:“啊?什么?” 冷血咬了咬下唇,道:“……话本子里讲,仙女的衣服很重要的,要是没了衣服,就会失去神力,也不能飞回天上去了。” 这话说完之后,他只觉得羞耻的恨不得立刻逃跑,但两条腿就是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都动不了,他干脆两眼一闭,等着贺九黎嘲笑他,但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她的嘲笑声。 冷血试探性的睁眼,就看见贺九黎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笑呢! 她估计是觉得直接这么当面笑实在是不够礼貌,又实在是忍不住,于是脑袋一缩,整个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团成一个球,笑的不住抖动。 冷血脸上发烫,又有点不太高兴似的瞪了被子底下那坨贺九黎一眼,转身就出去了。 时间已是将近正午,冷血跑到院子里去练剑,贺九黎却在想着今天中午吃什么。 估摸着时间,林诗音也该醒来了。 昨天晚上她被龙啸云和李寻欢一气,登时晕了过去,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气的有些狠了,好好睡上一觉也好。 贺九黎以前失恋的时候,也很喜欢睡觉,因为醒着的时候一直被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抓着,呼吸都呼吸不上来,但是睡着的时候就不会有那种感觉。 一想到林诗音,她就觉得十分心酸,未婚夫妻相处十多年,却抵不过男人之间的义气。那李寻欢对兄弟那么讲义气,对林诗音却绝情的要命。 呸,辣鸡男人。 林诗音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搭上这么两个垃圾玩意儿,真是倒霉透顶。 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心里头想着待会儿应该去做点什么东西吃。 如果是她自己失恋的话,肯定会点那种油炸的、不健康的东西来吃,比如炸鸡、薯条之类的,可是林诗音不爱荤腥油腻,身子又弱,若是给她吃这些东西,指不定会把她弄的更不舒服。 她决定去问问林诗音想吃什么。 推门进了林诗音的房间,贺九黎就看到她坐在床头,有些失神,她好像已经醒了很久了,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声响,她缓缓回头,勉强笑了一下,唤道:“阿九,你来了。” 贺九黎心中复杂,嗯了一声。 本来姐妹之间,这种时候应该痛骂渣男给姐妹泄愤,只可惜李寻欢这种清新脱俗的渣男实在是少见的很,贺九黎从来没见过这种渣男,张口都不知道怎么骂才合适。 林诗音倒是坚强的很,坐在这里,不哭也不闹,看到贺九黎担心的眼神,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轻轻宽慰她道:“阿九,我、我没事,你无需担心我。” 她面色憔悴,双眼红肿,脸上还留着两道泪痕,却反过来宽慰贺九黎,实在是太懂事。 那劳什子李寻欢,就是因为知道她懂事,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逼她,若是换了一个不省心的未婚妻,跑到官府去参李寻欢一本,什么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全都得被撸下去! 妄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全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林诗音遭上这么个玩意,自己又是这么个性子,真是不死也脱层皮。 见贺九黎还有些担心,林诗音也敞开了心扉说话,只听她道:“阿九,我不是为了叫你宽心才说我没事的,我是真想通了的。” 她顿了顿,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道:“我真是个傻子,居然还对……表哥心存幻想,谁知他做事却这样绝情。我非那等要死要活的人,既然……既然他对我无情,我也正好断了这个念想,再不想李园的事情了。” 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握着贺九黎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捏紧了。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我……我要好好的活,活出个人样子来,再不要被……别人当做物品一样送来送去了。” 那种耻辱,远比李寻欢不爱她带来的伤害要大的多。 这世间的女子,本就是身不由己的多,她自小被人捧在手心,从未感受到。如今一朝梦碎,只觉得现实一个狠狠的巴掌抽的她天旋地转。 她不要被人当物品一样送来送去,被人打着爱的旗号指手画脚,没有尊严,那样太没有尊严了。 贺九黎就像是一道光一样,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安心住下的地方、还有傍身的钱财和事业,她把这些都慷慨的给予她了。 而且,贺九黎也让林诗音意识到,女人并不一定非要找个男人成亲才能把日子过下去的。她从来都不是只能走那一条路的。 她低着头,忽然说:“阿九,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贺九黎摸了摸她的头,道:“谢什么,我也没做什么事情啊。” 林诗音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哽咽着说:“要是没有阿九,我……我连同表哥决裂的勇气都没有。” 见林诗音如此坚强,贺九黎也放下心来,道:“我昨晚说的,句句都不骗你的,你在蓬莱客栈投了钱,以后你就是东家之一了,客栈上上下下,还要靠你打点呢。” 林诗音在贺九黎怀里用力的点头,道:“我会更努力的,咱……咱们的客栈这样好,一定可以名扬汴京的!” 贺九黎笑道:“不仅要名扬汴京,还要名扬中原呢!我跟你说,我想铺的场子可大着呢,不仅要开饮冰室、以后慢慢还要开面包房、糖果铺、还有东北式大澡堂子呢!” 林诗音道:“面包是什么呀?” 她从贺九黎怀里抬起头来,脸上还有眼泪,但是很多话说开了、说透了之后,又好像轻松了许多、释怀了许多。 贺九黎道:“唔……是一种吃的,像馒头一样吧,啊!对了,今天不如就吃面包吧,我来做港式漏奶华吃,怎么样?” 林诗音很乖巧的点了点头,道:“好呀。” ——虽然她完全不懂那“港式漏奶华”到底是什么,不过这不妨碍她点头说好,毕竟贺九黎做的饭是真的好吃,好吃的不得不得了! 港式漏奶华,乃是一道热量爆炸、快乐也爆炸的港式甜品,做法并不复杂,但是却能给人带来一种长足的愉悦感。贺九黎以前最喜欢的一家茶餐厅叫合兴发冰室,里头的漏奶华,简直就是猛男必点啊猛男必点! 第38章 玛格丽特披萨 吐司切厚片, 放在蛋液里头浸泡透,再用黄油煎到金黄,两片吐司之间还可以再加花生酱或者巧克力酱之类的东西。这甜品的精髓在于, 吐司最上头要压个坑出来, 倒上加了炼乳一起煮的牛奶, 最后把阿华田粉过筛,均匀的撒在整个面包片上。 阿华田粉细细密密的铺满整个吐司面,把吐司和奶酱全部都藏在底下。只有端着盘子走动的时候, 才能从略微晃动的表面上窥探出底下另有乾坤。 而最让人震撼的莫过于用餐刀从中间劈开, 奶液从刀划开的痕迹里倾泻而下,带着香甜的炼乳的气味, 松软的吐司被奶液与阿华田粉所浸透…… 一口下去, 叫人根本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份满足。 当然, 只吃这东西是不能叫一顿饭的, 贺九黎还做了玛格丽特披萨。 玛格丽特披萨是一道传统意大利风味的披萨,高筋面粉加盐加酵母和面, 醒好面之后擀到很薄, 上面先抹刚刚煮好的番茄酱, 然后在饼面上均匀的撒上帕尔马干酪,最后不要忘了几大块马苏里拉奶酪。 然后进烤箱,烤七八分钟,就可以拿出来吃啦。 传统的玛格丽特的饼底是很薄的, 这样烤出来之后就非常的酥脆,上面的芝士香香软软,一口咬下去会拉扯出长长的芝士丝来, 芝士的味道和番茄的味道在嘴里交织, 再加上脆脆的饼底…… 啊, 满足。 今天的饮料是前两天就做出来冻在冰箱里的港式冻柠茶,这本来是她们打算在饮冰室里上的新品,因为茶底用的是比较苦的红茶,所以和盐柠茶的风味相差很大,林诗音尝过之后也很喜欢。 东西摆上桌之后,林诗音已经去院子里摘了几片罗勒叶回来了,罗勒很好养活,所以就种在院子里,有需要的时候摘几篇叶子回来切碎就可以了,实在是方便的很。 她推门进来,后头跟着刚练完剑的冷血,浑身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被窗外的阳光一照,竟有些亮晶晶的。运动完之后,浑身肌肉的轮廓更加的明显,有种血脉偾张的感觉。 他一上二楼,就看到了穿着T恤和睡裤的贺九黎正在操作台前忙活的样子,顿时心里头涌上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语焉不详的低声道:“……你,不再多休息会儿……么?” 他的目光停在了贺九黎的肩头,那里现在被衣服覆盖着,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冷血知道那里现在一定还疼的很,因为他在无法抑制自己欲念的时候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还舔舐掉了上头渗出的血珠。 血的味道带着铁锈味,并不算好。但是冷血却浑身发抖,兴奋的连瞳孔都缩紧了。 等到他平静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做的有些过分。 他是个很怪的人,性格怪,癖好也很怪,他分不清死亡与快乐,也分不清痛苦与愉悦,或许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界限本就是模糊的。 然后他轻轻的抱住了贺九黎,轻轻的吻了她一下,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在忏悔一般。 而现在,冷血的心里头乱糟糟的,刚刚练剑的时候,也十分的心不在焉。 一方面,作为一个被满足的男人,他只觉得胸口里呼吸都是轻盈的,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想,自己和贺九黎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是那种轻浮的、不肯负责任的男人,只要贺九黎开口要求,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绝无二话。 但贺九黎只是十分平淡的看了他一眼,对他道:“唔,快开饭了,你先去冲个澡换个衣服吧。” 然后就收回了目光,继续与林诗音说说笑笑,好像根本……不是很在乎他一样。 冷血有点失望,又有点茫然,他不知道此刻该说点什么好,于是只能很沉默的点点头,转身去二楼的客房里冲凉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食物,洁白的餐桌上铺了淡黄色的桌布,琉璃花瓶里插着一只刚从院子里折下来的鸢尾花,淡紫色,从某个角度来看,像是欲飞的蝴蝶。 餐盘洁白,刀具银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味,那是一种令人感到浑身暖洋洋的甜香味,冷血从未在别的地方闻到过。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一盘被切好的披萨上,奶黄色底下透出鲜亮的红来,不规则的圆饼被烤制成诱人的颜色,贺九黎这里总有很多他没见过的、没吃过的东西,冷血有点好奇,便问道:“这是什么?” 贺九黎很平静的道:“打卤馕。” 冷血:“…………”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觉得有点奇怪的皱了一下眉头,觉得她好像在诓自己,但是又没有证据,于是只是唔了一声就坐下准备吃东西了,林诗音在那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操作台之后,也过来坐着了。 本来,她因为想着避嫌,所以尽量减少与外男同桌吃饭的次数,那次陆小凤和花满楼来了,她也都是躲在自己屋子里的。可是现在,她却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生活在李寻欢的条条框框里,实在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所以她也很自然的在桌子边上坐下来了。 今天的菜都是甜口的,浸满了奶液的漏奶华十分松软,入口之后,阿华田粉那一股浓郁的可可味瞬间充满口腔,与松软的吐司上黄油的香气混杂交织。 阿华田粉不是单纯的可可粉,里头还加了麦芽、牛奶等,所以味道会更加丰富一点,但即使如此,可可的味道还是可以瞬间刺激味蕾。 林诗音从未吃过巧克力,只觉得这苦中带甜、微甜之中又有深邃香气的味道实在是很神奇,她忍不住唔了一声,赞道:“好吃诶。” 贺九黎道:“这里头的主料,便是面包了。” 汴京本地人很爱吃面食的,市面上流行的面食不下五十种,什么梅花包子、胡饼、合菜饼、蒸饼、梅菜小酥饼之类的,贺九黎统统尝了一遍,味道着实都不错。 说起来,面包在西方,便类似于馒头馍馍之于中国人,乃是一种饱腹用的主食,味道上虽然有不少区别,但差距也并没有那么大。 比如法棍,刚烤出来的时候,外皮酥脆,内里疏松多孔,带着微咸的麦香,不蘸任何东西也能轻松吃下大半个,贺九黎爱吃,想来汴京人民应该也爱吃这个。 当然了,这玩意放上几个小时,脱水之后,就会变的奇硬无比,嚼的人脑袋都突突的疼,不过想想,买一个主食的钱,不仅获得了一份主食,还获得了自卫的工具,那岂不是划算的很? 贺九黎十分满意,总觉得自己的商业帝国已经更进一步了。 吃完了饭,就该商量正事了。 冷血昨夜在神侯府,曾托自己的大师兄无情去查一查这个所谓的金鹏王朝,无情效率极高,刚刚过了半天,就差人来把自己查到的情况告诉了冷血。 金鹏王朝在五十年前灭国,当时的小王子被四位大臣带着逃亡中原,而王室的财宝也被这四位大臣各保管一份,不过后来,其中三位大臣都带着财宝逃跑,金鹏王朝复国便也无望了。 如今,金鹏王朝曾今的小王子,如今的大王正隐居在江南一带,他有一个女儿名为丹凤,一个侄女名为飞燕。 上官飞燕贺九黎已十分熟悉了,至于那位丹凤公主,既然是飞燕假扮的,估计真的已经被她妹妹飞燕给杀了。 朝廷的赈灾银乃是分批发出的,虽然只失窃了一批,但却因此死了一位户部侍郎,这简直是在往朝廷的脸上扇巴掌,此刻又卷进了异国势力,六扇门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冷血要到江南去,去会一会这位飞燕郡主。 贺九黎也要去,因为上官飞燕让她卷进了这个麻烦,不管怎么说,这麻烦都要解决。 林诗音也得去,因为她刚刚经历了那样大的变故,虽然看上去很是坚强,但谁知道把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江南是个旅游散心的好地方,把她带出去转一转也是极好的。 夏天已经到了尾巴,饮冰室的火爆生意她虽然舍不得,但也没办法,反正这小店的口碑着实不错,等过几个月回来重新开也是一样的。 至于蓬莱客栈…… 陆小凤的名人效应还未出现成果,客栈暂时还没有生意。 因此,把这摊子事情都放一放也是没关系的。 三人简单的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明日就启程,今天几人都没怎么休息好,也的确需要再休息休息。 中午吃完这么高热量的东西以后,人的确很容易困,林诗音回屋去准备行囊,然后餐厅里就只剩下贺九黎和冷血两个人了。 贺九黎打了个哈欠,对冷血道:“我要上去再休息会儿了。” 她浑身都是倦意,这样子让冷血看了,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只觉得这都是自己的杰作。他眼中微波荡漾,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丝微笑,低声的道:“好。” 第39章 夏荷 冷血的神态贺九黎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不仅看在眼里,她还觉得十分头疼。 并不是不喜欢冷血,只不过…… 快穿久了, 总觉得身边的人都只是过客, 无论多么惊才绝艳、无论让她多么喜欢的人, 最后都逃不过分道扬镳。最开始贺九黎还很头铁的真情实感,可是到了后面的世界时,她已经开始感到麻木。 更何况, 即使可以安安定定的待在同一个世界里, 难道相爱的人就会永远在一起么?难道朋友之间就永远不会物是人非么? 不是的,承诺爱你一万年并不能说明爱会持续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人类的承诺只能说明, 此时此刻, 在星光下的你和我, 有如此强烈的情感联结, 这爱情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驱使我们做下了如此无用的承诺。 是美的, 也是不确定的, 而这种不确定感正是贺九黎前半生的色彩。 一个习惯于把身边人当做过客的人, 绝不会是一个笃定的人,绝不会是一个执拗的人。 她只会觉得,只要此时此刻我们的情感是真挚的,那就足够了。 那冷血呢?他是怎么想的?他如果听到了她的想法, 会不会很失望、很伤心呢? 冷血的双眼也正望着她,他初经人事,食髓知味, 只要一看见贺九黎便会忍不住开始回味那种美妙的感觉。他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发现嘴唇有点干涩。 他看到贺九黎正在看他, 眼中浮现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心中一动,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又低着头,试探性的伸手碰了碰她的双手。 他这幅姿态实在是太像一只耷拉着脑袋呜汪呜汪的大狗狗,贺九黎心中一软,又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手指骨。 冷血笑了,一下子扑上来抱住了贺九黎,像只大狗一样的把自己的头搭在了贺九黎的肩膀上。 他低低的、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他并不温柔,所以怕贺九黎会不舒服,会不开心。 这样的男孩子,简直是让人连一句绝情的话都说不出来,贺九黎也只好反手抱住了他,道:“我没事……” 冷血蹭了蹭她,又道:“那你……那你去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贺九黎忍不住笑了,又道:“你去做什么?” 冷血道:“既然准备要出远门,我要去准备准备,你……你睡醒之后,也最好收拾收拾行囊。” 明明是在你侬我侬的说情话,可是他还是改不了认真的性子,十分生硬的叮嘱她道。 贺九黎逗他道:“可是没有你我睡不着怎么办?” 冷血哑然。 这句话好像又挑起了什么不得了的想象一样,让他的耳根悄悄的红了一点,他低头望着怀里的人,只觉得浑身又高热起来,好像发烧一样的难捱。 他的手收紧了一下,又掩饰性的立刻放松。 但他还是压制住了那股涌上来的血气,皱眉道:“你这睡不着觉的毛病,到底是……” 他已看了出来,贺九黎是真的饱受睡眠问题的困扰。 冷血没有这方面的毛病,他是那种沾着枕头就睡着的人,但将心比心的想一想,一个人若是在疲倦到极致的时候都睡不着的话,那种痛苦与折磨实在是太可怕了。 冷血忍不住心疼她。 贺九黎不是很想提这个话题,只是道:“也不是每天都这样。” 冷血搂紧了她,忍不住道:“我回去问问世叔,他懂得东西很多,说不定会有办法。” 贺九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十分随意的嗯了一声。 毕竟她失眠的毛病是在几个高危险世界里应激出来的,失眠也是精神产生障碍的外在表现之一罢了,她真正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失眠,而是更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 她自己是有积极寻求系统帮助的,在蓬莱客栈里过这种平和温暖的日子对她的帮助也很大,不过目前为止,她的应激行为还并没有完全消退,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完全消退。 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给冷血任何承诺的。 她也希望冷血能够对这样的事情看的更开一样。 但只要看到冷血那副有点羞涩、又有点满足和得意的表情,她就实在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算了吧,等到旅游回来之后再说也是一样的,毕竟如今出行在即,要是把关系弄僵了,实在是尴尬的很…… 冷血没有注意到贺九黎略有些复杂的神色,他心里想着很多事情,想着贺九黎柔软的腰肢、想着她铺散开来的鸦鸦长发,上头带着令人意乱的味道。 他胆子忽然变的很大,低下头去在贺九黎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你去睡吧,”他哑着声音说,“我……我回一趟神侯府。” 贺九黎默默无言的点了点头。 冷血要回神侯府,却并不是只为了收拾自己的行囊,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问一问世叔——他的师父,究竟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治贺九黎失眠的毛病。 毕竟这一出门,估计好几个月都过去了,今日不问,便几个月都求不得药,他想到今天一早匆匆赶去客栈之时,贺九黎那副憔悴的模样,顿时觉得一刻都等不得。 他实在是感到怜惜。 一个男人会珍爱自己的女人,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冷血也是这样想的。 这一趟的确有些收获,世叔听他说要为一位“朋友”治病之后,沉吟片刻,给他写了一个方子。 冷血明日就要启程,今天时间紧得很,简单道谢之后就急匆匆的要去抓药,结果在门口撞上了自己的三师兄追命。 追命也是刚刚回来。 近日,“西镇”伏犀镇镇主蓝元山约战“北城”舞阳城城主周白宇,又在周白宇认输之后,与“南寨”殷乘风决斗,追命就被卷入了这件事之中。 而这件事的内幕……也就是周白宇和蓝元山妻子霍银仙的私情,估计过不了两天,就传的全中原都是了。 追命的心情因此并不是特别好。 看到小师弟急匆匆的走出来,他便立刻叫住了他。 “小师弟!干什么那么着急?” 他们兄弟四人因为公务,鲜少能聚在一起,冷血与追命也已很久没有见过面,追命迎面碰上冷血,便也有些高兴。 冷血看见了追命,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顿时浮现出了笑容,那双墨绿瞳仁之中也闪动着温暖的火光。 “三师兄!”他惊喜的道。 追命仰头喝了一口酒,用十分不讲究的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嘴,大笑道:“小师弟,好久不见呐!” 冷血也笑了,道:“三师兄,你回来了。” 追命拍了拍他的肩,与他说了几句话之后,话锋却忽然一转,笑着道:“小师弟……你最近是不是交了什么好运?” 冷血一愣,疑惑道:“啊?” 追命比冷血年长许多,在人世间的情场之中也摸爬滚打过许多回,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冷血的神态与往日不同,那种餍足的、愉快的神色,显然就是交了好运……交了好桃花运! 追命便压低了声音笑道:“你说,是不是找女人了?” 他怕冷血会羞愤,故而压低了声音说的这句话。 可是冷血听了这句话之后,脸却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的眼神一下子躲开了,有点心虚的盯着追命脚边的一株小草看,以拳掩嘴,道:“……没,…不是!” 追命哈哈大笑。 他晓得自己的小师弟是个怎么样的性子,也不好太逗他,只是很真诚的说:“这是好事情,师兄为你高兴。” 冷血抿了抿嘴,低低的嗯了一声。 不过他这样的性格,虽然很可爱,却不一定会讨得女孩子喜欢,冷血第一次尝得情爱滋味,追命自然想要帮他一把,好叫他少碰一些壁。 于是他道:“小师弟,你既然与那位姑娘定情,可有送人家什么东西?珠翠、银钗之类的?” 冷血一愣,没有说话。 看他茫然的表情,追命就知道这钢铁直男冷血是绝对没想到这一层上去的,只得叹了一口气,耐心的道:“小师弟,你这样可不行啊……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不想收到爱人的礼物的,这不是因为她们爱慕虚荣,而是因为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爱情得到证明,你明白么?” 冷血似懂非懂,有点犹豫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道:“明白了,送礼物……唔,要送珠翠么?” 追命无奈的笑道:“这送珠翠,也有讲究,你最好叫店家去打一套独一无二的来,若是买满大街都能买到的货色送人,恐怕还不如不送。” 冷血对于这一点倒是颇为认同。 贺九黎仙宫一样的住所,各种让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玩意儿层出不穷,他心中那样喜欢她,自然要把他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东西奉给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糊弄过去呢。 只是…… 冷血皱起了眉,道:“只是我明日就要赶赴江南破案,今天实在是……” 没有时间。 选玉料、定花样,定做一套珠翠头面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的。 追命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爽快的说:“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吧,明儿我替你上凤祥银楼走一遭。” 冷血微笑了一下,道:“三师兄,谢谢你。” 追命摆摆手,道:“小事。” 这件事敲定之后,两个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走在路上,冷血的心里却还是想着刚刚追命说的话。 ——每一个女孩子都希望收到爱人的礼物的。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又忍不住在想,他到底算不算贺九黎的……爱人呢? 他总觉得应该是的,他第一眼就被贺九黎吸引,而在那种全世界都在旋转的恍惚之中,他是真的感到了……他们之间的心意相通。 她是喜欢他的,她也是一见钟情的。 否则她不会把自己……给了他的。 冷血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压下心里那一点点的不确定感,跑了三家药房,为贺九黎买齐了药。 提着药回去的时候,他又路过了开满荷花的金池,白荷在风中摇曳,洁白的花瓣像是美玉一般,在日光之下闪出动人的温柔。 冷血想到了今天中午,放在她餐桌上的那一株紫色鸢尾。 她是爱花的人。 冷血忽然掠起,脚尖在荷叶上一点,就进了荷花池,他的身姿十分敏捷,出剑也十分迅速,只片刻之间,便有四五株夏荷被从茎处砍断,被他捧在了手中。 他勾唇一笑。 于是汴京里熙熙攘攘的人们就都看见了,那位一向冷峻、野性的神侯府冷四爷,正捧着一束荷花,一步一步的走在大街上,荷花是金池之中灿白的荷,他虔诚的用双手捧着,像是捧着最珍爱的东西一样。 他正一步一步向他喜欢的姑娘走去。 贺九黎收到了花,果不其然的很开心。 冷血也很开心,他开心的帮贺九黎从屋外摘罗勒叶,一扭头回来,发现自己摘得新鲜荷花正一片一片的躺在锅里被翻炒。 贺九黎:“清炒荷花很不错,今晚就吃这个啦!” 冷血:“…………” 冷血:缓缓裂开 第40章 桂花糖水鸡头米 三人出发时, 还正值盛夏。等到了苏州,就已到了夏末。贺九黎三人没有住酒楼,而是租下了一处民居暂住。 住的是邻水居, 食的是水八仙。江南风雅, 吴语软侬, 住在这样的地方,本应该是一件令人很快乐的事情,然而…… 太!热!了! 倒不是单纯的热, 江南邻水, 空气湿度大,于是一热起来, 就好似蒸笼一样, 贺九黎和林诗音都住惯了北方, 又被空调房给养的娇惯了, 对这种天气接受度不是很好。 冷血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本来就是一个很闷的人, 即使感觉不舒服, 也不会表现出来。 比起天气, 他的注意力倒是更多的放在贺九黎身上一些。 他们在路上行进了有好多日,也就是说,自那天春风一度之后,他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碰过贺九黎了。 虽然说他并不是那种急色的男人, 但一个男人在“开窍”之后,总是会食髓知味,沉迷其中, 不可自拔的。 他不由的觉得有点懊恼、又有点羞愧。脑子里的想法不受他控制的跳出来, 叫他在同她讲话的时候都总觉得心虚。 而且同行的林姑娘又总是郁郁寡欢的——她刚刚遭遇了大变故, 正是伤心的时候,冷血虽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但做人起码的道德和情商还是有的。在一个刚刚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他还干不出那么缺心眼的事情。 于是他们这趟旅行真的就是规规矩矩的,冷血多连一眼贺九黎都不敢多看,更别提牵一牵她的手、搂一搂她的腰了。 他总觉得贺九黎的态度也有些微妙的冷淡,不过他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她也是在林诗音面前避嫌。 这样一说,他们之间倒是很心有灵犀? 想到这个,冷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里头隐秘的发烫、发甜。 这样忍耐了好多天,等他们在民居里安顿下来之后,冷血终于忍不住了,在林诗音睡午觉的时候把贺九黎堵门里了。 贺九黎歪头看他,因为炎热和少眠而显得有些恹恹的。冷血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只恳求抚摸的大狗子,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冷血的头顶。 “你不是说要去查一查金鹏王朝昔日王室如今的住址么?怎么不去?” ——这话说的,显然就是赶客了。 冷血的嘴角有点不太高兴的抿了起来,沉默了片刻,闷闷道:“……出发之前,我大师兄给个带了信,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能找到旧日王室今日的藏身之所。” “谁?” “孙老爷。” 孙老爷就是龟孙子大老爷,因这名字实在太长,所以大家都叫他孙老爷。他是全江湖唯一能找到、并能让大智大通开口的人。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大智和大通不知道的。 所以孙老爷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在江湖上的地位却很高。他喜欢赌,而且一赌就要把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银子都给输光才肯罢休。那些想要找大智大通的人,就只能乖乖的等他输光。 冷血也是一样。 今天一进姑苏城,他就找到了孙老爷,他正赌的尽兴,连看都没看冷血一眼。 所以冷血只能等。 他语气很平的把整件事解释了一遍,并跟贺九黎强调,他并没有在渎职的。 贺九黎能说什么呢,贺九黎只能说好吧。 冷血垂眸看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右手的食指轻轻的碰了碰她的眼下。 他最近有很注意贺九黎的睡眠状况,很可惜的是,因为她住店时都是同林诗音一间房,所以他也不太清楚这段时间她的毛病到底有没有好些。 他的声音有点微哑的道:“……你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他日日为贺九黎煎药,并且很严格的盯着她喝下去,毕竟是世叔给的方子,他觉得她总会好一些的。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贺九黎不想和冷血解释,于是只好随便的敷衍了几句。 冷血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是一个五官很硬朗的男人,英俊到有种锐利的攻击性,他盯着贺九黎,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有些犹豫的样子,他撇了撇嘴,有点失望的说了一句:“……好吧。” 贺九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在想什么是在是太好猜了,贺九黎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便伸手抹了一把他的额头。 冷血的额头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那或许是黏在身上的湿热空气。 贺九黎的声音轻飘飘的浮在空中:“你热啊?” 冷血那双翠翠郁郁的眼睛一下子暗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酝酿一样,他的胸口起伏了两下,伸手抓住了贺九黎虚虚搭在他额头上的手。 “……我不热。” 他垂着眸,有点不自觉的口是心非。 他盯着那只纤白的手,忽然心中一动,轻轻低头,用嘴巴叼住了她的一根手指,轻轻的吮了一下,然后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抬眸,眼神湿漉漉的看着她。 贺九黎的手指一下子蜷缩起来,她忍不住用那只手蹭了蹭冷血的脸。 冷血放开了贺九黎的手,他站直了身子,低头望着贺九黎,无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贺九黎笑道:“你果然觉得热。” 然后,她一只手扣住了冷血的后脖颈,迫使他微微低下了头。冷血定定的望着贺九黎,里头的意思不言而喻。 贺九黎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冷血的嘴唇很柔软,尝起来很不错,他似乎是没想到贺九黎会这样的突然袭击,一时之间有些僵硬,但又很快进入状态,用两只结实的手臂抱住了他,低头想要加深这个吻。 但贺九黎的舌尖推了什么东西在他嘴里,那是一块冰,在这种高热的气氛之中,让他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 然后她的唇迅速的移开了,冷血一愣,就见她总是迷离和玩味的双眼之中,闪动着一种很是恶趣味的光。 她伸手捏了捏冷血的脸,在他耳边轻轻的问:“还热不热?” 冷血没忍住用力的掐了一下她的腰。 贺九黎有些吃痛的闷哼一声,这声音又顺着冷血的耳朵进入他的体内,在他的神经上扩散着,让他的手指也酥麻。 他翡翠一样的眸子几乎都没有光透过了。 冷血道:“热……好热。” 贺九黎眨了眨眼睛,故意道:“那我也没办法了。” 冷血就知道她并不想……,他有些委屈的望了她一眼,眼角都几乎耷拉了下来,叫人看见没由来的想要揉一揉他柔软的头发。贺九黎心头一软,忍不住都愧疚起来。 她道:“那你想不想陪我出门去喝碗糖水?” 冷血的眼睛亮了一下,抿着嘴点了两下头,很是乖巧的样子。 贺九黎笑了一下。 林诗音在午睡,贺九黎就没有去打扰她,只是想着吃完糖水给她带一份回来。 至于吃什么糖水…… 那当然是桂花糖水鸡头米啦! 江南地区的人以水为生,所谓的“水八仙”,指的就是水生的八种作物,分别是:茭白、莲藕、水芹、鸡头米、茨菰、荸荠、莼菜、菱。《世说新语》里头记载:大司马东曹掾张翰张季鹰怀念家乡的莼羹鲈鱼,故而辞去官职,回到家乡。后人称之为“莼鲈之思”,这莼羹,指的就是莼菜。 苏州地区流传着几句老话,叫:“春季荸荠夏时藕,秋末茨菇冬芹菜。三到十月茭白鲜,水生四季有蔬菜。”①说的正是这水中八仙的最佳赏味时令。 而如今正值夏末,乃是鸡头米上市的季节。 鸡头米又叫芡实,以苏州出产的为最佳。夏末秋初,时令交替,短短半月,鸡头米自上市到下市。想吃上这一口,可着实不容易。 至于怎么吃…… 最简单的吃法,就是把金桂花与鸡头米同煮,再简单加入冰糖。这是最传的吃法,鸡头米自带一股清香,口感弹糯,与金桂花的香气交织在一起,一起融进略带甜味的水中。 这样金贵的食材,用最简单的烹饪手法,就能让人很享受。 贺九黎和冷血各要了一碗,在酒楼之中相对而食。 冷血虽然之前来过苏州几次,却并没有很在意过吃食,今日被懂行的贺九黎带着,这才算过了一把嘴瘾。 贺九黎笑着问道:“感觉如何?” 冷血也微微笑了一下,认真的赞道:“好喝的。” 贺九黎便道:“鸡头米娇贵,产量少,又很难剥,价格上也可金贵着呢。” 新鲜鸡头米讲究的就是当天摘当天吃,只是这玩意倒是真的很难难剥,后世倒是有机器可以自动剥,只可惜风味流失严重,一般机剥的都只用来做芡实糕了,想吃好的鸡头米,还是得人手工来剥。 这样好的东西,她倒是也很想带回汴京去,只可惜,她的随身空间种倒是可以种,但是没办法帮她剥……饮冰室要是想上一道这桂花糖水鸡头米,估计得再雇好几个人来光给她剥皮…… 算了算了,自己吃吃就好,汴京人民没这个福气…… 她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吃完了桂花糖水,冷血就准备站起来走人了,结果贺九黎又带着神秘的微笑拉着他重新坐下了。 她说:“着什么急嘛,我来带你吃隐藏菜单。” 41、苏式绿豆汤来都来了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苏式绿豆汤 隐藏菜单, 就是苏式绿豆汤。 像北方的人一般提起绿豆汤,说的都是那种把绿豆放进水里一起煮,然后放凉之后加糖喝的那种。 但是苏式绿豆汤不是这样的。苏式绿豆汤的料要更丰富, 味道也要特别的多。 苏式绿豆汤是以薄荷水做底的。薄荷是一种常见的植物,本朝人多拿来入药。苏州人却爱拿来做糖水喝。薄荷切碎,以开水冲泡之, 冲出薄荷的香气来,然后慢慢的把这带着清凉爽意的水放凉。 然后就是煮料的时间了。 绿豆、糯米、莲子浸泡一夜,第二天起来把泡发好的料上锅蒸熟,然后放凉。 还需准备蜜枣、冬瓜糖、红绿丝之类的配料。等要喝时,把各色小料整整齐齐的码在碗中, 用清凉的薄荷水一冲, 便是一碗传统的苏式绿豆汤了。 而在金贵的新鲜鸡头米上市的幸福季节要做什么呢…… 贺九黎十分懂行的跟老板说:“老板!两碗苏式绿豆汤加鸡头米, 不要红绿丝,蜜枣对半切一下, 再来两份赤豆冰雪小元子, 同样加鸡头米、唔……再来个荷塘小炒吧。” 贺九黎噼里啪啦的点了好几样,冷血在旁边都看呆了,犹豫了半天, 还是伸出手拉了拉贺九黎的衣角, 小声道:“这么多糖水……喝的完么?” 贺九黎觉得他简直就是小看自己, 似笑非笑的挑眉,望了他一眼。冷血立刻攥紧了她的衣角, 又立刻放开,皱着眉盯着被他攥出痕迹的锦缎,迟疑的伸出手抚平它。 他补充道:“你回去该喝药了,喝那么多糖水……怕不太好。” 贺九黎道:“我不管, 我就要喝。” 冷血:“…………” 他没办法,他只能妥协。 赤豆元子和苏式绿豆汤都不用现煮,所以上的特别的快,所以很快,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就摆上了糖水。 正常的小店都不会跟饮冰室一样,放冰跟不要钱一样的。这家街边小店也是一样的,但这家店后头的院子里有一口井,薄荷水一直放在井水里头冰着,倒是同放了冰也没什么分别。 冰水之上缀着一点新绿,这正是新鲜的薄荷叶片,还没喝,便能感受到薄荷的那种有点冲眼睛的凉气,冷血来了苏州几次,都没食过这一好味,顿时有些惊奇。 煮的开口带沙的绿豆、软糯有口感的黑糯米、去了芯的莲子,还有那贺九黎心心念念的、如同玉珠一般洁白可爱的鸡头米,被整整齐齐的码在碗中,上头点缀着被切成小块的冬瓜糖和蜜枣。 用勺子将所有的料都混匀,慢慢舀上一勺料,啊呜一口吃掉—— 啊,凉爽! 薄荷的味道不会特别的大,被糖压下去一些,但同时,糖也不会过于喧宾夺主,恰到好处是那种中国人喜欢的不太甜又有点甜。黑糯米有点黏、又很有嚼劲,绿豆一抿就成了沙,鸡头米又带着水生的清香和弹糯……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妙的好东西呢? 贺九黎满足的不得了,冷血尝过之后,眼睛也亮了起来。 的确是一种很妙的饮子……不,与其说是饮子,不如说是……疙瘩汤? 冷血被自己诡异的脑回路给囧到了,他默默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没敢把这个想法告诉贺九黎。 如果告诉了贺九黎,她一定会向那天一样的笑的打颤。冷血虽然看上去是个酷哥,但实际上脸皮却挺薄的。 荷塘小炒炒起来也并不费事,洁白的芡实和藕段,翠绿的芥兰,还有莹润的虾仁,用一片肥厚荷叶将这些全都托起,菜周以泰兰点缀,实在是妙不可言。 苏帮菜讲究鲜甜,这一道荷塘小炒,在这普普通通的临街小店之中,也似乎裹上了一层仙气。 只可惜赤豆元子倒是比较一般般啦,不过今日的惊喜已足够的多,贺九黎已十分满足。 满足的吃完一顿下午茶(?),走的时候还不忘给林诗音也打个包。 冷血与贺九黎在苏州的街头上慢慢的走着,脚下踩着青石板,青石板的缝隙之中有青青苔藓。冷血帮贺九黎拎着食盒,沉默的走在她身边。 贺九黎的心情倒是挺不错的,她刚刚吃了好的东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客栈的事情。 这一道苏式绿豆汤可以上,虽然说去了鸡头米便没有这么灵味,但是也算是一道很不错的甜品了。 然后可以再上个绿豆糕?不做那种普通的绿豆糕,做那种很特别的!里面加咸蛋黄沙,外头的绿豆皮里头加金桂花的那种!虽然听起来有点黑暗,但其实很好吃。 想着想着,她不由的又想,苏州人倒是也很爱吃糕点,梅花糕什么的,也应当来尝上一尝。 她一边走,一边想,有点出了神,被冷血一下子拉住了胳膊,贺九黎不明就里的看他一眼,却见冷血抿了抿嘴,道:“等一下。” 贺九黎挑眉,顺着冷血的目光看起,便看见了一家小赌坊,一个中年的矮小男人被倒吊着拴在门口,那矮小男人如此狼狈,脸上却还很惬意、甚至有点神气。 冷血那一双锐利的碧眸,就是盯着这个人的。 贺九黎不明就里的问:“……你认识?” 冷血道:“龟孙子。” 贺九黎:“你这怎么忽然骂人呢?” 冷血:“……他就是龟孙子大老爷。” 贺九黎:“…………” 好叭,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怪这江湖上有些外号实在是有点奇奇怪怪。与龟孙子大老爷相比起来,陆小凤的“四条眉毛”好像着实要正常的多。 龟孙子大老爷不仅把身上的银子都输光了,还顺带着欠了一屁股的债,不过他是不怕的,因为总有人要找大智大通问问题,而想要找到大智和大通,就必须把龟孙子大老爷给赎出来。 这就是他为什么明明被倒吊在这里,还能这样神气、自得的原因了。 那赌坊的老板正在对他破口大骂,正骂的起劲,忽然听见一个男人冷冰冰的道:“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那老板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黑衣的年轻剑客,他腰间别着一把无鞘之剑,森森的闪着寒光。 而他有一双野狼一样的碧绿眼眸。 那老板心里有点发怵,但是能开赌坊的人大都是地头蛇,胆子也是有一些的,他沉下脸,也冷冷道:“五百两!” 这年头江湖人来赌,都玩的挺大,听说盗帅楚留香为了查清一桩案子,曾在赌坊里故意输了三十万两银子,只为买一个消息。 冷血听到这新闻的时候正在吃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有点怀疑自己和楚留香、陆小凤之流的人是活在两个换算单位的世界的。 所以对于江湖人来说,输个五百两,简直可以说是很审慎了。 冷血十分平静的说:“我只有一百五十两。” 那老板道:“一百五十两,你打发要饭的么!一百五十两,你不要想带走这龟孙子!” 冷血冷笑了一声,道:“一文钱也不给你。” 那老板一愣,好似是没想过这天下居然还有这么霸道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感到眼前一花,额边的一缕头发掉了下来,冷血讽刺的笑了一下,悠然的收了剑,淡然的问那老板:“我现在可以带这龟孙子走么?” 他是个捕快,可是却也很懂得如何去威胁、如何去恐吓。 那老板立刻二话不说的放人了。 冷血便扫了一眼龟孙子大老爷,他喝得醉醺醺的,但是却很讲职业道德,颤颤巍巍的带着冷血去找大智大通。 龟孙子大老爷钻进了虎丘上的一处山洞,二人在洞外稍等了片刻,大智的声音便缓缓的响起。 “问吧。” 冷血手中正把玩着一块五十两的银锭,听到这话之后,没什么表情,只是将那银锭弹进了山洞之中,冷声道:“金鹏王朝的旧日王室,如今落脚何处?” 大智道:“苏州城外五十里。” 冷血又扔了一锭银子,道:“已死的户部侍郎张凌霄,与上官飞燕、贺氏四兄弟是什么关系?” 大通道:“裙下之臣,一丘之貉。” 冷血冷笑了一声。 这件事他追查了一两个月,贺氏四兄弟被他杀了三个,作为捕头,自然会很敏锐的意识道一些什么。 贺氏四兄弟盗银在前,等冷血死咬着不放之后,户部侍郎张凌霄死于贺氏的双斧之下,难免会让人觉得这其中有些猫腻。 再加上京城之内,户籍、房地契之类的事情,均为户部职责。贺氏四兄弟落脚的宅院,被记在贺九黎的名下,这似乎也的确说明,这张凌霄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八十万两赈灾银,对于赈灾来说,九牛一毛,对于朝廷来说,也不过区区小数,但这件事却已牵扯了好几条人命进去,冷血必须追查到底。 两个问题问完之后,冷血的心中已有了底,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忽然把自己准备来问问题的最后五十两银子塞进了贺九黎的手心。 贺九黎“嗯?”了一声。 冷血却没有看她,他双手抱胸,很平稳的说:“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大智大通在武林上也是那种很靠运气和缘分才能见到的人,所以冷血觉得,他既然带贺九黎来了,就应该让她也问问自己好奇的问题。 而且,贺九黎虽然不差钱,但是冷血还是觉得这种钱应该是他来替她出的。 贺九黎倒是真一点不客气,冷血往她手心里头塞钱,她也真的就直接扔进山洞了,张口就问:“全苏州最好的糕点铺子是哪一家?” 冷血:“…………” 他嘴角诡异的抽动了两下,不过经过了荷花惨剧之后,对于这种事情他已经看的相当开了。 大智大通也沉默了,估计是没想到有人居然会花五十两银子为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 不过他们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回答了。 大通慢慢的道:“合芳斋。” 也许、估计是觉得这三个字值不了五十两,大智又补充了一句很值钱的话:“它的主人是西门吹雪。” 冷血的眉毛挑了挑,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事情的反应。 贺九黎不明就里,西门吹雪是谁?是个很有名的饭店老板么? 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心想:恩,既然是餐饮界大佬,那有机会去会会也挺好的。 来都来了 既然知道了金鹏王朝旧日王室所在的地方,那么事不宜迟,直接杀上门去才是正道。 而且,苏州城外五十里……指的不就是这座虎丘山嘛! 都到人家家门口了,不去串串门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过…… 冷血皱了皱眉,忽然对贺九黎说:“你先在这里等我片刻。” 贺九黎道:“嗯?” 冷血抿了抿嘴,又迟疑了片刻,道:“……我还有事要问大智大通,我回去找他们。” 他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其实他刚刚心里就藏了点事情了,只是他一直犹豫着、思考着,没有跟贺九黎讲,现在他们已走出去一段距离了,他才忽然开口。 贺九黎望了他一眼。 冷血几乎是立刻躲开了她的视线,他抿着嘴乖乖的站在那里接受贺九黎的审视,像是一个在老师办公室罚站的小学生似得,贺九黎总会有种自己在欺负他一样的感觉。 天地良心,之前没有得到冷血之前她确实用了点心思,可是今天她肯定是没有欺负冷血的! 她有点狐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冷血迅速的“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他走的相当的快,因为他是真的有点怕大智大通已经离开了那个山洞。 好在他回到那个山洞口的时候,大智大通还没有走。 冷血从自己的衣服里头又捏出一块五十两的银锭。 刚刚的一百五十两是大师兄给的公费,现在这五十两可是实打实的他自己的钱。 他伸手一弹,五十两就落入了山洞之内,随着这一声银子落地的轻响,大智的声音也缓缓的想起,他说:“问吧。”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问题,大智和大通都可以回答的了。 但冷血却没有说话。 他好像忽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一样,傻呆呆的杵在那里,眉头紧紧的皱着,手捏紧又放松,好似这个问题令他相当的无所适从一样,大智和大通静静的等着,山洞里一片静寂。 冷血的薄唇轻轻张开,呵出了一口热气,然后牙齿又立刻收紧,好似有点说不出口的样子。 他难为情的站着,心里头做着天人交战,想到贺九黎还在等他,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并不能再拖时间了。 于是冷血还是把这问题给问出来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她会不会和我成亲?” 大智大通:“…………” 什么玩意儿!秀恩爱啊! 这问题对冷血来说实在是很重要的,但是他面对贺九黎却又实在问不出口,于是在见到号称天下所有的事情都知道的大智和大通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总是痒痒的想问这个问题。 犹豫了一路,最后他还是问出来了。 问完之后,他就有点忐忑、又有点期待的等着了。 他等到的是那五十两银子。 大智和大通沉默了很久,还是把那五十两银子给扔出来了。大智沉声道:“……我们不是月老。” 大通也道:“五十两银子干点啥不好。” 冷血觉得他们是在质疑自己这个行为,他有点不悦的皱起眉,解释了一句:“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不问上一问,如何能心甘呢?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奇妙,明明心上人近在眼前,只要开口就能得到答案,但是人们却宁愿转头去庙里求签、去问禅,也不敢开口去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或许是怕,自己得不到那个想要的答案。 又或许是怕,表现的太过着急,会在这一场博弈的战争里落了下风,从此之后便万劫不复。 但是大智和大通也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冷血没再说话,弯腰捡起了那五十两银子,转身走了。 等冷血办完他的事情之后,二人便顺着小路上了虎丘山。 虎丘山是一座小山,并算不得太高,因形如虎蹲,故得名虎丘。听说春秋战国时期,吴王阖闾就葬在虎丘山,鱼肠、扁诸等宝剑三千沉于池底,为吴王陪葬。 此山之上,更有武林名宿李观鱼,他的拥翠山庄就坐落在半山腰上。 只没想到,这山上竟还会隐藏着西域小国昔日的王室。 令贺九黎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这里见到了陆小凤和花满楼。 金鹏王朝早以没落,因此住的宅院也并不怎么样,虽然比起一般人家要好上不少,但是若是拿王室的标准来卡,就相当的破落。 花满楼正立在宅院外头,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抚一株凤仙。凤仙花颜色过于鲜艳,总归多了几分艳俗,但花满楼的头轻轻垂着,像是在抚摸情人一样,无限温柔的抚过那株凤仙花。 贺九黎还没开口,花满楼的头就已抬了起来,微笑着道:“贺娘子。” 贺九黎也微笑着道:“花七公子。” 毫无疑问,在贺九黎的蓬莱客栈中度过的那一日,简直就是花满楼生命力过得最快乐、也是最瑰丽的一日。贺九黎就像是仙宫里走出的仙子一般,带着一种让人十分放松、又十分愉悦的气息,叫人实在是难以忘怀。 所以在这里能见到贺九黎,花满楼着实是很高兴的。 贺九黎相当熟稔的道:“你的耳朵还真是好使的很,我一来,你就知道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温声道:“花七当然不敢忘贺娘子的脚步声。” 冷血的眉头便有些不悦的皱起来了。 他没见过花满楼,只是听说过花家七公子的大名,只没想到与贺九黎如此熟悉。 于是便冷冷道:“你是花满楼?” 花满楼已感受道了冷血身上那种锐利的、冰冷的剑气。 他一向不是很喜欢杀性过大的人,于是理所当然的也对冷血没什么好感。不过他不太会给人难堪,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淡淡的味道道:“正是,阁下是?” 冷血道:“冷凌弃。” 花满楼便知道他是名满天下的四大名捕之一的冷血了。 他道:“原是冷捕头,不知此次来上官家,所为何事?” 冷血惜字如金:“抓人。” 花满楼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抓谁?” 冷血便有些残忍的笑了一下,轻轻的道:“上官飞燕。” 花满楼袖子里的手忽然收紧! 他虽然知道了上官飞燕是个心机深沉的恶毒女人,但人的感情总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的,在接到上官飞燕的求救之后,他和陆小凤还是决定要救她,不能任她这样去死。 所以他们还是赶来了姑苏,为的是救飞燕一命,这件事一了,他便决心再也不见上官飞燕。 岂料上官飞燕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上许多。 他忍不住问冷血:“她犯了什么罪?” 冷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忽然听见了陆小凤的声音。 陆小凤一见贺九黎,登时就愉快了起来,远远的就笑道:“啊呀!我说贺娘子,你是不是猜到了我在外头吃的也不好、喝的也不好,特地给我送好吃的上门呀?” 冷血的脸就又黑了几分。 他当然也听说过陆小凤的大名。不仅是他能夹住一切兵刃的灵犀一指,还有他风流倜傥,睡遍了大半个江湖的好名声! 他几乎是立刻就炸毛了,想都没想就堵在了贺九黎的前面。 贺九黎:“?” 冷血小声解释道:“……他不是好人。” 花言巧语、放浪形骸。 贺九黎大笑。 她拍了拍冷血的肩,也小声道:“我们只是朋友。” 冷血的嘴角向下,不肯挪开步子。 转瞬之间,陆小凤就到了跟前。他自然也看见了冷血那警惕的、不满的眼神,这种眼神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他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探头去找冷血身后的贺九黎,笑嘻嘻的道:“好哇!贺娘子,才多长时间不见,你都有伴了!” 贺九黎道:“好几个月了,有伴难道不正常么?” 她没好意思告诉陆小凤,他门走之后的第二天,她就火速的和冷血搞上了。 摊手。 陆小凤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人当是得享受生活的。” 想恋爱时就恋爱,想亲吻时就亲吻。春宵苦短,若不好好的抓紧这一刻,整日活在教条之中,那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好盼的呢? 陆小凤本就欣赏贺九黎,见她作风豪爽,丝毫不见忸怩,又视女德教条于无物,更是觉得她对胃口的要命。 冷血却脸上一热。 他自是也听见了贺九黎那句轻描淡写的“有伴”。 这句话一被她说出来,冷血就忍不住的高兴起来,他望了一眼贺九黎,见她面上含笑,凤眸风华,只觉得心里头都忍不住泛起了泡泡,像是那种叫“可口可乐”的饮料似得。 他忍不住牵住了贺九黎的手,贺九黎微微僵硬了一下,却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陆小凤微笑着看着这一对恋人,只觉得高兴的很,他道:“见你有伴,我实在是高兴的要命,贺娘子,你这有了‘朋友’,不请吃饭可不行啊。” 他的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促狭。 当然,他的目的只是拐弯抹角的暗示贺九黎自己实在是想吃她做的饭而已。 贺九黎面不改色的说:“可以啊,我正好就带了一个点心,你要不要尝尝看?” 陆小凤道:“那当然没问题啊!” 贺九黎微微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冷血觉得她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然后,他就只见贺九黎一晃,手中忽然多出了一个圆形的……大馒头?然后直接扔给了陆小凤。 这个圆形的大馒头……那当然就是大列巴了! 本来是闲着没事做的面包,不过这玩意实在是太硬了,做完之后一晚上没吃,第二天就只能那刀切了,被贺九黎扔进了随身空间再也没想起来过。 陆小凤下意识的一接,直接惊呆了,脱口而出道:“这是什么东西?!建筑材料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肝……要肝爆了(。 感谢在2021-04-14 22:52:19~2021-04-17 14:1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辣子鸡丁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既望 2个;江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麦子啦啦啦 70瓶;半夏、苍青(已黑化 40瓶;寒山客、小袖玉堂挥手 10瓶;晏清 7瓶;sweet 6瓶;瞻彼淇奥、慕清 5瓶;一朝殊默语 3瓶;多加香菜不加葱、兔子、小天使呢 2瓶;1迷缘、糖果住在玻璃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42、飞燕伏法恶毒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飞燕伏法 陆小凤被贺九黎一个大列巴砸过去, 要不是陆小凤反应快接住了,估计得被砸的直接晕过去。 一拿到手,他就被这恐怖如斯的面制品给惊呆了。 虽然看上去是个吃的, 闻上去也有点点食物的味道,但是…… 他很陈恳的问贺九黎:“这块砖是不是有点不规则?是不是得处理一下才能拿来盖房子?” 冷血:“…………” 他感觉陆小凤是个神经病。 比陆小凤更神经病的贺九黎被他直接划归到仙女那个分类里边,所以不用常理来评论。 贺九黎不嫌事大, 撺掇道:“你尝一口嘛,尝一口。” 陆小凤装傻:“哎呀,昨天发现我住的屋子墙角处有点破落了,正好拿这个补上。” 他还不想为了这一口磕掉牙。 他一向没个正形,与贺九黎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倒是让刚刚略有些沉重的氛围轻松了一些。 花满楼此刻也缓过来了。 上官飞燕那日晚上从蓬莱客栈中仓惶而逃, 第二天却又传来了求救信, 信中字迹凌乱,前言不搭后语, 花满楼只知道她被人抓走了, 却不知道那抓走她的人到底是谁。 他与陆小凤一路南下,在姑苏找到了上官飞燕的家。 谁成想,上官飞燕居然好端端的坐在家里。 花满楼和陆小凤被她戏耍着从汴京一路来了苏州, 还没来得及生气, 就被她一番声泪俱下的剖白给镇住了。 从金鹏王朝的历史开始, 再到如今大金鹏王的腿疾,他们破落的家, 还有那三位良心被狗吃了的旧日老臣,他们不仅瓜分了王室的财宝,还……还杀害了企图追究这件事的丹凤公主。 所以,上官飞燕之所以要扮做丹凤公主, 最开始只是为了欺骗她的叔父而已。她的叔父很爱自己的女儿,要是知道丹凤已死,他一定会受不了打击的。 这个故事里的上官飞燕,简直就是一个二十四孝好侄女。不仅扮起了堂姐照顾好叔父,还继承了堂姐的遗志,发誓要杀了那三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拿回属于她叔父的财宝。 这样的故事一听,陆小凤和花满楼简直是没有理由对着她生气了。 这件事实在是过于离奇,其中又卷入了当今武林颇负盛名的几人——珠光宝气阁闫铁珊、峨眉派独孤一鹤、还有陆小凤的朋友……霍休。 所以他们已决心找出这件事的真相。 今晚,大金鹏王要在家里设宴,款待陆小凤和花满楼,明日,他们就将启程去山西,顺带着还要去找一趟西门吹雪。 虽然中途出了一点差错,但是事情的确还是顺着上官飞燕设定好的计划在进行着。 岂料,这差错能出第一次,就一定能出第二次。 贺九黎听了陆小凤和花满楼所说的,简直都要被上官飞燕编故事的能力给惊到了。 ……还真是张口就来,而且不得不说这个谎还编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倒还真的是个聪明人,只不过聪明用错了地方,难免会很讨人嫌,也会让人很想拆穿她。 花满楼心里头还想着冷血说要抓上官飞燕的话,此刻正好一道问了,他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便觉出不对来,对贺九黎道:“贺娘子,那夜飞燕不请自来……怕不是因为我,而是贵宅之中另有叫她感兴趣的东西。” 他是在是个很聪明的人。 贺九黎也没藏着掖着,把事情给这二人都说了一遍,于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便也明白为什么冷血要抓上官飞燕了。 陆小凤摇头,啧了两声,道:“只为八十万两银子,就死了四五个人,这世上财宝动人心,动的可谓是邪心啊。” 花满楼的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这世上好人多一些的,上官飞燕如此恶毒贪财,实在是叫他又失望、又难过。 正在这时,有下人过来告诉他们,晚宴要开始了。 贺九黎和冷血对视了一眼,跟着陆小凤花满楼一起走近了那座宅院。那下人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见陆小凤和花满楼神色如常,便也没敢说什么。 正厅门口,扮成了丹凤公主的飞燕正在等他们。 只可惜她不仅等来了被自己骗的两个大傻子,还等来了磨刀霍霍的贺九黎和冷血。 她一看见贺九黎,脸色立刻就变了,又惊又俱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再一看冷血腰上系着的六扇门的腰牌,更是魂儿都要吓没了,她一句话都没说,身子忽然掠起,竟是立刻就要逃走。 冷血怎会放任她逃走? 她的轻功虽然很好,但是比起公孙兰来说却实在不够看。冷血能与公孙兰始终保持半条街的距离,想要抓住上官飞燕,简直不要太轻松。 他的长剑一抖,就抵在了上官飞燕的喉咙上,那柄剑又轻、又薄,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森冷,上官飞燕身体僵直,动都不敢动。 冷血冷冷的看着她,道:“八十万两赈灾银在哪里?” 上官飞燕料定他没有证据,便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冷血便冷笑了一声。 他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证据,不过很快他就要有了,所以他是在是懒得跟上官飞燕多费口舌,他一眼都懒得多看上官飞燕,只是又一下子收了自己的剑。 上官飞燕心中一喜,只觉得冷血这人也并不跟长相似得冷冰冰、硬邦邦。 上官丹凤的模样虽然比不上她,但那种浑然天成的高贵和娇弱可以击中任何一个男人,陆小凤会心甘情愿的被她驱使,冷血也会被她所蛊惑。 只不过她却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因为冷血已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捆麻绳,他冷冷的命令道:“过来。” 他的意思是:你最好安分一些,乖乖伏法,否则他的剑也不是很介意在她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但上官飞燕却并没有乖乖的听他的话,她的眼中忽然闪出了泪光,有些委屈、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你为什么要拿绳子捆着我?” 冷血懒得说话。 的确有很多女犯人试图勾引过他,不过一个女人一旦被他划归到“犯人”那一类里头,那么她们即使再漂亮、再勾人,对于冷血来说和一块猪肉也差不了多少。 绳子几乎是立刻套上了上官飞燕的脖子,冷血不懂怜香惜玉,又见她不是很老实,直接一下子把那绳套收的很紧,扼住了上官飞燕的脖子。 上官飞燕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就扭曲了起来,她尖叫一声,双手胡乱的抓着那绳子,企图把绳套解开,只可惜冷血系绳套的手法的确是独特,上官飞燕剧烈的喘着气,眼前都几乎要模糊,她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已呼吸不上来…… 冷血适时的松了松绳套,上官飞燕几乎都要瘫倒,又惊又俱的瞪着冷血。 冷血的绿眸诡异的发亮,又像是挑衅一般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带着两分愉快的笑容来。 那愉快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残忍了,上官飞燕嘴唇颤抖着,气若游丝道:“你……你简直不是人……” 冷血道:“你是人?” 说着,顺势将绳子捆在她的双腕之上,那麻绳极其的粗糙,上官飞燕细嫩的皮肤哪里受得了这个,几乎是立刻就被磨出了血痕,她痛呼一声,泪涟涟的双眼已朝着陆小凤和花满楼望去。 陆小凤当然看见了冷血的暴行,他虽然很痛恨向上官飞燕这样恶毒的人,但是像这个样子的事情,他却是绝对做不来的。 花满楼的脸色也已有些不好看了。 只不过虽然如此,他们两个却还是没有说话,因为冷血乃是在执行公务,于情于理都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上官飞燕哭着叫喊道:“花满楼……花满楼,你……你们就这样看着我被折辱么……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贺九黎便很不厚道的笑了。 她这样落井下石,笑的开心,上官飞燕简直恨的发狂,她恶狠狠的瞪着贺九黎,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刺眼的很,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贺九黎看着她那种杀人一样的眼神看她,简直要笑的更开心了。 但是冷血的表情却一下子又冷了下来,他用力的收紧了一下绳索,那系在她脖子上的绳套就又一次被收紧,上官飞燕被窒的脸色惨白,几乎就要瘫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冷血适时的又放松了。 他冰冷的盯着上官飞燕,一字一顿的道:“不准用这种眼神看她。” 恶毒 冷血就像一只护主的小兽一样,对任何向贺九黎展现出恶意的人都露出了自己森森的獠牙,他面色冷峻,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上官飞燕,上官飞燕瘫倒在地,早已没有了平日的威风。 她脸色惨白,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听到冷血的这话,眼中忽然迸发出了仇恨和恶毒的光芒。 上官飞燕一向自诩美人,她不知抢了多少女人的男人,然后又把这些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她来说,她是绝不能忍受任何一个男人对她视若无睹的! 那次在蓬莱客栈之中,她一下子气的失去了理智,要对贺九黎下毒手,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花满楼、陆小凤与贺九黎相谈甚欢的画面。 男人怎么可能和女人做朋友?一个男人若是和一个女人相谈甚欢,一定是被她迷倒了。 也因此,她没来得及去把那封写给贺氏四兄弟的信给回收回来。 她不是个笨女人,因此她也已经想到,冷血应当就是通过那封信锁定她的。 她已经因为嫉妒吃了一回亏,可如今第二次在贺九黎面前颜面扫地、狼狈不堪,上官飞燕实在是恨的要命! 冷血皱了皱眉,跨了一步挡在了贺九黎的身前,挡住了上官飞燕的视线。 在一刹那的沉默之间,冷血的眼神忽然锐利了起来,往右一瞟,拽着麻绳用力的扯了一下,上官飞燕的背被一下子重重的打在了一颗老槐树的树干上,痛的眼前发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冷血却没有看她,他那双野狼一样的眼睛只是紧紧的盯着前头,舌头不自觉的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这是一种兴奋起来的象征。 他冷冷的道:“出来。” 一柄剑从黑暗的室内刺出,这剑带着破空的杀气,直冲冷血的面门而来,冷血眯了眯眼睛,迎着那剑气击了上去! “锵”的一声,金属撞击、剑声嗡鸣,直叫人牙齿发酸。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原来从黑暗之中击出的并不是一柄剑,而是一个巨大的铁钩,那铁钩的另一头,镶在一个人的手上。 这个人的手已被砍断,这铁钩正是被镶在了他的断腕之上,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是被砍断的,上面装了一个比人脑袋还要大的铁球, 更可怕的是他的长相,他的脸被削去了半边,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和一半的鼻子,在脸上歪歪斜斜的抽动着,这人简直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叫人看了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冷。 冷血冷峻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他的杀气也很强盛,仿佛只要是他想杀的,即使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也难逃一死。 冷血冷冷的道:“你是她的同伴?” 那恶鬼一般的人物嘶声道:“拿命来!” 冷血笑了一下,道:“你找死。” 二人缠斗在一起,漆黑的铁钩和银亮的薄剑击打在一起。这人不仅长得像是个恶鬼,就连打斗起来的风格,也叫人心里发冷。 冷血的剑在他肩头上开了个洞,他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的往前一扑,那剑身瞬间没入了他的肩膀,而他和冷血之间的距离也已经十分的近,恐怖的铁钩子竟是直接冲着冷血的脸颊而去。 要是被这么个大铁钩子钩住了脸,即使活下来了,估计尊容也不会比这恶鬼要好到哪里去。 冷血眼睛不眨,顺势松剑,一脚朝那人心口上踹了过去,那人向后退了几步,怒喝一声,大铁球以千钧之势向冷血的脑袋砸来,似是要砸扁冷血的脑袋! 冷血冷笑了一声。 在这极其凶险的场景之下,他竟是还笑的出来。 他的剑还插在那人肩头,他的手上已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如何应付那大铁钩和大铁球?陆小凤紧紧的盯着冷血,紧张的快要跳了起来,再一看贺九黎,她倒是神定气闲的靠在树旁,好似此刻遭受生命危险的根本就不是她的情人一般! 陆小凤心道:贺娘子同一般的女子真是相差甚远,也不知道冷血是怎么样把她拐骗走的。 又一想,冷血那么个直性子,估计还办不到这么有高难度的事情,这分明是贺娘子略施小计,叫这傻小子拜倒在石榴裙下的。 他这一分神,那头的结果已出,那恶鬼一般的人物痛呼一声,两只腕子上的东西都已被扭了下来,那两样武器早跟他的血肉融为了一体,此刻被人用暴力弄下,登时鲜血淋漓,定力再好的人也忍受不了这种剧痛。 冷血被他身上几处伤口迸溅出的血染的鲜血淋漓,两点绿色的瞳仁如同鬼火一般熊熊燃烧着,叫他看起来更是骇人,他盯着那在剧痛中挣扎的恶鬼,忽然伸手用力的把自己的剑拔了出来。 胜负已分。 上官飞燕本盼望着此人救他,却没想到他竟不是冷血的对手,登时心中生出一股冲天的怒气来。 上官飞燕恨声道:“柳余恨,你这没用的东西!” 原来这恶鬼一般的汉子,名叫柳余恨。 柳余恨一听这话,登时面如死灰,仅剩的半张脸都痛苦的抽动起来,他一定是爱极了上官飞燕的,哑声道:“是我没用……不能杀了这狗畜生……” 上官飞燕冷笑道:“既然你没用,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她似是已完全疯了,竟然会对一个救自己的人说出这种话。她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厌恶,好似连一眼都不愿意再看柳余恨。 柳余恨失声道:“你……你难道真的想要我死?” 上官飞燕道:“你既然已经没有用了,为什么还要活着碍我的眼?” 柳余恨呆住了,他忽的呕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他喃喃的道:“飞燕……可是你从前……你从前同我……你不嫌弃我模样丑,同我……” 上官飞燕笑了。 她道:“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因为真的喜欢你,才和你睡觉的?” 柳余恨闭上了嘴,一句话都不肯说。 上官飞燕又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每次和你说话,我都恶心的要命,你这种人干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平白无故的恶心人。” 柳余恨的双腕已断,嘴巴和牙齿却没有什么问题,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力的咬下了自己的舌根。 鲜血从他的嘴巴里流淌出来,他痛苦了闷哼了一声,不动了。 陆小凤不可置信的盯着上官飞燕,只觉得她或许是已经疯了,再怎么说,柳余恨也是来救她的,她不去伤害与她敌对的人们,反而却用最恶毒的话语去伤害爱她的人。 这真是…… 上官飞燕抬起头,对着贺九黎嫣然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婊 子,跟谁睡觉都可以?” 贺九黎像看神经病一样的望了她一眼。 老实说,她也很明白上官飞燕的恶意,这种女人之间的毫无意义的恶意,真是叫她觉得很无聊。 宫斗什么的倒还好,毕竟大家是为了争夺生存的资源,可是像上官飞燕这种,又恶毒、又虚荣,觉得所有的男人都要围着自己转的女人,实在是……脑子有病一样。 贺九黎道:“你是不是婊/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认为是,那就是好了。” 上官飞燕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又恶狠狠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和我很不一样?” 贺九黎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疯魔了一样喋喋不休,真是挺烦人的。 上官飞燕忽然尖叫道:“可是我告诉你!你跟我根本就没区别!不过就是陪男人睡觉的货色罢了!你得意什么?你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也未婚苟合,苟一个和苟十个在世人眼里根本就没有区别,总有一天你会比我如今还要惨!” 贺九黎嗤笑了一声。 她还以为上官飞燕要说出什么高论来呢,就这? 只不过她虽然没把上官飞燕的话放在心上,冷血的心里却忽然揪紧了,他的牙忽然紧紧的咬起,两只眼睛杀气大胜,手中的剑几乎是立刻要送出,即使不能直接把上官飞燕给杀了,他也决心一定要让她后悔说出刚刚那番话! 贺九黎却伸手阻止了他。 她十分松弛,似是根本没有把这屁话放在心上,还宽慰似的拍了拍冷血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那么紧张。 贺九黎嗤笑了一声,对上官飞燕冷冷道:“我和你当然不一样。你把你自己的身体只是当工具一样用,为了钱财?为了虚荣?还是为了几句男人赞美、恭维你的话?自己把自己当两斤猪肉一样的贱卖,还怪别人看不起你,上官飞燕,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解决完飞燕火速回客栈开始搞商业! 感谢在2021-04-17 14:13:05~2021-04-18 15:3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绮秀叶真衣 2个;辣子鸡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绮秀叶真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格格儿 91瓶;光冢、似水流年、青魇 20瓶;绮秀叶真衣 12瓶;荧紫珠 10瓶;宋辞 8瓶;风川、可爱可爱超可爱 5瓶;镜中月 2瓶;兔子、小天使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43、吃火锅吧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飞燕之死 贺九黎说的话着实不算太好听。 上官飞燕本来是想气一气贺九黎, 没想到对方丝毫不当回事,反而用一种看笑话一样的态度去嘲讽她,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尖叫着打断她:“闭嘴!你闭嘴!” 她浑身都因为愤怒而发着抖,咬牙切齿的瞪着贺九黎,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嫣红,不是女鬼、胜似女鬼。 贺九黎对她当然是一点儿也不心软, 见她已快被自己刺激的气死, 还不肯停, 继续道:“男欢女爱, 本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被你自己当做筹码一样的送出去,然后你又要臆测别的女人跟你都是一样的。” 她忽然很恶质的笑了笑,轻轻的对上官飞燕道:“不过你看,你虽然付出了这么多, 倒也没有迷倒多少男人嘛, 你实在是高看了你自己的魅力。” 上官飞燕流着眼泪尖叫了起来。 她的尊严被贺九黎几句话砸碎, 轻轻松松的摁在地上摩擦。 更可气的是,旁边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她本以为他们也同柳余恨那大傻子一样,会为她生为她死, 可是他们……可是他们竟然任由贺九黎侮辱她! 这就更验证了贺九黎说的话简直对极了! 上官飞燕身体诡异的发热,大脑都有些停止思考了,她又羞又愤、又气又恨,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贺九黎的笑容那样刺眼,刺眼的令她恨不得生啖其肉…… 贺九黎却已懒得施舍给她任何一个眼神了。 冷血冷冷的对上官飞燕说:“闭嘴, 你太吵了。” 上官飞燕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实在是没见过向冷血这样的男人,一般的男人,即使是处在敌对关系,也多少会对漂亮的女人多一点怜惜,留一点面子。可是这个男人简直就不是人!他残忍的像是一只会撕扯人血肉的饿狼! 即使对着她这样的美人,他该打就打,该杀就杀,简直就不像一个男人。 上官飞燕怕他,怕的要命,所以她即使已浑身发抖,却也还是不敢再尖叫。 冷血就收回了眼神。 上官飞燕伏法,可是那八十万两赈灾银却还没有找到,或许那银子正藏在这座宅院之内,众人没有多言,抬脚往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放着一张很宽大的太师椅,上面堆满了云锦,云锦的深处,蜷缩着一个干瘦的老人,这老人衣着华贵,应当就是金鹏王朝当年出逃的小王子,如今的大金鹏王了。 但他已是个死人。 他的喉咙已被人割断了,鲜血还在潺潺的流出,他的身体还未曾冷去,显然是新死不久。众人立刻便反应过来,刚刚他们在外面与柳余恨缠斗之时,已有人杀了大金鹏王。 上官飞燕的眼睛里忽然又迸发出了光彩,她忽然狂笑起来,大声道:“果然,果然,我就知道,他会来救我的!你们都免不了要死!你们全都会被他杀死的!……尤其是你……!” 她恶狠狠的盯着她假象的敌人贺九黎,好似在威慑她一样。 贺九黎冷淡的看了一眼这个疯女人,冷淡的问道:“他是谁?” 上官飞燕得意的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贺九黎道:“也没关系,他来找我,我杀了他就是了。” 她十分轻描淡写的说这,身上有一种上位者的傲慢与轻松,上官飞燕梗了一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厉声道:“你以为你可以敌得过他!等他来了,你……你就知道厉害了!” 贺九黎噗嗤一声笑出来,忽然道:“你倒是好像真的很信任、很爱慕这个人,不过你确定他来了是我们先遭殃么?或许他现在正想着怎么把你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灭口呢。” 上官飞燕尖叫道:“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啊!!” 她疯疯癫癫的叫着,忽然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来,随即扑倒在地。 她的脖颈后面忽然多了十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之上绿光惨惨,一看就是涂有剧毒。 门口一个矮小的黑影一闪而过,陆小凤动作快得很,一下子蹿了出去,抓住了那人,只是一看见那个矮小的人,他忽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失声道:“小表姐!” 那行凶之人正是上官丹凤的亲妹妹上官雪儿。 她只有十二三岁,却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时常捉弄陆小凤,陆小凤脾气好的很,被这小狐狸捉弄了也不生气,一来二去,和这小姑娘的关系倒也不错。 只是如今…… 他用力的扣住了上官雪儿的肩膀,失声道:“小表姐,你……你做什么要杀她?” 上官雪儿小脸煞白,恨恨的道:“她杀了我的姐姐,你说她该不该死!” 她是用一张很精巧的连弩射 出那十几根银针的,下手之狠,根本没想过要上官飞燕活。 众人都被雪儿的话惊呆了,陆小凤道:“你说她杀了你姐姐,你……你……” 雪儿的姐姐正是飞燕,可是她却以为飞燕已经死了。 雪儿立刻道:“我姐姐一定是被埋在院子里,所以我昨天偷了十几根飞凤针,想要让她自己尝一尝被毒死的感觉!” 陆小凤一时无言以对。 上官雪儿当然是完全想错了。 她之前总和陆小凤说,是上官丹凤杀了飞燕,但实际上却是飞燕杀了丹凤,还扮成了丹凤的模样,这样她的真身自然没有办法出现在雪儿面前,这才导致雪儿认为她已死了。 而飞燕现在,刚刚好就是扮成了丹凤的模样,她之前骗陆花二人,自己扮成丹凤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叔父知道真相,为了维持这好侄女的形象,今日她也用的是丹凤的脸出现的。 上官雪儿自然是以为这里站的是她的仇人,现场又一片混乱,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让她用毒针射死了“丹凤”。 岂知,她杀的正好是她的亲姐。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陆小凤沉默不语,花满楼也沉默不语,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一句话也没说过。贺九黎叹了口气,安抚性的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 花满楼也叹了口气,勉强的道:“贺娘子,不必介怀,花七没事。” 上官飞燕死有余辜,他当然是说不出话来的。 只可惜人的感情可不讲道理,这就像一个女人爱错了渣男,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继续伤心了,可是大哭买醉疯狂吃薯片什么的该干还得干…… 贺九黎也不好对他说你不要伤心了,于是迟疑着说:“你……” 花满楼低垂着头,微微笑了笑,忽然道:“贺娘子莫不是想请我吃饭?” 贺九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花满楼当真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他甚至见不得别人为他感到揪心。所以他自己虽然很伤心、很难过,但却仍然能尽力掩饰过去,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话。 花满楼道:“或许,想要安慰一个失意的朋友,贺九黎贺娘子做的饭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贺九黎失笑。 他不仅让这里的氛围不再沉重,还顺带着说了几句贺九黎的好话,夸的贺九黎心情舒畅起来。 她欣然同意道:“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今日你同陆小凤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来我落脚的地方吧,我也好久没下厨了,实在手痒的很。” 花满楼轻声道:“求之不得。” 吃火锅吧! 上官飞燕身死,八十万两赈灾银很快也被找了出来,那些银子当然不可能是现银,而是被换成了银票,就藏在上官飞燕的身上,数额正正好。 这大概是她给自己挣的“私房钱”? 而贺氏四兄弟之中的最后一人,也就是贺老九,依然是不知所踪,不过冷血见了上官飞燕卸磨杀驴的作风,便也差不多猜到了贺老九的结局。 查到现在,事情已经相当的清楚了,贺氏四兄弟与户部侍郎张凌霄勾结着吞了八十万两赈灾银,而后也许是因为分赃、也许是因为冷血的紧追不舍,贺氏四兄弟杀死了张凌霄,带着赈灾银逃跑了。 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上官飞燕,上官飞燕得到了那八十万两银子之后,应该就处理掉了贺老九。 而贺九黎的名字之所以会一直被记在户部的登记簿上,应当是张凌霄在其中做的手脚,目的是掩盖四兄弟的行踪,也是为了给贺九黎凭空安上一口黑锅。 若是普通的老百姓,估计就这么栽进去了,但贺九黎不仅没载,还把调查这件事的捕头冷血给“栽”进来了。 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栽”。 这一趟苏州,还真是没有白来!上官飞燕找到了,赈灾银也找到了,还见到了陆小凤和花满楼,对于贺九黎来说,现在她已对这趟旅行十分满意了。 只不过,贺九黎和冷血虽然无事一身轻,但陆小凤和花满楼却决心要找出大金鹏王事件的真正幕后主谋。 贺九黎……贺九黎当然懒得一起去了。 因此,众人便决定今晚在贺九黎那里好好的吃一顿,算做是久违的团聚,然后明日,陆小凤和花满楼就又要上路了。 他们一起回到了贺九黎租住的民宅之内,大半天过去,天色已黑了下去,民宅里只有林诗音一个人在,老实说,贺九黎着实觉得有一些对不起她。 但林诗音却没有生气,她只是微微一笑,挽住了贺九黎的手,对她轻声的道:“我知你来苏州,乃是有正事要办,我帮不上忙,难道还不肯在这里乖乖等着你们回来么?” 况且,等待这种事,她也的确非常的习惯。 贺九黎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只是给她带的苏式绿豆汤和赤豆小圆子,过了大半天了也都不新鲜了,实在是拿不出手。 贺九黎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袖子,道:“我给你做杏仁豆腐如何?” 林诗音便嗔怪似的瞪了她一眼,道:“好姐姐,怎么说的像我就是个吃货似得,成天想着你那手艺呢!” 贺九黎笑道:“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啦。” 林诗音又瞪她一眼,道:“你呀,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又想着做什么好吃的呢?可忙你的去吧,杏仁豆腐啊,我自己做,好不好?” 她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如今同贺九黎在一块儿之后,也愈发觉出了烹饪的乐趣,再加上她们是开客栈饭馆的,一点手艺没有可说不过去,因此林诗音这几个月来,可没少琢磨厨艺。 她既然想露一手,贺九黎当然没什么异议。 只不过这民宅之中没有她家里头那么豪华的餐饮料理台,贺九黎无法,只得在商城中又买了一套限时使用的临时厨房套装,算不上多好,但冰箱、灶台、水电一应俱全,用来做今天的这一顿,也很是足够了。 系统还真是挺得她心的,要什么来什么,价格也相当的公道。 这退休生活过的还挺不错。 简单的厨房准备好了,接下来就准备做饭了,贺九黎今天突发奇想,想吃上一顿火锅。 大夏天的,其实吃火锅倒并不是那么的舒服,只不过俗话也说的好,冬天吃火锅是需求,夏天吃火锅菜才是情 趣。后世川渝的夜晚街头,哪条街没有十七八个火锅店,那条街上不摆着十几张桌子椅子,供人们在夜晚的街头吃着火锅唱着歌嘞? 虽然现在难以还原这种场景,不过把桌子往院子中间一放,各色食材往桌上一摆,咕嘟嘟冒着热气和辣气的火锅子,再加上夜晚苏州的小风一吹,那也别提有多舒服啦。 就两字:巴适。 既然决定了要吃什么,那就事不宜迟,说做就做。 林诗音在一旁做杏仁豆腐。 杏仁豆腐里头没有豆腐,只是因为其模样很像豆腐,故称之为杏仁豆腐,据说也是发自于苏州,清朝的时候,此菜还是满汉全席之中的一道菜。 做起来也并不复杂,杏仁泡发,加水进料理机打碎,打出来的糊糊过筛,洁白的杏仁露就做好啦! ……不是。 杏仁露入锅加牛乳,再根据自己的口味加糖,加入泡好的琼脂一起煮。这琼脂乃是以石花菜为原料,在古代也可得到,只不过石花菜只在海边常见,苏州是没有的,故而这琼脂还是从商城中买到的。 把琼脂完全煮化了,杏仁豆腐就基本上算是完工了,只需要倒进碗里头,再放入冰箱冷藏凝固,最后浇上一勺糖桂花,就大功告成了! 这乃是林诗音独立完成的第一道菜品,她十分兴奋,双眼亮晶晶的,好似等着贺九黎夸她一样。 贺九黎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诗音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蓬莱客栈有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林诗音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口是心非道:“不成不成,我还差得远呢,阿九可不要随意拿些甜言蜜语来哄骗我。” 贺九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远离了龙啸云和李寻欢那两个大猪蹄子,林诗音的精神状态果然是越来越好了,虽然还是时常黯然伤神,但已燃起了对新生活的希望。 毕竟自己有钱有闲,有事业有朋友的日子,哪个人会不喜欢? 有了这样的日子,又有哪个人会喜欢寄人篱下、担惊受怕的日子呢? 贺九黎微微一笑,只觉得心中十分欣慰。 再然后就是火锅子了,三个男人被贺九黎轰出去买食材了,她特意叮嘱了要藕。 江南的藕可是好吃道能直接切了当水果吃的地步呢! 虽然现在的藕还没到风味最美的时候,不过拿来煮火锅倒是绰绰有余的,只可惜春笋的季节早过去了,不然,大刀笋片她也必须要安排上了。 扯远了。 火锅想要好吃,底料味道是关键,贺九黎以前在重庆住过一段时间,吃了不少火锅店,很明白这个道理。 重庆的火锅店不是那种连锁火锅店,而都是一家一家的小店,虽然说都是辣味,但是每一家味道都不太一样。 重庆的夏天跟火炉似得,只有夜幕降临之后,人们才三三两两的出门,围着一张小桌,热热闹闹的吃火锅。 这样的记忆已经离贺九黎很远、很远了,久远到她只能模模糊糊的想起一种氛围,而想不起来当时同她一起穿着短裤t恤人字拖、一起吃火锅喝唯怡豆奶的人了。 林诗音、冷血、陆小凤、花满楼,这些人可以说是她在这个新世界里最亲近的朋友们了,想同最亲近的朋友一起吃火锅,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火锅底料,是香料的艺术,香料配比不同,出来的味道也不同,桂皮八角小茴香草果白扣等等,然后辣椒也得用上好几种,有的用来增香,有的用来提辣。 虽然说火锅底料也可以自己炒,但是大夏天的这也未免太辛苦了,所以贺九黎只是在商城里买了一包火锅底料,准备下锅翻炒一下拿去煮就行了。 然后就是几样必不可少的菜色,比如说麻辣牛肉。 古代的耕牛是十分珍贵的农耕工具,一般来说是不能随意杀掉吃肉的,不过要是耕牛老迈,或者意外摔死什么的,肉也是可以拿去市集上卖的。 所以也不是绝对的不流通,冷血应该……不会说什么叭。 麻辣牛肉用细辣椒面裹上之后再用粗辣椒面裹一层,粗辣椒面增香,细辣椒面提升辣度。 另外夹芝士心的脆皮小香肠也不能少!煮进辣锅里,皮上带着鲜香麻辣的味道,里面的芝士流心拉丝,软软糯糯、带着奶香,那味道,简直了。 等她们准备的差不多之后,三个男人也买菜回来了,冷血的表情倒是显得很放松,与陆小凤不咸不淡的说着话,显然是对陆小凤印象不错。 陆小凤倒真是个魅力十足的,跟谁也能攀谈两句,跟谁都能做成朋友。 贺九黎忽然想,他和楚留香倒是有点像,都很擅长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与他们这种人做朋友真的是一件很舒服、很愉快的事情。不过楚留香更儒雅温柔一些,陆小凤却总没个正形。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认不认识? 他们买了挺多东西回来的,不仅有菜,还有一些苏州当地特产的小东西。冷血很细心的又买了几分绿豆汤,然后还有糖桂花汤圆。 这里的糖桂花用的不是金桂,而是丹桂,做出来的东西就呈现出一种令人食欲满满的红色,丹桂的花瓣更厚一些,味道也更浓郁,做出的糖桂花汤圆就格外的香甜。这东西拿来做饭后的甜点,也正正好的。 把桌子拉到院子里,又七七八八的把处理好的食材都摆桌上,拿上几把椅子,这顿饭就可以开吃了!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44、礼物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贺九黎倒是没有丧心病狂到用全红锅, 她准备的准备的是鸳鸯锅(川式)。红汤在外头滚沸,白汤像个孤岛似的漂在中间,那一点点奶白色, 仿佛随时都能被红汤淹没。 一大锅飘着满满红油和辣椒的东西摆在桌子的正中,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这威慑力实在是惊人,三个男人买菜的时候原本还好奇要吃什么呢, 此刻一看见这骇人的热辣气息, 齐齐都笑不出来了。 林诗音倒是面色如常, 她对贺九黎有种天然的信任, 又不是知道吃了多少回从没见过的食物, 此刻正仪态万千的往桌子上摆餐具,一边放筷子,还一边笑着对陆小凤他们道:“怎么不过来坐呢?快开饭了呀!” 陆小凤:“…………” 花满楼:“…………” 冷血:“…………” 总有种要当场逃跑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贺九黎看出了他们的犹疑,指着红锅中间的那一点点可怜的白汤, 笑的十分促狭道:“不能吃辣也没关系啦, 你看, 那个白汤,你们自便、自便啊。” 陆小凤:“…………” 花满楼:“…………” 冷血:“…………” 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 陆小凤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坐下了。冷血不甘示弱,也立刻坐到了桌边, 只是看着那火锅子,面色隐隐有些发黑。 花满楼无奈的叹了口气,施施然的也坐下了。 这红汤里还滚着好大一串青花椒,实在是看着叫人心里发毛。 陆小凤面色十分僵硬,迟迟不肯动筷子。 花满楼看不见,面色倒是更镇定一些, 出于对贺九黎的信任,他没什么犹豫的下了一根鹅肠进去。 九尺鹅肠,贺九黎认为这是吃火锅必不可少的一道菜。鹅肠易烫老,所以必须一根一根,现吃现下,在沸腾的汤里滚一滚,滚到鹅肠微微卷曲,就可以出锅了。 花满楼眼睛看不见,平时还好,只是吃这种第一次吃的东西,难免会有些生疏,又听贺九黎说此物易煮过了,他脸上露出了略有些为难的表情,正在思考怎么办,就听贺九黎笑道:“你别动,此物我来帮你下。” 不等花满楼反应,她就夹了一筷子鹅肠下进了锅里头,表情十分认真的盯着那根鹅肠,心中默默的数了十几秒,然后骤然夹出,放进了花满楼的油碗里头。 她十分贴心的补充道:“好了,吃吧。” 花满楼的筷子微微顿了顿,睫毛也颤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这才面色如常的道:“麻烦贺娘子了。” 贺九黎摆摆手,相当无所谓的说:“小事情罢了。” 冷血捏着筷子的手便微微一顿。 他就坐在贺九黎的另外一边,可是贺九黎却没有给他也煮点东西的意思。他心里头有点酸酸的,面上却不愿意表现出来,很镇定的学着贺九黎的样子给自己也加了一块东西下进了锅里。 陆小凤失笑。 冷血大约不过二十岁,虽然在江湖上已有了大名气,办案子也十分老道,可是一到了这种男女情爱上的事,那青涩简直都写到脸上了。 这种性格,怕不是要被妖精娘子吃的死死的了。 他忍着笑,又实在忍不住多看了贺九黎和冷血两眼,贺九黎神色如常的与花满楼说着话,倒像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一只浑身的毛都耷拉下来的大狗子一样。 陆小凤便很识趣的低头吃菜了。 藕片是一开始就下进锅里的,时间会让火锅底料的味道完全渗进藕片之内,等吃到了中把它捞上来的时候,藕片就有种被卤过一样的色泽,一口咬下去,简直就是吃到了火锅底的精髓。 藕片,简直就是火锅的素菜之最! 贺九黎眯着眼吃藕片,又一眼瞥见了身旁的冷血,众人谈笑风生,他却插不进话,只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菜,也看不见他的眼神,看上去有点格格不入的样子。 贺九黎心中一软,从锅里头夹了一筷子什么东西出来,放进了冷血的碟子里,道:“怎么不说话呢?” 冷血便抬头瞥了她一眼,他抿了抿嘴,语气颇有些闷的道:“……没事。” 贺九黎失笑着摇了摇头。 正巧,这时林诗音说了一句:“噫!这牛肉味道挺不错的。” 她施施然喝了一口绿豆汤,脸上竟是连一滴汗都没出,她言笑晏晏,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贺九黎亲手腌制的麻辣牛肉。几个大男人都吃到脸色通红,额角冒汗了,她倒是看着一点儿事都没有。 贺九黎:“…………” 原来林诗音才是隐藏的吃辣大佬么? 那一盘子牛肉,因为上头裹着的辣椒实在看着太骇人,自上桌以来,还没人动过筷子,见林诗音轻描淡写,陆小凤忍不住有些好奇,道:“真的那么好吃么?” 说着,也夹了一筷子下去煮。 煮好了牛肉,他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了下去。 贺九黎促狭的笑了,问他:“感觉如何啊?” 陆小凤:“…………” 他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 冷血本来也打算尝试一块的,看到陆小凤这个反应,半空中的筷子忽然停住不动了,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很自然的把筷子转向旁边那一盘……但是贺九黎正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冷血不动声色的吞了一下口水,十分镇定的夹起一块牛肉下锅煮。 牛肉容易煮老,所以不用煮很久,贺九黎看着冷血的筷子一直夹着牛肉僵在锅里头,十分好心的提醒道:“要好了哦。” 冷血十分镇定的说:“恩。” 他把牛肉夹出来,只迟疑了一下下的时间,然后下定决心一样的一口送进了嘴里,僵硬的一下一下的嚼着。 贺九黎问道:“怎么样,好吃么?” 冷血冷静的说:“好吃。” 然后他冷静的站了起来,十分自然的表示自己要去外面吹吹风,表情冷峻的没有一丝一毫波澜。 贺九黎战术后仰,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但是冷血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大步去了后院。 然后……他一个没忍住眼泪掉下来了。 这跟伤心倒是没啥关系,主要是太辣……太辣了,刚刚他最后的自制力都用在了如何在贺九黎面前保持风度上,结果一转身一走远,生理性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被自己怂包的反应弄的有点尴尬,连忙用袖子擦了一把。 只可惜那种令人绝望的辣从嘴巴一直烧到头顶,叫他整个脑子都有点懵,冷血用力的呼吸了几口,情况也并没有好转许多。 正在此时,忽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冷血吓了一跳,像只炸毛的猫一样立刻要跳开,却听见贺九黎有点隐忍的笑声,他一抬头,就看见贺九黎拿着一瓶唯怡豆奶,正忍笑忍的辛苦极了。 冷血顿时有点尴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结果一开口都带上了一点点鼻音,他又立刻闭上了嘴,转头不肯看贺九黎。 他整个脸上都覆盖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有被辣到的,也有被热出来的,眼眶和鼻头都有点红,好似是被欺负了的小狗一样,抿着嘴十分倔强的立在那里,一点儿也不肯示弱的样子。 他脸皮薄,被人笑了就会羞愤交加,加上嘴巴又不是很伶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于是就只能相当无措的站在那里,任由贺九黎笑。 这样可怜,贺九黎当然也不忍心多欺负他,她笑了几下之后就立刻收住了表情,把手里那瓶豆奶塞进冷血的手心,道:“这个解辣,你喝一下吧,挺好喝的。” 冷血便望了她一眼。 被辣的双眼都迷蒙了,活像是喝醉一般,听了贺九黎的话之后又觉得丢脸,手里拿着那瓶子东西不肯喝,嘴上还嘴硬道:“……我没有。” 贺九黎十分不走心的点头敷衍道:“好好好你没有,是我非要给你喝东西的,你要不要听话啊?” 她给了冷血一个巨稳的台阶下,冷血这才慢慢的拧开了瓶盖,咕嘟咕嘟两下把那瓶子豆奶全喝掉了。 他这才感觉缓过劲儿来。 今天这一顿饭吃的,险些把他的命给要了…… 他半晌才开口道:“……太辣了。” 语气里还感觉有点点惊魂未定。 贺九黎就知道了,原来冷血是个猫舌头,又怕烫、又怕辣。 不能吃辣当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贺九黎道:“好叭好叭,以后我一定注意,你要不先吃一副胃药?小心明天胃疼啊。” 冷血道:“啊……” 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对贺九黎道:“你还没喝药。” 贺九黎:“…………” 可恶,忘了这茬了! 冷血嘴上虽然不怎么讲,心里却把她吃药这件事记得很牢,日日尽职尽责的给她煎药,还很严格的看着给她灌下去。 贺九黎一方面没办法拒绝他这种过于一板一眼的热情,另一方面…… 救命,好苦啊。 这些天喝那什么劳什子诸葛小花の秘方,喝的她觉得自己都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再喝下去,失眠估计真的能治好。 ——直接喝死了就长眠了。 呵呵。 但是冷血又太过于信任他的师父,以至于贺九黎不管说什么,他都会觉得她只是在逃避吃药而已。 不过贺九黎已经想到很完美的应对之法了! 只见她面不改色的说:“其实,我已经求到了一味灵药,吃上一段时日,应该就能好了。” 冷血挑了挑眉毛,双手抱胸,十分不信任的说:“……真的?” 贺九黎很淡定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又从中倒出了一粒麦丽素,对冷血道:“你看,这就是那灵药。” 冷血便皱着眉多看了两眼。 看起来倒也很像是那么回事,他便问:“这灵药从何处得来?” 贺九黎道:“你忘了我是仙女这件事么?” 冷血道:“……哦。”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信任贺九黎,于是道:“那便吃你求到的灵药吧。” 贺九黎:计划通 吃麦丽素的感觉可比喝什么劳什子中药要好得多!多谢系统,感谢系统,救她于水火之间。 这个时候,夜也已深了,前院子里陆小凤、花满楼与林诗音倒是聊得也不错。 只不过到了这个点,大家倒是也不便再聊下去了。陆小凤和花满楼倒是也很自觉,帮着林诗音一起收拾东西。 贺九黎在后院站着,听到了这个动静,于是就想出去帮一帮他们的忙,却被冷血一把抓住了手腕。 冷血皱着眉道:“你去睡吧,我去帮忙。” 他总觉得贺九黎吃了药,就应该赶紧上榻上去躺着了,不然过一会儿不睡,许是又睡不着了。 他倒是还真的挺为贺九黎着想的,只可惜贺九黎吃了麦丽素,不仅不困还有点嗨。 贺九黎道:“下次一定。” 冷血:“…………” 贺九黎抿嘴一笑,哼着曲儿去前院帮着收拾残局去了,冷血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话,跟着出去了。 前院儿的三个人倒是快得很,等贺九黎和冷血回来之后,连桌子都抹了。 众人身上都是一股子冲天的火锅味儿,于是紫衣淡雅、仙子一般的林诗音也成了个火锅仙子,儒雅随和、温文尔雅的花七公子,也成了一只行走的火锅底料。 他手中拿着一折扇,正立在一颗树下,轻摇折扇。这一顿火锅吃的人热汗淋漓,实在是叫他也有点狼狈。 听见了贺九黎的脚步声,花满楼微微一笑,轻轻道:“贺娘子。” 每次遇见贺九黎,好似都是在他的心情不怎么好的时候,但是每次遇到贺九黎,到最后他又都会觉得很愉快。 贺九黎是个奇怪的女人,有时很远、有时又很近。远时像是云中的仙人,近时又是最接地气的人间烟火。 这一顿火锅子,也正是她应允下为自己而做的,虽然吃饭的过程让人挺害怕的,不过大家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吃饭喝酒,却让他原本低落的心情慢慢变的平静了下来。 花满楼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他是一个笑起来很温柔的男人,轻轻摇着折扇,即使一身火锅味儿,也有一种浊世佳公子的美感。他耳朵灵敏的很,一听见贺九黎的脚步声,便侧头向她“看”来。 贺九黎心想:花满楼的眼睛看不见,实在是一件非常令人遗憾的事情。 她心里这样想着,便一时没有说话,花满楼仍微笑着,只是又唤了一声:“贺娘子?” 贺九黎道:“花七公子。” 花满楼失笑道:“你我乃是朋友,何必如此客气,要是陆小凤日日叫我花七公子,那我可是要伤心的。” 他似是已经从上官飞燕的死之中走了出来,贺九黎放下心来,道:“可是你干什么要一直叫我贺娘子呢?” 花满楼微微顿了一下。 一个女孩子的姓名,当然是不能随便叫的。虽然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不过…… 他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贺九黎如此坦荡荡,他心里却想东想西,实在很对不起贺九黎的赤诚,于是便抿嘴一笑,坦荡的道歉:“是我迂腐了。” 他又道:“只是不知道贺娘子喜欢怎么样被称呼呢?” 贺九黎十分随意的摆手道:“随便你啦,叫我贺九就行,阿贺,阿九,都随便你叫。” 倒还真是没什么距离感的一个人…… 花满楼当然不是那种顺杆爬的人,他皱着眉思考了片刻,还是谨慎的选择了一个不会太生疏,也不会太逾越的称呼:“嗯……阿贺?” 贺九黎道:“嗯哼~” 花满楼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忽然之间,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竟是响起了几声鸟叫的声音,这鸟儿的声音如潺潺的溪水一般,清脆动听,又像是深秋之中那一口绵软的南果梨,透出一股子带着微凉的清甜来。 贺九黎道:“嗯?这是什么鸟儿?” 花满楼便微笑起来。 他道:“花七既然曾说要向你赔罪,便绝不会食言。阿贺的客栈,的确如仙宫一般,香云成林、苍翠成阴。仙林瑶池之中,若是多了几只好看的鸟儿,岂不是更衬一些?” 话音刚落,便有两只鸟儿自院中的树中飞了出来,轻巧的落在了花满楼的肩头。 贺九黎定睛一看,这鸟儿羽芒光亮,一抹亮蓝自头顶而下,其间星星点点的坠着黑色,在月光之下展翅而飞,辉蓝翠亮,竟似是坠了宝石一般,叫人移不开眼。 贺九黎恍惚之间意识到,并不是这鸟儿美丽的羽毛像珠翠宝石,而是许多珠翠,本来就是用这鸟儿的羽毛所制成的。 这竟是两只翠鸟! 还是两只极其漂亮的翠鸟! 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贺九黎道:“花满楼,你……这赔罪的礼物,未免有些太贵重了。” 贺九黎对点翠首饰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相反,她觉得活活拔下翠鸟的羽毛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所以她收到这两只翠鸟之后的惊喜,仅仅是收到了两只宠物的惊喜。 花满楼轻轻道:“你喜欢就好。” 贺九黎当然很喜欢,她试着用手抚摸了一下其中一只的头顶,那鸟儿相当的乖巧,就缩着胖啾啾的身子给她摸脑袋。 鸟儿的羽□□当的柔软,贺九黎的手指甚至能感觉的到小鸟儿的身体一下一下的动着。 养宠物就是从这一下开始的。 看到的猫猫狗狗,你要是亲手上去摸一下,就会感受到最真实的生命力。 贺九黎十分真情实感的对花满楼说:“花满楼,谢谢你。” 花满楼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他自从被贺九黎吃花的凶残吓到之后,就经常苦思冥想到底送她点啥能免于被她吃掉的下场,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让家里人给准备了两只名贵的小鸟儿,正巧今日送到了苏州,又正巧今日还见到了贺九黎。 于是,他就顺势把鸟儿送出去了, 花满楼:计划通 看着贺九黎被两只翠鸟吸引,再也想不起吃花花草草的事情,花满楼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笑道:“这两只翠鸟,还没取名字,阿贺还是快些为它们取个名字吧。” 贺九黎道:“你说的也是。” 她便歪着头开始思索。 花满楼微笑着,十分有耐心的等她说话。 林诗音朝这边看了一眼,对花满楼报以同情的目光——可惜花满楼没看见。 要是他见过那只不幸被命名为阿狗的猫,估计就不会这么开心的邀请贺九黎给两只翠鸟起名了…… 果然,贺九黎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指着那两只鸟很高兴的道:“那么这只叫鸟一,这只叫鸟二吧!” 她原本是想着按照熊大熊二的起名逻辑搞的,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太雅观,所以她还是决定稍微改一改。 花满楼:“…………” 他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被放进酱菜缸里腌了三个月一样,又苦又涩、又苦又涩。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吃过南国梨么!墙裂推荐! 感谢在2021-04-18 19:53:26~2021-04-20 20:3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宫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夏喜欢嚼豆子、蓝心 20瓶;长夏未央 15瓶;起名字好难 11瓶;浅语 6瓶;sali 5瓶;兔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45、桃源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第二天一早, 陆小凤和花满楼起了个大早,与贺九黎一行告别,急匆匆的赶赴山西去了。 贺九黎不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选手, 当然不会去凑这种热闹,她还等着回去经营自己的客栈呢。 花满楼倒是颇为遗憾,他本就是江南人,对这一方温柔水乡最是了解, 贺九黎这般宅的人, 好不容易来一趟姑苏, 他还没怎么带着她们逛一逛。 苏绣、缂丝、茭白、莲藕。 这些好东西, 花满楼实在是很想带贺九黎去看一看, 吃一吃。 他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对贺九黎温声道:“阿贺,若下次有机会,这姑苏大街小巷的好馆子, 我再一一为你介绍。” 贺九黎微微一笑。 众人就此别过。 贺九黎一行人倒是没有什么旁的事情, 只不过冷血要回京中复命, 贺九黎和林诗音也总想着饮冰室的生意。 饮冰室关门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淳朴的汴京人民还记不记得这一家小店。 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贺九黎就忍不住觉得着急。 另外,秋天就要来了, 再过不久,秋雨就要一场接着一场的下,寒冷会一层一层的随着秋雨盖下,酸梅汤、盐柠茶是不再合适了,还得想些新东西才是。 那种热乎乎的、一喝就会让人觉得幸福的饮料。 所以在回程的路上,贺九黎去问林诗音的想法。 林诗音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她有些无所适从的说:“啊?问……问我么?可是阿九……” 可是阿九总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她又没那么多想法,怎么能给出合适的建议呢? 但贺九黎却对她说:“诗音,如今你已是饮冰室半个老板了,未来如何发展,你当然也要好好想一想了。” 林诗音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半天讲不出话来。 她望着贺九黎。 虽然是在赶路,但贺九黎却一如她们第一次见面之时一样,打扮的如同天上下来的仙女似得。穿的是云锦、梳的是堕马髻,带的是鎏金簪,缀的是辉星珰。 林诗音从前也见过许多的大家小姐,她们的穿衣打扮不见得比贺九黎差很多,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拥有贺九黎的眼神和气度。林诗音如今已经很明白了,差的这一点东西,就是“自主”。 李园也好,林府也罢,她的从前,同那些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们都一样的,没有人真的期待她们做出什么大事来,她们只要很乖、很漂亮就足够了。 表哥李寻欢也从不对她有任何期待。 贺九黎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她说:“你是老板,这件事你应该好好想想,好好的决定。” 她一下子感到自己的胸口都充满了一股暖流,她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贺九黎的手,有些更咽的道:“阿九……我……” 贺九黎却阻止了她:“既然当了老板,就不要妄自菲薄了,以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呢,再不要说什么谢我之类的话了。” 林诗音不自觉的坐的端正了一些,很认真的道:“我会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阿九。” 于是这一路上她还是想了不少未来的发展方针的。 首先一个是宣传,她自幼学画,画的一手好工笔。描金绘绿无法变现,但是却可以宣传饮冰室上的新品,每个季度上了新,都做上几幅宣传画,就放在饮冰室门口,岂不美哉? 贺九黎也觉得很好。 后世奶茶店巨头喜某茶的宣传海报就好看的很,又有设计感,又能很好的突出饮料的诱人,贺九黎是个奶茶重度爱好者,有的时候明明决心说不喝了不喝了,但是一路过店面,看到那一张张漂亮的宣传海报,就又忍不住推门进去了。 饮冰室虽小,但是也要誓做汴京饮料业第一人啊! 然后就是上新的问题了。 文化输出做的再好,也不如饮子做的好喝,毕竟人民群众的嘴巴总是诚实的。 林诗音经过深思熟虑,给贺九黎提议做糖桂花汤圆。 秋天桂花成熟,原料易得,汤圆也好做的很,这样既压低了成本,又方便快捷。 而且,谁能在秋天的冷雨之中拒绝一碗热热的糖桂花呢? 不能! 贺九黎觉得不错,于是决定回去就先做一做,试试口味。 或许也可以做奶茶?本朝有许多水牛,因此牛乳这东西倒也不是很难得,再说,商城里还真的有批发卖安佳牛奶的…… 她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回到汴京了。 要不是路不行,她都想再召唤出自己那辆拉风的越野车,几天就能开会汴京了! 她真想帮助朝廷修路算了。 日子就在路上这么一天天的消磨,转眼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日马车走在路上的时候,却是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龙啸云和李寻欢。 更准确的来说,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是穿着囚服、头戴重枷的犯人龙啸云,还有远远跟在流放队伍的李寻欢。 算下来,距离龙啸云在贺九黎的宅子里放火,也已有四五个月过去了,开封府有很多犯人要审要判,龙啸云还算不得什么大人物,故而他一定已经在开封府的大牢之中呆了很久了,整个人眼神都是麻木的,脸上一股子死气。 而李寻欢呢……李寻欢手中的酒葫芦里好似有喝不完的酒,他的脸上也仿佛有说不尽的忧愁和痛苦。 这些押送犯人的官差,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很,手中的鞭子一有不对就会恶狠狠的抽在犯人身上,犯人们一个个踉跄的走着,脊背佝偻,都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不过这些官差倒是没怎么打龙啸云,也许是因为李寻欢拿钱打点过了。 只是虽然如此,被铁链锁着,毫无尊严的被驱赶,对爱面子的龙啸云来说也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他低着头,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走着,即不看那些官差,也不回头看李寻欢一眼。 至于李寻欢……他已看见了贺九黎一行。 她们一行人正在休息,林诗音刚刚从马车里下来,一转头,正巧看见了李寻欢,她脸色一变,僵硬的又把头转了回来。 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林诗音的心里却并不好受,她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虽然恍恍惚惚的熬过来了,但是那病根子却也落下了。 她已决心和过去的生活说再见,所以即使心里头难受,也绝不会再对李寻欢心存什么不该有的幻想了。 李寻欢或许也知道他不该再打扰林诗音,于是他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就继续跟着流放的队伍走了。 这队伍是流放去岭南的,那已经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了。这一别,也许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一对璧人,落得了现在这个下场,只能说李寻欢是自作自受。 三日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久违的汴京。冷血把贺九黎与林诗音送到客栈门口之后,就先赶回刑部述职去了,他走之前欲言又止的盯着贺九黎,好似想说什么,又好似再等着贺九黎说什么。 林诗音很明白事理,见这二人有话要说,便先找了个由头进门去了。 蓬莱客栈的门口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冷血又迅速的望了她一眼。 他那双碧绿的瞳仁之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涌动,又被他自己死死的克制住。 他明明得到了贺九黎……贺九黎明明已经、已经和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惶恐。 这种莫名的情绪弄的他很是烦躁,他有点无从发泄,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贺九黎自那一次之后就再不同他亲近。可是这种问题怎么问出来?他紧紧的抿着嘴,脊背也绷的笔直,想嘴硬说自己要走,后会有期,又有点舍不得迈开步子。 他双手抱剑,立在那里,半晌才有些冷淡的道:“我先走了。” 贺九黎神定气闲的看着他,道:“好。” 冷血绷着脸,意义不明的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贺九黎忽然笑了。 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冷血很熟悉的那种调笑的语调道:“你先等一下。” 冷血的双腿立刻就停住了。 他没转身,只是有些听不出情绪的问道:“怎么?” 还真是生气了,连话都变少了。 贺九黎假装没发现,只凑近了他耳边,轻轻的道:“你今晚来不来?” 冷血的牙齿立刻就咬紧了。 他的手指忽然无法自控的收紧了一下,在他自己的衣服上留下了深深的褶皱。他猛地转过身来,咬着牙道:“你……” 贺九黎正微笑着望他,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她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冷血盯着她的嘴唇,绿色的瞳孔忽然缩紧了。 他哑声道:“你想我来么?” 贺九黎道:“你猜呢?” 冷血忽然冷笑了一声。 他好似已经很久都没有对贺九黎这般冷笑过了,自那一天之后,他就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獠牙,变成了一只乖顺的狗,以至于让贺九黎都快有些忘了,一开始她究竟为什么对冷血如此着迷。 今天……他或许是实在是有点烦躁,态度才忽然变得有一点点的差劲。 冷血盯着贺九黎的脸,慢慢的说:“……我从来都猜不透你的想法。” 贺九黎忽然说不出话来。 冷血此刻终于镇定了一些,他找回了主动权,便不肯退步,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把贺九黎钉在原地,神定气闲的等着她回答。 贺九黎沉默了良久,道:“人的想法本来就很难猜……” 冷血道:“所以我不猜。” 他忽然上前了一步,用一根满是厚茧的手指轻轻的触上贺九黎的嘴唇,那嘴唇很柔软,呼吸也很甜蜜,冷血着迷的要命,简直要把自己都溺死在那种甜蜜的呼吸里。 他主动突破了安全距离之后,身上便愈发的有了一种强烈的侵略感,这本就是他的本性。 他低下头,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贺九黎,绿瞳之中有欲念在翻滚。 冷血低低的道:“所以你究竟想不想我来?” 贺九黎深吸了一口气。 呼吸之间,都是冷血身上的味道,她有点心猿意马了,忍不住道:“你就一定要逼我讲明?” 冷血的嘴角忽然勾了勾,道:“一开始就是你讲的太明白……” 贺九黎笑了。 她凑到冷血的耳边,略带着挑衅一般的语气道:“那你听好了,你今天晚上,不来不是男人。” 冷血一下子捏紧了她的手,有些狠狠的说道:“我……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清楚?” 他都有点咬牙切齿了。 贺九黎意义不明的笑了两声,轻巧的后退,理都没理冷血,转身进屋去了。 冷血握着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走。 本来也就到了下午,回去收拾收拾,洗个澡放松一下,就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她久违的在自己的厨房里头做饭,晚上冷血也会过来,自然打算好好搞一桌子菜。或许是为了庆祝她回家,商城里也上了不少新东西。 其中居然有烤冷面! 这是在做什么怀旧小吃么? 烤冷面可谓是贺九黎最喜欢的街边小吃了,最开始是东北有卖,后来火遍了全国,大街小巷,那个大学门口不得来几家? 或许是出于对“正宗”的迷信,贺九黎总觉得,还是东北的烤冷面最好吃! 铁板上倒油,把一块一块的冷面放在油上面去,慢慢的烤熟,然后要放上海量的洋葱——得是在铁板上煸的有点焦香的洋葱才行。 有些小摊子,洋葱生的就往冷面里头夹,真的是很不好吃。 再打一个鸡蛋覆盖在冷面上头,然后就可以随意发挥了,什么午餐肉啊、蘑菇啊之类的东西,只要能夹,统统都可以加进烤冷面里头去。 不要忘了最精髓的糖和醋。 没去过东北的人大概很难想象这地方人爱吃甜口的食物,西红柿炒鸡蛋是甜的,麻辣烫也是甜的。 用个东北程度副词来形容,那就是唰甜,用个程度更深的副词来表示的话,那就是嗷嗷甜。 做一份烤冷面快得很,以前贺九黎大学门口的烤冷面阿姨,一次能做十份,十份烤冷面在铁板上齐齐排队,那场面,真是壮观的要命。 既然做了烤冷面,那不如……今天这一顿就吃东北菜? 虽然说起东北,好像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但是其实贺九黎更喜欢去东北老菜馆,东北菜的气质不是精致,而是一种粗粝的实惠感,四个人,两个菜,吃撑了还得打包。 既然吃东北菜,那锅包肉当然不能少了!再来个雪绵豆沙、拔丝地瓜、排骨烩芸豆、皮蛋豆腐…… 主食配个延吉冷面?冰冰凉凉、酸酸甜甜辣辣,吃不惯的人死活也吃不惯,爱的人又爱的要死。 哦!要是有东北神水大白梨就更好了! 贺九黎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系统正好在线,十分软萌的回答道:“有哦。” 贺九黎:“你这商品还挺齐全……” 系统叮铃叮铃的在商城界面放烟花,好像很开心被夸奖的样子。 不过商品虽然齐全,菜色虽然丰盛,吃饭的人却不多,贺九黎和林诗音都不是很能吃,即使加上一个冷血,也根本不可能把这一大桌子菜都吃完。 她便觉得有点烦恼。 但是这个问题随着冷血的出现而得到了解决,因为冷血不仅自己来了,还把他的三个师兄全带来了。 贺九黎:“…………” 饭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但是…… 冷血是故意的么……?? 他是不是忘了他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怎么还有拖着整个师门一起过来的! 贺九黎额角跳动了一下,有些微妙的看了冷血一眼。 冷血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十分心虚的躲开了贺九黎的目光。 他怎么可能主动叫人来贺九黎的家!! 话说今日,他得了贺九黎的邀请,只觉得心里头有一团火似得,走路都带起了风,那时常冷峻的令人害怕的面庞上也罕见的浮现出了摁耐不住的笑意。 他大步的走着,只想着快些办完正事,好回到贺九黎那里去。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三个师兄给逮住了。 无情、铁手、追命、冷血四人能聚齐的时候可实在是不多,他们虽然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但是经常都分散在全国各地办案,冷血当然也没想到,三个师兄居然全在府中。 而且追命已经摁耐不住的把小师弟的“好事情”和两位师兄分享了。 冷血虽然英俊,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桃花运,一个原因是他辛辣残忍的手段实在吓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己好像并不太喜欢搭理小姑娘。 故而听说冷血找了女人,无情和铁手都十分惊讶。 不仅惊讶,而且惊喜。 铁手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种十分温柔的笑意。 刚还没说几句,冷血就自己撞上来了。 八卦的中心自己送上门来,这还能让他走了?当即便被追命大笑着揽过来,兄弟几个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的问他的心上人,众人其实都十分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姑娘才能拿下冷血。 冷血认真思索,又有点迟疑的张了张嘴,只觉得贺九黎是个十分难以形容的女孩子,面对几个师兄熊熊燃烧的好奇心,他又实在觉得无所适从。 最后,他十分严肃认真的总结了一句:“她是一个客栈的老板。” 无情:“…………” 铁手:“…………” 追命:“…………” 看着小师弟无比认真的眼神,无情不禁开始思索,冷血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才会以为他们会喜欢听这种比废话还废话的结论? 他忽然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追命忍不住大笑着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他笑着道:“哦,既然弟妹是个客栈老板,那我们不得去给她的生意捧捧场?我们四人这么久没见,正好一起喝个酒!” 这提议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 铁手和无情也觉得这主意很不错,只有冷血欲言又止,讲不出话来。 他当然不可能说他和贺九黎有个隐秘的“约定”,他也没有其他法子拒绝三个师兄的建议,而且……而且他们的确很久都没有一起聚一聚了。 最后他还是带着他们来了。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了。 不过贺九黎虽然有点无语,但也不会真的去怪罪冷血,名满天下的四大名捕齐齐出现在蓬莱客栈,她还是很乐意接待的,毕竟名人效应可不是盖的。 而且,这三人之中,竟也有她见过的人。 那就是二师兄铁手,大概是刚刚春天的时候,贺九黎在豆花店里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位铁二爷身姿英伟,呼吸均匀悠长,乃是个一等一的内家高手。而贺九黎嘛…… 贺九黎曾从他嘴里夺下了一碗富顺豆花。 ……虽然那碗豆花最后也没吃上就是了。 他虽然是个很有威慑力的男子,但脾气显然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能把自己的早饭直接让给了她,此刻故人相见,贺九黎倒是也有一些惊喜的。 而铁手也同样在惊讶。 他对贺九黎的印象当然是很深刻的,她衣着华美、满身珠翠,却偏偏要挤进一家街边小店里来抢他的食,看着是个高门大户的小姐,却一点也不在意的告诉他,她乃是一个经营客栈的女人。 而且她还是个美人,一个气度和风华都很夺目的美人。 只是那日最后,铁手忘记问她客栈的名字,又再没偶遇过,这才没能去她店里为她暖暖场子,铁手偶尔想起来,还颇觉得有些遗憾。 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 她居然同自己的小师弟在一起了。 而且……这客栈,实在是同他想的很不一样。 他们一进门,便先寒暄了几句,故而还没走进室内,只是光看这室外的景色,就足够让人吃惊了。 同一般宅院开阔的格局不同,蓬莱客栈的围墙之内,满是管不住的苍翠。秋日的傍晚,隐约有雾气流动,更显得这苍翠格外的神秘、格外的幽远,好似这里并不是寸土寸金的汴京,而是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我的更新都是5000+以上? 夸我!!(不是 感谢在2021-04-20 20:33:00~2021-04-21 21:4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绮秀叶真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儿排骨 60瓶;砂 50瓶;绮秀叶真衣 14瓶;韧者长青 10瓶;雪儿、桃含烟 5瓶;小天使呢、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46、东北菜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蓬莱客栈, 一如其名,乃是城市里的仙岛。 汴京寸土寸金,寻常百姓哪个不是住的紧紧巴巴的?想要在汴京弄到这么一套大宅院, 是需要很多钱的。 四大名捕虽然名满江湖,经手的案子标的大的惊人,但是做捕头本身却并没有多少钱可以赚。 这样的宅子,用来开客栈? 铁手简直想都不敢想。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想的贺九黎的人设, 好像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对劲。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微笑着道:“贺姑娘?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下。” 贺九黎当然还记得铁手, 因为他的确是个很难令人忘记的人, 她微微一笑, 道:“那是当然,铁先生。” 于是众人便知道,原来贺九黎与他们神侯府的缘分还真是深厚,先是与铁手结识, 后又同冷血在一起。 无情便多看了贺九黎一眼。 刚好, 贺九黎也正在看无情。 四大名捕之中的大师兄, 无情……盛崖余。他看起来倒是当真很冷心冷情,眉眼之间冷冷清清,里头好似藏着天上的广寒宫,无比漠然的看待看待这个世界。 他生的很是俊秀好看, 又有些苍白病态的样子,虽然身患腿疾,坐在轮椅里面的身子却还是挺的很直,别有一番摄人的气度。 他抬眸望了贺九黎一眼,正巧扫过了她微微扬起的凤眸,心中微微一动, 只道这的确是个华贵异常的女孩子。 他不禁很是好奇,小师弟这样不善言辞的男人,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虏获这样一个女人的心呢? 他心里的想法虽然很多,面上的表情却仍是冷冷淡淡的,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很简单的道:“在下盛崖余。” 贺九黎扬唇一笑,没有说话。 而追命的重点就十分明确了,他是个很爽朗、很豁达的男人,又十分嗜酒,酒鬼的直觉告诉他,这样的地方,当然是藏着好酒的。 他一笑,就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只听他道:“在下崔略商,江湖诨名什么的,就不跟你说啦!” 而后又道:“弟妹这客栈,看着实在是好的很,我猜,这般好的客栈里头,一定也有招牌的好酒吧?” 冷血听到这“弟妹”二字,一下子惊的出了声,道:“三师兄,你……” ……你不要胡说。 他耳根子都红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望了一眼贺九黎,那时常如同野兽一般冷静、敏锐的眼睛里少见的出现了几分无措,好似是在对贺九黎说:你不要生气…… 贺九黎回了他一个眼神,告诉他:晚上再找你算账。 也不知道冷血接收到这信号没有,他讪讪的缩回了目光,手指无意识的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贺九黎对追命说:“喝酒当然是没问题的了,不过你们知道我客栈的定价么?” 追命十分天然:“不知道啊!” 冷血在旁边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二百两银子/人,这钱要是花出去,回去之后简直就是世叔见打系列。 他正感觉尴尬的要命,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就听贺九黎噗嗤笑了一声,道:“行了,走吧,正好这一餐做多了些,你们来了也正好帮我解决。” 铁手却很有涵养的表示:这怎么行呢我们怎么可以白嫖呢当然要掏钱了贺娘子不要不好意思说吧多少钱我们明算账的! 冷血:“…………” 贺九黎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十分促狭的说:“二百两,每人。” 铁手:“…………” 追命:“好家伙你这里是黑店么?” 无情:“……咳咳。” 冷血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贺九黎道:“所以我请就是我请,不用跟我抢着结账,各位还请进吧。” 她这话说的豪气冲天。四人跟在她后面走着,心里都感觉有一些奇妙。 这奇妙在进了小别墅之后有了全新的感受。 怎么说呢,就是……全新。 全然陌生的屋子,这屋子道并不是那种金碧辉煌的风格,不管是装潢、还是家具日用,都让三人觉得陌生极了,但这种陌生的装修风格,倒是也让人觉得十分的舒适和愉悦。 木质的地板、柔软的地毯,还有正摊着肚皮躺在上面呼噜呼噜的胖猫阿狗,它听见有人进门来,十分赏光的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睁开了一点,然后又爱答不理的翻了个身,继续呼噜呼噜。 天下已渐渐暗了下来,室内的灯光温暖而明亮。一如所有进到她家的客人一样,无情、铁手、追命也被这稳定的光线给晃了眼。 这里的一切都完全超出了认知,本来贺九黎报出二百两银子的报价时,三人都觉得离谱极了,只觉得她是疯了才会定这样的价格,可是如今一看,这……皇宫里的官家圣人,都没她住的好才是! 若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知道钱可以买的来这样的生活质量,一定抢着给贺九黎送钱! 此时此刻,也刚好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贺九黎邀请四人上楼,无情微微收了收下巴。铁手顺势扶住了他。 他的腿上经脉尽断,不能行走,虽然他坚持练就了一身好轻功,只不过平日里他并不会去适那轻功,故而上下楼还需得别人多加帮扶。 无情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更轻一些,也更瘦一些。在英伟雄健的铁手面前,显得更加的单薄,他淡淡的朝铁手点了点头,表示对二师弟的感谢。却听贺九黎道:“慢。” 无情便看了一眼贺九黎。 贺九黎道:“既然如此,大捕头就不走楼梯了吧,直接坐电梯上楼。” 铁手微微一扬眉,略有些疑惑道:“电梯……?这是何物,一种□□么?” 好端端的,不走楼梯,干什么要爬□□上去? 他只觉得疑惑极了,想不明白这贺娘子究竟想做什么。毕竟无情的情况,只要长了眼睛就都能看得到,她做什么要讲出这样的话让无情难堪呢? 无情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他的手垂着放在腿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贺九黎并没有多解释,只是打开了一扇门。 这门冷血之前是见过的,只不过贺九黎从没开过,他就以为是杂物间什么的,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贺九黎忽然打开这门,他才发现,原来里头什么也没有,这小屋子四四方方的,像个盒子一样,墙上还有几个标着箭头的按钮,他端详了半天,实在是有点不太明白这屋子的奥妙之处。 冷血不通机关,自然看不明白,无情却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他淡淡的道:“麻烦贺娘子。” 然后,他就自己驱动着轮椅进了那间方方正正的小屋子,顺手关上了门,贺九黎在门外喊道:“摁那个上行按钮就好。” 无情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对机关巧技有很深的造诣,年少时也曾异想天开过,如何才能造出一种可以自动升降的台子,载他上下楼。只不过实际动手之后却发现,做这种机关难度的确很大,且动力问题难以解决。 试想,难道他要雇两个大汉时时守着这台子,等着他来的时候拉动卡在滑轮上的绳子载他上楼么? 脑子有大病才干这事儿。 后来他便没怎么想过这异想天开的想法,只是今日一看见这藏在墙壁里头的小房子,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此物是何用处。 无情颇为惊奇,这贺娘子,竟是一个隐藏的机关大师么? 他的确很迫不及待的想进去看上一看,窥探一下这个机关是如何解决动力问题的。 可惜,电梯升至二楼,他还是没看出来这东西是怎么运行的。 无情敛下了表情,慢慢的从电梯里头出来了。 另一边,贺九黎等人也从楼梯上上来了。 一见到无情,追命便很是惊奇,直直盯着那电梯门看,称赞道:“此物还当真是精巧,没想到贺娘子竟精通机关巧技,真是深藏不露啊!” 追命是个很爽朗的男人,十分习惯于夸人,才刚见了贺九黎,便把她从上到下夸得跟朵花似得。 贺九黎抿嘴一笑,并不多话。 林诗音正在料理台前忙活着,她一身黛青长裙,袖子松松挽起,头发松松的打了一条大辫子,听到众人说话的声音,便朝这头望了 望,刚好对上了最前头的无情的目光。 她是个如同秋水一样的美人,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副青山远黛、淡妆素雅的好画,无情猝不及防的撞上了她那双泛着涟漪的眼睛里,心中蓦然一动。 林诗音自也是有些慌张的。 但她毕竟时时记着贺九黎所说的“自立”,贺九黎已告诉她,过几个月,就要把饮冰室交给她独立运行,若是害怕生人,那可怎么当好老板? 于是她虽然有些羞赧,却也笑意盈盈的望着众人,对贺九黎道:“阿九,家里来客人了呀。” 贺九黎便笑着向众人介绍她。 无情同李寻欢也有一些交情,对林龙李三人的事情略知一二,他本就很不赞同李寻欢的做法,也对林诗音多有同情。 如今一见这素来娇弱温柔的林小姐,却发觉她其实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子。 无情在心中叹气,一面佩服林诗音出走的勇气,另一面又谴责李寻欢这种丧心病狂的作风。 众人寒暄了两句,便各自落座准备吃饭了。 只见这桌子菜,个个都分量十足。 摆在正中的是一大盘排骨烩芸豆,这玩意不是什么酒楼里会吃的精致菜式,而是家常做法,家常味道,里头的粉条都炖的很烂忽了,土豆也面面的,用筷子一压就烂成了土豆泥,盖在米饭上一起吃,别提有多香了。 老哇塞了! 这种一锅烩了的做法在东北还是很常见的,其实贺九黎更喜欢铁锅炖,只不过她没那么大的锅,也没那桌子。 正宗的铁锅炖不仅炖大鹅,还挺烫屁股,大家坐在火炕上,热热乎乎的吃着一大锅,喝点小酒,别提多爽了。 但也因此,这东西最好冬天吃,现在吃……估计会热死(。 四大名捕之中,自然没有东北人,也没吃过现代的东北菜,他们只觉得这一桌子菜都挺豪放的,而且吃起来味道也很不错, 冷血加了一块金黄金黄的锅包肉放进了嘴里。 “……咳咳咳!” ——然后他就被呛到了。 第一口吃被呛到的锅包肉,才是正宗的锅包肉! 糖醋口,外皮脆脆的、里头又软软嫩嫩的,冷血早习惯了贺九黎的好手艺,但也忍不住惊奇她脑子里那源源不断的食谱。 他的仙女姐姐真的很厉害。 而铁手则夹了一块雪绵豆沙。 柔软的像是云朵一样的外皮,裹着香甜的豆沙馅,一口下去,热热烫烫的红豆沙就从云朵之中流了出来,裹在舌尖上让人体会这种浓郁的红豆香气。 铁手忍不住“唔”了一声,赞道:“这道菜倒是好吃的很,皮如云朵膏脂,豆沙又甜软,贺娘子的手艺还真是好的不得了。” 怪不得小师弟好像胖了一丢丢。 贺九黎道:“此物的皮乃是用鸡蛋清打发而成的,中间加上心,一起下锅炸,便是这道雪绵豆沙了。” 铁手便有些惊异了。 鸡蛋清打发……这可是一种十分考验臂力的活动呢。 铁手年少时,为了练习臂力,也曾被师父要求打发过鸡蛋清,师父要求很是严格,要他必须做到鸡蛋清倒杯不倒。铁手那段时间真是看到鸡蛋清就想吐…… 没想到这贺娘子看着纤纤瘦瘦的,臂力竟也如此惊人? 贺九黎对他惊异的目光报以神秘的微笑。 ——谢邀,用搅拌机打的。 此刻的氛围很是不错,追命呼噜呼噜吃了一碗冷面,对这种酸酸甜甜、很有嚼劲的冰凉面食很有好感,还跟贺九黎出主意,说明年夏天,当出一道这冷面来,一定能引爆汴京饮食界! 而冷血正在纠结烤冷面和冷面用的原料到底是不是同一种。 他咬了一口烤冷面,裹在外头的鸡蛋被煎的嘭了起来,吸饱了酸甜的汤汁,里头的洋葱带着一种辛辣但是焦香的口感在他口中爆开,烤冷面很有嚼劲,简直让人吃了上瘾。 啊……好次。 而无情看着面前其乐融融的氛围,微微一笑。 他平日里不爱笑,于是这一笑之下,石破天惊、月华初开,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只听无情道:“小师弟好福气。” 他淡漠的双眼之中也闪过了一丝愉悦的光芒,时常挺的笔直的背也略微有些松弛了,温暖明亮的室内、诱人的美食,再加上久违的团聚,实在是叫他感到心情很好。 冷血的耳朵却略有些红了。 无情乃是发自内心的感叹,但冷血却有些听不得这话。他脸皮薄的很,一听这话,耳朵立刻便红了几分,又迅速看了贺九黎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无忸怩之态,心中又生出了几分奇异的感觉。 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无情自然知道小师弟的个性,他也不欲多为难小师弟,只嘴角带笑的端起了酒杯,对冷血道:“当浮一大白!” 冷血也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让他显得年纪很小的样子。 他一只手端起了酒杯,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悄悄的握住了贺九黎的手。 贺九黎神色如常,捏了捏他的手,又很自然的把手抽了出来,站起来对众人道:“还有一道菜没上,诸位稍等片刻。” 冷血端着酒杯的手就一顿。 贺九黎并没有看他,而是转身又进了料理台。 没做的菜当时是拔丝地瓜。 拔丝类的菜不是很好做,而且端上来得立刻吃,否则就会迅速凝固到……根本拔不出丝来的状态。所以贺九黎之前只是炸了一遍地瓜,还没有往上面倒糖浆。 要说做法,倒很是简单,只需要把地瓜复炸一遍,然后把糖浆熬煮到拔丝的状态,地瓜下锅,把煮好的糖浆均匀的裹在上头就好了。 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煮糖是一件非常考验技术的事情,稍不留心,就会过了最佳的状态。冰糖敲碎,加水溶解,然后入锅煮,刚开始煮的糖浆会产生大量的气泡,等到大气泡消失,开始产生小气泡之时,此刻的状态叫“挂霜”。 “挂霜”之后继续熬煮,待糖浆略带淡黄色时,即可以制作拔丝菜品。 这个时机的掌握是很重要的。 要是过了这个阶段,等到糖浆颜色进一步变深之后,那做出来的就不是拔丝地瓜,而是冰糖地瓜葫芦了…… 她当然是操作的炉火纯青,丝毫不虚。地瓜入锅翻数十秒,等每一块地瓜都裹上糖浆之后,就可以出锅了。 众人早都好奇贺九黎会拿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那一碟子拔丝地瓜,卖相当然也并算不得十分精致,只是蜜色的地瓜之上,又裹着亮色的糖,叫人一看,便知道入口一定很甜。 追命先动了筷子。 贺九黎适时的端出一碗凉水,道:“要蘸着这凉水吃。” 追命挑了挑眉,将拔 出的那块地瓜在凉水中沾了沾,放进口中吃掉了。 蘸过凉水之后,拔丝地瓜外面那一层糖壳就凝固住了,拔 出来的丝也亮晶晶的,一口下去,外壳是脆的,咬到里头去,地瓜又是绵软香甜。口感的确很是奇妙。 追命平日里并不怎么爱吃甜食,此刻也是眼前一亮,向众人道:“此菜,此菜当真很妙!” 众人便纷纷动了筷子。 这一顿饭,当真是吃的主客尽欢,众人又聊了许多事情,有江湖上近来发生的大事,周白宇重伤算是一件、剑神西门吹雪与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相约决斗又是一件。 四大名捕之中,除了冷血,其余三人的本性都并不喜欢争斗,说起西门吹雪,便都觉得他杀欲太重,实在是叫人难以苟同。 西门吹雪是个怪人。 他算不上好人,因为他与人决斗,也绝不看那人究竟该不该死,只要他一出剑,必要人性命。 但他也不是坏人,因为他每年都会出门,杀上几个江湖之中出名的人渣。 西门吹雪?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贺九黎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大智大通说的苏州干的最好的糕点铺老板么! 啊这……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智大通会觉得这条消息值五十两银子了。 众人又说,独孤一鹤因有事在汴京,于是与西门吹雪约战便定在了汴京,时间就是下个月。两大剑术大师决斗,届时京城之中,怕是也会有不少江湖人出没。 江湖人多的地方,治安自然就很差。 铁手无奈的摇头,道:“开封府可有事情做了。” 开封府掌管京师治安,这一下子天下的江湖人都挤在汴京,展昭非得累吐不可。 追命也道:“是啊,平日里张龙赵虎王朝马汉那四人,可堪堪够用,但若多了许多看热闹的江湖人,那还是只有展昭能镇得住。” 铁手是个老好人,便叹道:“若届时我在京师,便自请命去助他一二吧。” 贺九黎也很久没见展昭了,此刻一说起,还真是觉得有些久违,心里想着:有空要不去看看他?反正开封府也不是很难找,带点吃的去慰问一下辛苦工作的展大人,也挺好的。 吃完饭之后,天色也不早了,正好空着那么多房间,贺九黎就给无情、铁手、追命三人都安排了房间,教了一些简单的家具使用方法。这才回到自己的小别墅里。 至于冷血,他当然是留在三楼等她啦! 彼时,冷血刚刚洗完澡,正在不熟练的用吹风机吹头发,贺九黎用的吹风机是著名的中产收割机x森吹风机,吹过之后,头发软软滑滑的,很是让人感到舒服。 冷血赤着上半身,对着镜子吹头发,听见门口有动静,只斜着眼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贺九黎,并不回头。 贺九黎就挑了挑眉。 哎哟,这小狼狗今天怎么回事,怪傲娇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诸君,爱吃铁锅炖大鹅么! 感谢在2021-04-21 21:44:23~2021-04-23 12:3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少爷、岂曰无衣、遥影 10瓶;w 2瓶;鹤球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47、好姐姐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刚刚洗完澡, 却并没有很用心的去把身上的水擦干净,所以身上还流着些水珠。 贺九黎的态度让他感到很是莫名其妙,他总觉得贺九黎好似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确定?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只是没由来的会在面对她的时候感到烦躁。 贺九黎上楼的时候,他正在吹头发,吹风机吹出温暖而干燥的风。他在镜子里斜眼看了贺九黎一眼, 并没有说话, 只是伸手抓起了放在洗漱台上的发带,随意的把自己的头发给束了起来。 然后他的腰就被一双手环住了。 贺九黎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后面传来:“四爷……你不要生气嘛……” 冷血扎头发的手几乎是立刻就有一点点不稳起来。 他低下头,便看见那一双手。 她的手很白、很纤长,但却并不跟一般的女孩子一样柔弱无骨, 反而有一种骨节分明的感觉。她手指的关节处微微有些发红,就像是脆弱的皮肤被暴力挫伤了一样。 他实在是见不得这个。 冷血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胸口忽然用力的起伏了两下, 又尽力的把自己那种燃烧起来的兴奋感给压抑下去。 他抬眸看向镜子,贺九黎没有他高,整个人都缩在他脊背的阴影里头, 让他看不到她的模样。 然后那一双手又十分遗憾的褪去了。 冷血抿嘴, 正思量着要如何同她讲话。然后他的脊椎骨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密的触感,他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贺九黎的手指轻轻的触上了他的脊椎骨。 她颇有些迷恋的盯着他的脊背看,冷血是个很瘦削的男人,但是瘦削并不等于瘦弱, 他背上肌肉紧实, 此刻又有些受不了似得绷紧了身体。 脊椎骨顺着他的背延伸, 这是人身上最脆弱、最致命的地方之一。一个常年习武的人是绝不会轻易把自己的致命弱点暴露出来的,尤其是贺九黎还带着一种稠艳的威胁感在轻触他的骨头…… 冷血忽然带着微喘似得说:“朝那个地方用力摁一下……你,你就可以杀了我……” 他的双手撑住了洗漱台的边缘, 脖子有些无助的向上抬起,露出了漂亮的、脆弱的脖颈线条,他的喉结滚动,好似在无意之间吞了吞口水。 那双碧绿的眼眸变得有些深沉,好像是黑夜的云雾压在了碧绿的湖泊之上。他抬着头,却又被亮白色的灯光晃了眼,有点受不住似的眯了眯眼,眼睛里好似有水雾一般。 贺九黎道:“我杀你做什么……” 她的声音轻轻的,如同风中雨做的云。只是那云里头,又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感。冷血的瞳孔忽然缩紧了,他猛地转过身来,一下子扣住了贺九黎的手。 他声音也抖的厉害,垂下的眼眸之中带着一种野狼似的绿光,恶狠狠道:“你不想杀我,我……我却想杀了你!” 他本来就分不清楚这些欲念之间的区别,爱与死亡,占有还是暴力。 贺九黎太特别了,她有时像云端的仙人一样,让他想跪下来去吻她的脚,有时又充满了一种别样的风情,想要让人把她浑身上下都染成脏的。 贺九黎的黑眸闪动,慢慢的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手指骨。 他的手用力的捏紧了她的手腕,整个小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贺九黎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捏碎了,有一种尖锐的痛感从手腕处向下扩散,让她的手指尖无法控制的轻颤起来。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喜欢看冷血因为她而失控的模样。 贺九黎笑的有些得意,简直让冷血的呼吸都停滞了,他恶狠狠的瞪着她,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扯碎一样,可是贺九黎没有点头之前,他又实在不敢动,于是只能等着,等着她同意他去……伤害她。 贺九黎说:“你想杀死我,为什么还不来呢?” 冷血的牙齿就咬住了嘴唇,嘴唇都被他咬出了血珠,他恍若不知,只是下意识的舔了一下,把那些铁锈味的血迹给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去。 恍惚之间,他想,或许那些血,他应该强迫贺九黎吞下去的。 昏昏沉沉的睡到半夜,贺九黎又醒了。 她是睡了一个好觉,只不过这好觉也没持续太久,他们本来睡得就很晚,贺九黎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时间还仍然是半夜。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转头去看自己的旁边。 冷血的脸庞离得很近,他的呼吸均匀,好似睡的很熟一般。贺九黎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嫉妒,想着要不伸手把他鼻子捏住,看他会不会醒。 不过最后她还是没这么干,这行为未免太缺德了一些。 她躺了一会儿,还是感觉睡不着觉,于是慢慢的爬起来,准备出门溜达一圈。 她动作很轻,就是怕吵醒了冷血,可惜冷血很是敏锐,在她刚刚支起身子来的时候就蓦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双眼很是清明,又带着一种餍足的懒意,他盯着贺九黎,声音有点嘶哑的问:“你去哪里?” 贺九黎眨了眨眼,平平淡淡的道:“睡不着了。” 冷血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也翻身起来,在床 上膝行了几步凑近贺九黎,然后忽然伸手揽住了她。 他的手臂肌肉紧实,贺九黎很是喜欢,还拿来做过臂枕。此刻那小臂上有不少指甲划出来的痕迹,还有几道格外深的血痕,贺九黎忍不住得意的笑了,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手臂上的伤口。 冷血并没有很在意这些伤痕,他低下头看贺九黎,紧锁着眉头,道:“怎么还是睡不着?你那……仙丹不管用么?” 贺九黎唔了一声,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意味:“什么对我都不管用。” 她自己曾也认真的反思过,她的精神状态究竟是为什么会差成这个样子。 而且这些症状,到了这个安宁的武侠世界之后,居然……好像更严重了一些。 首先是因为危险,有很多人在遭遇飞来横祸之后都会难以回归正常的生活,说到底,是因为“正常”已经被破坏掉了。 早上起来要上班、过马路的时候要看红路灯,进门要拿钥匙才能开门……人们总是习惯于生活在秩序之中,这些大大小小的“秩序”,不仅仅是枷锁,也是安全感的来源。 但是真实的世界并不是秩序的,它是一种混沌的、乱糟糟的、一切皆有可能发生的。 比如穿越,一个正常的二十一世纪唯物主义青年是绝对不可能相信这种事会发生的。所以当这件事连续发生了一百次的时候,贺九黎的大脑认知和别的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最浅层的一面就是,她是绝不可能相信“永远”的。 系统说她会在这个世界里度过余生,但这是一定的么?不一定,系统有能力把她再带走的,也有能力让她继续在各种混乱的小世界里跳来跳去。 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系统,也不相信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真的会长长久久的跟着她。 每一个无眠的夜晚,她闭上眼睛,都会想起那个模糊的真实世界。有爸爸有妈妈,有朋友,还有平凡的工作。 然后唰的一下,全没了,连个能念想的东西都没留下。 后来在小世界里认识了很好的人,帮了她很多忙,然后啪咔一声,又没了。 她身边的一切都是不稳定的,随时有可能就不见的。令人安定的秩序感在她这里根本就没有,所以每一次闭上眼,她都会觉得自己一睡着一闭眼,就又在碎片的小世界里了。 不相信现实生活,闪回式的出现令自己痛苦的记忆,这些正是所谓的“创伤后应激”的典型反应,也就是俗称的ptsd。 只可惜,系统并不能给她提供一个心理医生,她自己也很显然不能自医。 贺九黎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有点走神,恍惚的低着头看冷血的手指,他是真的很好看,也很对她的胃口呢…… 她忽然抬起头,在冷血的下巴上吻了一下,轻轻的说:“你真好……” 冷血搂着她的手臂就忽然收紧了。 他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有点经不住撩 拨,贺九黎说这话跟撒娇似得,叫他的心里忽然痒的厉害。 冷血低头,用手指轻轻的触上了她柔软的嘴唇,低低的问道:“……我,我哪里好?” 贺九黎忍不住笑了起来,热气就萦绕在冷血的手指之上。 贺九黎道:“你哪里都好……我可真是喜欢死你了。” 她讲话一向都十分大胆,冷血只觉得呼吸一窒,简直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他总是被贺九黎弄的头昏脑涨的,被乖乖的牵着鼻子走,好像她想要什么,他就会全部奉上一样。 只是今天却不是这样的,冷血很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 她故作调笑的跟他讲话,好似是让他……不要多问一样。 冷血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酸酸的、涩涩的,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痛。 他看的出来,贺九黎的过去一定不是很美好,她……她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并且直到现在还饱受那些经历的苦痛。 无法入睡,或许只是这其中最轻微的后遗症。 他想: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想法让他觉得酸涩,于是他用力的抱紧了贺九黎,像是要扼死她一样的抱着她,贺九黎的头垂着,长发散落在他的手臂上,有点痒,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刺痛。 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好似死亡也只是令她麻木的事情。 冷血忽然觉得她很远。 他哑着声道:“阿九……” 贺九黎并没有允许他这么喊她,在江南时,花满楼曾喊她“阿贺”,冷血心里便立刻不平起来,只觉得自己同贺九黎的关系明明是最亲近的,可是他们之间居然也没有什么昵称。 他一向很是倔强,所以也不肯去问贺九黎这是为什么。 只是今天,他的心里头忽然一动,嘴上就自然而然的念出了他在心里默默念了好久的那两个字。 贺九黎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除了那时候,贺九黎很少会有失态的时候,冷血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 他有点兴奋,只觉得自己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游走在血液里头的侵略感让他不肯就此止步,只听他又低低的喊道:“阿九……好姐姐……” 贺九黎痛苦的“唔”了一声,忽然伸手捂住了耳朵,耍赖似的叫道:“不许讲!不许这么叫我啦!” 冷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更放肆的叫了两声“好姐姐”,只把贺九黎的耳根子都喊软了,她咯咯的笑着,伸手捏住了冷血的耳朵,道:“你还喊上瘾了是不是?” 她的双眸亮亮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嫣红色,此刻她倒是真的有点像一个青涩的小姑娘了,冷血被她揪住了耳朵,也不生气,只是紧紧的盯着她看,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又像只大狗子一样的抱住她。 他道:“你……你喜不喜欢我这样喊你?” 贺九黎哼了一声,相当不自然的说:“不喜欢。” 冷血又忍不住笑了,道:“你骗我。” 贺九黎又开始咯咯的笑,笑倒在了冷血的怀里。 她是真的很喜欢冷血…… 一开始只是打算到手就撤退的,却没想到冷血的味道实在太好,令她有些食髓知味,忍不住一遍一遍的要尝。 本来今天,她是打算要和冷血摊牌的,她要说自己就是一个渣女,还请冷血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大家好聚好散、好聚好散。 可是现在,这话她却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她要亲手给冷血套上项圈,把他牢牢的拴在自己身边,在自己还没腻味之前,他休想离开一步。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去他 妈。 冷血用手指轻轻的捏住了她的耳垂,又用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双眼,他忽然变得好温柔,温柔的不像是那个如利剑一样薄冷薄冷的人了。 冷血轻轻的道:“你先闭上眼睛,我……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贺九黎忍不住发笑,道:“你还会哄人睡觉呢?” 冷血正色道:“曾见过妇人哄啼哭的小儿睡觉。” 他这话说的很是正经,却让贺九黎哈哈哈大笑起来,她笑的简直肚子都疼,只觉得冷血实在是傻的可爱。 冷血根本不懂她在笑什么,就歪着头看她笑,等她笑停了才锲而不舍的说:“快点睡觉。” 贺九黎道:“我要吃薯片,我要喝可乐!” 冷血:“…………” 什么玩意儿! 他隐隐约约觉得薯片和可乐并不是大半夜应该吃喝的东西,但是贺九黎想要,他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老老实实的道:“我去给你拿。” 贺九黎使唤起冷血来,简直完全没有负罪感,十分自然的点了点头,还补充了一句:“我还要吃冰激凌。” 冰激凌…… 冰激凌冷血吃过,是一种冷冷的、甜甜的吃食。 这玩意听说皇宫里也有,是利用硝石来制的,冷血在朝堂上当然是派不上号的,自然也没有吃过皇宫里的冰酪。但在贺九黎这里,吃喝玩乐的东西简直比皇宫里还要多的多,也稀奇的多。 皇宫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点头表示应允,又补充道:“只能吃一个球,不能更多。” 大秋天的晚上吃冰,实在是不好,不够养生。 他一个时常把自己弄的满身是伤的人,居然开始考虑起养生的事情了。 贺九黎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等着冷血去给她拿东西,百无聊赖的撑着身子把自己挂在床头的软垫上,床头靠着一面大的落地窗,此刻被窗帘挡的严严实实的。 她顺手拉开了窗帘,月光就洒在了她的身上。 院子里也被月光洒上了一层光晕,朦朦胧胧的静谧着,贺九黎很少从这个角度看自己的院子,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了。 林诗音正站在院子里。 贺九黎忽然眯了眯眼睛。 从三楼,她并不能看得见林诗音的脸,她只能看见林诗音披着单薄的衣裳,呆愣楞的站在那里。 她是不是也睡不着呢?她是不是还在为李寻欢心碎呢? 贺九黎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动。 林诗音也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只有自己慢慢的想,她才能真正从李寻欢带来的痛苦之中走出来。 她的目光朝远处望去,在小别墅与客房区之间,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林子,林子的那一头,无情坐着轮椅向这边望来。 这一晚上,不睡觉的人还真挺多的。 她摇了摇头,又轻轻的把窗帘拉上了。 冷血上了楼,就看到她正趴在窗帘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忽然起了心思,趁她不备,用冰可乐贴在她的侧脸上。 结果贺九黎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是偏过头,用一种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冷血。 贺九黎道:“你忘了我的技能是什么了么?” 冷血:“…………” 哦,制冰。 这是一个行走的制冰机器,随手一挥,便可凭空生出冰霜来。 冷血:“哦。” 他把那一大包薯片塞进了她怀里,道:“吃吧。” 贺九黎翻了个身,懒洋洋的半靠着床头软垫,伸手拦住了冷血的肩膀,很豪气的一搂,道:“你陪我嘛。” 冷血比她高,又比她壮,这样一下子被拉扯着搂住,被迫做小鸟依人状,只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到处都是违和感,他有点茫然的看了贺九黎一眼,见她心情不错的样子,又有点开心的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来。 冷血道:“好。” 然后他们就一起吃薯片喝可乐了。冷血跟她待久了,对于这些零食的接受度也很良好,不过他最喜欢喝唯怡豆奶,可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所以他也帮自己拿了一瓶唯怡豆奶来。 一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又性感、又英俊,还使得一手辛辣诡秘的剑法,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喜欢甜甜的豆奶喝。 贺九黎看着他,总觉得他身上真是还挺有反差萌的。 冷血坐在她旁边,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略微偏了偏头,有点疑惑的问:“怎么了?” 贺九黎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冷血眨了眨眼睛,正欲说话,贺九黎却忽然出手,她出手如风,动作极快,冷血还没反应过来,两边的脸颊就被她忽然捏住。 她还喊道:“金鱼嘴!” 被捏着双颊的冷血:“…………” 冷峻酷哥冷血二丈摸不着头脑,保持着脸被捏住的姿势疑惑的看着她。 一般来说,被捏住脸两颊的人,都会被挤出一张金鱼嘟嘟嘴。但是冷血实在是太瘦削了,所以…… 贺九黎居然捏不动他脸上的肉。 贺九黎:“…………” 尴尬,相当的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你就说甜不甜吧! 我真是甜文大手子!感谢在2021-04-23 12:34:20~2021-04-23 23:2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萦荦潆 150瓶;安澜 100瓶;苏言 30瓶;珊瑚海 20瓶;十指相扣~、41544846、、红豆棉花糖 10瓶;鹤球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48、招工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四大名捕都不是爱睡懒觉的人, 故而第二天一早,四人醒来的都很早。 不得不说,蓬莱客栈里的客房当真是舒服的要命, 温暖干燥的木质地板、柔软的床铺,随时随地就可以获取的明亮灯光,更重要的是洗浴的方便。 热水居然是可以如此轻易获取的东西么?几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昨夜吃完饭之后, 不约而同的都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第二天一早,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已完全褪去。 现在,他们也不会觉得定价二百两银子一晚很贵了。这超乎寻常的体验竟然是只要花钱就可以享受的,这本身已经很是划算了。 而第二天他们醒来之后, 又被贺九黎邀请去咖啡厅坐坐了。 这咖啡厅正坐落在用于吃饭的正厅的旁边,是一栋二层的小楼,里面也是那种比较温暖的装修风格, 地板用的也是木质地板,桌子也是木质桌子,灯用的是暖光, 打在桌子上, 有种蜜一样的质感。 虽然叫咖啡厅,但是此处除了贺九黎,估计也没有喝咖啡的人了,所以叫小茶厅应当更为合适一些。 小茶厅被小隔断隔成了两边, 一边是用于吃东西喝茶的区域, 另一边儿则铺着榻榻米, 上头放了一个小几子,还有几个懒人沙发,一旁的书架上随意的拜访着贺九黎从街上淘来的话本子。 这一边儿乃是给客人们休息闲聊看书用的。 只可惜这才是第一次待客。 一个原因是客栈刚刚开业不久, 贺九黎就下了一趟江南,另一个原因是她客栈的人手实在是不足。 满打满算,就她和林诗音两个人,林诗音要顾着饮冰室,贺九黎一个人怎么可能把一个客栈都顾得过来呢? ——也是时候该招招新员工了。 贺九黎心里随意的盘算着,决定等四大名捕走了之后,就去鼓捣一下员工宿舍,过两天就开始招人。 不过现在还是先安心的享受静谧的早餐时间吧! 今天早上吃的是西式的一餐,吐司浸满加了些许橙汁的蛋奶液,放进锅里用黄油煎至两面金黄出锅摆盘,焦糖鸡蛋布丁是简单又好吃的招牌,放在玻璃小罐子里,底下嫩黄、上头有焦脆的糖壳。 不要忘了碳水界最快乐的东西之一——薯饼,外表酥脆,里头是熟透了的土豆泥,一丝一丝都是土豆的香气,配上番茄酱,那简直是绝了。 最后不要忘了茶水。 用带着明亮花果香气的红茶来配这一餐,或许是最搭配不过的了。 这些东西其实做起来并不复杂,林诗音待在小别墅里试着做饮冰室的新品,于是小茶厅里就只有贺九黎与那四个师兄弟。 早饭很快就端上来了,洁白的瓷碟里摆着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吐司,每人搭配一个布丁、一个薯饼,还有一杯红茶。 几人倒是很不太习惯分餐制,只不过这吐司的摆盘倒也别有一番味道,磁盘洁白、吐司乃是焦蜜色,上面盖了半片切好的柑橘和一点薄荷做点缀,好看的令人不忍心吃掉。 贺九黎没给配刀叉,估计他们也用不习惯。所以大家都是用手拿着面包吃的。 三人已对贺九黎这里新奇的风格有了一定的了解,故而也没有多惊讶,便一边闲聊着一边吃东西。 法式吐司外皮被煎的很是酥脆,贺九黎还特地在上头撒了白糖,如糖壳一样焦焦脆脆的,里头又像是嫩豆腐一样的柔软,在黄油的香气里,还能吃出一点点清香的果味,恰到好处的中和了甜腻,只叫人口齿生香。 早餐也这么讲究,实在是叫人惊喜的很。 吃过了早饭,众人又闲聊了一番,冷血倒是对懒人沙发有点好奇,他在贺九黎的卧室里也见过这个圆滚滚的东西,只当是个坐的墩子,但是贺九黎却对此物颇为推崇,他便有些好奇了。 贺九黎道:“此物名为懒人沙发。” 冷血挑了挑眉,不解。 贺九黎又道:“意思大概是说,无论是谁坐在这里,便都会像懒人一般不愿意起来。” 冷血狐疑的看了一眼那平平无奇的小圆墩子,十分的不以为意,只觉得说破天也就是一个小墩子而已,哪里会如此神奇。 贺九黎见他不信,便道:“你既不信,那你来试试看好咯。” 冷血抿了抿嘴,坐在了懒人沙发上。 嗯……………… 懒人沙发的触感,要怎么说呢,真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冷血的表情滑过一丝惊讶,竟还真的觉得……不太想起来。 事实证明,每一个瞧不起懒人沙发的人,都会被现实啪啪打脸。 贺九黎曾经也很不以为然,直到有一次去无印x品的店里面试了一下,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被整个人被沙发封印。 冷血“唔”了一声,犹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爬了起来。 他一向是个很勤快、很闲不下来的人,平日里总是早早起来练剑。一方面是他天生闲不下来,另一方面也是他对这些享受的玩意儿都没太大的感觉。 可自从认识了贺九黎之后,他才真的明白什么是“享受”。 嗯……各种意义上都明白了。 想到这个如蓬莱仙境一样的宅院,想到了比蓬莱更让他神魂颠倒的贺九黎,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想要再也不回到诡谲的朝堂、见血的江湖之上了。 但这毕竟是不行的。 用过早饭之后,四大名捕身上还都带着公务,就不便在此久留,一一与贺九黎告别了。 唯有冷血,还带着几分不舍。 当着几个师兄的面,他也说不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话来,只是绷着脸对贺九黎道:“我……我先走了。” 贺九黎含笑道:“好啊。” 冷血抿了抿嘴唇,道:“你……你一直在这里吧,我忙完了就回来找你……” 贺九黎道:“应该是的。” 冷血便忍不住笑了一下。 热恋中的小男生,总是恨不得日日和恋人黏在一起的,他看着贺九黎淡淡的表情,忽然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脸,又碍于三个师兄还在不远处等着他,便还是尽力的控制住了这想法。 然后,他就转身大步走了。 招待完四大名捕之后,贺九黎与林诗音的生活本来应当回归正轨,只没想到一个人的上门来,又打破了这一份平静。 这个人是展昭。 展昭同贺九黎也是老相识了,只是这一次来却不是为了叙旧,他带来了一份房契、还有一份地契。 这是李园的房契地契。 龙啸云放火烧宅一案,正是由开封府负责受理的,龙啸云被判流放之后,李寻欢便决定同龙啸云一起远走岭南,至于家大业大的李园,就全部留给林诗音了。 他正是托付展昭将李园的财富悉数转交给林诗音。 展昭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说李寻欢侠义,他还真的是侠义,可要说他傻,也是真傻。 展昭没有腹诽他人的坏习惯,于是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答应下了这件事。 所以在贺九黎回汴京之后不久,展昭就上门拜访了。 彼时,贺九黎和林诗音正在饮冰室之中忙活。秋初,天气还没有完全变冷,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一样是热的人心烦气躁。于是饮冰室的乌梅饮同盐柠茶就暂时还没有下线。 饮冰室的位置很好找,街口人排成长队的那一家就是。 展昭一上前去,都有些惊到了,这队伍之中,既有街口拉车卖力气的汉子,也有举着伞被热的头昏脑涨的高门里头的丫鬟。汴京的男女老少,竟是都爱喝这一口! 这贺娘子,未免也有点太厉害了吧。 尤其是饮冰室关门了三个多月,重新开张之后,挑剔且忘性大的食客们竟然热情完全不减!甚至比刚开业时还要火爆不少。 饮冰室产量有限,每天都是售完即止的,这一口宜人的饮子,能不能喝的到,好像也很是看运气。 展昭虽然很是好奇,但他一向不喜欢凑热闹,见饮冰室门口人多,便又寻了两条街。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刚刚好二人在收摊。 见了展昭,贺九黎也很是惊喜,便邀请他去家中吃晚饭,展昭只道是自己还有事情,今日来只是为了转交东西而已。 展昭最近忙的很。 皇宫里头出了一件大事,原是宁乐公主千挑万选的乘龙快婿陈世美,在高中状元之前,家中已有糟糠之妻,还生了一儿一女。如今秦香莲找上京来,驸马陈世美当然是翻脸不认人,不仅如此,还派心腹韩琦去杀秦香莲母子三人。 包大人一向刚正不阿,出了这种事,自是铁了心要把陈世美正法,如今开封府的人,具是在调查这件事。 不仅如此,更令人头疼的是,最近汴京还来了许多不安定的因素…… 西门吹雪已出发前往汴京,而独孤一鹤的徒弟三英四秀也是早早到了汴京,听说陆小凤破获了青衣楼的大案,也要前来汴京,凑一凑这个热闹。 展昭简直眼前一黑。 陆小凤!那可是陆小凤!行走的麻烦吸收机,你说好好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就去哪哪出事,来哪哪阴谋呢。 展昭好在不知道死神小学生的梗,否则非得摁头给陆小凤改名陆柯南不可。 而且贺九黎家客栈的招牌,还是陆小凤写的…… 展昭当时看到那个招牌的时候,沉默的思索了许久,考虑要不要让贺九黎换个吉利人重新写一下,但又看贺九黎好似很喜欢那招牌的样子,而且说这种话也有诽谤之嫌疑,展昭最后还是把喉咙口的话给咽下去了。 综上所述,展昭是根本没有闲情雅致悠闲的吃喝的。 他转交了李寻欢留下的东西,见林诗音和贺九黎都面色有些不对,顿时有些不知道如何言语,最后只道了一句:“林姑娘,往日不可追。” 林诗音勉强笑了笑,对展昭微微点了点头,轻轻道:“多谢展大人。” 展昭便告辞了。 李园的财富,那可是经过了几代人的累积,房、地、还有几间生意不错的铺子。这些东西加起来,也算得上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贺九黎都被李寻欢的大方给惊到了。 自家的祖产,说送人就送人,这可真是潇洒,潇洒的李家的十八代祖宗都要气的当场仰卧起坐了吧? 林诗音拿到了这笔钱,心情却并不是很好。 贺九黎却说:“他既然不要了,你拿着就是拿着,他对你这么不好,赔你点钱怎么了?” 林诗音叹了一口气,道:“可那毕竟是李家的家产,我……” 贺九黎冷笑道:“我看李寻欢好像也没怎么很在意李家,他和龙啸云远走岭南,难道没想过他们家的基业么?他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女孩子就是太会思前想后,太会为别人考虑,才会总是陷入被动的局面的。 贺九黎才不,她一点道德心也没有,她一点也不想当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好女人。 林诗音听到贺九黎这般大胆的话,只觉得心中大受震动,但她还是有些放不开,最后道:“那……祖产什么的,我们不要变卖,留下李园中的几个老仆人看门即可,如何?” 贺九黎道:“李寻欢把他家给你了,你凭着自己的心意处理就好,不用问我。” 她有意要锻炼林诗音自己拿主意的能力。 林诗音便咬住了下唇,相当为难的思考着,最后道:“至于铺子收上来的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来投资,这钱当做从……表哥那里拿的借款,那日他回来了,要要回自己的东西,咱们就还给他。” 她果然还是放不开,不愿意直接吃了这一笔钱。 不过当借款好似也不错,总之不算是李寻欢出资,每个月他也不会有任何分红。 当然,贺九黎觉得李寻欢是绝不会回来的,即使回来了,也绝不可能同林诗音要钱的。 所以这笔钱怎么处理都可以。 贺九黎点了点头,道:“你既然这么想,那我们便这么做吧。” 于是蓬莱客栈又进账一大笔钱。 这一大笔钱,当然要用来发展客栈的事业了。 首先宣传得跟上,蓬莱客栈地方偏僻,又隐藏在一片民居之中,虽然有陆小凤写的招牌加持,却也没招揽到什么生意。不如找几个说书先生,每天轮流四个时辰在茶楼里吹,从早到晚一刻不停的植入广告。 在一个是招人,蓬莱客栈如今虽然修建的很不错,但是实在是忙不过来,贺九黎还想着当一个闲人老板坐吃山空呢,结果现在没人给她打下手,客栈人一多,那还不得直接忙死? 说干就干。 二人写了招聘启事,贴在人流量极大的饮冰室旁边,她们开的工资高出了汴京的平均工资很多,本以为可以很快招到小工,但是来的人一个个却都不怎么符合条件。 那种贼眉鼠眼的二流子,看到是两个姑娘家在招人,便凑上来想要占一占便宜。贺九黎冷笑了一声,直接叫那人滚蛋。 又有那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腰身大,嗓门也打,拉着个孙子,过来便说自己不容易,明里暗里都是叫两个姑娘体谅她一下,帮助她一下。 贺九黎直接翻白眼了。 她道:“你谁啊?能给我干点什么啊,我凭什么要体谅你?” 那大娘瞪圆了眼睛,似是没想到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居然敢如此讲话,大声的道:“你,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招工又不是招奴仆,你……你怎么如此倨傲?” 贺九黎懒得理她,直接叫她滚。 那大娘心中不忿,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什么风气”、“讲话难听死了”,又说贺九黎“没有良心”、“也不可怜可怜小孩子”。 贺九黎忽然道:“站住。” 她声音冷的很,那大娘一下子就定住了脚步,有些心虚的说:“怎么!你……你还想怎么样,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啥啊?” 贺九黎忽嫣然一笑,对那小屁孩说:“小孩,你想不想吃糖啊?” 饮冰室旁边,正巧就是个糖果铺子,这大娘家境看起来不怎么样,小孩子馋糖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还硬拉着孩子走。 此刻听贺九黎说话,那小孩子便用一种十分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大叫道:“吃!要吃糖,要吃糖!” 贺九黎丢给那糖铺老板足足一两银子,豪气万分的说:“老板,全换成糖,能换多少就来多少。” 老板喜笑颜开,立刻动手包了一大包糖给她。 那小孩子也喜笑颜开,小孩子不懂矜持,直挺挺的伸着手跟她要糖吃。 那大娘也很是高兴,她只觉得这女人也是个识相的,若她不识抬举,今天肯定还是要多骂她两句的。 贺九黎的脸上却忽然浮现出一种十分恶质的微笑,她忽然把那包糖直直扔进了不远处一堆围在一起玩的小乞儿堆里,高喊道:“你们吃不吃糖啊!” 那些小乞儿,具都是些可怜的孩子,平时能填饱肚子都不错了,何曾吃过糖果这种奢侈的东西呢?此刻天降甘糖,顿时是喜不自胜,一个个都欢呼起来,争着去抢糖吃。 那伸出手等着贺九黎给他糖的小孩子表情便瞬间凝固住了。 贺九黎微笑的看着他,微笑着说:“我本来是可以给你的,只可惜你奶奶说话实在是不太好听,你要怪就怪你奶奶去吧。” 那小孩子不理解她说的话,只知道面前这个人戏耍了自己,顿时委屈的要命,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他奶奶脸色铁青的站在一旁,死死的盯着贺九黎,咬牙切齿的要叫骂:“你这狗娘养的婊……”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又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脸过去了,她的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她吓呆了,僵硬的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摸到了一手的血。 她又僵硬的转动脖子转头看,便看到后头的木头桩子上钉着什么东西,再定睛一看,原是一块……小小的姜糖。 她忽然浑身颤抖起来,不可置信的瞪着贺九黎,贺九黎微微一笑,朝她露出一口白牙,这白牙在那大娘眼中,简直就如同是恶鬼的獠牙一般。 她立刻拉着自己的孙子就跑,那小孩子还坐在地上大哭着不肯走,她气急败坏,一巴掌就拍在了孙子的身上,大骂道:“小兔崽子,馋不死你,跟你那挨天杀的娘一样欠的慌,走!快走!” 贺九黎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今天天色已黑了,眼见着招不到什么人,贺九黎便决定明天再说,她和林诗音收拾好东西之后就准备回去了。 刚走了几步,就感觉到后头有人在跟着她,她一回头,便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脚上踏着的草鞋也破了一个洞,露着脚指头。 这孩子活像是个小乞儿,但是一双纯黑的瞳仁却很亮、很锐利,他手上抓了一把铁片似的剑,这剑很是滑稽,可贺九黎却觉得,这剑并不只是玩具。 那小孩子道:“听说你在招人,你看我行不行。” 贺九黎挑了挑眉,随意问道:“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那小孩子道:“我叫阿飞,现在没有住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爱幼年阿飞 顺便宣传一个我的新预收:《[综武侠]我绑架了白云城主》,讲的是女主曾经很嚣张的绑架过少年时期的城主,很多年后又阴差阳错的嫁给他的故事。先婚后爱!黑化闷骚!破镜重圆!你喜欢的狗血(不是)这里都有!!看看孩子吧! 感谢在2021-04-23 23:23:04~2021-04-25 00:0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zry翼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方仗助什么时候娶我、岸烟奚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方仗助什么时候娶我 291瓶;莫晗 66瓶;zry翼 20瓶;瞌睡猪、汋沐浮沉、暖暖不是懒懒 10瓶;小天使呢 2瓶;w、兔子、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49、流心蛋包饭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贺九黎看了一眼这小少年。 这叫阿飞的小少年, 穿的破破烂烂的,也不甚干净,一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脸上总是会带着点没褪去的婴儿肥的, 可是阿飞却非常的瘦, 两颊都有一些凹陷了下去, 只有他那双眼睛, 璨璨的如同夜空中的黑星一样,闪动着一种不符合他这年纪的坚韧。 贺九黎道:“你倒是面生的很,不似这条街的……孩子。” 这条街的乞儿贺九黎经常接济, 并没有见过阿飞。 阿飞神色如常的道:“我不是乞丐。” 他双手抱剑, 似乎对贺九黎迟疑的态度有些忐忑似的,又问了一遍:“你要不要我?” ——他只要填饱肚子就好了。 正说着, 他的肚子忽然咕噜的叫了一声,他微微的皱了皱眉毛,并没有说话, 面上也没显出什么窘迫之色来。 饥饿本来就不是一件窘迫的事情,它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贺九黎道:“你能帮我做什么?” 阿飞道:“我可以做你的保镖, 我也可以打猎。” 贺九黎道:“可是这些我都不需要怎么办?” 阿飞就闭上了嘴巴。 他似乎有一些沮丧、有一些懊恼,可是他的神色却还是一样的坚韧和冷静,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道:“好,我走。”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他是个惯常于忍受饥饿的人,所以饿上那么一两天, 对他来说也算不上非常难捱的痛苦。 他的肩膀忽然被扣住了,阿飞的身体瞬间僵硬,几乎是立刻就敏捷的跳开。 贺九黎看着自己空空落落的手掌心, 挑了挑眉,又望向那冷漠的少年阿飞,对他笑道:“好吧,我又改主意了,你跟我来吧。” 阿飞看了她一眼,很平静的嗯了一声,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惊喜。 贺九黎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嘛,招工招工,居然招了个童工。 其实在她去过的很多快穿小世界里头,都能看到很多四五岁、六七岁就开始当仆人的娃儿,作为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贺九黎肯定是看不惯这种现象的,所以她也根本不可能叫阿飞真的帮她干什么活,要是他愿意,顶多打个下手帮帮忙。 三人回到蓬莱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宅子里的夜灯又两了起来,阿飞瞪着眼睛看那灯,好似很是好奇的样子,但是又紧紧的抿着嘴,不肯发问。 这孩子倒真的是个奇怪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 不过贺九黎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好奇心,在她看来,这孩子心智比一般的小孩子要成熟许多,若他想寻求帮助,肯定是会自己说的,自己随随便便的去追问,反而很是失礼。 既然来了这么个饿的眼睛都发绿光的小孩子,贺九黎当然要给他做点饭来吃。她叫林诗音先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自己就开始在厨房力忙活起来了。 吃什么呢…… 一说到给小孩子吃,她下意识的会想到炸薯条炸鸡块之类的东西,毕竟在后世,有多少小孩子被家长拉着三过肯打鸡而不入,唯有六一儿童节能吃上汉堡炸鸡薯条。 这种对于油炸食品的渴望简直就是她那代小学生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只不过嘛…… 飞显然是饿的狠了,如果吃这种油炸食品,反而会加重对胃的负担,还不如吃点清淡的,反正他要是以后留在这里,那好吃的还有的是,不差这一回。 所以贺九黎决定做流心蛋包饭。 蛋包饭本来是很普通、很好做的食物,只不过这流心蛋包饭却并不简单,把炒好的米饭垫在底下,上头放上一个“蛋包”,这“蛋包”外头是熟的,里面却是流心,放在用模具压成纺锤形的米饭上头,用刀子一划拉,蛋皮瞬间顺着饭的弧度滑落,而随之露出的是里面金黄的、流动的蛋液,顺着蛋皮缓缓滑下。再挤上鲜红的番茄酱,那视觉冲击,简直绝了! 当然味道也是很好的。 阿飞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林诗音摁着吹干了头发,一头黑发柔软服帖,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贺九黎没准备过小孩子的衣服,所以阿飞就穿着之前冷血穿过的那件t恤。这衣服很大,松松垮垮的罩在阿飞身上,显得他愈发的瘦弱。 贺九黎道:“阿飞来吃饭。” 阿飞就慢慢的挪到了桌子跟前,坐了下来。 他同一般人不一样,他自小跟随母亲生活在山上,而且吃住的条件都很差,很多本朝有的生活器具他都没见过,此次下山,原本就觉得处处新奇。故而见到贺九黎的家,也没觉出此处的不同寻常来,只当是个富贵人家。 蛋包饭放在洁白的碟子里,被贺九黎推到了他的跟前,贺九黎手中银光一现,那颤颤巍巍的蛋包就被切开,流心如同流动的黄玉一般倾泻而下,鸡蛋的香气扑鼻而来,米饭里混着洋葱、菌类和鸡腿肉,此刻虽然被盖住了,可是吃的时候它们都会贡献丰富的香气和口感。 然后贺九黎顺势浇上了用番茄酱、少量蒜蓉和黄油做成的浇汁。 这道菜是真的非常难掌握时机,贺九黎很是得意,只觉得这小少年绝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讲究的吃食,此刻一定被震撼到了! 而阿飞只是看了一眼那流动的蛋包饭,就没什么反应的移开了目光,他抬头,定定的望着贺九黎,道:“多少钱?” 贺九黎:“……哈?” ……这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阿飞便重复了一遍:“我说,这饭多少钱,我会还给你的。” 贺九黎觉得有点好笑,道:“你身上有钱?你准备拿什么还给我?” 阿飞一字一顿的道:“等我有了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真是个倔强的小少年…… 这孩子可以说是比大多数孩子都懂事的多了,贺九黎不忍继续逗他,于是便道:“那倒是也不用,你可有认真看过我们招人的启事?上面有写,包一日三餐的。” 阿飞挑了挑眉,道:“……你打算要我了?” 贺九黎淡淡的道:“嗯。”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所以快吃饭吧。” 阿飞这下才放下心来,拿起了勺子低头吃饭。 他当然是没见过这样的食物的,当然了,他基本上也没怎么见过一般酒楼里常见的菜肴。所以他也不明白这流心蛋包饭是一种多么不容易的菜式。 他舀了一勺软乎乎的鸡蛋,混着底下配料丰富的米饭一起放入嘴中—— 哇!! 阿飞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鸡蛋软软乎乎的,口感带着一点点的粘滞感,番茄略带酸味的香气裹着鸡蛋和颗颗分明的米饭一起被嚼碎,然后是带着焦香的鸡腿肉和洋葱的味道,而蘑菇则是给所有的食材打了一个淡淡的底味,不会特别突出,但也并没有缺乏它应有的存在感。 阿飞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也形容不出来这美妙的口感,他只是觉得……好吃,真的是非常好吃。 他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嚼着这一碟饭,十分专心,一句话也不肯多讲。 贺九黎便微笑了起来。 这少年阿飞,对待食物好像是一个真诚的信徒一样,仿佛每一口饭都值得令他感激,都值得令他如此认真的对待。 虽然没有一句夸奖,但这态度已代表了一切。 美食带给厨师的满足感,大概就来自于食客们眼中闪动的光芒吧。 阿飞一言不发的吃饭,他嚼的十分用心,可是吃饭的速度却很快,十分钟左右,就已经把碟子刮得干干净净,一颗米都没留下。吃完饭之后,他的眼睛里便显出了几分愉悦的光芒,脸色也比饿着的时候要好上许多。 贺九黎推了一杯水过去。 阿飞二话不说,端起杯子就咕嘟咕嘟的把一整杯的水都喝完了。 贺九黎便道:“吃饱了么?” 阿飞便笑了笑,道:“太饱了!” 贺九黎又道:“味道怎么样?” 阿飞很用力的点了两下头,道:“好吃。” 贺九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孩子倒是和冷血的气质有几分相似,或许冷血小的时候也正是这样的性格? 吃饱了饭,阿飞便有余力问别的事情了,他又一次问贺九黎:“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贺九黎“唔”了一声,好似有些烦恼的样子,半晌才道:“嗯……那你帮我修建一下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吧,别叫它们长的太杂乱了。” 阿飞有点疑惑,想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要修剪,叫它们自由生长不好么?” 他自小在野外长大,从没见过人为精心打理的植物,故而不懂贺九黎是什么意思。 贺九黎看着他澄澈的眼睛,也十分不知道怎么解释。 半晌,她才道:“……你可以做什么来着,你再说一遍?” 阿飞很诚实的说:“我剑法很好,也会捕猎。” 贺九黎怎么可能真的放任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去山里头捕猎?要知道,这个年代捕猎那可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用冷兵器与野兽短兵相接,人类一点优势都没有。 所以贺九黎还是说:“我们这是是客栈,客人多了你帮着打打下手就行,不用你特地干什么的。” 阿飞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母亲白飞飞教他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受人恩惠。受人恩惠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有可能毁了你! 他的脸一下子板了下来,语气很冷的道:“我不要凭空受你恩惠!” 贺九黎:“…………” 还真是犟的要命! 她不禁有点无奈,顺口问道:“你究竟干什么要出来找工啊,你爹娘呢?” 这问题她是下意识问出来的,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只觉得这孩子既然这么狼狈的出现在街头,家里面情况一定很是复杂,她这样直接问了出来,不知道会不会伤到这孩子的心。 谁知,阿飞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道:“我娘死了,我没钱给她买棺材,找山下的大叔借的钱,所以现在要赚钱还给大叔。” 贺九黎一窒,简直说不出话来。 阿飞的眼珠子黑漆漆的,说道母亲的时候忽然闪动了两下,好似有一些难过,可是他很快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非常诚实、诚实到残酷的回答了贺九黎的问题。 贺九黎沉默了片刻,没有接着往下问,只是道:“既然你剑法很好,那请你明日陪着那位林姐姐一起去街边的店里吧,你当她的保镖,如何?” 阿飞思考了一下,又点了点头,道:“好。” 贺九黎道:“那现在去睡觉吧,明天要起很早。” 阿飞歪了歪头,问道:“我睡在哪里?” 贺九黎笑了笑,道:“跟我来吧。” 她当然是在二楼找了一间客房给阿飞,林诗音适时的从屋子里出来了,她是个细心温柔的人,见到阿飞这样的小孩子,自然是颇多关照,于是贺九黎便顺势把阿飞安排到林诗音的隔壁去住了。 林诗音温柔一笑。 她很是喜欢阿飞这样倔强却听话的小孩子,见他绷着一张小脸,便忍不住道:“阿飞快去休息吧,若是半夜怕黑,便来敲姐姐的门便是了。” 阿飞看了她一眼,顿了一顿,才道:“黑有什么好怕的。” 林诗音又柔柔笑了一笑,嘴中宠溺道:“好,没什么可怕的,那还请阿飞快去休息吧,明日还得麻烦你跟着我跑一趟呢。” 阿飞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的床很是柔软舒服,阿飞简直这辈子都没有盖过这样如羽毛一样柔软温和的被子,他颇有些惊奇的抖了抖那被子,又迅速的钻了进去。 这床如此柔软,简直让他忘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他今天实在是疲惫的很,于是在头挨到枕头之后的三分钟之后,他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阿飞神清气爽的醒来。 昨晚他没有拉窗帘,于是此刻,太阳光便从整面玻璃窗上折射而入,把室内照的十分明亮。 有那么一个瞬间,阿飞甚至想不起自己昨天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 然后他又恍然大悟:哦,昨天他找了一份杂工来着,这是那个姓贺的女老板给他安排的住处。 汴京的客栈老板们,难道都是如此好心的么? ——当然不是,阿飞之前几天在另外一家客栈打工,那老板是个黑心的,不仅不给他吃饱,还叫他睡柴房,每日安排非常重的活计给他,这些倒也就罢了,关键是说好五天结一次钱,到了结算的日子,那老板居然欺负他是个无亲无故的小孩子,不肯给他工钱。 然后当然是被阿飞拿剑抵在脖子上了。 工钱是拿到了,这份工阿飞却也不要了。 后来辗转了好几天,这才被贺九黎收留。他简直没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好的人,这样舒服的床铺,所以一时之间才会失神。 他爬下床,带上自己的剑,开门出去,便闻到了一阵香味。 原是林诗音和贺九黎在试验着做糖桂花汤圆。 天气已渐渐冷了,一碗热热的糖桂花汤圆,暖到人的胃里头,滚烫的黑芝麻汤圆的馅料带着浓郁的芝麻香气,顺着食管往下滑…… 怎么说呢,对食道可能不是很好,但是舒服是真的舒服呀。 这东西也是可以煮一大锅然后用保温桶装着的,饮冰室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法开火,所以得在蓬莱客栈之中做好再带过去。 现在,她们已煮出了一小锅,正在往碗里头盛呢,见阿飞醒来,便招呼阿飞也过来喝上一碗热热的饮子。 阿飞自也是闻到了这股子诱人的香气。 他很乖巧的坐到了桌边,贺九黎正好端着碗放在了他的面前,他低头一瞧,勾了芡的糖水呈红色,里头不规则的悬浮着许多小小的红色花瓣,这一次的糖桂花,贺九黎特地选了更香更美的丹桂,故而才是红色的。 三个白白胖胖的汤圆正躺在糖桂花里头,阿飞当然也没吃过汤圆,他眨了眨眼睛,十分准确的从一碗糖桂花之中舀起了一个汤圆放进口中。 然后…… “嘶……” 他被滚烫的馅料烫了一下,面色瞬间扭曲起来,手指紧紧的抓住了桌沿,林诗音忙活中间看见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失声道:“阿飞!快吐出来。” 阿飞却强忍着那股烫把汤圆咽了下去,声音有点颤抖着道:“……不能浪费食物。” 林诗音无言,看阿飞被烫的面色狰狞,顿时又有些心疼,慌忙倒了一杯温水给他,道:“快……快喝口水。” 贺九黎也教育他道:“以后这种东西,一定要吹一吹再吃,听到没有?” ……这孩子真是没常识到了极点。 阿飞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又对林诗音说了一句:“谢谢。” 还真是挺乖的。 贺九黎微微一笑,她自然是不介意多养一个省心的孩子,看林诗音的样子,也挺喜欢阿飞的。 这阿飞虽然年纪小,可是步伐很稳,呼吸和很稳,武功应当也不错,让他跟着林诗音一起打点饮冰室的生意,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样贺九黎就可以留在客栈里了,蓬莱客栈白天也可以接待客人了。 不过客栈的人还是太少,还得想办法再多招一些人才能有正常的经营能力。 但是虽然她这么想,生意却并不等着她,还没过两天,便有一单大生意上门了。 来拜访的是冷血的三师兄,追命。 追命一向是一个很豁达,很爱笑的人,也因此,他虽然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但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叫人见了没由来的就喜欢。 只不过今天,他的脸色却很是沉重。 他还带着另一个人来。 这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她很瘦,瘦的几乎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她也很美,她的美就像是秋日早晨路旁野花上的那一滴露水一般,又清新、又透明,还带着一种令人想要小心翼翼的脆弱。 贺九黎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追命为什么来找她了。 ——这女人的眼睛里满是死气,她连一点生的欲望都没有。 她的名字叫白欣茹。 这名字,贺九黎是听到过的。 她是舞阳城城主周白宇的未婚妻,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仙子女侠”,使得一手素女剑法出神入化。 只是…… 只是不久之前,她的未婚夫周白宇居然出轨了! 更可笑的是,他出轨的对象乃是伏犀镇镇主蓝元山的妻子霍银仙,霍银仙爱蓝元山入骨,不忍看他失败,于是在蓝元山与周白宇决战的前一日,勾引不知内幕的周白宇与她苟合,并在二人决斗之时忽然出声。 周白宇得知自己的“小霍”居然是他人妻子,当场大受震动,并败给了蓝元山。 而后,这件事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场说破,白欣茹受不了刺激,晕厥过去。醒来之后,便已得知周白宇被霍银仙捅了一刀,深受重伤,已被接回了舞阳城。 白欣茹原本是住在舞阳城之中的。 可是现在,她又怎么可能回去呢? 她被她的义父接回家去修养,又借口出门散心,甩掉了义父安排的人,一路恍惚的来了汴京。 前日早些时候,她试图跳河自杀,被正巧看见的追命从河里捞了上来。 追命心焦不已,不住追问她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白欣茹面色惨白,不住的打着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是个习武之人,本不该如此脆弱,追命心道不对,立刻送白欣茹去了医馆,才知道她……竟小产了。 她居然已经怀上了周白宇的孩子! 而这孩子已经不幸流产! 追命哪里处理过这种问题,当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拖医馆老板的女儿好好照顾白欣茹几天,自己赶忙飞鸽传书去风云镖局——也就是白欣茹义父所在之处。 只是她义父要赶来,路上也得花费不少时间,追命见她生无可恋,怕她一时寻了短见,自己又实在是分不开身整日盯着她,于是便想起了贺九黎。 想起了那小别墅里温暖明亮的灯光,想起了那只叫阿狗的橘猫圆滚滚的肚子,还想起了……那位武林中有名的林美人,她真实而灵动的笑容。 林诗音与李寻欢之间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贺九黎既然可以让林诗音重新笑起来,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让白欣茹重新燃起对生的希望呢? 他希望如此。 所以,他就把白欣茹送到蓬莱客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周白宇直接被霍银仙给捅死了。 另外这个流心蛋包饭,见《卫宫家今天的饭》,我没吃过,因为没见过卖的(。 感谢在2021-04-25 00:04:18~2021-04-25 23:3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吴了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之所想 22瓶;墨墨蘑菇 20瓶;seleces、路湘君 10瓶;在下只服坂本 2瓶;红茶、爱绿藻头的圈圈眉、w、460364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50、皮蛋瘦肉粥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白欣茹是坐在轮椅上的, 她刚刚小产,身体虚弱,整个人几乎都瘦脱了形,被送到贺九黎这里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有些出神的望着地上的一株小草。 追命当然是再三和贺九黎保证白欣茹的义父很是有钱, 绝不会缺了蓬莱客栈的房费的。贺九黎皱着眉头, 有些犹豫。 她倒不是想着房费, 只不过是觉得追命的期待未免过于大了一点。 一个人若是不想活,神仙都没办法把她拉回来。 林诗音当时的状态可比白欣茹要好上许多,她虽然伤心欲绝, 但起码没有想死。 贺九黎实在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拯救一个已经崩溃的人。 她皱着眉对追命说:“如果你想把她放在我这里来, 我不会有意见,只是你最好期待不要太高, 我又不是神仙……” 追命叹了一口气。 他有一双十分深邃,十分多情的眼睛,但此刻里面也充满了阴霾。 追命道:“弟妹, 哎……你肯帮忙,实在是太好了, 即使,我是说即使欣茹真的出了事,你放心, 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找你的麻烦。” 把这么个烫手山芋交给贺九黎,追命的心里也甚是不安, 所以在贺九黎一口答应的时候,他……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 贺九黎……实在是个好人。 既然白欣茹的事情有了着落,追命便匆匆离去了, 他手里还有案子,简直是一刻都耽搁不了。 贺九黎回到客厅的时候,林诗音正陪着白欣茹,白欣茹勉强微笑着,时不时会回应林诗音两句,只不过也十分的心不在焉。 贺九黎顿时头痛起来。 要她说,这世上的男人,有九成九都是人渣,就说陆小凤吧,做朋友,可以,做恋人,脑子被猪油给浸透了才找他呢!诚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再说这周白宇,好家伙,可能的他!这样美丽温柔的未婚妻,在身边不离不弃的陪伴了多少年,随随便便在路上看到一顿野花,便管不住自己那跟多余的门把手,当晚就干柴烈火了! 管不住不如剁了算了,真他/妈的恶心人! 多少年的情分,也换不来一点点忠诚。 他在同那小霍干柴烈火的时候,估计还在幻想娇妻美妾左拥右抱呢!要不是霍银仙身份特殊,他们的事情又被当中叫破,这周白宇会有一丝悔意么? 要她说,霍银仙下手还是太仁慈了,应该先阉了这厮,再动手捅死,岂不快哉? 白欣茹忽然抬头,望向贺九黎,轻轻的道:“你就是贺老板?” 贺九黎道:“是我。” 白欣茹又道:“追三哥说……你是个很特别的人,与你在一起,我一定会感到舒心的。” 贺九黎面色不变,道:“那你现在舒心了么?” 白欣茹忽然苦笑了一声,道:“贺姑娘,你肯是个好人,……我、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所以……” 贺九黎冷笑了一声,道:“所以我应该看着你自己把自己杀了?” 白欣茹没有说话。 贺九黎又道:“既然你要死,你为什么不先把周白宇杀了再死?” 白欣茹登时愣住。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盯着贺九黎看,贺九黎面目表情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也看她。 白欣茹道:“你……你在说什么话?你怎么可以这样……” 贺九黎冷冰冰道:“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知不知道你性情柔弱,受不得刺激?即使如此,有个女人一勾引他就轻易出轨,你说,他是不是想杀了你?” 贺九黎这话说的很是激进,也十分尖锐,白欣茹一下子就受不了了,她忽然叫道:“不……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这尖锐的话语,简直就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钉一样,朝着她的太阳穴钉了进去,她只觉得脑子突突的疼,呼吸都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贺九黎对她的痛苦和愤怒充耳不闻,只是冷冷的道:“你连自己都敢杀,为什么不敢一剑捅死周白宇?” 白欣茹激动的道:“你……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有多爱他……我做不到,我怎么可以……!” 贺九黎道:“你爱他爱到愿意再死一次么?” 白欣茹的表情陡然凝固,贺九黎的话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一下子让她浑身颤抖了起来。 其实一个没死过的人,才会有勇气去死一次,很多时候,曾经尝试过自杀的人,是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一次的。 因为他们已经体会过了死亡的感觉,而那种感觉……又实在是太恐怖。 白欣茹是投河的,她本就不怎么擅长水,从高处坠入汴河之后,她就后悔了……冰冷刺骨的水没过头顶,她整个人都被刺的失去了知觉,她惊慌失措的挣扎着,大口呼吸着,却一口呛了水,鼻腔里火辣辣的呼吸不上来,窒息的感觉让她好恐惧、好恐惧…… 在被追命捞上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得救了,谢天谢地得救了! 让她再死一次……她不敢,她是真的不敢了。 她忽然很自嘲的笑了一下,喃喃的道:“我不敢,我没用。” 贺九黎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伸手摸了摸白欣茹的头顶,轻轻的道:“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吧。” 她的声音忽然变的好温暖,和刚刚判若两人。她的手稳稳的放在白欣茹的头顶,带着一点点微暖,忽然一下子把白欣茹从刺骨的寒冰之中带回了真实的世界。 白欣茹忽然嚎啕大哭。 她浑身颤抖着捂着脸,泪水不断的从手指的缝隙之中流出。她哭嚎着,像是要把这些天的绝望和愤怒全都发泄出来,她蜷缩在轮椅之中,好似天地之间已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只有这小小的轮椅才能让她心安。 贺九黎忽然抱住了她。 她叹着气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真的。” 白欣茹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凄厉的哭声,僵硬的身体却缩进了贺九黎的怀抱之中。 没有人理解她,没有人能理解她再害怕什么…… 他们都担心她,所以她只能强颜欢笑,告诉义父她没事,告诉师父她只需要一段时间就能缓过来,可是不是的,每一个夜晚她都在死死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每一个早上她都会呕到像是要把心肝脾肺全都吐出来! 一个孩子,一个她和周白宇的孩子……! 白欣茹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因为严格来说,她同周白宇还没成亲,未婚先孕是一件大大的丑事,足以让她的师父和义父脸都丢尽了! 这孩子为什么要在现在才到来!! 这孩子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白欣茹熬了这么多天,终于崩溃了,她平静的崩溃着,平静的告诉义父她要去散心,然后一头扎进了汴河之中! 然后她被追命给救上来,又被带到了贺九黎这里来。 贺九黎……贺九黎根本没有在意过未婚先孕的事,她……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人注意的事情,而且她是这样的大胆,这样的敢爱敢恨,说出来的话这样的令人震动! 不知为何,白欣茹忽然觉得,如果是她……如果龟缩在她的屋子里,她不会受到任何的歧视,也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她大哭着抱住了贺九黎,在她的怀里哭做一团,哭的肝肠寸断,简直要把这些天的眼泪一次性流干净。 贺九黎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的衣裳都被弄脏,她一直站在这里,一只手拖着白欣茹的后脑,一只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背。 贺九黎道:“都死过一次了,所谓否极泰来,以后该享福啦。” 白欣茹哭着道:“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也可以享福么?我……我……” 贺九黎道:“你怎么了?你不好么?仙子女侠锄强扶弱,乃是天大的好人,你干什么要这样妄自菲薄?” 白欣茹哭的更厉害了。 林诗音便帮她倒了杯温水,又拿了一块柔软的湿毛巾来擦脸。 她对白欣茹是更感同身受的,都是被最爱的男人背叛,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但…… 她的目光忽然温柔的投向了贺九黎。 她很幸运,能遇见阿九,否则一定会被逼着嫁给龙啸云,幽怨的、孤独的度过这一生。 而白欣茹……她能遇见阿九,也是她的幸运。 白欣茹哭了很久,哭到虚弱不堪、眼泪都流光了的时候才停下来,林诗音便拿着毛巾帮她擦脸,白欣茹有些不好意思,便沙哑着嗓子道:“我……我自己来便是了。” 林诗音笑着点了点头,又对她柔声道:“白姑娘,你就安心且在这里住下吧,我和阿九都会陪着你的。” 贺九黎也“嗯”了一声。 白欣茹只觉得心中一暖,眼泪险些又要掉下来,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我不会麻烦你们么” 贺九黎笑了一下,道:“我们这里正好缺人手,你要是得空,可否帮我们打打下手,也叫我们二人能轻松一些。” 白欣茹目光柔柔,只觉得贺九黎乃是天下第一温柔、第一好的人,明明是她要贺九黎分出了精力照顾,贺九黎却偏偏说要她来帮助她们。 白欣茹道:“我……我求之不得。” 她的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似得,可是精神状态看起来却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上许多,虽然仍是恹恹的,但凡事总要有个过程,有个好的开始,已经叫人很满意了。 贺九黎道:“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吃饭吧。” 林诗音笑道:“阿九今天又打算做什么好东西呢?” 贺九黎道:“哎,喝粥吧。” 晚饭喝粥,对贺九黎来说可谓是过分的简谱了,可是考虑到白欣茹刚刚小产,不宜吃过于油腻的东西,于是也只能做点清淡的东西给她开开胃了。 不过即使是喝粥,严格的贺九黎也绝对不会草草应付了事! 粥是皮蛋瘦肉粥,珍珠米下锅熬煮至绵软香甜,里头得放少许的油,这样可以让粥吃起来更有味道,皮蛋要提前蒸熟切碎下进锅里,然后时间和砂锅会慢慢的让这一锅平凡的食材散发出不平凡的味道。 猪前腿肉切片,裹上调味料,在出锅前的几分钟下入,这样可以让瘦肉吃起来很是嫩滑,一点儿也不老。 贺九黎不喜欢葱花,所以最后加了一把翠绿的芹菜粒增加颜色和口感。 当然,只吃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在煮粥的时候,她还快速的包了几十只饺子下锅蒸了一下,另外还炒了一个酸豇豆肉末,酸豇豆肉末酸味很重,下粥倒是一绝。 做好这一桌简单的饭之后,她就叫众人来吃饭了。 阿飞正试着帮她修剪花园,林诗音和白欣茹倒是凑在一起聊起悄悄话来了,贺九黎看着她们两个,忽然有一种我朋友和我朋友成了朋友之后我多余了……的奇怪感觉。 她顿时有点囧,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给摇出去了。 白欣茹被林诗音搀扶着坐到了桌子边,她此刻醒过神来,便愈发觉得贺九黎这里十分奇妙,大理石的餐桌上铺着干净的桌布,看着有些年头的砂锅放在最中间,里头是洁白绵软的白粥,有清脆的新绿点缀其上,白欣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看出那是被切的很小块的芹菜碎。 林诗音也十分自然的坐下了,阿飞蹬蹬蹬的跑过来,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林诗音便笑着递给他一块毛巾,阿飞很板正的说了一句谢谢,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擦擦汗,乖巧的等着开饭了。 蒸饺出锅,带着蒸腾的热气,这热气如此快活,好像要扑到白欣茹的脸上一样,她有些恍惚的看着这一桌子的烟火气,忽然觉得像这样普普通通、吵吵闹闹的吃一顿饭,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林诗音已经开始给每个人盛饭了,阿飞在长身体,所以多吃一些,阿九很累了,所以多吃一些,白欣茹很是虚弱,所以多吃一些,而她自己在减肥,所以少吃一些。 贺九黎:“…………” 林诗音抿着嘴笑了,朝贺九黎眨了眨眼。 白欣茹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对林诗音说:“林姑娘不多吃一些么?” 林诗音笑道:“我又没做什么,不算太饿,白姑娘不用管我。” 众人便都笑了起来。 白欣茹忽然觉得有些饿了,她轻轻的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 白米绵软,粥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米油,正是这层油让寡淡的白粥也多出了几分香气,这粥煮的极好,都能挂在勺上头,里头有切得不算太大的皮蛋粒和猪肉粒,还有一点点淡淡的咸味…… 好吃! 顺滑的粥体带着一股子暖意滑进胃里,让冰冷的身体重新暖起来,这些天的浑浑噩噩一下子好像被驱散了一样,她忽然能感觉到一些美好的东西了,那些……被周白宇暴力剥夺的感知,好像隐隐约约的在恢复着。 蒸饺是菌子和肉馅的,她最近其实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只觉得吃什么都恶心,可是这肉馅的蒸饺却一点也不油腻,油也很少,菌子用的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几种,而应该是野山菌,带着一股子浓郁的菌菇风味,咬开一个小口,肉汁便带着那种香味流进了她的嘴里。 好吃,真的很好吃。 她吃过那么多的山珍海味,可是都比不上这一顿白粥蒸饺来的用心和美味。 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还有好多美好的东西啊,她还没吃过、没看过,怎么就想不开要去死呢…… 白欣茹的眼泪忽然嗒叭一声掉进了碗里,她流着眼泪,一口一口的喝粥,好像连一粒米都不愿意剩下似得。 桌上的谈天声慢慢的低了下去,等白欣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在看她,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更咽着说:“我……不是,贺姑娘,对不起,扫了大家的兴致了。” 贺九黎笑了一下,道:“没关系的。” 能救则救,这世上苦命的女孩子多了,她碰不上几个,既然碰上了,便要试一试,好在,白欣茹还不是个完全的恋爱脑,今天一过,她应该是不会再去自杀了。 贺九黎当然也是欣慰的。 吃过了饭之后,贺九黎又给白欣茹安排了一间二楼的客房,有林诗音陪着她,贺九黎倒是也放心的很。 正要上楼休息,冷血却忽然上门来了。 他好几天没来,贺九黎心里倒是也有几分介意,只是她一看见冷血,面上倒又换上了那副十分心不在焉的神色,好似不是很在乎他似得。 冷血连着在刑部加了好几天的班,眼睛里都累出了红血丝,一得了空,马上就跑来找贺九黎。 一看见她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冷血就忍不住要上去搂住她,再把她推推搡搡的扔进三楼。 他尽力的抑制住了自己的这份冲动,慢慢的道:“我……我要离开汴京一阵子了。” 贺九黎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冷血倒是不要她问,就可以自己说下去,只听他老老实实、嘚吧嘚吧的把自己的行程跟贺九黎说了一遍。 “河北一带出事了,有四五个庄子被人一夜之间灭了口,又把庄内的金银全都盗走了,我正是要去查这件案子。” 贺九黎道:“好,你去吧。” 冷血抿了抿嘴。 贺九黎凤眸微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冷血怕她生气,便凑上来吻了她一下,又趁着低头亲吻的那一刻,轻轻的把手中的珠花插 在了她乌黑的发间。 他满是厚茧的手指便插在她的发丝之间,很是绵绵的托着她的头。 一吻终了,他呼吸便有些不稳了,冷血低下头去看贺九黎,见她眼角似有桃花,便有些得意、又有些羞赧的笑了一下。 他道:“今晚我……住在这里好不好?” 想到会有好几个月见不到贺九黎,他就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明日一早他就要出发,再出发之前……他真的想要把珍贵的时间都用来和贺九黎待在一起。 贺九黎伸手拽住了他的领子。 她用力一拉,冷血就乖乖的凑到了她的身边,低着头看她。 他的睫毛其实很长,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扑闪扑闪的,像一只在挥动翅膀的蝴蝶一样,他尽力保持平稳的呼吸,可是那口齿之间的气息却依然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稳。 贺九黎似笑非笑道:“住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啊?” 冷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贺九黎是个心眼很坏的女人,他已熟悉了这一点。 他伸手抚上了贺九黎的肩头,声音有点嘶哑的道:“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贺九黎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的道:“原来让人闻风丧胆的冷四爷,私下里居然是这种做派?” 冷血忍不住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肩头,他没有说话,只是仍用那种眼神盯着贺九黎。 贺九黎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然后转身就上了楼,冷血一言不发,寸步不离的跟在他后头。 贺九黎忽然道:“你走多久?” 冷血皱着眉想了片刻,道:“大概一两个月吧。” 其实他也说不准,以前没人问过他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忽然之间多了一个人这样问,他还有些不太明白该怎么去讲。 贺九黎耸了耸肩,道:“好吧。” 冷血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她,他忽然有些惶恐,贺九黎的态度总是漂移不定,他……他总觉得抓不住贺九黎。 冷血道:“你……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阿九。” 贺九黎道:“我一个开客栈的,还能去哪里?” 她好似在应允,但是这又不是冷血想要的答案。 他有点想不对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又道:“陆小凤近日要来汴京,你……你不许和他走的太近。” 陆小凤那种男人,是绝不会让人放心的。 贺九黎意义不明的笑了两声,忽然道:“那你呢,你出去之后找不找女人?” 她忽然想到了白欣茹和周白宇。 冷血的双臂忽然收紧,一下子勒的贺九黎喘不上气来,冷血好像忽然有一点激动,所以没太控制自己的手劲,贺九黎不咸不淡的拍了他几下,嗔怪着道:“你做什么啊?” 冷血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我要是找别的女人,你就一剑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5 23:30:16~2021-04-26 23:1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吴了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鱼躲躲 20瓶;阿凌 12瓶;w 2瓶;糖果住在玻璃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51、爱茶之人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的声音又冷、又狠, 好似要把她勒死一样的箍着她的腰身。 贺九黎没想到他这么认真,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我才不,你要是找了别的女人, 我就去找别的男人, 大家一拍两散, 好的很呢!” 冷血哪里听得这样的话, 当即就把她翻了过来,盯着她的眼睛咬着牙道:“你不信我?” 他初尝人事,又是个执拗的性格, 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贺九黎看, 他紧紧的抿着嘴唇,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有点闷闷的。 贺九黎忽然笑了,道:“你到底还来不来?” 她垂着眼睛,很认真的用两只手解开了冷血的衣襟, 冷血直挺挺的立在那里,看着贺九黎剥他衣服。 刚认识的时候, 贺九黎曾帮他处理过胸口的一道伤,那道伤深可见骨,可怖的很。现在他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那个地方留下一道淡粉色的新疤痕,在她胸口上起伏。 贺九黎的手指抚上了那伤口,新好的伤有些微微的痒, 那种痒意从神经末梢渗出来,让他的手指也开始蜷缩痉挛了。 他忍无可忍的抓住贺九黎的手,声音发紧:“你……你快说!” 贺九黎道:“说什么?” 冷血道:“说……说你信我的。” 贺九黎没办法, 只得道:“信你,怎么能不信你呢。” 冷血便又笑了起来。 他是个很单纯的人,不高兴的时候脸就板下来,高兴的时候也表现的很是明显,他凑上来抓住贺九黎的手,又把那只微凉的手摁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他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而他的皮肤滚烫,像是要灼伤贺九黎的手一样。 冷血道:“我是认真的,如果我找了别的女人,你就用我的剑捅这里。” 年轻的男人总是爱用这种毒誓来证明自己热烈的爱情。 贺九黎笑了,也不知到底听进去他的话没有,她的手忽然用力的一推他的胸膛,冷血毫无反抗的向后倒去,落入柔软的云朵之中,他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是贺九黎的气息。 贺九黎带着调笑意味的说:“你可要快些回来,不然我失眠的时候,可没人帮帮我了。” 冷血的双眼骤然睁开,那一双绿眸好似一直饥饿的野狼一样望着她,他盯着贺九黎,好像要把她盯死在自己的目光之中。 然后他忽然又笑了,他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拉住了贺九黎的手。 半夜的时候,冷血忽然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开的缘故,他今晚总有些睡不太着。 他偏过头去,在窗帘罅隙中透过的月光之下,看见了贺九黎的脸。 她睡得很熟。 睡着的贺九黎看起来比平时要乖巧很多,那双总是有些不怀好意的凤眸有些无力的闭着,长长的睫毛落下了阴影,这样子让冷血忍不住又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画面。 一个男人总会对这种事感到自满的,他忽然笑了一下,又凑上前去,用粗糙的指节小心翼翼的帮贺九黎拨开脸上黏着的头发。 他忽然快速的上去亲了她一口,又像是做贼似得迅速推开,他心跳如擂鼓,又恍惚之间意识到自己做这样的事本就很正常的,他缓了缓神,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进了怀里。 冷血用气音轻轻的说:“阿九……我爱你。” 讲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有点受不了似得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又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赶紧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冷血就匆匆告辞了。 冷血有他的事情要做,贺九黎当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客栈还要继续招新员工,饮冰室的新品也快要上市了,还有白欣茹,白欣茹的状态也需要多观察观察,她这个时候还是很脆弱的,贺九黎可不想让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 贺九黎今天难得睡了个懒觉,她昨夜睡眠状态不错。 好像有冷血守着她的时候,她总是或多或少的能睡一会儿? 他还有这特异功能么…… 贺九黎不太信邪,于是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出去的时候,林诗音正在画宣传画。 她精于工笔,画一副糖桂花汤圆再简单不过,只不过她以前都画花鸟鱼虫,从来没画过食物,只觉得感觉还挺新奇的。 贺九黎凑过去一看,只见洁白的宣纸上画着一只精巧的洁白瓷碗,里头是用朱砂颜料点的糖桂花水,还飘着几只白白胖胖的汤圆。她还预留出了空间,准备画别的新品,只不过…… 林诗音道:“阿九,乌梅引和盐柠茶过一段时间都要下市了,店里只有糖桂花汤圆一种饮子,怕是不美。” 贺九黎也觉得是这样,她看见白欣茹正出神的望着窗边,便顺嘴问道:“白姑娘有什么好想法么?” 白欣茹忽然被q,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林诗音和贺九黎都朝她看来,这才意识到是在问她。 她道:“我……我不通餐饮……若说错了话,让九姑娘和林姑娘见笑。” 贺九黎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白姑娘是见过世面的人,有什么好东西,说给我们姐妹也听一听。” 人一旦闲着,就会很容易想东想西,林诗音正是靠着超大的工作量挺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所以贺九黎此刻便要如法炮制! 来吧!给我打工吧! 白欣茹根本不知道贺九黎这个黑心老板此刻在打什么主意,也想不到自己上了贼船之后每天会忙成怎么个样子。 她的贝齿咬着下唇,略微思量了一下,才道:“我略通煮茶之道,若是两位不介意……可否借茶具一用?” 人人都知道仙子女侠白欣茹师从素女峰的神尼,有风云镖局大镖头做义父,却很少有人知道,白欣茹出生于一个简简单单的茶农家庭。 采茶是一件辛苦的事,炒茶也累得人要命,但是她小时候却很喜欢看着父亲炒茶。清明前的茶叶嫩的能掐出水来,清早摘下的茶叶还带着露水,晾晒几个小时之后就要下锅炒制了。灶台上烧起柴火,阿爹炒茶,阿娘负责看火。炒茶的第一步叫“杀青”,得用大火,阿爹带着厚厚的手套,直接用手下锅捧起茶叶再落下,让茶叶里的水分慢慢的蒸发。 炒茶的时候,整个厨房都是茶叶的香气。 后来她被神尼一眼相中,带回素女峰去,从此告别父母,起早贪黑的练武功。再后来父母相继去世,她同茶的缘分……也越来越淡了。 如今听到贺九黎与林诗音讨论“饮冰室”,她忽然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了。 不过她这些年虽然没有炒过茶,喝茶的品味倒是见涨,毕竟周白宇……他家中素来有钱,这天底下的好茶,她也算是喝了个七七八八了。 周白宇也是个爱茶之人,或者说……这天下的有钱人,就没有几个不爱茶的,毕竟自从有了陆羽的《茶经》之后,喝茶就变成了一件很风雅的事情,而有钱有地位的人一般也很喜欢让自己看起来高雅一点…… 白欣茹喝茶很是随心所欲,有时加糖、有时加一点点年头不太久的陈皮、有时还会把碾茶与明前的龙井混在一起喝。 周白宇就说她这样喝茶实在是“不正宗”、“不地道”、“一看就是女孩儿家能干出来的事情”,说是加了糖的茶水,茶味儿都没了,哪能叫喝茶呀! 白欣茹很是不舒服,说到底,茶也就是一种饮子,喝饮子而已,干什么要尊重饮子?到底是人喝茶还是茶喝人? 可是她那时很清楚的是,这话要是说出来,周白宇肯定又要发表一番让她不是很舒服的言论,于是话便咽下去了。 后来因着不想再听周白宇说那屁话,于是便渐渐的不怎么喝茶了。 今日听得林诗音和贺九黎讨论,她忽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回事,如今周白宇…… 算了,如今她在这里,总算可以捡起自己往日的爱好了。 她其实昨天一来,就发现了贺九黎这地方的奇妙之处,不说别的,单单说这厨房灶台吧,无柴无火,居然也能将饭烧熟,不用打水,只用将那凸起的部分轻轻一拨动,清澈的水便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神奇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只不过白欣茹心情不好,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多多观察。 她自是不想再死,酣睡一夜过后,她竟有些微妙的想开了。 死又不敢死,唯有活着,既然还决定要活着,那就……尽力让自己活的开心一点吧。 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林诗音扶了她一把,白欣茹有些感激的笑了笑,轻声道:“我……我没事的,我身体底子并不差,多谢你,林姑娘。” 林诗音便抿着嘴笑了一下。 贺九黎这里当然也有许多茶叶,这些茶叶是前几天采购回来的,她本来就打算要饮冰室上一款茶水的饮料。 茶是好茶,可是独独卖茶,怎么能体现的出饮冰室引领汴京饮食风尚的定位呢?要知道,盐柠茶可是在汴京的口碑市场上获得了超前的好评,在整个夏天掀起了一阵凉爽风潮,不知有多少茶饮铺子摩拳擦掌的想要复制盐柠茶,把药铺里的宜檬子都买断货了! 当然,想要复制是不可能的。 所以……贺九黎是卯足了心思要出一款惊艳全汴京的茶饮,绝不能流于平淡! 但是奶茶又不可以,因为最近商城中的牛奶涨价了,要卖奶茶不是很划算。 白欣茹能带来什么好主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之所以只有3000是因为我加班了…… 明天也是日三吼,等忙完了就恢复日六,看我的疯狂手速。 感谢在2021-04-26 23:19:35~2021-04-28 23:1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的小天使:吴了了~、一叶清欢 2个;心之所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暖不是懒懒、汋沐浮沉、我愛看文 10瓶;苍青(已黑化 8瓶;在下只服坂本 5瓶;浅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52、新雨后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既然决定要做茶饮, 首先得把各种茶都品熟、品透。 贺九黎这一回采购的茶,有便宜的、也有贵的,其中贺九黎很爱的一款,是漳平水仙。 漳平水仙, 顾名思义……不是水仙, 而是乌龙茶。 岭南被中原人认为是瘴气多生、穷山恶水, 有古籍中还很欠的记载, 岭南人因为日头太毒,体内生了毒气,可以口唾伤人, 呸的一口口水, 可以直接让树枯死、让鸟当场暴毙。1 贺九黎第一次听说这典籍时的想法:“………………” 但岭南虽然是穷山恶水,但这里却产出了全国最好的乌龙茶!铁观音正是出自闽南, 而漳平水仙则是闽北乌龙茶的代表。 铁观音香气浓郁,带着岩骨花香,而漳平水仙的香气则更加内敛, 让人想到清新的莲与兰。如果说铁观音是热烈的舞娘,那么漳平水仙就应是动人婉转的江南绣楼里的闺女。 更有趣的是, 漳平水仙并不是散茶,而是一块一块的小方砖,而他独特的韵味, 也同这紧压工艺有很大的关系。 无论如何,这一款茶贺九黎很喜欢,林诗音不大懂, 但只喝了一小口,眼睛便立刻亮了起来。 的确是好茶! 再来,龙井、茉莉、祁门红茶、四季青都统统试一遍, 而且也不仅仅是热泡,冷萃也得试一试,甚至于,贺九黎还很丧心病狂的用了冰滴的方法去制茶。 冷萃和冰滴比起热泡来,要更纯粹一些,茶汤的颜色更明亮,也更能品出茶叶最精华的味道来,可惜冰滴这种方法实在是太慢、即使是贺九黎也没办法让这个过程缩短,所以…… 所以用昂贵茶叶冰滴出来的茶汤,可以放在小茶厅里,供蓬莱客栈的客人们饮用。 而用便宜一点的茶叶去给饮冰室的客人们,也是有效降低成本的一个方法,毕竟,饮冰室的定位比较亲民,如果买贵了肯定是不合适的。 并且,用便宜的茶叶绝不能说明饮冰室在糊弄客人! 白欣茹喜欢在茶汤里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增加茶的风味,这正好对了贺九黎的胃口,要知道,这在后世可是十分受到追捧的调香茶,茶叶和水果、茶叶和花都是很搭的,只不过如何调配,如何让食材完美的碰撞,既不喧宾夺主,也不失去存在感,还是一个很考验技术的活儿。 白欣茹……白欣茹恰恰好很擅长这个! 形形色色的食材一字在料理台上排开,白欣茹只靠着直觉去选,选出来的材料制成茶,味道居然十分惊艳。 绿茶做底味,柑橘与柚子做前调,然后那一抹柚子的清香慢慢在嘴中化掉,反而使得那柑橘的味道更佳的明显,而当柑橘风味褪去之后……嘴里又余下了一股绿豆、青草与绿茶交织的味道。 呼出来的气都是香的。 而她调制的另一款茶则更温暖一些,底茶选择的是红茶,她很巧妙的在里头撒了一点金桂花,如此简单,但出来的味道却如此让人难以忘怀。 哇,这也太厉害了吧! 贺九黎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茶,脸上高兴的神色简直是呀压都压不下去。 “白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简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林诗音也惊艳不已,只觉得这位白姑娘除了武功好之外,品味也实在高的很,再看她那张如空谷幽兰一般清新美丽的面庞,林诗音的心里只觉得十分为她不平。 这样好的未婚妻,那挨天杀的周白宇居然还不满意,跑出去偷吃。 而白欣茹则是受宠若惊。 要知道,她这种喜欢在茶汤里放各种香料瓜果的习惯,不知道被周白宇嘲讽了多少回,以至于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了,故而在外人面前,她一直没这么干过。 如今猝不及防,被贺九黎一把抓住双手不住晃荡,在看她口中蜜语连珠,连“陆羽在世”这种话都讲的出来。 白欣茹被她弄的又害羞、又无措,只低低的说了一声:“小聪明而已……贺姑娘谬赞了。” 贺九黎便道:“等过几日,你就知道这小聪明有多受人欢迎了。” 她信心满满,白欣茹却很是忐忑,只觉得自己实在没她说的那般能耐,顺带着也开始害怕起饮冰室的生意万一不好…… 万一不好,岂不是她害的? 她忧心忡忡的望着贺九黎,张嘴有话要说,却被林诗音柔柔的望了一眼,那话语便瞬间堵在了喉咙口上。 林诗音自是知道她的不安,她微微一笑,安慰道:“莫要慌张,阿九看中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不好的,你呀,安安心心的等着就是了。” 白欣茹便说不出话来了。 接下来的这几日,众人便都开始疯狂的忙碌起来。 上新品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林诗音在宣传画上又加了这两种茶,还很直观的在旁边画上了一些小的花样,柑橘、绿豆、桂花之类的,以直观的表现出新品的风味。 弄完之后,她又带着阿飞,风风火火的找了一家店去装裱,又写了几个新的木牌子挂在饮冰室门口。 不仅如此,她每天还管着饮冰室的生意,昔日柔弱的林小姐,如今已是十分的利索了。贺九黎看着这样的林诗音,不得不说还是很欣慰的。 至于白欣茹,可能是出于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她整日都泡在厨房,不断的变化着比例,力图要帮贺九黎制出最好喝的茶叶,如此卖力,气色……倒是看起来好多了。 果然,人一忙起来,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就想不起来了。 九月秋风起,树叶开始变得金黄,秋雨开始一场接着一场的下,天气渐渐转冷,人们的衣服开始肉眼可见的变厚实了一些。 饮冰室上新的日子就要到了。 饮冰室本来在汴京就有名的很,天天都有人排长队买,而且秋季新品的广告又早早的打了出去,这宣传画画的极好,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目光。也因此,已有很多人都在等着饮冰室的新品了。 而那些被饮冰室压了一头的茶铺,自然也在等着,所谓期望越大,失望就可能越大,夏天的时候,饮冰室是匹黑马,才能如此出众。如今饮冰室已然做大,汴京人对它可是承载着很多不可理喻的期待,若是满足不了…… 那跌下来,可就惨咯。 总而言之,等着看笑话的人有,真的等着品尝美味的人也有。 贺九黎已经一段时间没去过饮冰室了,但是今天她打算去一去,毕竟今天开门营业的时候情况有可能会非常之火爆,所以贺九黎还是打算去帮衬林诗音一把。 阿飞也去,他是负责维持秩序的。 白欣茹本来是没打算去的,毕竟这也不是她的生意,她实在是很怕自己逾越,但是贺九黎却一点不在乎这个,拉上白欣茹就要出门。 白欣茹吞吞吐吐、结结巴巴的说自己不去了。 贺九黎诧异道:“为什么?这可是你的作品,你不去看看吗?” 白欣茹当然想去,她心里头痒痒的,又期待又害怕,最后还是抵不住诱惑,跟着贺九黎去了。 饮冰室一向都是下午才开门,几个人推着车,车上摆着几桶做好的饮子,慢慢的朝街上走过去。 只不过一过去,她们就都惊呆了。 饮冰室还没开门,门口就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更过分的是,居然又人带着小马扎来,坐在马扎上,一边喝着别家的茶汤,一边等着饮冰室的新品,好似实在是惬意的很。 而且居然还有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在队尾不停的搭讪排队的人,嘴中还道:“饮冰室每日限量的,你这位置买不着的,要不要我们代买啊,多掏五十文,就五十文!” ……黄牛!! 贺九黎心情复杂,只觉得这受欢迎程度实在是超过了她的想象,又想着以后可能要开限购了,一人限购两杯,要不然这黄牛肯定会越来越猖獗的。 众人看见林诗音,都已十分熟悉,排头的便喊:“林姑娘,你可来了,可等死咱们了!” 林诗音如今早不是当初那种跟人说句话就扭捏半天的性子了,听了这话,只温柔的一笑,对那人道:“莫急,我们很快的。” 林诗音人美,声音又温柔,是这街上出名的一朵花,人人都以和她说两句话为荣,那排头的得了林诗音的回应,顿时高兴的要死,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众人不多磨蹭,利落的开门,把几个大桶放在了柜台后头,又把器具都拿出来,便可以开始打饮子了。 如今饮冰室的客人实在是太多,店里的碗是再多也不够用,周围的小店便很有智慧的做起了出租碗的服务,饮冰室吃肉,他们也跟着喝口汤不是。 排头的人很快就买到了新品。 一是糖桂花汤圆,二是一种淡金色的茶汤,这茶汤看着虽然平平无奇,却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新雨后”。 新雨后,便是那一款柑橘、柚子与绿茶的组合了。 那人领了茶,又放下三十文钱来,端着碗就坐在屋子里的一张桌子旁了。 他乃是饮冰室的老客人了,饮冰室开张头一天,那企图进门找茬的闲汉便是他,自那一会以后,他可算是成了饮冰室的头号粉丝,不仅到处给人按头安利,还隔三差五的来这边晃悠。 今天也是冲在了排队的第一线。 只不过…… 只不过嘛,比起惊世骇俗的盐檬茶、乌梅冻,这两样东西未免看起来有些普通了。 糖桂花汤圆,这东西到了秋天,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的。而这“新雨后”,名字虽叫的很好听,茶汤的颜色也很是鲜亮,可……可若只是茶,还是卖的如此便宜的茶,这特色又在何处呢? 这闲汉不由的觉得心情有些微妙。 只不过虽然微妙,但他的心里还是抱着很大的期望,而且既然花钱买了,那怎么说都得尝上一尝才是。 先喝那茶汤。 一口下去,那闲汉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这……这是茶汤否? 他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那碗金黄色的茶汤,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是咕咚一口,新绿清茶之味淡雅,其中柑橘有带了些别样的果香味来,在嘴里抿上一会儿,竟……竟还能品到一些绿豆的清香。 一碗看着简简单单的茶汤,竟能品出这么多滋味来! 那闲汉时常在大酒楼周围谋点小生意,也自诩见过些世面,却怎么也想不出这茶汤是如何调配。 这下,他的心里可算是服服的了。 不仅是他,其他食客的反应也是如此的,只听一人惊道:“此茶究竟是何茶?竟能品出如此层次分明的味道来,这等茶水,林姑娘竟也愿意十五文钱拿出来卖?!” 另一人又赞道:“这糖桂花汤圆实在是好,又甜又香,想来我那老婆肯定喜欢,改日一定带她来喝上一碗!” 这糖桂花汤圆,一口是浓郁甜香,一口是软糯汤圆,虽然说是常见的玩意,可做的这么好的,除了饮冰室,简直再无别家。 果然,饮冰室就是全汴京坠吊的! 新雨后得到了食客们的一致好评,只可惜数量实在有限,排在前头的喝上了,排在后头的却是连个汤底都没见着。 林诗音一笑,只朝着后头道:“卖完啦,请大家明日再来吧。” 后头的人便怨声载道起来。 林诗音和贺九黎对视一眼,皆是有一些无奈。 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呢。 贺九黎又拉过白欣茹,笑着对她道:“你看,这都多亏了你的好主意。” 白欣茹自成年以后,就同周白宇在一起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把周白宇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周白宇高兴,她便高兴,周白宇若不高兴,她便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骤然失去了周白宇,她一定难过极了,而贺九黎想出的解决之法,就是让她找到另外一件自己爱做的事情,并且还能很快的得到正面的反馈。 这便是她今日非要带着白欣茹来的原因了。 而白欣茹呢,她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真情实感的夸了,心中一下子便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自己活着实在是很有用的感觉。 其实,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有用的人,仙子女侠武功高强,在江湖上锄强扶弱,干了不少好事,只可惜她那些好事都是同周白宇一起干的,等到了最后,人人都记住了舞阳城的城主周白宇和他乖巧听话的未婚妻,对离了周白宇的白欣茹……却是不以为意的。 男人同女人一起做事,结果总是这样的,功劳都被男人给吞了,名声也是男人更高,还美名其曰,“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成功的女人”。 说的是什么屁话! 我自己就能成功,凭什么站你身后啊。还说什么军功章分你一半,实打实都是骗女人的话。 爱不爱的是一回事,自己能不能立得起来又是另一回事。白欣茹既然能练就一身好武艺,说明她的心性一定也是坚强的,只是后来全被周白宇的浓情蜜意给消磨了。 这份坚强,也是时候回来了。 白欣茹又哪里能不知道贺九黎的这份好意呢? 她望向贺九黎的眼神之中,已充满了感激。 她动了动嘴唇,道:“贺姑娘,我……” 正在此时,门口却忽然来了一个紫衣女客,那女客年纪约莫有四十岁,却是体态丰盈、面若银盆,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只是她眼角却隐隐带着煞气,不像是来喝茶的,倒像是来找麻烦的。 那女客道:“有什么东西,都给我上来。” 林诗音道:“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已售罄了,还请明日再来吧。” 那紫衣女客忽然冷笑一声,蓦的一抬手,一个瓷碗便被她砸到了地上,发出尖锐的一声响来。 林诗音头一回见这情况,登时吓得有些花容失色。 那紫衣女客冷冷的道:“什么都没有还出来开店,是嫌活得太久了么?” 贺九黎轻轻拍了一下林诗音的肩膀,示意她躲到后头去,又上下打量了一翻那紫衣女客,她一席紫衣,脚上却穿了一双红鞋子,只但看这一双红鞋子,贺九黎便明白了。 这是来替那公孙兰寻仇的吧。 那日杀了公孙兰之后,冷血也告诉了她一些关于红鞋子组织的事情,这组织全是女人,心狠手辣。不仅敛财无数,还以虐杀他人为乐,稍有不顺心,便要把别人鼻子耳朵都砍下来。 一个人若是没了耳朵和鼻子,又来不及及时医治,会怎么样? 会死的很惨。 从公孙兰就可以看出,这红鞋子里头的人一个个残忍且变态。 贺九黎曾问冷血如果抓住了红鞋子,要如何处置她们。 冷血十分残忍的笑了笑,说:“我要把她们的鼻子也削下来。” 如今冷血不在,这紫衣女客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她乃是红鞋子组织的二姐,大家都换她做“二娘”,二娘同公孙兰感情倒是很好,公孙兰死的颇为震动,官府贴出了就地正法的告示,二娘恨的咬牙切齿,发誓要把公孙兰之死有关的人全部赶尽杀绝。 然后就查到了冷血身上,不仅如此,她还查到了冷血有个不清不楚的姘头,名叫贺九黎,是个开茶馆、开客栈的女商户。 冷血的行踪诡谲不定,二娘找他不着,便先来汴京,准备拿贺九黎的人头解解恨先,至于林诗音、阿飞等几个,她也没放在眼里,只想着一并料理了去。 倒是白欣茹,她多看了几眼。 二娘见过白欣茹,白欣茹却不认得二娘,只听二娘忽然讥讽的笑了一声,道:“原来仙子女侠自舞阳城主重伤之后,竟是躲在这犄角旮旯里疗伤呢。” 白欣茹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惨白起来,她是个没脾气的,被人这么刺了,只是“你……你……”了两声,再说不出话来。 二娘本身不是迂腐之人,只是今日她恨屋及乌,见白欣茹与这贱人混在一起,便一定要用最难听的话来刺激她,只听二娘又道:“连个男人都看不住,叫霍银仙那小蹄子把老公都给勾走了,白欣茹,你都这样了,还活着做什么?若换了我呀……” 她笑了一声,道:“早抹脖子了!” 白欣茹一听这话,登时觉得血液直充头顶,哼都没哼一声,直直厥了过去,阿飞眼疾手快,一把拖住白欣茹,他小小一个,抱着白欣茹倒是稳当的很,哼都没哼一声。 贺九黎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她好不容易叫白欣茹走出来一点点,这二娘三言两语,却又把她刺激的不清,在一看这女人,脸上带着快意的、恶毒的笑意,实在叫人看了恶心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加急赶出了六千,呜呜呜,我这么勤奋,你们是不是该夸夸我? 1:《论横言毒》:阳火气,常为毒螫,气热也。太阳之地,人民促急,促急之人,口舌为毒。故楚、越之人,促急捷疾,与人谈言,口唾射人,则人脣胎肿而为创。南郡极热之地,其人祝树树枯,唾鸟鸟坠。 感谢在2021-04-28 23:19:45~2021-04-28 23:4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心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53、巴掌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二娘收回目光, 又看回贺九黎,傲慢的说:“你就是冷血的姘头?” 贺九黎不回答,只反问道:“怎么, 你也想把我的鼻子和耳朵割下来?” 二娘哼笑一声,道:“你知道的倒是很不少, 若你和那条官府养的狗没关系,我倒是也想认你做妹妹, 只不过嘛……你今日, 要怪就怪那姓冷的狗东西吧!” 贺九黎冷笑了一声,道:“你还真是自信。” 话音未落,她的手忽然轻飘飘的伸了出去, 这一只手根本就没有任何内力可言, 二娘只想着先把她这只手给剁下来, 却不想一眨眼之间, 她的脸上已捱了重重的一巴掌。 叫都没来的及叫一声,二娘便被打的脸偏过去,她原本如蜜桃一般诱人多汁的面庞之上,此刻已肿起了一个青黑青黑的巴掌印, 一看便知, 贺九黎根本一点儿也没手下留情。 火辣辣的疼痛的左脸上传来,二娘不可置信道:“你……你竟敢……!” 疼倒是其次,只是被掌掴的侮辱却让二娘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她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就把贺九黎乱刀砍死,却听贺九黎幽幽的道:“这一巴掌,是让你知道,嘴巴不能那么贱。” “你……!” 她一下子尖叫起来, 再无刚才的气韵风度,只恨不得立刻杀了贺九黎,贺九黎却还是冷冷的望着她,卯足了劲又是一巴掌,直直把二娘的鼻血都给抽出来了。 “这一巴掌嘛……还是告诉你,人讲话还是注意一些。” 二娘只觉得脑袋都嗡嗡的,整个脸都肿的老高,此刻不像是美人,倒像是个没腌好的猪头。 贺九黎一向对女孩子们更留情一些,一来,这世间女孩的命总是更苦些的,二来,女孩子的品质也一般比男人更好。 但是对二娘和公孙兰这种人,她是厌恶的要命! 她们杀人如麻,还觉得天下人都得乖乖的伸着脖子给自己打杀,趾高气扬,残忍至极! 这种人,可值当不起贺九黎的好心! 二娘连着被贺九黎重重的掴了两掌,左右脸均是鼓的老高,她颤抖的摸了一下自己的人中,只见鲜血浓稠,便知道自己已被打出鼻血来了,平日里惯常是她这般侮辱打杀别人,何曾轮到别人这般对她? 又见旁边围了一圈的人,皆是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还有小乞儿十分缺德的大笑道:“大娘,你脸肿的好高啊,像酒店里卖的猪头肉呢!” 二娘气得要命,却也从这两巴掌中知道自己并不是贺九黎的对手,她本是来寻仇的,却不想为寻仇送了自己的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恨恨的撂下一句:“你且等着!”人便要整个掠出去逃跑。 只可惜贺九黎却并不打算善罢甘休,要是打两巴掌就轻飘飘放过她,她贺九黎也还没那么好心。 二娘掠上屋顶,屋顶上却已生出了冰晶,九月的天,虽说冷了些,但那里生的出冰来?二娘被打的双眼模糊,脚下慌乱,一时不察,竟同当日的公孙兰一样,从屋顶上直直跌了下来,扑通一声脸着地。 她十分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周围的人也十分茫然,冰毕竟是结在屋顶上的,此刻又没人看见屋顶,只当是这二娘轻功太差,众人方才都见了这二娘飞扬跋扈的样子,此刻见她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摔断了半颗,登时都哄笑起来。 贺九黎便一步一步走到了二娘的跟前。 二娘此刻心中已凉,觉的自己今日是难逃一死,戚戚的问:“你要杀了我么?” 贺九黎一笑,轻飘飘道:“怎么会呢。” 她是真不爱杀人的。 只不过嘛…… 二娘只听到她说:“你刚刚说要把我的鼻子和耳朵都割下来……” 她忽然浑身发起抖来。 她……她花容月貌,是绝对不能忍受缺了鼻子和耳朵的痛苦的!她想起那些被她割了鼻子的人,奇形怪状的像是妖怪一般,她……她不行!她就是死,也绝对不能变成那个样子! 她猛地抬起头来,尖声道:“你不能那样做!你不能那样做!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贺九黎道:“不知道你去割别人的鼻子耳朵的时候,有没有听过这样的祈求呢?” 二娘身子一僵。 她当然是听过的,而结果是,她嫌这帮人聒噪,顺便割了人家的舌头。 这回答她当然是不敢告诉贺九黎的,肿成了两条小缝的眼睛忽然留下眼泪来。 贺九黎叹道:“你倒是也不用哭,毕竟嘛……我也没有那种想要人鼻子耳朵的怪毛病,你既然不会说话,那干脆就不要开口好了。” 二娘茫然的想:她、她这是要割了自己的舌头么? 却听贺九黎道:“我听说开封府的牢饭好咽的很,日日都是米糊糊,即使牙掉光了也能吃的下去,不如……” 不如,我把你的牙全都搅了吧? 这可比直接杀了二娘这恶妇要让她痛苦的多,贺九黎厌恶极了她,但是她又不想割鼻子耳朵,太过血腥,让人反胃,刚刚看见二娘磕在地上的半颗牙,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然后,然后她就去开封府里吃一辈子米糊糊吧! 不过估计她这辈子也活不了几天了,红鞋子罪孽深重,想必很快就会砍了她的头。 贺九黎说话并没有说全,但一向爱折磨人的二娘却立刻便反应过来了,她哀嚎一声,尖叫道:“不行,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贺九黎冷笑一声,扯过她的头发,手里捏了一只银叉子,只往二娘嘴里那么一塞,手上再一用力,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便从二娘嘴中传出,二娘痛的两眼都翻了白,太阳穴都抽抽的疼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一张嘴,便吐了一大口血沫子来,里面还混杂着十几颗牙齿,贺九黎下手特别狠,一颗牙都没给她留下。 二娘浑身冷汗,贺九黎一松开她的头发,她就软趴趴的瘫倒在地,这幅凄惨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那飞扬跋扈的样子? 只不过,这样的下场,倒也是她自找的。 展昭得了人的报信,很快就赶来了,红鞋子他也听过,一听这名字,便觉得事情很是不简单,不敢迟疑,立刻动身赶来,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那红鞋子组织的人被麻绳捆着,头上还套了一个麻布袋子,身上倒是没沾什么血,许是没受什么大伤。 见展昭出现,贺九黎便笑道:“展大人来了。” 展昭朝贺九黎点了点头。 他从前只知道这贺姑娘的客栈中宛如仙宫一般,各种新奇玩意层出不穷,却是不知她的功夫竟然也如此之好? 他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她步子倒是很稳健,身形也很是灵活,可若是说她的武功能高过这红鞋子组织的人,展昭却是不信的。 他心中颇为疑惑,但他素来不爱窥私,便也不会多嘴询问,只是同贺九黎闲聊了几句,又细细看她身上未曾有伤,这才放下心来,扯过头上被罩上麻袋的二娘,准备带回开封府了。 二娘早晕了过去,展昭也并不怜惜她,只找贺九黎要了一碗清水,直接把她泼醒了事。 展昭脾气虽好,但对于这种杀人如麻的魔头,也是没有一点点同情的。所以他虽然闻到了二娘身上的血腥味,却也不会向贺九黎询问。 正要告辞,贺九黎却道:“展大人若是不忙,不如今晚来我家中吃饭?” 这已是贺九黎第三次邀请展昭了,可见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展昭前两次都因太忙拒绝了,此刻却笑道:“既然是贺姑娘邀请,展某便却之不恭了。” 二人定了时间,展昭便押着二娘走了。 二娘脑子还是懵的,根本不知道以后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开封府大牢暗无天日、老鼠遍地乱爬,晚上睡觉能有一张草席子都算不错了,更不要说那牢头衙役,一个个凶神恶煞,稍有不顺便对囚犯非打即骂,被关进这种地方,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不过,等开封府审了她,她估计也离去菜口问斩不远了。 贺九黎恨她刺激白欣茹,如今见她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自然也很是高兴,只不过看见晕厥过去的白欣茹,她还是觉得有些头疼。 阿飞很是乖巧,他一直托着白欣茹,白欣茹虽然很瘦,但毕竟是个成年女子,阿飞抱了她许久,早就觉得双臂发酸,贺九黎见状,立刻把白欣茹接了过来。 贺九黎道:“辛苦阿飞了。” 阿飞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声,又道:“应该做的。” 本来今日新品售罄,是件高兴的事情,却不想居然来了个这么不长眼的,众人心情都不是特别好,收拾收拾便回去了。 等到了傍晚,白欣茹悠悠转醒,便见身边有林诗音守着,她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被林诗音看见,慌忙拿起帕子帮她擦拭。 林诗音道:“白姑娘,你……” 她很想说你莫要伤心,可是自己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她很清楚这样的语言有多么的苍白无力。 白欣茹便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自己的伤口被人一下子那么残忍的揭开,她怎能不痛?生活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时候又猝不及防的被人提醒,你是一个丢了未婚夫的女人,你是一个叫天下人都可怜的可怜虫而已! 天下的女人,是不是都像二娘一样看待她呢? 正哭着,却听见了贺九黎的脚步声,她更咽着道:“贺姑娘……” 却听贺九黎问道:“你在哭什么?” 白欣茹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眼神黯淡,半晌才道:“我这样的可怜虫……” 贺九黎叹道:“旁人犯的错,你却拿来惩罚自己。” 林诗音也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最是清楚白欣茹的心情,此刻见她如此难受,不由的也想起了自己最难过的那段日子。 林诗音道:“白姑娘,你看我,我的未婚夫为了报答自己的兄弟,要把我送给他的义兄。” 她语气平淡,好像这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 贺九黎一惊,蓦地望了她一眼。 林诗音只是微笑了一下,用眼神对贺九黎说:别担心,我好着呢。 白欣茹显然也是受了很大的震动,她知道林诗音的遭遇,只不过听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那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林诗音又道:“可即使如此,我什么也没做错,天下人又凭什么讥讽我呢?我知道,这天下,心肠恶毒之人不少,可是如今我吃饱穿暖,每日又有事情做,又干什么要在意他人的想法呢?” 她这般通透,倒是让贺九黎高看了几分。 贺九黎又补充道:“人心易变,先前爱了你十几年的人,也有可能不到几个月便变心了,白姑娘,人固然可以享受爱情,但一旦这爱情不在了,却也只是常态而已,这世间的规律,又怎么能是人力所抵挡的呢?” 人可以改变许多,但是却也有许多是控制不了的。譬如易变的人心,譬如消失的爱情。 林诗音听这话便感觉有些不对,贺九黎同冷血正打得火热、浓情蜜意,怎么会讲出如此悲观的话来呢? 她忍不住想问:那冷捕头呢?你也是这么想他的么? 但是她却没有问出来。 再说白欣茹,她听了贺林二人的开解之后,也好了一点,贺九黎见势,立刻给白欣茹了一个新任务。 后世的奶茶铺子,里头也都是会卖自家的茶包的,既然白欣茹在调香茶一道上这么有天赋,不如就再研究出几种来,过一段时间,直接把茶包拿去饮冰室卖,喝不上现茶的,也好把茶包买回去,自己解馋。 白欣茹本来对贺九黎就十分感激,今日新雨后的好评,又让她自己也燃起了自信,听贺九黎一说,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再说另一头,冷血也已经出去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多月,他破获了河北一带的灭门案,又发现了名门习家庄内暗藏玄机,于是与师兄铁手一道去探了一探。 这习家庄的庄主习笑风被奸人架空,便装疯卖傻,不仅叫自己二弟的心上人小珍在画舫之上当众脱光衣服,还要命不会水的小珍跳下画舫,小珍被这样折辱,几乎已不想活了,二话不说便跳下湖去,险些淹死之际却被铁手与冷血搭救。 这便是铁手、冷血二人发现习家庄不对劲的由头。 岂知道后来,铁手竟爱上了习家老二的心上人小珍,而习家的三小姐习玫红,也对冷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习玫红是个很娇蛮也很好看的大小姐。 她一向随心惯了,一见到冷血,只觉得心中小鹿乱撞,可惜冷血仿佛是个睁眼瞎一般,对习玫红根本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习玫红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犟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冷血不待见她,她就偏偏要在冷血跟前晃来晃去,冷血被她弄的不耐烦了,她反倒是开心的摇头晃脑的笑起来。 在这令人烦躁的桃花运里,铁手与冷血也揭穿了习笑风的真面目,他虽然受奸人架空,但是却时时刻刻想着重新掌握权柄,为此,他不惜的牺牲一切,包括这两个给他添麻烦的神捕! 他要杀了铁手与冷血。 而铁冷二人,在这场战役之中也负了重伤,尤其是冷血,伤的极其严重。习三小姐从她大哥手底下救出了冷血,将他安置在一间小屋之中,手里拿着金疮药,正犹豫要不要给他上药。 习玫红虽然一片好心,可惜却碰上了冷血这么个不解风情的。 她克服了羞耻心,又念了好几遍“只是上药只是上药”,正欲上手解开冷血的衣襟,冷血却忽然睁开了双眼,伸手一把推开了习玫红,嘴中咬牙道:“别碰我。” 他那双如狼一般的绿眸此刻锐利的要命,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明明已如此虚弱,却仍视习玫红如洪水猛兽一般,竟是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习玫红气结,叫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只不过要替你上药,又不是要强 奸你!你这是什么破反应,烦死人了!” 她哪里知道,冷血心里一直念着贺九黎,对别的女人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又在贺九黎那里发了毒誓,只觉得习玫红一碰他,自己就再不干净了,这感觉,跟被强 奸了估计也差不了几分。 他冷冷的盯着习玫红,口中冷硬的道:“不必,我死不了。” 习玫红气的要命,冲上来甩了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冷血那张英俊的脸被打的偏了过去,左脸上已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他默不作声的偏着头,也不生气,也不出声。 习玫红并不是真的要打他,哪里想到冷血竟会躲不开,她一跺脚,心里后悔不已,嘴上却还是不饶人:“你做什么不躲开,以为姑奶奶我愿意打你么!手都痛死啦!” 这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但是她又不肯认错,就直挺挺的站着,希望冷血能给她一个台阶下。 冷血冷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权当习玫红不存在。 习玫红气的跺脚,冲出了屋子。 铁手伤的并不重,此刻正坐在院子里头,见习玫红从冷血的屋子里气冲冲的出来了,便知道她这是又吃了瘪。 其实,铁手早就暗示习玫红,冷血心中已有人了,可惜这习三小姐脾气倔的跟头驴似得,认准了的事情根本拉不回来。铁手一看她朝自己这边来了,只觉得头都疼的要命。 习玫红冲到铁手跟前,大声问道:“你说!那姓冷的到底喜欢谁?我倒要去看看,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铁手:“…………” 这是干什么啊,还要比擂台不成? 这习小姐虽然样貌美丽,同贺姑娘不相上下,只是性格太过娇蛮,又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哪里跟贺姑娘比的来? 但她脾气这么差,若是找到了贺姑娘,被三言两语激的动起粗来…… 他倒不是不相信贺九黎没能耐,只不过他是在是不想给贺九黎找麻烦。 他随便打了个哈哈过去了,习玫红瞪着他,气呼呼的道:“你不想告诉我?哼,我习玫红又不是强盗土匪,难不成还能把那人给吃了不成,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些!” 铁手温和的笑了笑,道:“今天天气真好。” 习玫红:“…………” 铁手铁了心不告诉她,习玫红没办法,只得撂下一句狠话:“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我现在就上汴京去,不怕查不到那女人是谁!” 说着,转身就走。 铁手只觉得头疼的要命,又心道:小师弟啊小师弟,长那么英俊做什么,看吧,来麻烦了吧。 而贺九黎当然浑然不知此刻正有个女人急匆匆的冲着她来汴京,这天晚上,她哄好了白欣茹,展昭又准时上门做客,蓬莱客栈之内正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而且,还来了一位老客人、也是老朋友。 陆小凤。 不仅如此,陆小凤还给她拉了新客人来。 此人一袭白衣,黑发如墨,一双黑眸如两点寒星一般,叫人见了忍不住生出畏惧来,他身形挺拔,手中提着一把乌铁长剑,上面带着一种冷冷的杀气。 此人正是剑神西门吹雪,他与独孤一鹤约战汴京,今日刚到,陆小凤是跟他一道儿来汴京的,考虑到西门吹雪不差钱儿,于是便推荐西门吹雪到蓬莱客栈居住。 西门吹雪虽然是个剑客,却是个很会享受的剑客,他出生名门,乃是在金银堆里长大的贵公子,对住宿的要求自然也很高,听陆小凤把这蓬莱客栈吹的跟朵花似得,便决定先住下试试。 若不舒心…… 他忽然冷冷的瞟了陆小凤一眼,陆小凤原本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胡子已被刮掉了,此刻他脸上还带着些沮丧呢。 若不舒心的话,就把陆小凤剩下的那两条眉毛也刮掉好了。 西门吹雪愉悦的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翠嘴,打烂她的果!(不是) 五一快乐大家! 另外我的新预收开啦!《[综武侠]公主她只想搞建设》文案如下,喜欢请点个收藏吧! 绑定基建系统的李鱼一睁眼,就听见旁边有人道:“公主,不好啦!皇上把您流放岭南啦!” 李鱼:“…………” 正好,开局一块地,天下我来打! 生了霍乱怎么办?生理盐水了解一下? 夏天太热怎么办?硝石制冰了解一下? 盐矿产量太低怎么办?晒盐法了解一下? ———— 传闻安乐公主肤若凝脂、眼似秋波,弱柳扶风,乃是天下最美丽、最尊贵的女子之一。 只可惜她命途多舛,卷入皇城内斗,被新皇赶出京城,远赴岭南。 “听说了么,盗帅楚留香夜探安乐公主府,只为一睹美人风采!” “那他成功了么?” “被安乐公主强留了下,好像是封了个……运输大队长?” “剑神西门吹雪不仅剑术一绝,医术也乃天下一绝!” “哦?” “安乐公主封其为人民医院院长,如今正日日奋战在霍乱第一线!” 感谢在2021-04-28 23:43:19~2021-05-01 00:1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 5个;吴了了~ 2个;j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辣椒酱 69瓶;轻灵 59瓶;黒羽麻璃央 30瓶;大脸猫不爱吃鱼 27瓶;兔子 24瓶;学习使我快乐、慕沐 20瓶;桥本环奈 19瓶;爱看(w) 15瓶;钱钱、沈家老中医、书友、岂曰无衣、九月即霜、下雨天的白日梦~、蓝心、clichaelia、浓铅重彩、莲子 10瓶;万能的raie、四月谷雨 8瓶;起名字好难 7瓶;在下只服坂本、莲拂音海、荧紫珠、秋叶枫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54、秃黄油拌面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西门吹雪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是一个阔绰的大少爷, 因此自不会不知道享受,万梅山庄之奢侈,恐怕也是天下少有。 只可惜他身上又有一种信徒一般的气质, 这让他在杀人之前,只喝白水、只吃最没有味道的饭, 要沐浴焚香,还要叫最贵的伎女来给他更衣剪指甲。 咋说呢, 讲究人, 奇怪的讲究人。 陆小凤来的时候动静很大,一来到蓬莱客栈,他好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 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呼:“阿贺, 你看看谁来啦!” 花满楼管贺九黎叫阿贺, 陆小凤便很自来熟的跟着一起喊, 他自觉和贺九黎关系很好,于是叫起来非常的理直气壮。 贺九黎早听见了他的动静,便出门去接他,陆小凤一看见贺九黎, 立刻便笑着道:“阿贺老板, 你看看,我可是给你带了一位好客人来!” 贺九黎当然早看见了西门吹雪,他一袭白衣, 明明应是舟车劳顿刚进汴京,身上却还是一尘不染,他浑身都浮动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听见陆小凤叫“阿贺”,也只是淡淡的扫了贺九黎一眼, 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 西门吹雪这驴脾气,陆小凤当然清楚的很,他早料到西门吹雪懒得理人,便立刻向贺九黎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西门吹雪。他近日来汴京有事情,我便介绍他来这汴京最好的客栈!” 西门吹雪? 贺九黎忍不住多打量了西门吹雪几眼,此人当真是如同一柄剑一般的锋利和冰冷,站在这里简直连一点人的气息都没有。 这样的人居然会开糕点铺子?还开到了全苏州最好? 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西门吹雪没什么态度,不过,既然是客人,那贺九黎当然也并不在乎他的态度。西门吹雪出手很是阔绰,听到二百两一天的价格,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接付了钱。 贺九黎便准备带他去房间,陆小凤却主动请缨,说他来带西门吹雪去就行,贺九黎无可无不可的应了。 陆小凤倒是对蓬莱客栈摸的很熟,一路走一路介绍。 包括那颗夜晚会自动亮起星光的金桂子树,他也着重做了介绍。如今正是桂花成熟的季节,那树上绿叶繁茂,点点金色点缀其中,带出一股浓郁的桂子清香,树下多了一张滕桌、一把吊椅,桌上随意的摆着些茶水,许是上一个在这里休息的人忘记收自己的东西了。 走过那颗金桂子树,西门吹雪便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苍翠汪洋之中,此处植物繁密,却并不显凌乱,一枝一叶,都是经过设计的,叫人看了十分赏心悦目。 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之中,也有惬意山水,只是却不似此处,把整个客栈做成了一座在城市里的森林。 他是个爱享受的,也是个有审美的,见这客栈格局幽深,心中对刚刚那一面之缘的女老板倒也生出了几分刮目相看来。 但这蓬莱客栈的美妙之处还没完呢。 过了那一片林子,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四合院式的格局,院中载着一颗广玉兰,只是秋日时分,广玉兰并不开花,只余绿叶为这小院增添一抹绿色。 贺九黎给了陆小凤房间的房卡,陆小凤倒是使的轻车熟路,只那那卡片在门上感应之处一划,便听得“叮”一声,门自动便开了。 饶是西门吹雪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个,他诧异的皱了一下眉,又盯着那门看了片刻,只觉得这门处处透着古怪,不是木门、也不似是铁门,那门把手,竟还可以拧的动,再一细看,这门上竟是还有些机关。 陆小凤早就想在西门吹雪面前显摆一番,见他盯着那门看,便知他是被惊道了,十分得意的道:“贺娘子精通机关巧技,你莫看这屋子小小一间,里头可有大玄妙呢,这机关门只能算是小菜罢了。” 西门吹雪听他这样说,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忽然勾了勾嘴角,道:“若无你吹的这般好,我看你的眉毛也别要了吧。” 他好像对剃掉陆小凤的四条胡子有什么别样的执着。 陆小凤面色一僵,又想起了西门吹雪扔给他一把剃刀时那副愉快的要命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这好友真跟传闻中人淡如菊(?)的样子差得远了。 只不过,他这次估计不能如愿以偿了。 毕竟陆小凤对蓬莱客栈真是充满了自信! 他像个主人一样,轻车熟路的把西门吹雪带进了客房之内,顺手朝墙上一摁,顶灯便瞬间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充满了整个屋子,把房间里的木地板照出一种蜜色的光泽来。 西门吹雪诧异的盯着那灯。 他家中自是也有琉璃瓦的灯,只不过从未见过吊在顶上的,并且……这看起来也并不琉璃灯。 这……这真的是机关能做到的事情么? 他心情有些奇妙,但他一向面瘫惯了,丝毫不显山露水,只把暗暗观察他反应的陆小凤憋的要死。 屋子里有一张大床,另有小桌一张,小椅两把,桌子乃是琉璃面,只不过边缘并不规则,而是做成了湖泊状1,这琉璃桌面之中透出深深浅浅的碧色,再以银边镶在不规则边缘之上,乍一看,倒是真的很像是一眼被揽入尘世之间的仙泉。 这东西是贺九黎近日来在商城中淘到的好物,故而陆小凤也是第一次见,他一见此桌,只觉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又一看洗漱间旁边的墙面之上,也挂着一个异曲同工的湖泊镜子,不由咋舌道:“这……这阿贺未免也太大手笔了些,这等巧夺天工之物,只怕是皇宫里也没有,也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寻来。” 又一想,这里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凡间见不到的东西么?他只觉得自己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干脆什么也不想,安心享受便是了。 西门吹雪定定的立在镜子前面,镜子里也同样出现了一个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的年轻剑客,他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晰的见过自己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不可置信。 陆小凤叹道:“西门,你现在相信了吧,我早就说蓬莱客栈乃是真正的仙宫,你偏要嗤之以鼻。” 西门吹雪收回那份诧异,平平的扫了陆小凤一眼,道:“出去。” 陆小凤:“???” 西门吹雪对着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真可谓是让人不寒而栗,陆小凤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头脑晕晕乎乎的被西门吹雪轰出了门之后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的往贺九黎那边去了。 而西门吹雪呢,没了聒噪的陆小凤,才又细细打量了几眼这房间。 同传统中式的装修风格一点也不一样,不管是床还是柜子,都简单的很,但是又透露出一种让人心情很是平静的舒适来。 他收回目光,翻身上床,准备打坐,却在接触到那柔软的床铺的时候又怀疑了一下人生,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席地而坐,闭眼打坐了。 ——主要是怕坐在这床上容易睡着。 再说陆小凤吧,他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贺九黎与林诗音居住的小别墅,又轻车熟路的摸上二楼,却发现几个月不见,贺九黎这里倒是热闹的很。 贺九黎、林诗音、白欣茹、阿飞,还有如约上门拜访的展昭,都坐在二楼,此刻正喝茶聊天,好不惬意。 陆小凤和展昭也是老相识了,此刻一见展昭,陆小凤便笑道:“展兄!却没想到你也是阿贺的朋友!” 这一声阿贺叫的倒是十分自然,展昭不由的愣了愣神,又抿嘴一笑,温和的道:“展某倒是早能想见,陆兄这么爱新花样的人,一定会同贺姑娘一见如故。” 贺九黎正巧端着一盘刚出锅的大闸蟹过来了,听见陆小凤讲话,便朝他笑道:“哎呀,陆小凤,你不去陪你那朋友啦?” 陆小凤便知贺九黎是故意刺他呢,毕竟西门吹雪一向不爱给人面子,贺九黎会有些不开心也是正常。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胡子,又有些尴尬的停在半空,转而挠了挠自己的头,随口胡诌道:“哎,你不了解西门,他呀,生气和客气都是一个模样!”2 贺九黎:“啊?真的么?” 陆小凤笑的十分促狭道:“是啊!要不咋叫剑神呢!” 贺九黎总觉得他这话怪怪的,又说不出具体怎么怪,她伸手塞了一个大闸蟹给陆小凤,嘴中敷衍道:“行吧,行吧,快吃吧。” 今天吃大闸蟹。 金秋九月,正是吃大闸蟹的日子,本朝人也爱吃蟹,每年一到秋天,汴京的市场里便都是叫卖蟹的商家。 只不过因着达官显贵爱吃,又闲的没事爱作诗咏蟹,故而蟹的价格也是高居不下,普通百姓想吃,还是得咬咬牙的。 九月母蟹产蟹黄、十月公蟹产蟹膏,贺九黎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定下了供货商,约定三日送一次蟹,成色都是极好,今日这一筐蟹,全是母蟹,蟹黄肥的流油,陆小凤可算是来对时候了! 大闸蟹蒸起来简单的很,拿绳子一捆,肚皮朝上放进蒸锅里,再切点姜,加点葱,蒸个二十多分钟,就是一道人间极品美味了。 另外贺九黎还做了秃黄油拌面。 秃黄油,本朝也有,本是为了保存蟹味,以在过季之后还能吃到蟹的一种油封之法。因其用蟹良多而成品又很少,故而卖价很是高昂。 收到这一批蟹第一天,贺九黎就挑了其中的一部分拿来做秃黄油了,把螃蟹蒸熟,慢慢的把蟹黄、蟹肉全部拆除,留蟹壳炒香,再加入大量的植物油熬煮,这样做出来的蟹油风味十足,比用猪油直接去封蟹肉要更好。 然后就很简单了,把蟹肉蟹黄下锅炒制,炒熟之后入瓶,上头封上厚厚一层蟹油,秃黄油便算是完成了。做好的秃黄油颜色橙黄,散发这一种诱人的光泽和气息。 所以,为了吃出蟹的原味来,贺九黎只是简单的煮了面,上面淋上秃黄油,再加上一勺酱油,就算是完成了。 展昭正好带了两坛子黄酒来,温一下,配上蟹吃正合适。 陆小凤一看是吃蟹,就很是高兴,十分主动的来帮贺九黎端盘子。蟹很多,管够,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盘,黄酒坐在小炉子上,放在桌子正中央,以小火保温,咕嘟咕嘟的响着,酒香味便在整个屋子里头弥漫着。 展昭满打满算,也只是第二次来蓬莱客栈,上一回他吃的是酸菜鱼配焦糖布丁,这一次又吃贵的要命的大闸蟹,室内一如记忆中那样温暖,人们的脸上都是松弛和愉快的表情。 他忍不住笑了笑,见贺九黎忙活完了,便颇有绅士风度的为她拉开了椅子,温声道:“贺娘子辛苦了,如此盛宴,下次还得允许展某请回来才是。” 贺九黎一点不推辞,顺势坐了下来,拿过一个蟹开始造作,一边造作一边说道:“哦?展大人想请我去哪里吃啊?” 展昭看着一派霁月清风,实则是个资深老饕,第一次见面时,就很是讲究的在吃竹叶蒸饭团。 展昭见她毫不忸怩,忍不住失笑,自己也拿了一个蟹,桌上摆着整齐的蟹八件,他轻车熟路的挑了剪刀,正慢条斯理的剪着蟹腿。剪完蟹腿,又拆蟹身,十分细心的去除蟹胃、蟹心、蟹腮之后,把蟹黄蟹肉全都刮进小碟子里。 淋上调好的酱汁之后,他十分有风度的把自己那一盘推给了贺九黎,道:“贺娘子忙碌许久,这第一只蟹,当由你先动。” 又春风一笑,道:“等十月公蟹最肥美之时,展某可要请贺娘子赏光白樊楼了,樊楼蟹橙酿也乃是名菜,还请贺娘子赏鉴。” 蟹橙酿? 她倒是还真没吃过,贺九黎颇有兴趣,便答应的飞快,一旁的陆小凤笑道:“我看那樊楼的大厨可要认真着些做,免得让我们阿贺到时候失望了去!” 他顺手拿了一个玻璃杯子,给贺九黎倒了一杯温黄酒,调笑着道:“请!” 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道:“哎哟,上回还说,要喝一喝阿贺的亲酿呢,可不知今日可有机会?” 贺九黎夏日的时候取了青梅,做青梅酿与青梅露。青梅露倒是十几天就好了,被贺九黎和林诗音当做饮料一般喝完了,如今三四个月过去,这青梅酿也该成了。 贺九黎道:“今日有黄酒喝,你还要那许多,等过几日吧,过几日启出来再说。” 陆小凤道:“哦!刚好西门吹雪家每年也自酿青梅酿,等他决斗之后,便能沾的得荤腥,到时候啊,也叫他品一品你这青梅酿,保准叫他惊为天人!” 贺九黎:“…………” 陆小凤好似成了她的脑残粉,总觉得她做什么也比别人强上许多,但这酿酒嘛,可真不是她的强项……要不直接拿威士忌打发了算了,灌醉一个算一个。 陆小凤还不知道贺九黎此刻危险的想法,他吃了几只蟹,又给自己弄了一碗拌面,舀上几大勺秃黄油,再加上一勺酱油,往嘴里一送—— 啊,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口啊! 蟹油浸透了每一根面条,而蟹黄的鲜甜又和酱油的鲜甜交织在一起,让人简直连舌头都要鲜掉了。 姑娘们也很是喜欢这一道秃黄油拌面,白欣茹一向吃不下很多东西,今日却也破天荒的多加了几根面,林诗音也笑着端起酒杯,与众人碰杯饮酒,好不快活。 只是苦了阿飞,被贺九黎明令禁止喝酒。 本来嘛,陆小凤倒是觉得男孩,七八岁喝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贺九黎十分坚决,宁愿让阿飞喝可乐也不愿意让他喝酒,陆小凤便也只能摸摸(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安静如鸡了。 阿飞是很爱喝可乐的,只不过嘛…… 今天喝的,是热可乐,是热的姜汁可乐。 螃蟹性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小阿飞盯着那一杯热气腾腾的可乐,只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气都没了,叫什么可乐! 林诗音见了,只觉得忍俊不禁,只安慰他道:“阿飞乖,吃螃蟹喝凉的不好,听话。” 阿飞很是冷静的看了林诗音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明自己根本就不是多事的人。 当然姜汁可乐的味道还是令他不敢恭维。 正吃的开心,展昭忽觉脚下有异动,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胖的要命的大橘正喵喵的在他脚边蹭,可怜兮兮的求食吃,展昭来的次数少,没见过这胖猫阿狗,便道:“这是贺娘子家中养的狸奴?” 贺九黎一看,轻轻用脚踢了阿狗一下,阿狗就欢快的仰着头等着吃蟹了,这猫成天吃的比人还好,贺九黎便道:“是啊,这是我家养的小野爹。” 展昭:“?” 展昭:“小夜蝶?这名字倒很是别致。” 只是看这狸奴身材,不似一只小夜蝶,说是大扑棱蛾子可能更合适点。 贺九黎哈哈大笑。 这一顿饭吃的自然是宾主尽欢,众人吃完之后又吵吵闹闹的一起收拾了残局,展昭不便久留,寒暄了几句便同贺九黎告辞了,而陆小凤却是个闲人,自然是要再住上一阵子才肯离开。 他倒是个千金一掷的,明明上一回给的银票还没用完,这一回便又从怀里掏了几张票子塞给贺九黎了。 贺九黎:“……你倒是真的很有钱。” 陆小凤摆摆手,笑嘻嘻道:“在阿贺这里花钱,我可是求之不得。” 银票谁不喜欢呢?贺九黎十分自然的收下,揶揄他一句:“贫的你!” 于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便在蓬莱客栈之中住下了。 西门吹雪决斗之前好打发的很,每日白水白米白煮蛋的就行,虽然说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好像是个杀神,但是作为住客,倒是非常省事。 至于陆小凤嘛,天天跑来小别墅开小灶,贺九黎这里没有仆人,凡事都得自己干,陆小凤便很是自觉的帮着给贺九黎打下手,还顺带着去了几回饮冰室给林诗音帮忙。 顺带着还干了每日采买的活计,还都是自掏腰包。 掏着钱还干着活,简直没有比他还好的客人了。 贺九黎这黑心老板简直要开心死了,巴不得这两个模范客人多住上几个月。 就这样,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决斗的日子近在咫尺,整个汴京人心浮动,江湖人一波接着一波的往汴京赶。 而这其中,却混了几个不是为这件事而来的人。 那便是周白宇一行。 话说那日,周白宇与霍银仙的私情被当众叫破,白欣茹当场晕厥过去,周白宇又羞又愤,不敢面对于白欣茹,正在此时,霍银仙却私约周白宇去人迹罕见之地。 到了那地方之后,霍银仙先是一刀捅了周白宇,以为他死透之后,又反手捅死了自己,只可惜她虽然死的很干脆,周白宇却活了下来,他身受重伤,被闻讯赶来的众人救回舞阳城。 自此,一直在舞阳城养伤。 他自知对不起白欣茹,但又放不下白欣茹,只觉得白欣茹已把处子之身给了他,若是他犯浑不要白欣茹,那白欣茹的下半辈子可真算是毁的透透的了。 而且,他十分自满的认为,白欣茹是爱惨了他,若没有他,估计也好过不了。故而心中还存了把白欣茹带回来成婚的心思。 等伤养到差不多了,他先是去拜访了风云镖局的老主人龙放啸,跪在他面前忏悔自己,龙放啸是个老派人,只觉得若是周白宇肯知错,那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便叫周白宇前往汴京,亲自给白欣茹认错,然后带她回舞阳城去。 白欣茹多次出入蓬莱客栈,她的行踪也根本就不是秘密,所以周白宇很快就找到了她。 这一日下午,众人刚闹闹腾腾的在院子里吃了烤肉,在院子里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周白宇这挨天杀的就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在野兽派看到过这个样子的桌子。 2:名梗,出自姜文电影《鬼子来了》,爆笑,没看过的宝贝可以在霹雳霹雳站搜索大哥大嫂过年好,即可收获快乐。感谢在2021-05-01 00:11:54~2021-05-02 11:0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 5个;一叶清欢 2个;吴了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离、王小乖、酸甜苦辣 10瓶;突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55、归来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蓬莱客栈乃是做生意的, 故而白天肯定是大门敞开,谁想进来都行,周白宇只象征性的扣了扣门, 就径直进来了。 他重伤未愈,面色便显得十分苍白, 步伐也不太稳,一进了蓬莱客栈, 也不知跟着地标走,险些迷了路, 还是恰巧碰上了采摘欧芹的林诗音。 林诗音不认得周白宇, 只当他是寻常客人, 便笑道:“客人住店么?还请跟我这边来。” 林诗音今日打扮的相当好看, 上着芝兰紫香云纹褙子, 下着槿色百迭裙,趁的肤色如雪般光华洁白, 她一双秋水美目满含笑意,朝周白宇这边看了一眼,倒叫周白宇晃了晃神,想起了死了数月的霍银仙。 初见那日,霍银仙也着紫衣。 霍银仙对蓝元山倒是一片痴情, 只可惜用这种法子叫自己的丈夫取胜,丈夫的脸上一定是不好看的, 故而这霍银仙死后,也没能进的了蓝家祖坟, 尸体只草草敛了,扔回了霍家,一点情面也不讲。 一代佳人, 就此陨落,她虽然算计了周白宇,可周白宇对她却实在是恨不起来。 林诗音见他面色悲切,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道:“客官?您怎么了?” 周白宇敛下了心神,沉声道:“不知贵地可有一位姓白的姑娘住着?还请姑娘告知这位白姑娘住在哪一间房。” 林诗音脸色变了变,道:“你是哪位?” 周白宇道:“在下舞阳城主周白宇。” 果然! 林诗音敛了笑意,语气十分冷硬道:“本店保护客人隐私,不管你是谁,你都无权过问本店到底住着谁不住着谁。” 说着,她不欲与周白宇多言,捧着那一大把欧芹转身便要走。 周白宇一向心高气傲,哪里吃过年轻女子的白眼,见林诗音转身就走,他顿时心里不高兴起来,立刻挡在了林诗音的前头,摆明了不让林诗音走。 林诗音又惊又怒道:“你做什么!” 周白宇板着脸,冷硬道:“我乃白欣茹之未婚夫,丈夫想要找他的妻子,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姑娘,你只要带我找到我夫人,我立刻便放了你。” 江湖中人,做这种威胁人的事情简直再常见不过。 林诗音向来柔弱,又远离江湖,从来没被人这般威胁过,她只觉得荒唐极了,厉声斥道:“舞阳城主,你这江湖正道就是如此行事的么?!” 周白宇听得这话,叹了一口气,语气又柔和下来,道:“还请姑娘见谅,我那未婚妻久久未归,在下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见谅。” 他虽然嘴上如此说着,身子倒是一点儿都不动,这便是要软硬兼施了。 林诗音冷笑一声,正欲讽刺于他,却忽听得破空之势,几片亮晶晶的冰片朝此处飞来,周白宇脸色一变,嘴中道:“什么人!”手中一抓林诗音,急急向后退去。 后头却也有人,一柄利剑直朝他后心刺来,这剑势极冷,又极其的锋利和刁钻,周白宇是用剑的高手,一时之间也有些招架不住,只得一把推开林诗音,反手抽剑与之相击! 他一回身,才发现那持剑的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少年,面容冷峻,眼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意来,他手中只拎着一柄跟玩具似的剑,但周白宇却知道,这剑决不可小觑。 而林诗音也扑进了贺九黎的怀中,她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却也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对贺九黎道:“阿九,我……我没事。” 贺九黎脸色很差劲。 这周白宇在蓬莱客栈之中放肆,居然也觉得很是不高兴,脸色也挺差的,他只一看,便知刚刚那暗器乃是贺九黎发出的,他冷笑一声,道:“原来此地卧虎藏龙!是我大意了!” 贺九黎冷笑一声,道:“怎么?你可以威胁我的人,我不能暗算你?周白宇,你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自大。” 周白宇自觉刚刚那一着根本就不算什么,很是无所谓的嗤笑了一声,道:“我一没害她性命,二没伤她筋骨,我动都没动她一下,何来伤人一说?要不是你们藏我夫人,难道我会平白无故的打上门来?” 林诗音听了此言,顿时怒从心中起,冷冷的道:“夫人?你就是这么对你夫人的?路上随便碰到个女人心便飞了,好意思以未婚夫自居!” 周白宇对霍银仙之事最是忌讳,这几个月以来,舞阳城中都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此刻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平凡女人给当场叫破,他顿时怒的不行,不由自主的转移视线道:“白欣茹果然被你们藏在此处!说!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男人总是这样的,做错了事情还不许人说,说了就要发怒。 忽然,一个空谷幽兰般的声音自林中响起,那声音之中带着痛苦、也带着愤怒,只听她道:“我是在这里,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话的正是白欣茹。 周白宇一听这话,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他刚刚对着贺九黎等人可以强撑着,可是一听见白欣茹的声音,他就恨不得立刻转头就走。 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对不起白欣茹了。 可是在她义父面前跪下来说的那些话,面对白欣茹,他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所以他只能说:“欣茹……欣茹,你……你跟我回去吧。” 白欣茹简直都要气笑了,她理都没理周白宇,只是径直走到了林诗音跟前,十分关切的问道:“诗音,你,你没事吧?” 林诗音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欣茹,倒是你……” 白欣茹的身子刚从小产中恢复过来,可不能再受刺激了。 白欣茹勉强笑了笑,对众人道:“此事乃是我同宇……周白宇之间的事情,便由我们二人解决吧。” 贺九黎深深的扫了她一眼,道:“好,你自己解决便是了。” 说着,便扶着林诗音,唤上阿飞,转身要走。 却听白欣茹道:“我今日要与周白宇一刀两断,请阿九和诗音都留下,做个见证吧。” 周白宇大吃一惊,根本不敢相信素日里乖巧听话的白欣茹居然能讲出这种话来,失声道:“欣茹!你……你怎么可以……” 白欣茹在蓬莱客栈中住了许久,早觉出了好来,愈发的觉得当初自己为周白宇自杀的行为实在可笑的很。 阿九说的对,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受不住刺激的,还要与那霍银仙苟合,说到底,是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他既然不把她放在心上,凭什么她要为他寻死觅活的,值得么? 周白宇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盯着白欣茹,白欣茹只觉得一种奇妙的快意从心底升起,她压抑了几个月,做梦都想对周白宇讲出这话,如今终于实现! 于是她便冷冷的道:“舞阳城主,还请离开吧!白欣茹与你再无瓜葛,你爱娶谁娶谁,不要再说我是你的夫人了!请你自重!” 她哪里这样恶语相向过,周白宇只觉得胸口剧痛,捂着胸后退了几步,又见白欣茹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便忽然又觉得她只是嘴硬罢了,于是便道:“欣茹……我,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白欣茹冷哼了一声,讽刺道:“这种事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我已伤了一回心,难道还要巴巴的赶着第二回?” 周围还站着几个闲杂人等,白欣茹就这样大剌剌的讽刺于他,周白宇惯来高高在上,哪里尝过这等滋味,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语气有些僵硬的道:“欣茹!不要闹了!你……你已是我的人了,不跟我回去,你还能去哪里!” 这话说的! 白欣茹气愤不已,一双杏目朝周白宇瞪去,只觉得这男人真是腌臜到了极点,以前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才被他哄得团团转! 白欣茹冷冷的道:“不劳你费心!我白欣茹可去之处多了去了,难不成你以为舞阳城是什么好地方?我得巴巴的赶着去么!” 周白宇也急了,口不择言道:“龙老镖头虽然疼爱你,但人家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你住在风云镖局,不过寄人篱下罢了!至于素女峰,你师父已定了你师姐为掌门,你回去岂不是像个笑话!” 白欣茹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周白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白宇却觉得自己说的根本没错,去别的地方寄人篱下,哪里比得上在舞阳城做主母?他实在不明白白欣茹为什么会这样执拗,不肯跟着他回去。 贺九黎终于忍不下去了,冷笑了一声,道:“你这贱男人,自己出轨偷吃一句不提,倒是惯会用权势压人,怎么着?你是算准了白欣茹无处可去,所以才敢上门来逼她么?” 周白宇面色一沉,冷冷道:“此事与你何干?你既是开客栈的,凭的多管闲事!” 贺九黎道:“这是我的客栈,你在我的地界上纠缠我的客人,这闲事我还管定了!” 周白宇大怒,只觉得她碍事的很,又做不出什么杀害民女的事情,只得转头跟白欣茹呵斥道:“这就是你的好姐妹?欣茹,你究竟在她们面前说了什么?叫我受如此之辱!” 白欣茹冷冷道:“你做了什么,我就说了什么,天下人人都晓得你周白宇做了什么好事,难道我还说不得么?” 周白宇失声道:“欣茹……你……!” 他只觉得喉头一甜,噗的一声吐出血来,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白欣茹是动也不动,权当是没看见。 贺九黎却讥讽的笑了,道:“这一口血吐出来给谁看呢?真当自己金贵的要命,是谁都得心疼你?我呸!” 周白宇心中一酸,只觉得自己做错了一步,便要陷入众叛亲离、万劫不复之地,这天下的男人哪一个不三妻四妾?他自觉对白欣茹已好的不能再好,只一次……只一次没有忍住,他就只能对着她的冷脸了! 他忽然凄凄惨惨的大笑起来,拔剑抵在脖颈之上,戚戚然道:“好,好,欣茹,你既不顾我死活,那今日我便自我了断了吧,本来……本来我那日就已经该死了!” 他挽回不了白欣茹,竟然要以死相逼! 白欣茹已快晕过去了。 正在这时,却听一个男人叹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以为舞阳城主这样的人最应该明白不过,是知道你竟然是个死缠烂打的,唤不回未婚妻就要以死相逼,这幅无赖象,简直叫人称奇啊!” 说话的正是陆小凤。 他坐在一颗树上,正端着一个酒壶喝酒,这一场闹剧他听了个十成十,只觉得这周白宇实在可笑的很,人家姑娘不愿意跟你了,还在这里死缠烂打,跟街上的街痞无赖似得,也不嫌丢人的慌! 周白宇一抬头看见陆小凤,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无比,这脸色,竟比见到白欣茹的时候还要难看。 他同陆小凤也算是有几面之缘,今日自己丢人丢到陆小凤这里去了,这简直令他不能忍受。 贺九黎冷冷道:“你要死,随便你,但是你可别脏了我的地方。” 陆小凤从树上跳下来,对贺九黎道:“这事简单,交给我来便是了,阿贺。” 说着,他忽然快如闪电般的出了手,空手夺下了周白宇的剑,周白宇被人空手夺剑,只觉得难堪的要命,胸口一痛,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陆小凤猛的朝他面上丢了一块脏布子,便叫鲜血全喷到了那脏布子上,一点儿也没落到地上。 陆小凤叹道:“你要吐血还是出去吐的好,别脏了这蓬莱仙境。” 说着,他忽然手上一使力,捏住周白宇的肩膀便带着他朝门口疾步而去,等到了门口,嘴中只道:“你请自便吧。”便把他一把丢了出去。 周白宇脚下虚浮,一时不察,竟被推倒在地,陆小凤挑了挑眉毛,也没说话,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回去了。 而周白宇呢,愣愣的地上坐着,半晌才反应过来,白欣茹……白欣茹是真的视他如阴沟里的臭老鼠一般……,他无法接受这一点,只觉得一股郁气凝塞在胸口,两眼一翻,死鱼一样的晕死过去。 他的仆从都候在门口,见自家主人晕死在门口,慌忙上前,搀扶着他离开了。 没成想,这周白宇在蓬莱客栈受了大刺激,急火攻心,惹得旧伤复发,高烧不退,昏迷了好几天也不见好。在秋日一场寒冷的秋雨之中,竟一命呜呼了。 他死前嘴中还喊着白欣茹的名字,可惜人家白欣茹正在温暖如春的蓬莱客栈中舒舒服服的过活,哪里还会分一个眼神给他? 这也不过是他自找的罢了,若是他没有对霍银仙动心思,若他没有自大到觉得可以左拥红粉,右抱佳人。他如今与白欣茹一定还是一对神仙眷侣,哪里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当然这一切,贺九黎是毫不在意的。 天气越来越冷,蓬莱客栈早早的上了暖气,因着名满天下的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住在此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贺九黎整日都觉得忙不过来,招人又一直没招到合适的,正愁的没办法的时候,展昭却适时的给她介绍了一个人。 此人名叫秦香莲,乃是前几日刚被就地正法的驸马陈世美的糟糠之妻,她家中公婆已经去世,又带着一儿一女,快到冬天了,回老家实在是难的很,见她朴实勤快,展昭便把她推到蓬莱客栈来帮工了。 秦香莲三十出头,虽然衣着朴素,却也不难看出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她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一见了贺九黎便要朝她下跪,贺九黎立刻制止了她。 见她无处可去,便把她安排进了早早就准备好的员工宿舍,叫她先在客栈里头帮着招待客人。 这员工宿舍自修好以来,还没住过人呢! 员工宿舍自然是没有客房那么豪华,宿舍就设在离客房区不愿的地方,乃是以这宅院旧日的小楼改的。 两层小楼,一共六个房间,每间房标配二人间,内设一米二宽的床两张、衣柜、镜子、桌椅、还有卫生间。 贺九黎完全是按照现代的员工宿舍来设置的,她的员工不用太多,因为蓬莱客栈客房就不多,待客能力并不是很大,所以满打满算十余人就够了。因秦香莲带着两个孩子,便直接把母子三人安排在一间居住了。 秦香莲的这两个孩子,大的那个五六岁,小的那个看起来才三四岁,贺九黎没考虑过带孩子的问题,只觉得这环境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有点简陋了,便皱着眉道:“你看看,这屋子里还缺什么不,有孩子很是麻烦,你缺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补上。” 但秦香莲却已经完完全全的震惊了。 客栈帮工,这活计她也干过,住的是大通铺,十几个人挤在一张炕上,晚上睡觉翻身都难,夏天热的身上起痱子,而且她还带着两个孩子,更是糟了掌柜的不少白眼。 而现在…… 天哪!她们三个人,住这么大!这么宽敞明亮的房间!这床上的床品干净的要命,都让秦香莲觉得不忍心弄乱。 屋子里的摆设全然陌生,但是那种干净和舒适的感觉……却是她可以感受的到的。 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那就是她在这房间之中,找到了尊严的感觉。 而且这好心的贺小姐,居然还担心他们住的不够舒服! 秦香莲立刻感激涕零的道:“贺小姐!不必麻烦了贺小姐,香莲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已是心满意足了!再不敢奢求更多,贺小姐大恩大德,香莲……香莲无以为报,只愿尽心尽力的帮贺小姐打理客栈!” 她说着,竟又要下跪,那两个小不点也跟着母亲一起下跪,贺九黎哭笑不得,一手一个给拽起来,对秦香莲道:“香莲嫂子,你不必如此,你给我打工,我包你食宿,这都很正常,我家客栈正缺人帮忙,有你来,我还算是能歇一口气了呢!” 秦香莲自然是千恩万谢,只觉得这汴京还是有真情有真爱的,先是遇见个连公主太后都不怕的包青天,此刻又遇上一个厚道的要命的客栈老板,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帮着打理蓬莱客栈。 秦香莲是个聪明又会来事儿的女人,几天就能把事情七七八八的上手了,贺九黎便把大厅和客房区的杂事都交给了她,自己专心做饭。 自此,蓬莱客栈的格局基本形成,林诗音与阿飞负责饮冰室,白欣茹管着小茶厅,秦香莲负责招待客人,贺九黎负责做饭。 只不过,客栈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贺九黎的状态却不太好。 她一向睡眠状态不好,即使有冷血守着她的时候,她的状态也总是时好时坏的,最近一段时间里愈发的不乐观起来。 她还是坚持不去吃安眠药,每天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就会觉得十分烦躁,眼睛一闭,眼前就跟走马灯似得不停闪回,她不得以只得每天睡前喝点酒,晕晕沉沉之间,好似还能好上一些。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冷血回来了。 他身上虽然受了伤,伤也还没养好,可是两月之期已然要到,他担忧超期不回会让贺九黎生气,故而骑了一匹快马,连着疾驰了几天几夜赶到了汴京。 风尘仆仆的到了蓬莱客栈之时,已是深夜了,月亮冷清的挂在夜空中,整个蓬莱客栈一片寂静,甚至连灯都没开几盏。 他立刻翻身进墙,又摸到了小别墅之下,楼下可以望见贺九黎居住的三层,那里现在被窗帘所遮掩着,他痴痴的盯着那被遮掩住的窗户,脑子里忍不住在想:她现在在做什么? 已睡熟了么?还是……还是仍睡不着觉呢?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往推门进去,但却又怕打扰到贺九黎那珍贵的睡眠,思来想去许久,最后转身在院中的一棵树下坐下小憩。 罢了、罢了,还是等明天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这么想着,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就这么在冰冷的秋夜之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冷回来啦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56、蒜香黄油面包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贺九黎是在第二天早上发现冷血的。 她早上起的早, 爬起来拉开窗帘,就看到楼下那棵合欢树下,冷血双手抱剑, 席地而坐,闭着眼睛似在小憩。 他身上的衣裳并重, 反而有几分单薄,从衣襟之间, 勉强能看到他身上还缠着绷带,许是在外头又受伤了, 他本来就是这么个不要命的性格。 贺九黎愣了一愣, 忽然从榻上跳下来, 随便披了件衣裳就匆匆下楼了。 现在时间还早, 大家还都没起来, 一推门,屋外的秋风就迎面而来, 冷的很。 冷血很是敏锐,他在听到推门声的时候就醒了,一双锐利的绿眸瞬间睁开,里头清明无比,一点儿刚睡醒的迷蒙都没有,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只是用视线将贺九黎从脚舔舐到头, 最后停在了她的脸上。 他什么表情都没有,薄唇紧紧的抿着, 棱角分明的下颌角稍微抬了一抬,让贺九黎看到了脖颈正中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再等待贺九黎开口似得。 有的时候他还真的像是一个小孩子。 贺九黎板着脸一步一步的走近他, 冷血就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等贺九黎到了跟前,他才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干涩道:“……阿九。” 贺九黎冷笑一声,道:“在外头冻了一夜?” 冷血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贺九黎又冷笑道:“怎么没把你冻死!” 说着,她身上批的那件衣裳兜头罩来。 那是一件很舒服的珊瑚绒的长睡衣外套,又柔软,又温暖,上头还带着些贺九黎的体温。冷血眯了眯眼,并没有躲开,整个人都被罩进了那件睡衣里面。 他忽然伸出手,紧紧的攥住了那件睡衣,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温暖、清洁……还有贺九黎的味道。 冻僵的四肢好像忽然又活过来了,血液在身体里头游走,带起了一阵简直是病态一般的热度,冷血忽然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站了起来。 他虽然比贺九黎年纪小,可是却要比她高上许多,还结实许多,此刻骤然站起走近,总让人有种被侵略似得压迫感。 他手里还攥着那件衣服,低着头、垂着眸看贺九黎,贺九黎不轻不重的用手指背从他脖颈处滑下,令冷血颤栗不已。 贺九黎道:“冷的像僵尸一样,你这人是不是傻?既然来了就进来呗,坐在院子里一晚上算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冷血的身体坚韧的很,他去追凶时,时常会在露水深重的草丛里匍匐整天整夜,再说现在的天气也算不得很冷,所以他根本一点事儿也没有,但贺九黎的担心却让他很是受用,他只觉得心中一暖,开口道:“我……我没事。” 贺九黎又冷笑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冷血乖乖的跟在她身后上了三楼。 贺九黎自己住的三层,布置的相当舒适大气,因为一整层都只有她一个人住,故而空间很大,最里面是卧房,卫生间和浴室乃是干湿分离的,浴室之中还设有一个大的浴池,浴池顶部的天花板乃是大块的玻璃,天气好的时候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晒太阳。 不过这些冷血都不是很在乎,因为他一般来都会直奔卧房的。 今天却不同,贺九黎很显然没那个意思,她脸色不是很好看,把冷血带到灌满热水的浴池边上,颇有些嫌弃的道:“行了,行了,身上冷的跟冰块似得,先去泡澡吧,我在外头等你……” 冷血一把抓住了贺九黎的胳膊,却并不说话。 贺九黎挑了挑眉,不怀好意的笑了,道:“怎么?泡个澡的时间都等不及?” 冷血……冷血是那个意思,也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窘迫的移开了目光,低低的道:“身上有伤,不能沾水。”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 贺九黎意义不明的“唔”了一声,又牵着他的手走出了浴室,回到了卧房之内。 冷血眼神亮亮的,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抱住她,贺九黎却不太愿意,她似笑非笑的剜了冷血一眼,冷血就立刻站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 贺九黎的手轻轻的解开了他的衣襟。 他身上大概伤的的确不少,横横竖竖的缠了不少绷带,可能因为这几日赶路赶的太厉害,所以有些伤口都重新崩开了,绷带上渗出了红色的血。 冷血低头看了一下,并不是很在意,嘴中道:“没事。” 贺九黎挑了挑眉,直接扯开了他的绷带。 他这次也受了不少伤,结实瘦削的身体上又多了大大小小的新伤,有的结了痂,有的还是新伤。 冷血处理伤口很是粗糙,有些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也没清洗伤口什么的,贺九黎看着他红肿发炎的伤口就皱起了眉,伸手轻轻的碰上了他的伤口。 冷血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连着骑了几天几夜的马,身上的伤口早都已经麻木,只有偶尔才能感觉到伤口崩裂时的痛感,但贺九黎……贺九黎的手一碰到他,他就觉得自己浑身的感官都被重新激活了一样。 她微凉的手触碰上红肿发热的伤口,让那种痛感一丝一丝的渗入皮 肉之中,他觉得有点痒,呼吸也不由的开始变的有些急促。 贺九黎道:“还是处理一下为好。” 伤口不干不净的,要是破伤风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冷血其实觉得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看见贺九黎如此关心与他,忍不住心中一动,便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乖乖的坐在榻边等着贺九黎拿酒精过来。 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的伤。 他自动忽略了前一阵子被自己冷脸气走的三小姐,心里只觉得又感动、又温暖,仿佛浑身都被一种轻盈的喜悦所充满一样,连带着身上的伤口也并不重要了。 贺九黎拿着酒精回来,便看见冷血已经乖乖等着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怕不怕疼?” 冷血的嘴角也勾了勾,低低的道:“你说我怕不怕疼?” 刚见面的那天,贺九黎十分不讲理的把整整两瓶酒精全泼在了他的伤口上,直把冷血痛的死去活来,眼前发黑,她那时还很恶质的笑呢,如今倒是……如今倒是知道问一声了。 贺九黎道:“你要是真的怕疼,就不会受这么多不必要的伤口了。” 冷血道:“流血可以让我更冷静。” 这是真的,在那种燃烧一切的兴奋感之中,稍微来一点点痛感,可以让他在狩猎之中更加冷静。 贺九黎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她只是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道:“那你可得忍一忍了。” 说着,沾满了酒精的棉花就怼上了他的伤口。 冷血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了起来,他的双拳瞬间握起,整个人的身子都绷的紧紧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唇,愣是一声都没哼出来。 贺九黎就笑。 她的一只手又轻轻的抚摸上了冷血的脸,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另一只手却毫不留情的用酒精清洗他伤口里的杂质。 冷血被这甜蜜和痛苦交织的感觉折磨的额头上都出了冷汗,一双碧眸又变的凶狠起来,只是在看见贺九黎那张如同神妃仙子一般的脸的时候又不自觉的柔软了下来。 等贺九黎帮他清理完伤口,又重新缠上绷带之后,冷血的头上早已冷汗连连,一下一下的呼吸着,那双贺九黎最喜欢的、碧绿色的眼眸都好像要失焦了一般,看着没由来的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贺九黎拍拍他的脸,十分没良心的道:“喂,没?” 冷血动也没动,气若游丝的道:“……还没。” 贺九黎又道:“你先睡吧,我下楼做早饭,做好了你下来吃,正好,我客栈里来了几个新人,你还没见过呢。” 说着,她就转身要走,冷血哪里容得她走,他猛地从榻上起来,一把抓住了贺九黎的手腕子。 贺九黎转头,挑了挑眉,要听他有何高见。 冷血能有什么高见?他不过是太思念贺九黎,好不容易见到了,根本不想让她离开罢了,可是这些话他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才好,于是和贺九黎对视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最近过的好么?” 贺九黎:“…………” 这是什么老掉牙的开场白啊。 她回答道:“……还行吧,你呢?” 冷血道:“我……我一办完事,就立刻回来了。” 说着,他不自觉的眨了两下眼睛,好像在等贺九黎的夸奖似得。 贺九黎笑道:“那我要说什么,要说……四爷,你真好?” 冷血根本听不得她喊自己叫“四爷”,手上的力气瞬间大了起来,他从榻上坐了起来,手上一使劲,把贺九黎拽进自己怀里坐下来,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 这其中什么意味,简直是不言而喻。 贺九黎偏偏不要,她窝在冷血怀里,轻轻的问:“你出去找女人了么?” 这话原本她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冷血的脊背居然瞬间僵直了,贺九黎有些诧异的望了他一眼,便见他的表情实在有些不好看。 啊?这是说中了? 贺九黎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种问题的人,毕竟她和冷血也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也不会承诺些什么,若是冷血有了别人,那她大可以大方的放手,绝不会做什么掉价的事情。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头总是觉得很不舒服。 她用力压下心底那种不高兴的感觉,想着等一下要说什么分手感言,就……好聚好散? 她下意识的要从冷血怀里起来。 见她作势要起,冷血登时有些急了,他用力抱住贺九黎,不让她起来,贺九黎觉得不高兴,拍了他两下,道:“你做什么啊?放手。” 冷血心知她是生气了,有些不知所措的道:“阿九……你,你听我说。”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要说虽然我和她有一段露水姻缘但我还是爱你的? 贺九黎心说,得了吧,这种话术还是最好不要说的好,男女感情,说变就变,她自己不也一样?变了之后当断则断,体体面面的说声再见,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她拍了拍冷血的肩膀,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冷血却忽然开口道:“家庄的三小姐……她,她总缠着我,我受伤了还要给我上药,我虽然把她赶出去了,可是……” 贺九黎诧异的盯着他,语气有些微妙的道:“……就这?” 冷血不是很明白现在的状况,他很老实的点点头,道:“就这。” 贺九黎:“…………” 这至于他这么紧张么?她还以为怎么了呢! 冷血见她不说话,更以为她心情不好,他有些急躁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阿九,我……我没有背叛你。” 贺九黎忍俊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还一边说:“所以,你就因为那三小姐喜欢你,你就觉得对不住我?” 冷血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放下心来,便又环住贺九黎,低低的问:“你不生气?” 贺九黎挑了挑眉,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难不成你是个丑八怪,走在路上都没有姑娘喜欢,我就会高兴了吗?” 冷血后头的话都没听仔细,只听到了贺九黎说她不生气,他骤然放松下来,像是大狗一样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了贺九黎的肩头,有些开心的道:“你不生气就好。” 贺九黎凭空生了一场气,就忍不住想要逗弄冷血,便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冷血乖乖抬起下巴给她挠,这样子,还当真是很像一只乖巧的大狼狗。 贺九黎道:“她碰你了么?” 冷血思考了一下,道:“……她打了我一巴掌。” 贺九黎扬眉,道:“你没躲开?” 冷血道:“当时伤的太重,脑子迷迷糊糊的,一时之间就没躲开。” 贺九黎忽然一推冷血,他就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一点儿反抗都没有。 贺九黎的脸出现在他视线的上方,只听她似笑非笑的道:“她打你哪里,左边脸还是右边脸?” 冷血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半边脸。 贺九黎又道:“好,她能打得你,我也能打得你,你说是不是?” 冷血笑了笑,他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道:“是。” 贺九黎作势要甩他一个巴掌,冷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她看,那种眼神……不像是他要挨打,倒像是贺九黎要挨打似得。 贺九黎忽然咯咯的笑了两声,那只手上玩儿一样的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她笑着道:“得了吧,我又不是那等没事甩人巴掌玩的大小姐,你要我打,我还不打呢。” 冷血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他说:“你……你不要走。” 他是个脸皮很薄的人,能讲出这样的话,已是天大的暗示了,贺九黎眨了眨眼,轻轻的问道:“你不饿么?” 冷血道:“我饿……但我不要你走。” 贺九黎调笑了一句,轻轻的吻了一下冷血。 等他们下楼的时候,早已经日上三竿了,如今蓬莱客栈的生意逐渐走向正轨,大家都忙的很,林诗音早早的就和阿飞去饮冰室了,白欣茹如今对小茶厅也熟悉的很,法式吐司、焦糖布丁什么的都能做,也一早便去小茶厅等着客人们上来吃早餐了。 所以整栋别墅里,也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贺九黎饿的头晕眼花,冷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大清早的就要缠着贺九黎,再加上他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只觉得腹内空空如也。 那还是做点简单的,赶紧吃点吧。 贺九黎决定做蒜香黄油面包。 这是一道很好吃、也很简单的菜,做早餐也很合适。 先做香料黄油,大蒜切末,再切一把欧芹,把欧芹、蒜末和黄油搅拌在一起,在加点盐,香料黄油就做好了。 再然后就很简单了,法棍斜切成片,每一片上头都抹上香料黄油,然后放进预热好的烤箱里,等着就好了。 早上林诗音还煮了奶茶,剩下的放在锅子里头保温呢,她们几个都知道贺九黎睡眠不好,平日里都起的早的很,一日没起来,很有可能是真睡着了,故而也无人来叫她起床,只留了一些早餐给她。 这一顿早饭做的很快,冷血早饿的眼前发黑,话都不说一句,拿起一块蒜香面包就咬了下去。 法棍即使是烤过之后,也不是那种十分柔软的质地,咬下去的时候多少会有点韧劲儿,黄油是带着奶香味的,加上不算太浓郁的蒜香味,一口下去,层次分明的香气就顺着舌头游走,别提有多好吃了。 奶茶是林诗音做的,她做的正好是贺九黎刚刚认识她的时候做的那种加了红糖的奶茶,红糖加的不多,所以也不算很甜腻,奶香和红茶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十分顺滑的流下去,让寒冷秋日里的胃都暖和起来了。 冷血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样的食物了。 贺九黎这里的食物,的确有种很超常的气质,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他这次走了两个月,其实要说穷也没有很穷,又有师兄铁手在侧,二人也算没怎么亏待自己,可是他却总觉得差了那么些味道。 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等到回来了,见到贺九黎,吃到她亲手做的饭食,饥饿的胃才算是得到了慰藉。 二人吃完了饭食,又懒洋洋的在家里呆了一阵子,等到了下午时分,贺九黎才说要出去走走,毕竟一天没出门了。 冷血便要陪着她去。 二人刚走到蓬莱客栈的门口,却是碰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正是玫红。 再说这玫红,她那日热脸贴了冷屁股,只觉得愤怒异常,说走就走,也没同家里打招呼,就一个人来了汴京。 可惜她又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一路上见了说书的也要去听听看,见了庙会也要去逛逛看,故而虽然她先走,却是在冷血之后才进了汴京的。 如此,她想找到贺九黎反而更加方便,冷血在汴京有名的很,稍微一打听都知道他身边的关系。 玫红一打听,便知道冷血同一个叫贺九黎的女人很是亲密,她一边心里发酸,另一边又觉得诧异,因为冷血和贺九黎并没有定亲,这关系却闹得整个城里的人都晓得,这……这算是什么道理呀?这样轻浮,实在是让她这个黄花大闺女觉得不自在。 打听到了地方,她立刻就动身前往蓬莱客栈,刚进了大门,就看见贺九黎与冷血举止亲密的过来了。 她喊了一句:“喂!姓冷的!” 冷血一听见她的声音,脸色就瞬间暗了下来,这玫红是个娇蛮的大小姐,只有她拒绝别人,没有别人拒绝她一说,在家庄时,就把冷血烦的要命,如今回了汴京,她还莫名其妙的出现,还打扰他和贺九黎…… 冷血只觉得烦的不行,根本不想理她,只对贺九黎道:“咱们走。” 玫红见冷血不理她,登时委屈的要命,瞪圆了眼睛盯着冷血,只觉的他们就算不是恋人,也好歹在家庄同生共死过,哪里自己就在他眼里像只苍蝇呢! 她很是不服气,又很挑剔的像贺九黎看去,贺九黎今日没怎么打扮,整个人素面朝天的,衣裳穿的也素,辫子打的也很素。玫红见了她,只觉得这姓贺的也并不怎么样,怎么就让冷血跟中邪了似得? 再定睛一看,这可不得了,她衣裳穿的并没有裹住脖子,所以玫红就看见了她脖子上有点点红色。 她顿时吃了一惊,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冷血和贺九黎大声的道:“你……你们两个……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无媒苟合啊?”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冷血突变的表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玫红这个人物,说实话,我觉得温书里很多女性塑造的都奇奇怪怪的,但是我很确定温是用正面的态度看待这些角色的,比如温柔,比如三。 三在原著里是真的不讨喜,比如说很容易被敌人发现的时候只因为看见了花就要大声说“真美啊”,然后追命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回去搬救兵结果找不到路,带着冷血兜圈子还不许别人说她的时候。这个娇蛮的属性真是看的我火气很大。 所以我黑她一下下哦(别打我感谢在2021-05-02 22:28:07~2021-05-03 17:0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桑 20瓶;袭画 11瓶;心之所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57、酒不醉人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门口本来还站着几个人, 听到习玫红这么说,顿时眼睛都往这边瞟,冷血冷冷的朝那些人扫了一圈。 许是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可怕, 那些人顿时眼观鼻鼻观心, 一副我没听见的模样,若无其事的走了。 习玫红一喊完那话,登时就后悔了, 只觉得自己不应该说的如此难听,她自小被父兄宠着长大,故而从来也学不会说话过脑子。 只是她虽然后悔,这后悔却不足以让她的态度软下来, 尤其是一看见冷血那副杀人一样的表情, 习玫红登时又委屈起来, 只觉得自己说话再不中听,那也是实话, 怎么说实话的人反倒要受这委屈? 她脚一跺, 瞪圆了眼睛盯着冷血,嘴中不甘示弱道:“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冷血忍无可忍,怒喝一声:“闭嘴!” 他暴怒到了极点, 又看习玫红一副天上天下我最无辜我最正确的样子, 简直恨不得一剑捅死她得了!他好不容易才回来,好不容易才和贺九黎见上面, 刚在一起还没到半天, 她就要跑出来这样给他们添堵! 习玫红被冷血一吼,登时委屈的要命,眼里都快要流出眼泪来,大叫道:“你做什么这么吼我!凶死了!” 冷血简直受够了她无休止的大小姐脾气, 若只是对自己,他还可以权当没听见,可是她……可是她竟然如此伤害了贺九黎! 冷血暴怒,长剑立出,几乎是瞬间,就削掉了习玫红额前的碎发,剑气带着刻骨的杀意瞬间逼近,那种刻骨的寒冷让习玫红一下子吓呆了,立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冷血恶狠狠的盯着她,从嘴里恶狠狠的吐出一句:“走开!” 这句话说完,他噌的一下收回了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剑锋一侧,便在习玫红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习玫红被冷血吓的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之间感觉到脖颈有些刺痛,一摸,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流血了。 她的眼泪忽然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她自诩对冷血已是一等一的好,他一向冷眼相对,她却一直低声下气的去讨好他,好嘛!这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他冷血怎么可以这么不给她的面子?说错话就说错话了,也大可不必如此行事啊! 她忽然呜呜的大哭起来,那声音简直刺耳极了。 冷血脸色极其难看,他手脚冰凉,生怕贺九黎心情太差,忍不住偷偷看她,却见贺九黎神色如常,只是面带嘲讽的瞟了一眼习玫红,像是根本一点儿气都没生的样子。 习玫红这样的人,还不足以让贺九黎生气。 她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平时什么好东西都给她递到眼前了,猛然间有个不鸟她的人,她就非得要人家就范。而且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也不知道认错,只当全世界都是她家下人呢,看着她脸色行事。 这样的大小姐,贺九黎简直不知道见过多少了。 她嗤笑了一声,问道:“你是习三小姐?” 她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刺破了习玫红呜呜的哭声,习玫红哭的双眼红肿,只觉得这女人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便瞪她一眼,凶道:“是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其实是个长得很灵动的姑娘,两只眼睛圆圆的,鼻头也圆圆的,像只兔子似得,这么哭起来,倒是很惹人可怜。 只不过嘛,贺九黎又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可能会可怜一个企图抢自己男朋友的人呢? 只听她道:“你喜欢冷凌弃啊?” 冷血的手忽然捏紧了她的手,贺九黎回捏一下,表示你不要紧张。 习玫红被她直白的问法给惊呆了,一时之间没有回答,只是“你……你……”了两声。 贺九黎笑道:“果然喜欢冷凌弃啊。” 说着,她忽然伸手一抓冷血的衣襟,强迫他低下了头,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当着习玫红的面吻上了冷血的嘴唇。 冷血:“!!” 他一时间惊呆了,心里头砰砰砰的狂跳,整个脊背都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颤栗感,他的手指颤抖着,然后又发狠似得抱住了贺九黎,用力的加深这个吻。 这个吻好似持续了一个世纪似得。 等到他们分开之时,冷血的脸上已染上了几分薄红,而贺九黎的双眼之中也似是有些朦胧了。 而习玫红呢,她目瞪口呆,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让她僵硬的立在原地,冷血的双眼里忽然出现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甜蜜,那女人伸手一拉,他就乖乖的吻她,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 两人难分难舍,冷血似乎……似乎完全不在意旁边还有一个她! 习玫红只觉得浑身冷的要命,心也痛的要命,她……她总骗自己,像冷凌弃这样的人,对谁都是一样的,对谁都是那副冷冰冰的臭脾气,却不想,原来人家是可以温柔的,只是那温柔的对象不是她而已。 她只觉得一股子无处发泄的怒气自心中涌起,又见那贺九黎眼角带着嘲讽,十分不屑的看着她,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她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贺九黎长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贺九黎故意往冷血怀里一倒,冷血就顺势接住她。习玫红眼眶都红了,冷血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贺九黎嘲讽似得笑了一下,故意对习玫红道:“看见了么?你喜欢的男人啊,是我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刀子一样,一下把习玫红理智的弦都割断了她,她高声尖叫道:“你!你这……!” 冷血的剑尖忽的又动了,直指着习玫红的嘴唇,习玫红呆呆愣愣的看着那剑尖,只觉得心里那最后一点点火苗也熄灭了。 冷血道:“滚出去。” 习玫红听见这话,万念俱灰,再也生不起什么纠缠冷血的心思了,她颇为幽怨的望了冷血一眼,见他无动于衷,便抽泣着要走。 刚一转身,却听贺九黎懒洋洋的道:“站住。” 习玫红的身子骤然停住。 贺九黎冷笑道:“你打了我的男人,什么都不说就想走?” 习玫红猛地转身,对贺九黎怒目而视,大喊道:“那你要怎么样!” 回答她的是贺九黎的巴掌。 这一巴掌,并没有向打二娘一样打的那么重,只是让习玫红的头偏了过去,习玫红呆愣楞的偏着头,似是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敢打她一样,直到脸侧火辣辣的痛起来,她才反应过来。 习玫红尖声道:“你!你竟敢!” 贺九黎厉声道:“只许你打我的人,不许我打你么?习三小姐,你的姓氏还没你想的那么好用!就算你爹来了,我也敢在他面前打你!” 她的气势极盛,让惯来骄横的习玫红心里竟也生出了几分惧意,而贺九黎说的话又十分的正确,令她哑口无言。 习玫红捂着脸冲了出去。 她怕是再没有勇气来蓬莱客栈了,也再没有勇气总缠着冷血了。 这件事对贺九黎来说,只是一件不足以放在心上的小事罢了,但是对于冷血来说,他却没有办法忽视这件事。 他早就在考虑和贺九黎的未来了,只是贺九黎一直没提过,他自己又是一个闷葫芦性格,时常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件事情便一拖再拖,始终没有讲出来过。 但是今天…… 但是今天,习玫红喊出来的那句“无媒苟合”,让他浑身都恨的颤抖,也怕的颤抖起来。 他自然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是多有不公的,男人去烟花柳巷,那是风流,男人有十个八个情人,那叫能干,可是女人呢,女人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凡与一个男人不清不楚,那就是被唾沫星子淹死的下场。 他听到习玫红那么说贺九黎,只觉得痛的要死,如果说真的有错的话,那也是他的错,是他忍不住要拥有贺九黎,是他忍不住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贺九黎是自己的。 她……她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受到这种话的侮辱? 冷血只觉得浑身都发冷,他可以杀人,可以追凶,可是他却没办法管住习玫红那张嘴,也没办法管住……世人的嘴。 街上的人见了他们,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想法,会不会也在心里看不起他的阿九? 他被这样子的想法折磨的要命,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等到深夜回到贺九黎居住的三层时,他忽然一下子抱住了贺九黎,低低的说:“阿九,我有话要说。” 贺九黎很随意的“嗯?”了一声,道:“怎么了?我看你下午就情绪不对。” 冷血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似得,贺九黎很耐心的等着他,半晌,等到一句:“阿九,你嫁给我吧。” 然后,冷血就感觉到,贺九黎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起来。 贺九黎背对着他,有点听不出什么心思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总而言之,不是高兴。 冷血野兽般的直觉让他觉得有些不妙,可是他又想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妙,贺九黎……贺九黎为什么是这样的语气呢?她,她为什么不高兴呢? 冷血敛下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和你成亲。” 贺九黎沉默了。 她有些无所适从的用手挠了挠头发,但是怎么也不肯说话。冷血抱着她,也沉默着,只觉得自己两只胳膊也开始慢慢便凉。 在这令人不安的沉默之中,他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呼吸。 半晌之后,贺九黎忽然叹了口气,道:“冷凌弃,我们分开吧。” 冷血的眼睛忽然睁大。 他不太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贺九黎会是现在这个反应,他张了张嘴,有点不可置信的说:“……什么?” 贺九黎的声音很是坚决:“我说……我们分开吧。” 她没有办法承受这种永久的承诺,自己的状态并不好,保持亲密关系只是误人子弟,谁知道哪一天就会在冷血面前爆发? 她实在不想在冷血面前展现自己最差的状态,那种状态……她觉得没人可以接受,现在可以海誓山盟,可将来呢?等到爱情褪去的时候,他大概不会再向现在这样包容和予取予求了吧。 所以拒绝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冷血愣了许久,好像终于理解了现在发生了什么,他的手骤然用力,狠狠的箍紧了贺九黎的腰身,贺九黎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这反而更激怒了他,他既茫然、又愤怒,脑子里有一箩筐的话要讲,可是说出口的却只化作了一句:“……为什么?” 他语气干涩,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刀子一样,划拉着他自己的食道,让每一下呼吸里都有血腥气。 贺九黎狠心道:“不为什么。” 他忽然脑子一充血,恶狠狠的把贺九黎掼在了墙上,双手用力捏紧了她的肩头,他双眼充血,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他狠狠的瞪着贺九黎,像是恨她就这样轻飘飘的要放弃他。 贺九黎冷着脸,既不痛呼,也不解释,只是冷冷的对冷血说:“放开我。” 冷血一下子破防了,他不知所措的放开了贺九黎,看着她横眉冷对的样子,只觉得她今天陌生极了,陌生的不想是他认识的贺九黎。 明明白天的时候,她还在为他清理伤口,明明白天的时候,她还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施舍他那样甜蜜的一个吻。 冷血觉得不真实,此时此刻的一切都不真实,像个很烂的噩梦。 他伸出手,好像想要碰一碰贺九黎的脸,又有点害怕她躲开,最终他还是没敢去碰贺九黎。 贺九黎冷着脸,转身就要走。 冷血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惶恐的感觉,似乎只要看她这么走了,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忽然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抱住了他,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从他的眼角滑下,冷血更咽着道:“我……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么?” 贺九黎心中一痛,几乎就要忍不住转身拥抱他。 可她还是狠下了心肠,缓缓的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说着,她逃也似的离开了。 冷血愣愣的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他慢慢的走向墙角,拎起了自己的剑,然后垂着眸,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蓬莱客栈。 他一步一步的走着,步伐不急也不缓,只是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挖了一块似得,每走一步,那种真实的……萧瑟的寂寞,就更进一步的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觉得呼吸不上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神侯府的。 追命正巧也刚刚办案回来,他无事一身轻,拎着一壶酒,哼着小曲儿回到了神侯府。 刚一进门,他就看见树下坐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现在已是深夜,秋天的深夜里寒深露重,可是冷血却一个人坐在树下,他曲着一只膝盖,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他的剑就插 在地上,在这绝黑的夜里反射出令人胆寒的锋利光芒。 他一动不动的,好似很是出神。 追命莫名的感到了有些不妙,便上前道:“小师弟?”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冷血的脸色苍白,好似生了一场大病似得,而他的双眼之中则充满了血丝,他许是用拳头去砸墙了,两只手的手指骨全都被磨的血淋淋的,他却像是一点都感知不到疼痛似得,任由伤口暴露在空气当中。 他听见了追命的声音,动了动嘴唇,轻轻的说了一声:“……三师兄。” 追命从没见过冷血这般模样,但心里转念一想,便知肯定与贺九黎有关,他皱着眉,伸手把冷血从地上搀了起来,嘴中道:“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冷血如游魂一般被他一拉就起来了,他摇了摇头,仍道:“……我没事。” 追命简直都要无语了,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没事,谁信啊。 他拍了拍冷血的肩膀,道:“跟贺姑娘吵架了?” 这贺姑娘三个字,像是触到了什么逆鳞一样,冷血猛地抬起了头。 追命只看见他那双绿眸痛苦的闭上,又像是要自虐一般的睁开,里头涌动着一种像是要燃烧起来的愤怒和痛苦。 冷血咬着牙说:“……她要和我分开。” 追命惊了一跳,这二人前一阵子还好的跟一个人似得,怎么说分开就要分开?而且看冷血这样,也不像是小打小闹的样子。 他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冷血冷笑了一声,他忽然大声的道:“因为我没用!因为我……因为我……” 他说不下去了,把自己伤口撕开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让他呼吸不上来,声音都断断续续的,他突然发现,原来心里的伤口会比身上的伤口痛上百倍、千倍、万倍! 追命也不能逼着他去再讲下去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冷血的肩膀,对他说:“喝酒么?哥带你喝酒去。” 冷血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追命就当他默认了。 追命带他去了汴京最后一处还亮着灯的地方。 春风阁。 春风阁是青楼,是最好的青楼。 诸葛神侯曾带自己的四名弟子来过青楼,为的是叫他们看清楚这世上极艳极美的风景,男人这辈子最难过的关,叫美人关。而做捕快,要是过不了这美人关,那就千疮百孔、均是漏洞。 而追命带冷血来春风阁的原因却更简单。 因为他要小师弟好好醉一场,而这个时间,汴京没有除了青楼以外的地方还待客了,即使有,那些酒也跟醋似的,难以下咽。 冷血喝酒,但是不常喝酒,也不爱喝酒。 今天他忽然好奇,是不是酒真的可以麻痹神经,叫人忘却这令人发疯一般的痛苦呢? 春风阁整夜都亮着灯,即使是如此深重的夜晚之中,里头也温暖如春。这地方是汴京有名的销金库,里头金碧辉煌的,身着彩衣、头顶珠翠的姑娘们从冷血和追命的眼前飘过,留下一阵叫人心醉的脂粉香气。 冷血皱了皱眉,忽然转身要走。 追命一把拦住了他,道:“你怎么了?” 冷血咬着牙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追命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是叫你去找姑娘,我只是……” 他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冷血正在瞪着他。 即使是此刻,他也忍不住要想,贺九黎不会喜欢他来这种地方的,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 但他随即开始恨起了不争气的自己,明明对方绝情至此,他为什么还要畏首畏尾的想着她! 冷血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大步走进了春风阁。 几个姑娘立刻娇笑着围了上来,一个要牵冷血的手,一个要替冷血斟酒,还有一个吃吃的笑着把自己的帕子丢在了冷血的脸上。 冷血一偏头,躲来了那帕子,这里的脂粉香气实在是太重,兰味浓郁的让人鼻子都有些痒,他一挥手,就挥开了那个牵着他手的姑娘,他一抬脚,就躲开了那个要替他斟酒的姑娘。 他冷冷的望着这里的一切。 那三个姑娘只觉得他是个怪人,一个个的脸色都不算太好,有脾气娇惯的,眼眶都红了,一双杏目欲哭似得望着冷血。 冷血大声的道:“拿酒来!要最好的酒!” 追命在他身后叹了口气。 酒很快就上来了,是最好的女儿红,用银质的酒壶装着,冷血不懂美酒,他揭开酒壶,对着壶口就把那酒牛饮而尽。 酒是辣的,也是暖的。 从嘴巴到食道,他只觉得一切都火辣辣的,随着胃部被酒液充满,他忽然感觉大脑有些飘飘然起来,脑袋好像忽然变得迟钝,难以思考起来,可是贺九黎……贺九黎说过的话却一句句的刺进他迟钝的大脑,让他的心钝痛起来。 是喝得还不够多么?冷血想。 他回身朝小二吼道:“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大虐伤身哈,咱们怡情一下…… 另外跪求大家的营养液,我终于知道营养液有什么作用了!(对手指 营养液过5000加更!!!!! 感谢在2021-05-03 17:04:43~2021-05-04 20:1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987114 20瓶;安生玖十八 2瓶;殇、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58、荒谬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不好受, 贺九黎这边也并不怎么样。 冷血走了之后,她才慢慢的回到了自己居住的三层,被子和床单还是凌乱的, 而冷血的气息……冷血的气息也还没有散去。 她十分烦躁的扑到床上去, 结果一吸气,那一股沐浴露的味道就顺着鼻腔冲进来,那侵略性, 竟然跟冷血还有几分相似。 贺九黎更烦了,忍不住要发脾气,她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扯住床单的一角, 把床单被子枕头全从床上给薅下来了。 又见那两只枕头, 实在是碍眼的很, 她的狗脾气一下上来,噗的一脚踢在了枕头正中心, 枕头软趴趴的被她踢飞, 落到了不远处。 系统适时的出现:“宿主要不要重新买一套床品呀?” 贺九黎:“呵呵。” 系统瞬间沉默,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说:“宿主既然喜欢冷血, 为什么要拒绝人家呢?” 拒绝了之后还把自己气成这个样子, 人类真难懂。 贺九黎没说话。 系统怎么会懂呢?他只是一个程序而已。 她所穿越过的世界是不是程序?现在这个武侠世界是不是程序?或许冷血也根本不存在,是系统特地设置出来叫她高兴的人设。 以前看电影, 《楚门的世界》, 里头主人公楚门自出生开始就是一个谎言,一个噱头,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是演员,没有人真正的爱他, 也不会有人真正的与他产生连接。 贺九黎有的时候也会和楚门一样,在某一个瞬间忽然怀疑这世界的真实性。毕竟穿越过那么多次,小世界对于她来说,本来就是真真假假的,这后遗症会带到如今,也相当正常。 所以她实在是不敢答应冷血。 她怕答应了冷血,她就要完全的付出,要是某一天忽然,她又要离开的话,估计她真的会崩溃。 人心都是肉长的,又不是机器。 而且就算是机器,也有个使用阈值的,过了这个值,铁打的也要报废。 贺九黎在床铺上坐了一阵子,忽然拉开了窗帘,落地窗上结满了雾气,她用手抹了抹,让自己能够看到楼下的那颗合欢树。 昨天,冷血就傻的在那里坐了一夜。 今夜,那里没人,他再也不会来了。 贺九黎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树下的一方阴影,忽然轻轻的说:“如果再也见不到你,祝你早、午、晚都安。”1 她转身拉上窗帘,再连一眼都不要看那棵树,她对系统说:“我要玩游戏!” 系统:“…………” 系统:“你要玩什么?” 贺九黎:“侠盗飞车!我要抢警车,我要抢劫,我还要冲到别人家里去行凶!” 系统:“…………” 系统:“建议玩动物森友会。” 贺九黎:“那我要看哥斯拉大战金刚,快点!投影仪和片源都给我安排上!” 系统:“…………” 然后贺九黎就真看了一晚上哥斯拉,看大怪兽把城市全毁掉的感觉还真好。 第二天一早,贺九黎都有点懒得下楼了。 现在客栈没她也能正常运转,所以理论上她只需要在客栈供应午餐和晚餐的时候出现就可以了。 但贺九黎总觉得这么窝着也不是个事儿,而且她在林诗音和白欣茹面前一向都是那种不会受情伤的形象,现在自己跟个鬼一样的窝在三楼嘤嘤嘤,多丢人啊。 所以她还是下楼了。 今天秦香莲一早就出去了,带回了一大筐子野菜。水灵灵的绿叶子,上头还带着些清晨的露水,闪动着晶莹的光泽。 里头有荠菜,还有苦菜。 这都是些常见的野菜,出去上山一趟,漫山遍野的都是,这大概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礼物之一了。苦菜略带苦味,拿来凉拌却很香,荠菜呢?剁进肉馅里包馄饨,也好吃的很。 秦香莲喜气洋洋的背着一箩筐的野菜回来了,正巧林诗音也起了,这种便宜的食物,她以前是没吃过的,见这一筐子喜人的绿,十分好奇的朝里头望了几眼。 贺九黎从楼上下来,只穿睡衣,外头搭了一件薄摇粒绒的外套,脚上踏拉着拖鞋,头发也没怎么梳,林诗音一转头,正欲跟她说话,却见她脸色不好,登时是一愣。 这是怎么了? 还有……昨天冷捕头不是来住下了么?他人呢? 冷血从外头办案回来之后就直奔贺九黎这里,两个人昨天一天都是形影不离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林诗音心中思量着,却也没在这会儿问她,只是笑着道:“阿九起了啊,你看香莲嫂子带什么回来了。” 贺九黎兴趣缺缺,只看了一眼,道:“荠菜啊。” 这下连秦香莲都知道她心情不佳了。 贺九黎一向对吃食兴趣极大,她若有一天兴趣缺缺了,那肯定是出大事了。 秦香莲是个会来事儿的,见贺九黎如此,立刻便道:“贺小姐不若尝尝?今日我来做,保证给大家伙儿吃的高高兴兴的。” 贺九黎无可无不可的应了。 蓬莱客栈正正经经的员工,说起来也就只有秦香莲一人,林诗音、白欣茹、阿飞都与贺九黎同住,与其说是员工,倒不如说是朋友来的更恰当一些。 秦香莲鲜少来小别墅,只是有时会来送些小零碎的东西,她这是第一次用小别墅的厨具,只是因着和供客人们吃饭的大厅里的厨房设施相近,于是她今日上手也十分利索,根本不用别人教。 苦菜焯水后晾凉,再拌上盐、醋,淋上一点点香油,就是一道爽口的小菜了。 荠菜大肉馄饨剁馅虽然麻烦些,不过现在还早,大家都有时间等着,只见秦香莲将荠菜切碎,与肉馅同拌,又飞快的擀面切面,馄饨包起来比饺子容易些,手生的人也包的好看,更不要说秦香莲干惯了家务,两只手飞快的动作着,不一会儿就包好了一大堆馄饨。 又煮一个紫菜汤,汤底自带鲜美,把煮好的馄饨下进去,汤清味美,一口咬下去,蔬菜的纤维丝与肉馅极好的融合在了一起,又带着一股子青草一般的香气,若在平时,贺九黎一定会觉得高兴的。 若在平时。 她没什么胃口,只随意吃了两个,便借故上楼了。中午午餐供应的时候倒是下来一趟,只说这荠菜馄饨很是鲜美,叫客人们也可以尝尝。 贺九黎这蓬莱客栈,与别处最不同的地方便是,午餐晚餐都是限时供应的,且不接受点菜,只根据每日新鲜食材定下菜单,然后就不会更改了。客人们入住之时,只需告诉主人自己的忌口即可。 当然了,也有那等什么都不吃的,前几日就来了一位侠女,似乎是从峨眉山上下来的,报忌口跟报菜名似得,先是鸡鸭牛羊猪肉一概不吃,又是蛋奶荤腥沾不得,再来是瓜果还过敏,弄的秦香莲都没办法了,只得问她你能吃什么? 结果那侠女冷笑了一声,道:“西门吹雪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贺九黎现在的生意好做的很,本来就不惜的伺候这种刁钻找茬的武林中人,闻言便叫秦香莲白水白饭白煮蛋的供应上,再要别的啊,一概没有。 她本欲发作,结果刚好西门吹雪从房中出来,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她就再发作不出来,冷哼着转身走了。 说起来,今日就是西门吹雪与独孤一鹤决战之日了。 这一场决斗,可谓是武林之中少见的盛会,不少人都想着要一睹两大剑客的风采。 陆小凤还跑过来问贺九黎去不去看,贺九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冷着脸说没兴趣。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 女人这个状态,他可算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自己就是个时常惹女人伤心生气的主,见状,心中一动,立刻凑上来问道:“阿贺呀,这是怎么了?冷血惹你生气了?” 贺九黎剜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陆小凤又道:“没事,你说呗,他做什么了?哥给你出气去!” 贺九黎:“…………” 他这一下,身份地位还成哥了! 贺九黎皮笑肉不笑:“怎么着,我得叫你一声小鸡哥么?” 陆小凤眯了眯眼,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贺九黎:“滚滚滚,快滚。” 陆小凤大笑着退了两步,脚尖一点地,整个人便如旱地拔葱一般的掠了起来,他掠上屋顶,一边飘然远去一边大喊道:“别生气啦!哥今天回来给你买绿豆糕吃!” 贺九黎:“呵呵。” 陆小凤走了,她自己便一个人又上了楼。 冷血现在在干什么呢?她忍不住想到。 他是个执拗的性子,昨天她做的那么过分,或许……或许他真的现在已恨透了自己? 贺九黎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头空空落落的。 她昨晚一晚上都没睡,脑子里又乱糟糟的,今天只觉得疲惫不堪,往床铺上一倒,又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打算睡觉,结果迷迷糊糊之间,又做了噩梦。 梦见大夏天,她闹着要吃小车上推着卖的西瓜露,结果手里拿着冰碗一回头,爸爸妈妈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声音说:“宿主是否确认进入第一个世界?” 贺九黎猛地惊醒,一摸额头,冷汗连连。再一看窗外,天将黑未黑的,她这一个荒谬的噩梦,居然做了这么久。 系统早检测到宿主状态不对,便立刻道:“宿主状况如何?” 贺九黎没有理它,转身下楼,准备开一罐冰可乐去,结果碰到了一个等候已久的客人。 追命。 追命昨夜陪冷血在春风阁喝酒,冷血把自己灌的烂醉,还是追命把他扛回了神侯府,本来打算等今日再好好开解于他,却不想今日一早一睁眼,就发现冷血已经不见了。 这……这能上哪儿去呢? 追命心焦不已,虽然说冷血一向是个省心的,但他毕竟是初尝人事,又第一次被女人伤透了心,会干出什么事,追命也不能保证。 他慌忙出门寻找,把冷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给走遍了,也不见冷血踪迹,这才来到蓬莱客栈拜访,想来问问贺九黎。 结果一来,就被白欣茹告知贺九黎心情不大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呢。 他只能苦笑。 这一对鸳鸯,分开了倒是谁都不好过,只是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分开呢?若不是有了什么误会? 他等了贺九黎许久,才见她从楼上下来,一副憔悴模样,显然也是一副饱尝情伤的模样。 追命长叹一声,对贺九黎道:“贺姑娘,不请自来,抱歉。” 他来的倒也不是很让人意外,贺九黎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很直接道:“你是为冷血来的?” 追命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如此这般的直接,便也不多废话,苦笑了一声道:“我是来问你,今日有没有看见小师弟的。” 贺九黎一愣,又抿了抿唇,道:“没看见,他去哪里,我怎么晓得。” 追命揉了揉额角,道:“贺姑娘,你们……” 贺九黎冷声道:“崔捕头,我还有其他事要忙,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 追命忽然打断了她,道:“贺姑娘,我小师弟是个执拗性子,你……哎,你若是不喜欢他了,也应该说清楚,叫他死个明白,这样让他放下也容易些。” 贺九黎不说话。 追命摇了摇头,道:“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就转身走了。 而冷血今日,乃是出城缉凶去了。 他昨夜喝的烂醉,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痛无比,周身的一切都陌生的很,他一下子有些茫然,又一下子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他提着剑,恍恍惚惚的出了神侯府。 清晨的街道人已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吆喝着,叫卖着,一如每一个这样的早晨。冷血有些茫然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忽然有一种十分荒谬的感觉。 他只觉得一股郁气凝结在胸前,这郁气让他烦躁的想杀人,破坏欲从未像现在这样旺盛,他忽然想冲进人群里,破坏这宁静又喧嚣的早晨。 他双眼血红,浑身酒气,手中提着自己那一柄无鞘的薄剑,身上的衣裳也沾满了泥土,像个醉醺醺的江湖汉一样。 神侯府附近的居民,对四大名捕皆是熟识,只是见冷血这样,也不敢这样打招呼,就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出城去了。 出城之后,居然恰逢遇上了一伙儿山匪抢劫。 一般来说,汴京周边是很难遇上山匪的,毕竟一般的山匪也不敢在京师重地作乱,而这一伙儿山匪呢,都穿着短打,手持刀剑,一看便是不知死活的江湖人罢了。 冷血正愁找不到人发泄,当即冷笑一声,话都不说一句,直接把自己的剑给投掷了出去。 他的身体像是豹子那样,背部弓起,胳膊和腿上的肌肉全都隆了起来,这一剑掷出,用了他十成十的力气,当场把一个企图强抢民女的江湖汉自脑后贯穿。 剑尖从那江湖汉张大的嘴中伸出,阴森森的闪着寒光,血从剑身上汇聚而下,潺潺的流着,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淅淅沥沥个不停,而那人的两只眼睛像是死鱼一样的鼓出来,牙呲目裂。 其他歹人皆是一惊,抬头一望,便望见了不远处的那个黑衣的青年,那青年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没变,黑色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歹人们只看到一道锐利的绿色光芒,像是荒原上的野狼一般。 他们能干出在汴京周围抢劫的事情,就不可能有个好脑子,见自己同伙被杀,登时怒目圆睁,一个个哇呀呀的叫着朝冷血冲了过来。 冷血突然高高的跃起,又如猛虎下山一般压下,他双手空空,却有如千钧之势,一个歹人还未曾反应过来,便只听到脖子咔嚓一声,他的脖子竟被冷血生生的扭断了。 一柄剑忽然从冷血的身后刺入,冷血偏开了三分,那剑尖便没刺中后心,只是从肩胛骨处贯穿而出。 冷血忽然笑了。 这令人牙呲目裂的痛苦,终于盖过了他心中让人发疯一般的空虚与愤怒,让他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自己的身体还活着。 他喘 息着,忽然伸出右手紧紧的攥着了那柄剑,血从他的指缝间淅淅沥沥的留下,他忽然扬起了头,那蓝色的天空就恍了他的眼睛,那双碧绿色的眼眸眯了眯,恍惚之中他轻笑了一声。 身后那歹人狞笑道:“好小子,看老子不剁了你!” 冷血没有说话,他忽然向后用力,那剑身便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肩膀,血肉被撕裂贯穿的感觉令他脊背都像是被打断了一样的痛。他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去撞剑身!他在虐待自己!他在丧心病狂的虐待自己! 那歹人也被冷血这行为惊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冷血忽然向后伸手,那骨节分明的手立刻就用力的掐住了那歹人的脖子,那歹人登时大惊,正欲下死手之时,冷血的五个手指头骤然收紧,那歹人面色青紫,舌头都从嘴里伸了出来,冷血松手,那歹人就软绵绵的倒下,没了呼吸。 冷血竟然头也不回,就生生扼死了那歹人。 他休息了片刻,反手一把抽出了那剑扔掉,肩头留下一个血淋淋的血洞,他转过头去看地上的尸首,忽然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他咬着牙道:“你说你要剁了我?”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短短几分钟之内,三个歹人就全被冷血杀干净了,其实这个级别的歹人,平时冷血动手,压根不会伤到自己,只是今日…… 只是今日,他是故意的。 他杀完这三个歹人,当即觉得失去了力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下一下费力的呼吸着。 束发用的发绳早在刚刚缠斗之时掉落,他垂着头,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那张冷漠无比、也英俊无比的脸。 冷血杀人的手法未免太过于残酷,那几个被救的百姓甚至都不敢靠近,只是战战兢兢的在外围给他磕了几个头,又留下了几瓶金疮药,这才赶紧拿上东西回程去了。 冷血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样的发泄并没有什么意思,因为在杀完人之后,他还是一样的痛苦,还是一样的空虚。他只觉得自己四肢无力,这种无力并非是生理上的,而是从心底涌出的无力感彻底包围了他,让他甚至提不起力气去干任何事。 为什么啊? 他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一开始他的不安,还有贺九黎时常躲避的态度。一个荒谬的想法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态度就是“不可能”么? 冷血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已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了,因为贺九黎从一开始就是耍他的,从一开始她就只想要一条忠诚的狗而已! 他痛苦的不能自己,痛苦到每呼吸一下都感觉到痛,他自虐似的握紧了拳头,那手心里还留着刚刚握住剑刃时的伤口,血已经要把他浑身上下都给浸透了,但他毫不在意。 或许就算是死在这里,他也不会介意吧。 他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阵燃烧一切的愤怒,他要去找贺九黎,他要质问她到底是不是一开始就只是在玩儿他,他要……他要从她的嘴里听到答案,真真切切的答案!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冰冷的雨滴落在了地上。 又一场秋雨要开始下了,这一场秋雨过后,天气会更加的寒冷,冬天就快要来临了。 雨水急促的砸下,落在了冷血的脸上、身上,头发被黏在他的面庞之上,而他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已冷到快要僵硬。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力从歹人身上拔下了自己的剑,然后一步步的回城,走在自己最熟悉的那条路上。 ——那是去蓬莱客栈的路,那是去见贺九黎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1:《楚门的世界》名台词 我们冷哥杀人是不是贼帅!!!嗷,我被帅死了! 感谢在2021-05-04 20:11:53~2021-05-05 20:2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天使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59、傻事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等贺九黎看见冷血时, 看见的就是一只浑身湿透、沾满鲜血的大狗子。 追命告辞之后,贺九黎就开始觉得坐立难安,一会儿觉得追命危言耸听, 一会儿又觉得以冷血这个性, 指不定真的能干什么傻事出来。一时之间,心焦不已,屋外又下起大雨, 冷的人要命,贺九黎思前想后,撑起雨伞,还是打算出门一趟, 却不想刚出了门, 就看见了冷血。 他浑身都湿透了, 薄薄的衣裳湿哒哒的贴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的。夜空之下, 冷雨之中, 一切都是黑的,只有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藏在发丝之下, 隐隐透露出一些绿光, 而在看见贺九黎的时候,他眼中暗淡的绿色忽然亮了起来, 好像燃烧的翡翠。 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肩头, 那里还在潺潺的流着血,他脸色惨白,嘴唇也白的不像话。他另一只手扶着墙,正在慢慢的往前挪着步子, 他伤的这样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能一路走到这里。 他看见了贺九黎,嘴唇嚅嗫着,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是贺九黎却听不见,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而雨滴落地的声音又实在太大。 贺九黎的心紧紧的揪起。 她简直都要气笑了,才一天,他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可怜兮兮的跑上门来,这是干什么?这是要激起她的同情心么? 不得不说,冷血还是太过于天真,如果他真的碰到一个心如蛇蝎的绝情女人,那他即使死在人家面前,人家心里也不会有一丝波动,甚至于会感到兴奋,因为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去死。 贺九黎不是变态,也没有真的绝情至此。她看了冷血,只觉得又恨又心疼,心里头一抽一抽的疼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撑着伞,冷着脸,冷冷的望着冷血,一句话也不说。 而冷血也望着她,他剧烈的呼吸着,每一下都如此用力,那双燃烧的绿瞳死死的盯着贺九黎,里面的痛苦与绝望狠狠的刺痛了她。 她的眼神不自觉的躲开,这一瞬间的软弱却被冷血敏锐的抓住了,他忽然笑了一下,轻声说了什么,贺九黎听不见,但她觉得冷血是在嘲笑她,嘲笑她左右摇摆的态度。 她简直想要转身就走,再不管这死狗的死活。 冷血还在慢慢的挪过来,他步子不稳,忽然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他立刻伸手撑住了地面,贺九黎这才看见,他肩膀上的伤口有多严重。 她冷笑了一声,忽然收了伞,又卯足了力气把雨伞朝冷血砸过去,冷血躲也不躲,被那伞柄正正好击中,他身子晃了晃,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仍用那双绿瞳看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伞四分五裂,足见贺九黎用了多大的力气去砸,她走进冷血,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冷声道:“怎么没把你自己给弄死!” 冷血抬头,仍定定的望着她,并不说话。 他本来是有无数的话要说的,他想要质问贺九黎,问她是不是铁石心肠,问她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在玩 弄他,他的一腔愤怒都等着要发泄,可是真的见了贺九黎,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体刚刚被砸的那地方隐隐作痛,许是青紫了,他脑袋里麻木的想着。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贺九黎就冷眼旁观着,一点儿没有要帮助他的意思,冷血垂着眸子,努力了两三次,才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就觉得眼前发黑,像是又要晕倒似的,他用力的扒住了墙,这才让摇摇晃晃的身子稳住没摔。 他的手一搭在墙面上,立刻就留下一个血手印。 贺九黎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发涩道:“你……何苦这样?” 其实她很明白冷血为何这样,只不过她实在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冷血低头看她。 他已经站定到了贺九黎的跟前,那股子混杂着雨水和泥土的血腥气便笼罩住了贺九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 冷血的手抚上了贺九黎的面庞。 那只手……那只手上还有那么深、那么长的两道口子,血留在了贺九黎的脸上,让她的表情显得格外的难以言喻。 冷血轻轻的道:“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难过?”1 贺九黎忽然闭上了眼睛,她眼睛发酸,睫毛上都沾着水汽。 冷血的手便轻轻的覆盖上了她的双眼。 这个动作,是他第一次主动与贺九黎的亲密接触。当时她因为失眠浮躁不已,略施小计便引得他心神难安,控制不住的要摸一摸她。 两道血痕顺着贺九黎的脸缓缓下滑,看起来好像是她哭了一样。冷血痴痴的望着她,忽然凑近了她,用嘴唇吻掉了那血珠,一股子铁锈味顺着他的舌头一路滑到了食道,他用力的抱住了贺九黎。 这动作显然是让他更痛的,他的呼吸中都带着惨丝丝的痛呼,但他仍是不肯放手。 冷血气若游丝的道:“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再也不烦你了,好不好?” 饶是来之前,他心中有多少愤怒,此刻也都被这场大雨给浇灭了,只剩下一点点的烟,一点点的火星,可怜兮兮的亮着。 贺九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的男人,让人很难绝情的说出不。 她叹了口气,道:“先进来吧,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 冷血费力的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贺九黎很不喜欢他这么伤害自己的行为,以根本懒得搀扶他,只叫他自己进来。 冷血整个人意识都快要涣散了,双眼失焦,费力的呼吸着,他努力的要自己的意识还保持清醒,因为他既然说出了那句话,就真的……今天之后,再不纠缠贺九黎了。 他就靠这一口气吊着不晕过去了。 贺九黎把冷血带回了小别墅,他浑身湿透,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混杂着血迹的水痕。 回到三楼,贺九黎没好气的指着他说:“脱。” 冷血意识不清,只下意识的跟着她的命令在做,他肩胛受伤,自然胳膊就不好抬起来,他费力的抬起胳膊,要拉开自己的衣襟,却听得贺九黎冷笑一声,撕拉一声就把他上衣给撕了。 他的身体一如既往的瘦削和有力,只是肩胛上却多了一处狰狞的贯穿伤,因为被雨水浸湿,那伤口周围的血肉竟还有些发白。 再来就是整个胸腹上一道狰狞的青紫,这伤贺九黎认得,分明就是自己砸过去的那雨伞的伞柄抽在冷血身上留下的。她力气不小,能把红鞋子组织的二娘一巴掌抽成猪头,就也能把冷血砸个半死。 她挑了挑眉,忽然道:“昨天你把我掼在墙上,今天我就用伞柄抽你,这也公平的很!” 冷血的双眼都要涣散了,他脑子跟浆糊似得,听见贺九黎这样说,他费力的点点头,慢慢的道:“恩,对、对不起。” 贺九黎不想多说话,因为冷血再不止血可能真的就死了。 贯穿伤是一种很危险的伤口,一般来说,被尖锐的物体刺穿之后,都是非常非常不建议把物体拔 出来的,因为这很有可能导致大出血然后休克死亡。但是冷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乃是【武侠世界】的原因,冷血这么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能走这么远然后跟她赖赖比比这么久。 ……身体还真好。 贺九黎心情很是微妙,但还是麻利的召唤出商城,系统十分上道,直接给她开了一个医疗专区,里面居然有一个商品叫使用效果为自动完成急救过程,不用宿主亲自动手;还有另一个商品叫使用效果为吃掉之后当场痊愈。 效果当然是十全大补丸更好,当然价格上十分不美丽,贺九黎想都没想,买了那个【自动手术台】。 冷血这厮,自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那就好好疼着、受着,叫他直接痊愈了作什么? 贺九黎十分愤怒的想到。 贺九黎便立刻下单,只听嗒咔一声,无影灯亮起,冷血已躺在了手术台上,仪器设备自己动作起来,冷血本来已迷迷糊糊的,此刻头顶骤然亮起灯光,登时一惊,再看周围,几个穿戴奇怪的人正在往手上戴奇怪的手套。 这陌生的环境让他下意识的就想坐起来,结果一个马脸胡人一针便扎了下来,这一点点痛感对冷血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几秒钟之后,他头一歪,就晕过去了。 医生们便开始做手术了。 贺九黎去外间去透口气,免得看见冷血心烦的想打人。 于是,等冷血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他身上已经换上了温暖干燥的新衣裳,是第一次来拜访贺九黎时,她给自己找的那件奇异的衣服,布料是自己从没见过的,样式也是自己从没见过的。 而他肩头和手心的伤,都被好好的包扎了起来,只是一动,那种刻骨的疼痛还是令他的脸忍不住的扭曲起来。 贺九黎冷哼了一声,道:“醒了?” 冷血缓缓偏头,便看见她正坐在沙发上,两条腿很随意的搭在沙发前方的几子上,手里拿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摁来摁去,斜着眼看了冷血一眼,又很冷酷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好似那奇怪的小盒子更有看头似得! 冷血张了张嘴,沙哑道:“……阿、阿九。” 这称呼一出口,他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因为……因为他真的很害怕,贺九黎会让他不要这么叫。 贺九黎随意的“嗯”了一声,仍很有兴趣的在摁那小盒子,好像是打定主意要晾着冷血了。 冷血不知所措,便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刚撑起半个身子,又骤然泄了力,噗通一声摔回了床铺里。 这一摔,又碰到了伤口,他闷哼一声,呼吸瞬间不稳起来。 贺九黎凉凉的说:“知道疼,以后就别干这种傻事,为了某一个人去伤害自己,这很值得么?” 冷血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你不是‘某个人’,你是阿九。” 贺九黎冷笑了一声,忽然磨着牙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女人,天生就是喜欢看男人为她们寻死觅活的,你伤的越重,她们就越开心,你若死了,她们能兴奋死。” 冷血道:“你不是那种女人。” 贺九黎道:“呵呵,你就知道我不是了?你看人这么准,还被我骗的团团转?” 冷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贺九黎那样的口齿伶俐,被她堵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之后,才缓缓道:“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死?” 贺九黎扯谎都不带眨眼的:“我看着你死,你的三个师兄能放过我?” 冷血又闭上了嘴,因为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最终,他还是执拗的道:“我知道你不是。” 贺九黎不理他。 冷血又试探性的叫:“……阿九。” 贺九黎忽然偏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以你明白了么?不管因为谁,做这种事都很傻。” 冷血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他的绿眸也瞬间冷了下来,他冷笑着说:“以你弄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教育我做人不要太傻?”贺九黎也冷笑道:“怎么,好为人师不可以么?我看你倒是真的很需要人来教一教!” 冷血被狠狠的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咬牙切齿的瞪了贺九黎一眼,贺九黎根本不屑得和他对瞪,轻轻巧巧收回自己的目光,又开始低头玩动物森友会了。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不适合玩游戏,尤其是这种建设家园的游戏。 她现在很想把整个岛给拆了! 冷血不想赌气,只深吸了一口气,干涩的道:“我说了,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再不来烦你,我……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这语气,让贺九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冷血躺在床上,眼神定定的望向天花板,他不去看贺九黎,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又要做傻事。 贺九黎道:“因为我不喜欢你了,这理由够不够。” 冷血的呼吸一窒。 他藏在被子下头的手掌忽然紧紧的握起,他手上还缠着绷带,绷带底下还是深可见骨的伤,这一下捏紧,只让他痛的头皮发麻。 他几乎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冷血麻木的说:“……够,太够了。” 贺九黎又忍不住扭过了头,不去看冷血。 冷血却忽然说:“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再说一遍?” 贺九黎:“……你说什么?” 冷血猛地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她的跟前,一字一顿的说:“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再说一遍?”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贺九黎,她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让他忍不住想要帮她理一下,可是他不能,昨天和今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天差地别。 贺九黎低着头,并不抬头看她,语气晦暗不明道:“再说一遍会有什么变化么?结果还不都一样。” 冷血道:“你再说一遍,我现在就走,从此之后,我们再不见面。”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这话给说出口。 贺九黎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并不是不喜欢冷血,只是……哎。 她想到了追命说的话,他说,即使死,也应该让冷血死个明白。 贺九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身边的位子,道:“坐吧。” 冷血抿了抿嘴,很执拗的道:“我不坐,我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要……” “告诉你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你烦死了到底坐不坐!不坐滚出去!” 冷血:“…………” 他……还是乖乖的坐在了贺九黎的身旁,双手放在大腿面上,目不斜视的看着正前方,好像再等着自己最后的审判似的。 贺九黎道:“刚刚你晕过去之前,有没有看见几个奇装异服的人。” 冷血想起了那个马脸胡人,道:“是,他们是谁?” 虽然他不明白这件事和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贺九黎既然说了,他就很耐心的听着。 贺九黎随口扯谎道:“那是我的仆人,另一个世界的仆人。” 冷血想了想,道:“是……蓬莱么?” 真正的蓬莱仙岛。 贺九黎张了张嘴,干涩的道:“是,我非来自于此世,户籍什么的,全都是假的罢了。而且……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去。” 冷血的双眼骤然睁大。 他还是没有看贺九黎,只是沉默了片刻,道:“……你要走?再也……不回来了么?” 贺九黎摇了摇头。 她道:“我不知道,也许我再也不走,也许我……明天就走。” 冷血道:“……你就是因为这个,不愿与我成亲?” 贺九黎道:“难道你想当个鳏夫?” 冷血不说话。 贺九黎道:“以你明白了么?我们两个,的的确确没什么未来可言,及时止损才是最好,说来也是我的错,没忍住要和你……,可如果你是个聪明的人,你就应该现在就走,找个真正的好姑娘结婚。” 冷血半天都没说话,贺九黎很委婉的在赶他走,冷血听明白了,可是他的屁股却一点都不从沙发上挪开。 贺九黎没好气的说:“听懂了吗?听懂就快走快走。” 冷血这才道:“我不是聪明人。” 贺九黎愣住。 冷血缓缓的转过头来,那双绿眸忽然亮起,里头的绝望和痛苦忽然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冷血道:“我不要走。” 贺九黎的脸就冷了下来。 她道:“这是我的房子,你不走想干什么,啊?” 冷血道:“阿九……” 贺九黎:“不许这么叫我!” 冷血不听,仍一声一声的叫着:“阿九,阿九,阿九,阿九……” 贺九黎:“…………” 她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明不明白,付出的越多,到时候要抽离的时候就越痛苦?趁着还没有太沉迷,赶紧了断了多好!” 冷血摇头,道:“不好。” 贺九黎气结。 真的是跟一只狗在讲道理,你说的多有道理,他还是软硬不出,就耷拉着脑袋看着你,瞅准了时机就要把自己的爪子往她手心里放。 冷血看着她,忽然道:“阿九,别赶我走。” 贺九黎叹气,道:“我不可能和你成亲的。” 冷血想都不想,立刻便道:“那就不成亲。” 他那样想同贺九黎成亲,是因为怕她受到伤害,可是如果,成亲对她的伤害更大的话,他也宁愿不要。 贺九黎有些失神,忽然问道:“你已经知道我可能随时会离开,为什么还要……?” 冷血忽然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对冷血来说,贺九黎的手是天下最美、也最灵巧的一双手,这双手只要在他身上轻轻一点,他就醉的晕头转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冷血低头,看着她白生生的手,低低的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贺九黎:“…………” 这俗语不是这么用的吧? 但她还是明白冷血的意思。 贺九黎用力的甩开了冷血的手,冷冷的道:“你虽然可以,我却不可以!若是有一天我忽然一下子就走了,你倒是坚强,我可不坚强,我要如何……我要如何面对绝望?” 此时此刻,她才算真的把话说开了。 冷血忽然觉得难过,他定定的望着贺九黎,却发现她的表情更加的难过,那张一向游刃有余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仓惶又脆弱的表情。 他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贺九黎道:“以你明白了吗,我根本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去喜欢你,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有保留的,只等着有一天能轻轻松松的撒手……” 冷血打断了她,道:“那就……保留着吧,我无谓。” 贺九黎:“……你说什么?” 冷血道:“我说……那你就保留着吧,只要我来付出,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岛屿心情乐队 《8+8=8》歌词 你就说甜不甜吧! 另外继续跪求大家的营养液,过五千加更!!! 感谢在2021-05-05 20:26:50~2021-05-06 23:2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平无奇干饭人 98瓶;就爱妮妮一万年 30瓶;蓝心、兜子、jy 20瓶;桥本环奈 16瓶;小白不白 13瓶;爱看(w)、苍青(已黑化、爱吃肘子的兔子、奶油荔枝、zry翼、乐园 10瓶;暮光未眠77 5瓶;poris 4瓶;艾居 2瓶;21389361、喵喵喵喵喵喵喵、安生玖十八、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60、幽默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说:“那你就保留着吧, 我来全心全意就足够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和表情都十分认真,让贺九黎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看着冷血, 冷血也看着他。他因失血过多, 脸色十分苍白,但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眸却璨璨的亮了起来,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好似有些紧张似的。 贺九黎半晌没说话,最后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冷血眨了一下眼睛,又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他在接受他的姑娘并不是全心全意的爱他这件事。 他接受她随时可能离开的事实, 他也接受贺九黎会在一些事情上对他有所保留。 贺九黎无法理解, 因为冷血是个这样忠诚、这样热烈的人, 他掏心掏肺的把整个自己都给了出去却可以接受对方心猿意马、轻轻带过么? 这未免也有些太卑微了。 贺九黎只觉得心里有些发紧,她看着冷血, 这个年轻的男人的面容还是那样的冷峻, 深邃的五官好似雕刻一般,他平静的呼吸着,好似自己根本没有说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 贺九黎道:“如果我要走了, 你能保证不干今天这样的傻事么?” 冷血顿了顿, 道:“好。” 他的眼神却闪躲了一下。 贺九黎冷笑道:“说实话。” 冷血:“……我尽量。” 贺九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还真是乖的很。 冷血抿着嘴,没有说话。 他还是摸不准贺九黎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不会贸然说话。 贺九黎道:“再有下一次, 我可就不救你了,你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去吧!” 冷血撇了撇嘴。 他其实很想说自己死不了。 他伤的更重的时候多了去了,从没哪次真的出事过,他的身体不停的受伤又痊愈, 早就像是铁打的一样了。 今日只是……今日只是太过于绝望而已。 但这话他没说出来。 贺九黎忽然捏住了他的手。 他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被贺九黎这么一捏,只觉得钻心的疼,但冷血一声都没有哼,更加用力的反手握住了贺九黎的手。 贺九黎道:“只要你保证不给我压力……” 冷血想都没想,立刻道:“好!” 贺九黎:“说实话。” 冷血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我尽量。” 贺九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着,让这里显得格外的空旷。 冷血迟疑了一下,:道:“所以我们和好了……是么?” 贺九黎板着脸点了点头,故作镇定的回答道:“好像是的。” 冷血忽然扑上来抱住了她。 他们两个本来就并排坐在了沙发上,冷血骤然发力,贺九黎躲避不急,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本来冰冷的身体好像重新又热回来一样,力气也回来了,双臂上的肌肉绷紧,用力的抱紧了她,贺九黎笑了两声,用微凉的手指尖去碰他的小臂,滑过小臂之上暴起的青筋。 贺九黎道:“不怕伤口崩了?” 冷血笑了一声,道:“不怕!”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只恨不得立刻去亲吻贺九黎,贺九黎笑了两声,把他一把推搡开,便看见男人的眼眸又暗沉下来,里头燃烧着一种火焰,这火焰不是愤怒,而是……而是兴奋。 他深吸了一口气,粗糙的指节就扣在了贺九黎的脖颈上,他轻轻一摁,上头就留下一点红色的纸痕。 贺九黎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挑了挑眉。 好似挑衅,好似勾魂。 冷血凑近她,低低的道:“你要我么?” 贺九黎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头,不轻不重的在他眉心点了一下,道:“你还想不想活?” 伤成这样还这么有服务意识,该说他什么好? 冷血笑了。 他忽然很自傲的说:“我死不了,这样的伤,我大大小小少说也受过十余次,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哦!这样啊! 贺九黎忽然阴森森的笑了一下,骤然刁难道:“知道自己死不了,还故意跑到我这里来,怎么?装可怜么?” 冷血的表情就僵硬了。 他立刻闭上嘴,不打算说话了。 贺九黎道:“行了,睡觉睡觉,不想跟你说话。” 冷血歪了一下头,有些失望的道:“你不……我了么?” 他一句话诡异的断成了两节,中间也不知道省略掉了什么字眼。 贺九黎无语。 她总觉得现在的冷血格外的像青楼的姑娘,而她就是没良心的陆小凤! 她故意咳嗽了两声,道:“今天不,以后再……” 她的话也诡异的断成了两节。 冷血唔了一声,表示了解。 天色不早了,两个人既然把话都说开了,便也没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坐在沙发上了,贺九黎去洗漱之后,就打算睡了。 结果……睡不着。 失眠是老问题,不是依靠身边有个大狗子就能一次性药到病除的,她闭眼冥想了许久,好不容易感觉到意识飘飘忽忽的,结果脑子里忽然又闪过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哥斯拉和金刚到底谁更猛! 贺九黎:“…………” 怎么又来! 她昨天晚上看了一晚上怪兽电影,哥斯拉系列只差一部最新的哥斯拉大战金刚没有看。昨天她只是一眼扫过这名字,谁知道今天居然变成了她失眠的引子! 而且…… 到底谁赢了啊!好奇,抓耳挠腮的想知道。 又一偏头,看冷血睡的正熟,贺九黎忽然任性心起,一爪子把他给薅起来了。 冷血骤然被她一掌拍在脑门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无力的闷哼了一声,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茫然了三秒,然后问:“……怎么了?” 贺九黎道:“我睡不着。” 冷血从被子里坐了起来,认认真真的把自己弄醒,又思考了一下,道:“你想喝可乐么?” …………还挺上道啊他。 贺九黎道:“…………要。” 冷血随意的嗯了一声,一点都没有生气,噌的一声,利索的爬起来,他赤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睡裤,露出腹部的两条人鱼线来,漂亮的要命。他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捡起上衣套上,然后就下楼去帮贺九黎拿可乐了。 这事情他已经做的很是熟练。 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了房间里多了些陌生的东西。 贺九黎的床是故意做成嵌入式的,床尾后头接了一个大柜子,整个三面都有种被包围起来的感觉,而今天,冷血发现那柜子上垂下来了什么东西。 是一块布? 像卷轴一样的下来,不过大小却是比卷轴的尺寸要大得多,布材也很冷血没见过的东西,不过在贺九黎这里,他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于是他只是很淡定的看了那幕布一眼,转身把可乐递给了贺九黎。 贺九黎拉开易拉罐,咕嘟咕嘟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冷血则一如既往的喝着唯怡豆奶,思考没有换别的饮料的打算。 他已经很是上道了,所以很自觉的拿了许多零食,有薯片、还有一些乌七八糟的辣条辣片什么的。 贺九黎拍拍自己旁边,道:“快坐吧!” 冷血依言坐下。 贺九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遥控器,只对着头顶一点,便见那幕布上突然出现了画面,耳边也有音乐声响起。 他惊了一跳,只觉得头皮发麻,死死的瞪着那块奇异的布,只见上书两个硕大的金字:sb! 冷血:“…………??” 什么玩意儿? 贺九黎挠了挠头,这才发现自己放错了影片,她放的乃是六十年代邵氏电影公司出产的电影。 邵氏武侠电影很是出名,还改编过古龙先生的很多小说,小时候,贺九黎爸爸很爱看这些,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兴趣,只草草扫过几眼,当时年纪小,还不太能欣赏邵氏武侠里一板一眼的打斗画面。 e……现在也不是很想欣赏。 她立刻切换了下一部,看到与sb标很像的华纳兄弟公司的标,她这才兴致勃勃的等着电影开场。 冷血还在瞳孔地震,尤其是屏幕上有人出现的时候他就更震惊了,电影对他的惊吓远远大于了其他东西,他绿色的眼睛睁的圆圆的,好像一只被吓呆了的黑猫。 贺九黎拍了拍他的背,宽慰道:“没事,这就是皮影戏而已。” 冷血理解不能,指着屏幕上出现的大帅哥小栗旬道:“……你管这个叫皮影?” 贺九黎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啊。” 冷血放弃理解了。 哥斯拉是一部现代背景的电影,冷血很快就发现,贺九黎经常给他穿的衣裳,和电影里头的人十分相似,他的脑袋歪了歪,道:“阿九,这……这就是你曾经生活的……蓬莱?” 这么说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贺九黎道:“是啊。” 然后哥斯拉就咆哮着出来,把整个城市毁了一半。 冷血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是严峻,他死死的盯着那巨大的短手胖蜥蜴,道:“……这妖物……这妖物时常都如此放肆?” 他只知道贺九黎是天外来的仙人,却没想到天外的蓬莱居然这样危险!仙人们在这妖物的肆虐之下也死伤惨重。 他……他的心忽然揪了起来,因为他想到贺九黎说过,她有可能会回到蓬莱,如果她回去之后过的是这样的日子,那……那……她还是不回去的好! 贺九黎:“…………” 怎么感觉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贺九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半晌,才组织语言道:“不是……我们那里没有怪兽。” 冷血又不理解了。 于是她只好类比,说就跟你们这里的话本子一样,书生小姐是真的,野狐志怪却是假的,真真假假,如是而已。冷血这下感觉才明白了一些,也能抛开真情实感去单纯的欣赏影片了。 不过因为现代的生活他代入不了,他还是看到两个怪物打起来的时候比较兴奋。 看完哥斯拉之后,二人意犹未尽,贺九黎又选了一部漫威的《奇异博士》来看,冷血全程认真脸,等到电影结束了,才指着男主角卷福说:“你下人还真厉害。” 贺九黎:“???” 她想了大概有五分钟,才想起来今天那个该死的里面做手术的医生,就是那个马脸胡人,居然就是卷福的脸! 贺九黎:“…………” 系统啊系统,该说你什么好。 她忍不住又想到了那个难道吃了那个,会乾隆附体么?她十分好奇,又点进商城看了一下那个十全大补丸的介绍,果然在简介里头看到了一首很有乾隆皇帝风格的打油诗。 只见内文:一颗两颗三四颗,五颗六颗七八颗,颗颗十全大补丸,嘿!得劲! 贺九黎:“…………” 这好像还不是诗,就是一首三句半。 囧。 太囧了。 这个医疗分区怎么奇奇怪怪的。 贺九黎满怀敬畏之心的退出来了。 看完两部电影,三四个小时也过去了,天都快亮了的时候,贺九黎才终于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的睡着了。冷血一到白天,就自然而然的睡不着觉,但是他又实在不想离开,只能躺在贺九黎身边,盯着天花板等她醒来。 醒来之后,已是日上三竿。 冷血搂着她,自己也正闭目养神。 他实在不想浪费光阴,此刻正在脑子里咂摸剑法,贺九黎一醒,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他缓缓睁开眼,低头一看贺九黎,道:“醒了?” 贺九黎随意的嗯了一声,问:“几点了?” 冷血看了看窗外的太阳,估摸了一下,道:“午时已到。” 贺九黎:“…………”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总觉得在某游戏里有个人气角色开大前的语音好像就是这个?? 见贺九黎脸色奇奇怪怪的,冷血心头一跳,下意识反思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便问:“……怎么了?” 贺九黎:“……没什么。” 午时,也就是中午12点,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也是蓬莱客栈供应午饭的时间点,她一想到这个,心下立刻觉得不妙,昨天中午供的是鲜美的荠菜馄饨,今天中午什么,她可是一点儿不知道。 她立刻从床铺上跳了下来,刷牙洗脸穿衣服一气呵成,跟冷血交代了几句自己要去工作,冲出门就往正厅去了。 冷血眨了眨眼,本来想跟过去,又不知道自己跟过去能干什么,于是便也没跟着去。 蓬莱客栈一共十个客房,接待能力有限,因此,午饭和晚饭的需求量也不是很大。贺九黎一进正厅,便看见厅里坐着三四桌客人,热热闹闹的对着正中一张没坐人的桌子评头论足。 她正纳闷儿,便见陆小凤忽然道:“怎么样,可有猜出来的?” 这是在做什么? 她凑上去一看,那桌子上放了两行东西,一行摆着三只肚皮朝上的大闸蟹,一行摆着四个软烂软烂的火晶柿子。 哦!是了,如今正是火晶柿子上市的季节,这柿子极好,又甜味道又正,都能用吸管吸着喝,想到最近的采购好像是陆小凤,贺九黎不得不高看他一眼了——真是懂行!懂享受! 要是陆小凤能一直留下就好了,贺九黎愿意封他一个采购大主管! ——毕竟自掏腰包的采购,实在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采购呢。 昨天陆小凤就看见冷血来了,知道他们两个肯定是去好好掰扯去了,于是今天便很主动的又进了许多肥美的螃蟹来,蒸蟹做起来简单的很,即使没有贺九黎掌勺,光凭香莲嫂子,也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又好巧不巧的路过了一个柿农的摊位,见那柿子颜色鲜丽,柿香又浓郁的很,他便没忍住也买了许多回来。 可惜,香莲嫂子一件这两样东西,便苦笑不得的道:“陆大爷,这柿子与蟹同吃,可是要害肚子的!” 食品安全是底线,她一点儿也不肯让步。 可是买了这么好的柿子,难道要把他们压到明天才能见人么! 陆小凤等不及。 所以他干脆就把柿子和蟹都摆在桌上了,只说这是一道谜语,谁要是能猜出来,便随便帮他一个忙。 ——四个柿子,三只公蟹,打一历史名人。 来住在此处的,皆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陆小凤一个承诺有多重,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于是众人是蟹都吃不香了,只看着那柿子和蟹大眼瞪小眼。 贺九黎的脑回路也奇怪,只一看那谜语,心里立刻就有了答案,只不过若是这答案,那这陆小凤未免也有点太幽默了点。 她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陆小凤,陆小凤便知道她明白了,立刻觉得这阿贺妹子真是他亲亲的妹子,连脑回路都这么一致,他一扬唇,只对她道:“你别说,看他们!” 忽有一个人冷哼了一声。 贺九黎闻声望去,原来正是西门吹雪。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却也正是剑神西门吹雪与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决斗的日子,年轻的西门吹雪最终战胜了独孤一鹤。 所以今日,他已不用再斋戒。 西门吹雪是个大少爷中的大少爷,他过得日子本来就奢侈无比,山珍海味更是少不了,而且他还有洁癖,身上的衣服必须保持雪白,但凡脏了一点点,他就直接换新的了。 所以他会吃大闸蟹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很奇怪。 他一个人坐了一桌,一柄乌铁利斜斜放在桌子一脚,平白的让这室内多了几分杀气,西门吹雪有一双很冷的眸子,寒星一般,即使是优雅的使用蟹八件吃蟹的时候,他周身也没有什么烟火气,只让人觉得想敬而远之。 这样一个人,竟也是陆小凤的朋友,这陆小凤未免也太会处朋友了一点。 听说他的胡子就是被西门吹雪给剃了的,看来想要当一只人尽可友的小鸡,脾气好乃是第一位的。 那西门吹雪淡淡的扫了一眼陆小凤,又扫了一眼桌上的谜语,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表示无聊。 陆小凤眉毛一扬,坐到了西门吹雪的对面,道:“西门,你知道?”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现在已在想你能帮我什么忙。” 陆小凤忽的一笑,道:“只要你不叫我把这四条眉毛中剩下的两条也刮了,我便满意了。” 西门吹雪还真这么想过! 不过他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样做可能会真的失去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朋友,他便十分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众人猜不出来,便叫陆小凤公布谜底,陆小凤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帮子人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他道:“这谜底不是很简单么?四颗柿子,三只公蟹,谐音乃四世三公,汉末汝南袁氏,世代位列三公,故而这谜底就乃是三国时期,汝南袁氏的长子,袁绍袁本初啊!” 他说了一大串文绉绉的话,听着倒是挺让人不明觉厉的,但是仔细一想,核心就一点——谐音梗! 那些对着柿子和螃蟹猜了半天的英雄好汉们瞬间觉得有被捉弄到。 只不过在这等近妖的仙宫客栈之中,又有西门吹雪在此,再一看正厅正中,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大字,上书:要打出去打,饶是江湖客,也不敢在这大厅之中随意造次。 他们自觉的没趣儿,嘘了陆小凤一顿,又都坐下开始吃螃蟹了。 陆小凤满意的给一只柿子插了吸管,呲溜呲溜的吸起柿子吃。 如今西门吹雪决斗完了,陆小凤便重新把贺九黎介绍给了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住进来之后,对这蓬莱客栈却是更多了几分刮目相看,于是自然对老板贺九黎也并不排斥,他淡淡的看了贺九黎一眼,居然还朝她点了点头。 这对西门吹雪来说,可是天大的不得了了。 贺九黎也朝他点了点头,道:“我是贺九黎,此间的老板。” 西门吹雪:“嗯。” 表示已阅。 陆小凤只能又和贺九黎解释:“哎呀,他生气和客气都是一个模样。” 贺九黎顺口接道:“嗯,知道知道,毕竟剑神嘛。” 西门吹雪又冷哼了一声。 他现在发现了,这两人都一样无聊,不仅无聊,而且贫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游戏守望先锋 麦爹开大 :《三国志魏志袁绍传》:汉代袁安在汉章帝刘炟时为司徒,儿子袁敞为司空,孙子袁汤为太尉,曾孙袁逢为司空,袁隗为太傅,四世居三公位,人称“四世三公”。 这是我们反应总是慢半拍的本初公啊!诸位猜对了么! 今天放飞自我的开始乱玩梗(。感谢在2021-05-06 23:28:15~2021-05-07 23:3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幻天堂夜无泪 20瓶;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61、威士忌海波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蓬莱客栈是一个相当任性的客栈, 不仅不可以点菜,而且午餐晚餐还是限时的,中午只供应一个时辰, 晚上也只供应一个时辰, 若是错过了这时间,那就只能去一旁的小茶厅里吃下午茶了。 不过,下午茶倒是也挺受欢迎的。 法式吐司、焦糖布丁、蛋挞, 都是简单且好做的食物,贺九黎教会了白欣茹之后,白欣茹便能自己一个人处理小茶厅的事情了,今日中午吃蟹, 也有一桌客人不太爱蟹, 只简单吃了两只, 便上小茶厅喝茶吃面包去了。 午食过后,客人们三三两两的都起身了, 香莲嫂子穿着崭新的衣裳, 勤快的在大厅里头收拾着,没一会儿,就把正厅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她收拾好了, 又拿了把大剪子,去外头给贺九黎修剪花草去了。 有一个秦香莲, 简直就顶雇了三个人一样! 无论是哪个年代, 像秦香莲这样勤劳又亲切的女人都有很多,她们身上都有着一种美好的、昂扬向上的品质。 秦香莲出去后,整个正厅里便只剩下了陆小凤、贺九黎还有西门吹雪三人。 陆小凤吸了一口柿子,问道:“西门,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要回万梅山庄了么?” 西门吹雪正用湿巾擦自己的手。 他擦手的动作也很像个贵公子,听到陆小凤的话,他只淡淡瞟了他一眼,道:“不。” 陆小凤便道:“啊?那你还要在汴京呆着?” 为什么,难道是蓬莱客栈住的太舒服了? 这倒是也没什么毛病。 西门吹雪道:“白云城主,约我决斗。” 陆小凤:“……你不是刚决斗完么?又决一场?” 西门吹雪平平的说:“不可以么?” 陆小凤:“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贺九黎无语。 这西门吹雪还真是好斗的很!这决斗也能一场接着一场排的满满的,好家伙,你是赶通告的女明星么? 几人又聊了几句,陆小凤眼睛一瞟,便瞟见了正厅角落里头那木质的大酒柜。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种把几种酒兑起来的技术,叫做“调酒”。 还真是神奇的很! 那天那杯子“长岛冰茶”,可算是让他见识了。今日一看西门也在,阿贺在也,他顿时又来了性质,对西门吹雪道:“西门,你可饮过烈茶一杯?” 西门吹雪挑了挑眉。 贺九黎一听这话,便笑了,道:“陆小凤,你是不是又想醉的脑袋疼?” 陆小凤哈哈大笑,道:“好阿贺,你不是说,这调酒之法,千变万化,你哥我上回喝了那长岛冰茶之后,就觉得这天下的酒都没了味道,今日正好西门也在,不若你也让他尝尝你这里的酒。” 他都开始以哥自称了!可把他给能的! 贺九黎白了他一眼。 不过她确实很久没调酒了。 这酒吧一角,本来贺九黎是不打算闲置的,只不过调酒是个很需要时间和审美的工作,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管这里,结果到如今,竟然只有陆小凤一人尝过鸡尾酒之美妙。 好吧,也未尝不可。 贺九黎答应的痛快,对西门吹雪道:“那就请西门先生移步?” 西门吹雪倒是没什么意见。 他挺不像传闻里那个杀性极重的人的,最起码现在,他看上去还挺随和的,随意的嗯了一声就起身跟着陆小凤去了吧台那边,眉眼之间竟也有几分闲适与好奇之色。 陆小凤号称千杯不倒,能让他一杯倒的酒——听说还是甜味儿的,西门吹雪觉得还真是有几分意思。 当然,贺九黎是不会再搞第二次长岛冰茶的,鸡尾酒种类这么多,不至于只盯着一个长岛冰茶的。 虽然有挺久都没有调酒了,不过东西倒是还齐全的很,昨天晚上她心浮气躁之时,还跑过来冻上了冰块,今日冰箱一打开,硬冰冻得刚刚好。 这喝鸡尾酒用的冰块,与普通的冰块可大为不同。 西门吹雪家里有钱,冰鉴自然少不了,夏天里用冰吃冰也是常事,只是见到贺九黎从那奇异的冰鉴中拿出那小箱子来的时候,还有略有些惊讶的扬了扬眉。 那小箱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从箱子里头出来的那块冰。 那冰块四四方方的放在容器之中,只是细细一看,却大有玄机,上下分了两层,上半部分只是外层结冰,里头还是水,只用小锤子轻轻一敲,便听得咔嚓一声,薄冰碎裂,里头的水潺潺流下。 而下半部分…… 陆小凤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整块的硬冰,上一次喝长岛冰茶时,那冰自一开始就在杯子里头,他没太注意。 那下半部分,乃是天下最纯净、最透彻的冰块,那甚至可以说不像一块冰,因为里面连一丝气泡都无,纯净的像是透明的水晶一样。 陆小凤忍不住道:“这……这冰块是如何造出的?怎能如此透彻?” ——平日里他们见的冰,都是那种带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气泡,出来的颜色便有些白,这种像一整块厚琉璃一样的冰,他们根本是没见过的。 贺九黎微微一笑,道:“此冰名为硬冰,同一般的冰的确有所不同。” 其实做起来也很简单,找个保温箱,把盖子拆了,灌水进去放冰箱,由于其他面都有保温箱包裹,只有上头可以最大程度的接触冷空气,所以这些水便会从上面慢慢的结冰,一层一层的结,而气泡和杂质就会被慢慢的赶到下头去。 然后等上十二个小时,等到这保温箱里头的水,一半结冰、一半还是水的时候,弃水取冰,得到的便是硬冰了。 原理很是简单,贺九黎简单给陆小凤解释了一番,陆小凤便若有所思的盯着那硬冰看了一会儿,半晌,又叹了口气道:“你这里的简单,可实在是太奢侈了。” 是了,在这里是简单,可是出了这蓬莱客栈,哪里能找到这随时随地不用火就能亮的灯、一打开便自动冒冷气的冰箱、还有那可以自动出热水的蓬莲头呢? 在这里,总觉的人生活中能遇到的事情,七七八八的都简单了。 就说这洗衣吧,平常客栈自是也提供洗衣服务,乃是雇佣穷人家的妇人做洗衣妇,夏天还好,到了冬天,那河水刺骨的冷,浆洗衣服就是一等一的苦差了。 而贺九黎这里呢…… 陆小凤第一次听说秦香莲管着打扫、跑堂、洗碗、浆洗、花园打理、偶尔还做饭的时候,险些没把眼珠子给惊掉,心说这贺九黎,什么时候成了个黑心大老板,给一个人安排四五个人的活儿!但又见这香莲嫂子,满面红光,好像也没累成什么样啊? 直到他看见香莲嫂子抱着一盆脏衣裳,一股脑的塞进一个白色的大箱里头,只轻轻一摁,那大箱子就轰隆轰隆转了起来,过半个时辰一看啊,这衣裳已是一等一的干净,还散发着一种清洁的香气。 这就又是贺九黎神奇“机关”的魔力了。 陆小凤叹道:“我总觉得在你这里住着,都把我给养刁了,就是连皇宫大内,怕是也没你这里舒服。” 西门吹雪竟也淡淡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贺九黎一笑,没有搭话,硬冰切成正正好的正方体,放在杯子里头,只可惜此刻不开灯,若是此刻开灯的话,冰块和玻璃交相辉映,好不美丽。 她这次做的是威士忌海波,也叫威士忌苏打,乃是一种在日本发扬光大的鸡尾酒。做法并不复杂,用日产的清淡型威士忌打底,再加上苏打水,就算完成了。 不过,看在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份上,她选择了非常非常珍贵的、已经停产的白州。 这调酒过程可比长岛冰茶要短上不少,而且也没有花里胡哨的摇雪克杯环节,陆小凤本来还很期待那环节来着,一看没有,顿时还有些失望。 不过,对于新的酒他还是很感兴趣的。他对这那瓶白州连瞟了好几眼,贺九黎顿时警觉起来,警告他道:“不许打这瓶酒的主意,它很很很很贵的!现在都停产了……” 西门吹雪端过那倍威士忌海波,慢饮一口。 因着加入了苏打水,所以有气泡的口感,任何第一次体会到气泡在舌尖跳舞的人,都会被这神奇的感觉所折服,西门吹雪挑了挑眉,似是觉得很不错。 陆小凤却扬唇一笑,道:“你说此酒停产了,可这酒究竟是何处生产,我怎么从没见过?” 这一类的问题憋在他心里好久了,今天终于借故问出来了。 却见贺九黎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她人生的美,又长了一双略微上挑的凤眸,这一瞥一笑之间,只叫人觉得神秘莫测,陆小凤心中一动,面上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西门吹雪又饮了一口那威士忌海波。 他忽然缓缓的开口道:“你非人哉?” 唯有这样,似乎才能解释蓬莱客栈的种种异象。 这样的解释当然也是最好的,贺九黎没有否认,只是忽然伸出了手,那只手细细长长,却并不如女子一般的柔美,而是带着一些硬朗的骨骼感。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盯着她的手看,不太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但下一秒,他们的眼睛就都瞪大了。 因为那只手的手心里,忽然结出了冰晶,那冰晶细细长长,像是银线一般的在她手心缠绕着,好似活过来一样的游动,慢慢生长,最后在她手心结出了一朵透明的蝴蝶兰。 陆小凤早就惊呆了,而即使是淡定如西门吹雪,此刻也几乎不能呼吸。 虽然说蓬莱客栈多妖异之事,但毕竟还有一层“机关巧术”可以解释,可是这冰晶生的蝴蝶兰,却是……却是除了怪力乱神之外,再无其他解释方法。 西门吹雪只觉得头皮发麻。 人类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西门吹雪精神境界不可谓不高,只不过这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大,所以饶是他,也不由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陆小凤忽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们阿贺居然真的是妖精娘子……” 心中又想,这妖精娘子,跑到人世间来开客栈,倒是也叫他们享了不少的福。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似得,问贺九黎:“阿贺,你们妖精,是不是牙口都特别好?” 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的,让贺九黎一点头绪都没有,她茫然的看着陆小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着能问出这种问题来。 陆小凤促狭道:“那名为大列巴之干粮,你们人人都能啃的动么?” 贺九黎:“…………” 陆小凤哈哈大笑。 他倒是一点儿没觉得跟贺九黎有隔阂。陆小凤之所以能交这么多朋友,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对什么东西都很有接受度。 西门吹雪也很淡定,他震惊都在脑子里震惊去了,面上倒是没什么表现,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已阅。 撇开那些杀气极重的江湖传闻不提,贺九黎发现,西门吹雪其实脾气还挺好的,相处起来居然还有几分舒服。 三人在这里喝酒聊天,贺九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很简单,是百利甜兑茉莉清茶,有股子奶茶味儿,又能喝到威士忌的香气。 陆小凤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对着她的杯子瞅了好几眼,贺九黎道:“怎么,想喝啊?” 陆小凤道:“你这里我什么不想喝呢!” 贺九黎便把自己的被子推给陆小凤,道:“那尝尝呗。” 二人共用一杯,这在他们这个时代,那可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只是贺九黎对这种世俗规矩什么,一向都很是不在乎,想都没想就把杯子推了过去。 陆小凤本来还有些忸怩,再一看贺九黎丝毫不在乎,顿时心中也敞亮起来,若说世俗规矩,他早不知道逾越几回了,就说天天跑到小别墅蹭小灶的行为,就够卫道士们把他从头批判到脚了。 他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只觉得口感细腻,有茶味、有奶味、还有酒香气,这几种东西原本是很不沾边的,可是经过妖精娘子妙手,倒成了人世间别有的风味。 他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起来,见西门吹雪若有所思,便碰了碰西门的胳膊肘,道:“此酒也很是不错,西门,你来尝尝么?” 西门吹雪很果断的拒绝了,因为西门吹雪有洁癖,不接受和别人共饮一杯酒。 他不仅拒绝了,还十分嫌弃的瞟了一眼陆小凤。 陆小凤:“…………” 贺九黎也喝了啊,你干什么不嫌弃她要嫌弃我啊! 这可能就是损友之间的友谊吧。 本来,这是一个相当静谧又愉快的午后,只是这正厅之中,竟是忽然进来了一个女子,陆小凤一看见那女子,脸色登时就变的不太好看了。 那女子一身嫩黄衣衫,娇娇悄悄,脸上还泛出了一点嫣红,像是个很羞涩、很守礼的大姑娘。 贺九黎忽然想起,刚刚她好像恍惚之间听到了香莲嫂子在外头喊了一句:“客官请。” 想必这是新的住客?看陆小凤的样子……这得是他的桃花债了吧。 果然,那女子看见陆小凤之后,脸色便立刻变得有些发白了,手指也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衣服角,可她偏偏还要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只轻轻扫了一眼陆小凤,就故意不去看他,只盯着贺九黎看。 贺九黎:“?” 那女子道:“你是这客栈的老板娘?” 她语气轻轻柔柔的,听不出什么东西来。 贺九黎道:“我是老板,不是老板娘,你住店么?” 那女子道:“我听说,你这客栈住一晚上得要二百两雪花纹银。” 贺九黎道:“是。” 那女子的脸色忽然变了,道:“二百两银子,我已交给了那大娘,只不过……若你这店不值二百两,要怎么赔我?” 贺九黎算是明白了。 她估计刚刚正好看见了自己与陆小凤共饮一杯酒,因此心中正是愤怒,又不好找陆小凤的麻烦,只得来找她的麻烦。 贺九黎忽然笑了,道:“你是薛冰?还是欧阳情?” 她又想了想,道:“还是西城住的青蝶姑娘?” 陆小凤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的事迹一向又很出名,所以贺九黎不仅知道薛冰,还知道欧阳情,陆小凤的桃花债三三两两,她也能数出来不少。 那文文静静的姑娘听了这话,登时气的都快冒烟了,恶狠狠的朝陆小凤瞪了一眼,好像恨不得把他耳朵咬下来似得。 陆小凤的脸也难看的很,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贺九黎就是个拱火不嫌事大的主,三两句话,就把薛冰气的半死。 他苦笑着道:“阿贺……你,你能不能盼着点我好?” 贺九黎大笑,对陆小凤道:“虽然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不过我看你还是挺愁的嘛,是不是。” 那姑娘见贺九黎同陆小凤如此亲密,登时又是不痛快起来,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这姓陆的是个负心鬼,干什么还要上赶着与他攀扯上关系!” 陆小凤叹气道:“薛冰,我与阿贺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九黎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道:“看来你是薛冰。” 薛冰不肯讲话了。 她同陆小凤有过一段恋情,只是这陆小凤说变心就变心,跟她道别之后,再也没回神针山庄去看过她,她等的心力交瘁,这才跑出来寻人。见这贺九黎面容姣好,又与陆小凤亲近,她心中便直冒酸水,故而才出言刺她。 岂止,贺九黎对她的话却是丝毫不在意,她笑了两声,又颇为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道:“你总该明白一个道理,谁负了你,你去找谁,莫名其妙的对着我吃醋,实在是可笑的很。” 薛冰的脸色便更白了。 这场面可实在算不得好,陆小凤苦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被薛冰瞪了一眼,她跺了跺脚,咬牙道:“好,你说的很对!既然是这姓陆的惹了我,我当然要去找这姓陆的。” 陆小凤:“…………”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西门吹雪忽然笑了一声,笑声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陆小凤哀怨的望了这两个献祭自己的损友一眼,又转回去看薛冰,只觉得牙齿都酸了。 他道:“薛大小姐啊……” 薛冰走近,一把就拧住了陆小凤的耳朵,当即就把陆小凤疼的脸色都变了,他一边苦笑,一边喊着薛大小姐,薛冰丝毫不为所动,扯着他的耳朵就出去了。 贺九黎笑的好大声。 她一边笑,还一边要说:“薛大小姐,记得替欧阳情、青蝶、还有阿苟多扯几下陆小凤的耳朵!她们可都恨这负心汉呢!” 薛冰咆哮:“阿苟又是谁!陆小凤,你究竟找了多少女人!” 陆小凤:“!!救命啊,阿贺,阿贺你不能随口胡诌啊!我只认识你家猫叫阿狗啊!!!” 贺九黎深藏功与名的笑了。 她说的当然就是她家的大橘阿狗,这陆小凤许是没养过猫,天天追着阿狗薅,生生把一只大胖橘都给累瘦了!再后来,阿狗一看见陆小凤,都生无可恋的直接躺平认撸了。 陆小凤灵犀一指,手上功夫可算了得,薅起猫来也很是不手软,手速贼快。贺九黎上次见阿狗,只觉得它头顶好像都快被薅秃了…… 得,今天叫薛冰姑娘给她家阿狗也报报仇好了。 摊手。 愉快的中午就在陆小凤的倒霉事迹中愉快的度过了。贺九黎心情颇好,与西门吹雪道别后就回了小别墅,思考着晚上要不要吃一个冒脑花,加辣,然后再配上冷血最喜欢的唯怡豆奶,那就很巴适了。 不知道冷血对成都市花猪脑花的接受程度如何? 冷血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贺九黎其实心里挺不好受的,既然和好了,就想着要对冷血好一点。结果一回到小别墅,却只看见了冷血留下一张字条,说是有事要回神侯府一趟,晚些时候再过来找她。 这字条上写的内容,正是自认识冷血以来经常会有的安排,本来也没什么,不过贺九黎却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没去过冷血平时住的地方。 也就是神侯府大楼。 也不知道,他是住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看他那样子,估计就是一间朴素的小屋子,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其他一概没有。 又想到了他第一次上蓬莱客栈拜访之时,是来抓她的,后来又要求她暂时住在神侯府大楼之中,说是洗清了嫌疑才能放她走。 贺九黎忽然挑了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一晚,冷血带着伤疯狂加班到了半夜,看着天色不早了,便决定不去打扰贺九黎的睡眠,明天一早再去找他。 这么想着,他回到了神侯府大楼之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结果一进去,他就听见了贺九黎的声音,还有铁链子在地上拖出的声响。 贺九黎今日好像再玩什么spy游戏一样,她身上缠着铁链子,缩在冷血屋子里那张冷硬的木板上,语气颇为幽怨道:“冷捕头,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冷血大脑顿时当机。 作者有话要说:  会玩,会玩。感谢在2021-05-07 23:32:41~2021-05-09 15:1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肖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781187 19瓶;oo 11瓶;吼吼 5瓶;艾居 3瓶;w、小天使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62、游戏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屋子里的确很是朴素, 除了一张冰冷坚硬的木板床,一个放杂物的箱子,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之外, 就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已到深秋, 屋子里冷的很,可是那木板床上的被褥却只是薄薄一层,神侯府没必要苛责诸葛神侯宝贝的小徒弟, 估计是这小子仗着身子骨硬朗,根本没想起来要换厚被子。 此时此刻,他一双野狼似得绿眸忽然亮了起来,紧紧的盯着贸然出现的贺九黎, 贺九黎穿的单薄, 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铁链子, 很随意的往自己手上一搭拉,便跑过来要和冷血玩什么犯人和捕头的“游戏”。 冷血忽然觉得有点闷起来了。 他随手把自己的剑扔在了桌子上, 发出当哐的一声。然后有些不自觉的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 他盯着贺九黎的手腕,慢慢的开口说:“你杀了十四个人,我绝不可能放了你。” 哎呀, 很上道嘛! 贺九黎心里头很是受用, 面上却是脸色一变,忽然做出一副又惊又怒的表情, 道:“可是你……可是你明明说只要我和你……, 你就会放了我的!” 冷血的嘴角勾了勾。 他这一笑,竟还有些残酷的美感在里头。 那张脸冷峻的如修罗阎王一般,好似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色都不感兴趣。但是只要你看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此刻心潮澎湃的很, 完全乐在其中。 冷血道:“我骗你的。” 说着,他走近了贺九黎,贺九黎坐在那张木板上,而冷血则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他的影子覆盖在她身上,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浑身战栗的感觉。 贺九黎忽然一笑,她眨了眨眼,忽然很是不怀好意的说:“冷捕头这样的人,居然也会骗女人!” 冷血抓住了那根缠着她手腕的铁链子,她的腕子上已被弄的有些青紫了,这让他有点移不开视线。 不过冷血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扮演他亦正亦邪捕头的角色。 只听他道:“你是女犯人。” 贺九黎道:“你都是这么……对女犯人的么?” 冷血道:“你是第一个。” 说着,他忽然用力的一拉那铁链子,贺九黎便整个人都扑了过来,冷血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让她不至于从木板床榻上摔下去,但是却目不斜视的盯着窗户,看都没看她一眼。 贺九黎又道:“既然我是第一个,你也不肯对我好些,直接放我走不好么?” 冷血就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慢慢的迫使她抬起头来。 贺九黎都快忍不住笑了,冷血却还挺入戏的,贺九黎只看见他那一双自己最喜欢的锐利眸子中翻滚着某种情绪,某种想要直接把她给吃了一样的情绪。 冷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慢慢的道:“我要是放了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贺九黎忽然阴森森的一笑,道:“那你知不知道,那十四个人是怎么被我杀死的?” 冷血道:“这些话你大可以在过堂的时候讲。” 贺九黎的手迅速的自他手背上滑过,带起了他手指痉挛似的蜷缩,她忽然笑的很危险,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杀的十四个男人,都是我的姘头!” 冷血冷笑了一声。 他道:“我也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贺九黎道:“嗯?” 冷血道:“你大可以把我当成那第十五个!” 说着,他猛地捏紧了贺九黎的手,那只手软绵绵被他捏着,然后他们又变换成了十指相扣,贺九黎的手指轻轻的蜷缩起来,然后猛的扣紧了他的手。 半个时辰之后,冷血正在打水。 打井水。 神侯府当然不像蓬莱客栈那样,什么享受都有,更不要说贺九黎自己居住的三层了,那里简直舒服的跟天上似得,于是今天贺九黎屈尊来到大楼,冷血还觉得很是委屈她。 尤其是在那张只能称得上是木板的……床铺上。 他都觉得膝盖硌的慌,更不要说贺九黎了。 刚刚,贺九黎说要喝水,他就出来去了一趟茶水间,只可惜大半夜的,茶水间也不可能有小厮还在,没办法,只得自己去院子的那口井里打水。 井水冰冷,他自己倒是一年四季都喝冷水,但是叫一向吃的精细讲究的贺九黎喝,他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也没别的法子了。 他打了一桶水,又去茶水间拿了一个茶壶,一个茶杯,把井水灌进茶壶里头,拎着那茶壶回去了。贺九黎身上披了一间外衣,长发松松的散着,正在等着冷血回来。 冷血给她倒了一杯水,又亲自送到了她的嘴边,搂着她喂她喝水,贺九黎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的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又反手勾过冷血的脖颈,迫使他低下头同自己亲吻。 冷血手里还捏着那个茶杯,他摸索着把茶杯放在另一边,然后认认真真的把贺九黎抱住。 过了一会儿,贺九黎把头抬起来,颇为调笑的说:“你还挺上道的嘛……” 冷血嘴角微微勾起,道:“你指什么?” 贺九黎道:“你不知道我在指什么?” 冷血不习惯对贺九黎撒谎,最终还是说:“……知道。” 贺九黎兀的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冷血眼睛都不眨一下,乖乖受了这一下,又道:“今天怎么想起要来神侯府?” 贺九黎十分随意的道:“想你了呗。” 冷血闻言,手忽然紧了几分。 他从来都很难受得住贺九黎的撩拨的,即使昨天她已说她觉得不会太过真心,今日听见这话,他的心仍是砰砰砰的狂跳。 半晌,他才克制住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又听贺九黎道:“半夜才回来,你今天是不是挺忙的。” 冷血很是随意的点了点头,道:“是。” 这对话未免结束的太快,他这个字说完,自己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于是立刻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干的活儿,像做工作汇报一样的跟贺九黎一件一件的说。 “京城出了个大盗,劫走了平南王府的十八斛明珠。” “平南王府的总管江重威,被那大盗刺瞎了眼睛,而那大盗这几个月来,好似已经用绣花针刺瞎了七八十个人的眼睛。” “我接下了这桩案子。” “另外,今日去刑部时,还遇见了开封府的展昭。” 贺九黎眨了眨眼,道:“他要和你一起办案?” 冷血摇了摇头,道:“开封府执掌京城治安,他来是送一个犯人,这犯人……” 冷血忽然挠了挠头,似乎很没有办法理解。 贺九黎道:“嗯?” 冷血道:“这犯人做了个机关,叫什么‘脑瓜崩神器’,又出门与友炫耀,把他友人一个脑瓜崩弹的当场昏死过去,正巧碰上了巡街的展昭,这案子太过简单,没过几回堂,人就被送到刑部大牢里服刑去了。” 贺九黎:“…………” 这什么人呐! 原来展昭每天都是在管这种事情的么?贺九黎忽然都有点同情他了。 这样一来,神侯府好像就显得更高端一些了。 神侯府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个组织,神侯府只是诸葛神候所居住的府邸的名字,他的四个徒弟都是挂职于刑部的,只不过他们身份特殊,不是完全归刑部管的。 刑部受理全国大案要案,故而四大神捕一年有个月都在外出差。 这一回,冷血又接了个大案子,想必又要出门去了? 贺九黎便道:“你又要去外地办案子?” 冷血低低的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难受的紧,竟还有些不太愿意离开汴京了。要是贺九黎……要是贺九黎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走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不由的有些沉默,半晌,又道:“不过也不急着走,毕竟这次失窃的十八斛明珠正是在平南王府之中失窃,汴京之中,也留有不少线索才是。” 贺九黎随口应了一声。 冷血又道:“今日金九龄找了陆小凤来办这案子。” 贺九黎道:“金九龄是谁?” 冷血言简意赅道:“刑部,捕头。” 六扇门是江湖上的黑话,指的就是三法司。大理寺断案,多出文官,御史台的指责又是官员,不接触平头百姓,故而对江湖人来说,六扇门就专指出了很多捕快的刑部。 金九龄也是个很有名的捕头,只不过四大名捕作为男团,风头自然是比金九龄一个人要盛的多,不过在江湖之上,他也是赫赫有名的佳公子,据说跟陆小凤关系挺好的。 贺九黎不是很了解这个人,也没什么兴趣了解,只是道:“哦,这样,陆小凤惯爱管这些事,估计也要掺和一脚了。” 冷血的眼睛忽然暗了暗。 贺九黎正靠在他的肩头,懒洋洋的跟他说着话儿,冷血低头看她,忽然语气很奇怪的道:“你觉得是我先抓到这绣花大盗,还是陆小凤先抓住他?” 陆小凤人很好,也很容易让人亲近,或许是他身上花花公子的光环实在是过于强大,而他又对贺九黎显得很亲昵,所以冷血总对他提不起好感来。 不仅提不起好感,还总是很提防他。 贺九黎眨了眨眼。 冷血这是在……吃醋? 他的表情还是很冷峻,只不过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感,这就是男人的胜负欲么? 贺九黎笑了,道:“听说陆小凤破案也很是厉害,江湖上不是还老有人叫他名侦探陆小凤的么?” 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把别的男人一顿猛夸,冷血的表情当即就绷不住了,他有点闷闷的看了贺九黎一眼,道:“……你觉得是他会赢?” 贺九黎笑着滚进了他怀里,又用那只俏生生的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捏,冷血就只觉得骨头都要没了。 他的呼吸立刻不稳了起来,把自己的手轻轻的覆盖在了贺九黎的手背上头。 他的手骨节分明,又满是厚茧,摸上去很是粗糙,但是贺九黎对他这手却满意的很,只觉得没什么能比他更好。 贺九黎朝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又轻轻的道:“我的男人当然是最好的,你可不许叫陆小凤先把那绣花大盗拿住了,要是他赢了啊,我就……” 冷血声音有点哑,道:“你就怎么样?” 贺九黎拧了他一下,道:“你要是输了,也当一把阶下囚如何?” 冷血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没明白,只“嗯?”了一声。 贺九黎道:“让我也过一把女捕头的瘾,你……你是采花贼?被我当场拿下?” 冷血:“…………” 冷血纠正道:“我不可能是采花贼。” 贺九黎道:“那你想当什么贼?” 冷血居然还真的很认真的思考起这问题来了,他想了一会儿,道:“自幼父母双亡长大以后杀死朝廷命官给父母报仇的贼?” 贺九黎囧了。 居然有这么完整的人设! 她不知道的是,冷血其实没怎么看过话本子,所以他这人设就是他照着自己的身世描的,他实在是很实诚。 贺九黎不知道,贪玩的贺九黎只知道这人设还挺不错的,一定很带感。 风尘仆仆的女捕头抓住了复仇的少年,把他绑的死死的,结果那少年像野狼一样,随时等待着反击。 哇! 带感! 冷血忽然道:“你这样罚我,我都……我都不想赢了。” 贺九黎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吧唧亲了冷血一口,对他道:“赢了奖励你更好的。” 冷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于是第二天一早,神侯府众人便看见冷四爷的屋子里钻出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追命昨天就知道冷血和贺九黎和好的事情,只是却也没想到贺九黎居然这么野,直接大半夜的摸到了神侯府,又见冷血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便十分爽朗的笑了起来。 无论怎么说,小师弟能好好的,能和贺姑娘好好的,都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们兄弟四人,如今铁手有了小珍,冷血有了贺姑娘,只剩下老大和老三还单着,追命在为冷血感到高兴的同时,心里也有些空空落落的。 不过好在,还有大师兄陪着! 不过,这份“好在”,在这一日的下午彻底被打破了去,因为他发现,无情居然去了饮冰室! ——就是贺姑娘开的另一家店,管着这家店的,乃是蓬莱客栈的林姑娘! 而且他发现,原来无情这几日每天下午都在固定的时间出去,都是去饮冰室的! 林诗音是个温柔如水一般的美人,而无情也是个美人,他只需要往那里一坐,便是一首诗歌,他垂眸看着面前的糖桂花汤圆,又望了一眼忙碌的林诗音,睫毛忽然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追命站在街对面,无奈的笑了一声。 好吧,好吧,其实有对象当然是好事来着,不许酸、不许酸。 这件事贺九黎当然不知道,因为林诗音同无情一样,都是很内敛的人,而内敛的人谈恋爱就是我在桥上看你,你在桥下看风景,动静小的要命。 贺九黎现在不怎么去饮冰室了,所以当然不知道这事。 冷血早上坚持要把她送回蓬莱客栈,等她回去之后,他就急匆匆的去查案子了。 这冷血,身子骨还真好,仔细想想,他两天前把自己肩膀上搞出了一个大洞,又淋了一场秋雨,居然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乱搞,第三天就能上天入地的查案子了。 ……身子骨是铁打的吧。 这一晚上贺九黎都没怎么睡觉,一回了家,她先是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用的是她鲜少使用的浴池。这浴池头顶乃是一大块透明大玻璃,今天阳光正好,浴池里水温也刚刚合适,里头还撒了许多干花,让她这澡泡的着实很是舒服。 泡完了澡,她给自己裹上了布料轻柔的浴袍,又把头发细细的吹干之后,这才跳到了自己的席梦思上头。 啊……这才叫一张床嘛! 冷血屋里那个,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睡得,那跟直接睡到地上也没啥区别了,这小子的物质欲还真是低的要命。 不过另外一个欲念倒是很难填满。 她忍不住又轻轻笑了一下,拿出switch打了一会儿动物森友会,感觉慢慢的有些困倦,就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真奇怪,明明没有冷血在身边,她的睡眠居然变的好了一些。 这一觉大概睡了有一两个小时,贺九黎才慢慢的醒过来,她这次睡的很不错,也没做什么噩梦,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再一看时间,居然才早上十点多。 毕竟冷血起的是真早,他把她送回蓬莱客栈的时候,大概才刚刚早上七点吧。 这个时间,起床工作正正好,看看今天采买的食材,再补充补充冰箱里缺的东西,然后收拾收拾就可以开始为客人们准备午餐啦,她会根据食材决定今天的菜单,然后再根据今天的菜单选择合适的盘子。 一切都很好,直到她想起陆小凤好像去查案去了。 贺九黎忽然从席梦思上跳了下来。 她竟然习惯了有陆小凤每日采买的日子,今日陆小凤出门查案,那可非没有食材了?这都十点多了,新鲜的东西早都卖出来了…… 那就只能,从商城里买点儿回来了? 又想起上回好像在空间里种了贵妃芒和红颜草莓?空间被她搁置许久,里头就存了贺九黎最开始用过的那辆车,然后就是种了些水果。 自从商城开放了这么多东西之后,贺九黎的物质生活丰富的要命,已经很久没想起自己还有随身空间这种东西了…… 要不,种点荔枝?若是能在冬天吃上新鲜的桂味,那可才叫一个美呢!然后也可以来点车厘子。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应该赶紧去商城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能足够好到端上蓬莱客栈的餐桌。 正在这时,却有人来拜访。 花满楼。 他在家呆了几个月,这才动身回汴京,故而贺九黎的确已经很久没见到花满楼了。 他还是一样的,周身充斥着一种温柔的气质,叫人见了就觉得舒心。 他今日是替陆小凤来采买的。 花满楼一回到百花楼,就被陆小凤给薅出来了,原来他这几日又一头撞进了新麻烦中,实在是走不开,故而叫花满楼来替蓬莱客栈采买食材。 花满楼是个懂生活的,什么好什么不好,最是清楚不过,故而把这事儿交给花满楼,陆小凤很是放心。 更重要的是,花满楼有钱。 花满楼在知道陆小凤这几个月以来,都是自掏腰包的时候,瞬间都无语了。 “你这样的客人,我看天底下哪一家客栈的老板,都实在欢迎的很呢。” 他无奈的笑着这样道。 陆小凤也笑了,道:“只可惜,叫我陆小凤肯心甘情愿奉上的客栈老板,除了阿贺,那是再也没第二个了。” 花满楼的扇子啪的一声收起,又轻轻敲了敲他的手指骨,道:“我总算是知道,赶着给你送钱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你还是经常穷的叮当响了。” 陆小凤哈哈大笑,他忽然掠出了窗外,嘴中还道:“我穷,但我有你啊,花满楼!” 花满楼:“…………” 所以花满楼最后也心甘情愿的自掏腰包了。 他带来的是一批成色很好的菌子。 菌子这种东西,到了如今,也是有人工养殖的,似乎是叫“敲木惊蕈”之法,不过大部分美味的蘑菇,都是野生的,当然了,大部分会毒的蘑菇,也都是野生的…… 只不过菌子实在是太过于鲜美,所以每一年菌子上市的季节,吃菌的人还是很多很多。 花满楼特地找了一个有几十年经验的老菌农,进了一批鲜美的见手青,给贺九黎送来了。 贺九黎当然很高兴。 毕竟……她曾经也是个狂热的吃菌大户。 在她拆迁之前还是个卑微社畜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吃见手青吃了,整个人在一群跳舞小人的包围下淡定的与客户谈合同, ——然后被老板开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打了新冠疫苗感谢在2021-05-09 15:15:01~2021-05-09 23:3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澜 30瓶;暮光未眠77 2瓶;爱哭的爱丽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63、见手青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见手青, 乃是红牛肝的俗称,之所以叫见手青,乃是因为将菌子一片片切开之后, 接触到空气的表面会迅速变成青蓝色,这也是它毒性的象征。此物吃起来口感爽脆, 味鲜无比,拿来炒最好, 入汤就有点浪费了。 如果想要在非菌季吃到此物, 那便要做成酱, 用油将鲜味封锁, 如此,在冷冽的冬季, 也依旧有菌子吃。 只不过,野山菌虽好, 却要小心, 见手青后轻则产生幻觉, 重则丢失性命,每年吃菌,都会有不少人中招。 当然,在庞大的吃菌基数面前, ,也是个小概率事件。但即使如此, 贺九黎还是很认真的检查了那一批菌子,见手青、黑鸡枞、还有黄牛肝菌,里头倒是没混杂什么毒菌,看来花满楼找的那菌农还当真是仔细的很。 见手青拿来与干椒同炒,剩下的黄牛肝和鸡枞菌…… 她一时还没有想好如此去做, 花满楼适时的建议道:“入鸡汤同炖煮如何?” 哦!是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吃菌子,用鸡汤打底很是不错,鸡汤炖煮至微微发黄,面上还得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花,如此,再加入几种菌子,充分炖煮,就能吃到菌子鲜美的原味。 更妙的是等着喝菌汤的过程。 菌子越煮,汤味就越美,所以吃菌汤的人一定要耐心一些、再耐心一些,慢慢的和友人们聊天聚会,等待着菌子的鲜味完全融化到了汤里头,再加上一点点的香菜,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小口小口的品,那才叫一个舒服呢! 贺九黎忍不住对花满楼说:“花满楼,你好懂啊。” 花满楼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花七也就懂些小事罢了。” 他这么说就实在是谦虚了,花家的七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茶道花艺、皆是上品。说起江南的缂丝、说起云南漫山遍野的野山菌,都可侃侃而谈。 这样的妙人儿,却目不能视,这实在是叫人觉得很是可惜。 贺九黎也觉得可惜,她忍不住多看了花满楼两眼,却见花满楼面带微笑,轻摇折扇,好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他双眼虽然无神,但面容之上却浮动着温柔的春华,好似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花满楼微微一偏头,抿嘴一笑,又对贺九黎道:“如今快到正午,阿贺若是缺少人手,便叫花七一同。” 所谓君子远庖厨,花满楼认识贺九黎之前,估计也没有亲自动手下过厨,只不过如今,他却已发觉,原来亲自动手做饭,也是很享受的一件事。 贺九黎当然不会推辞。 于是这一日,蓬莱客栈的客人们就目瞪口呆的看到,江南花家的七公子,居然在蓬莱客栈的厨房打杂! ——虽然说陆小凤是这里的采买大总管一事,已经足够让众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但是陆小凤一贯没个正行,做什么都还在意料之内,可是花满楼…… 花满楼!那可是有着泼天富贵的江南花家的七公子!虽然说他很是随和,但居然也能毫不在意众人眼光的、在这蓬莱客栈里的厨房里头打工?!! 众人只觉得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蓬莱客栈……果真非寻常之地! 今日住店的客人不多,只坐了三四桌,其中一桌还是中午刚刚进店的,那是四个身着白色孝服的年轻女子,身上皆是带着佩剑,她们面色都不是很好看,眼神也十分阴郁的四处打量着,显然是来寻仇的。 贺九黎在厨房里头,忽然抬头望了那四个姑娘一眼,正正好对上了其中一个的眼神,那姑娘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眼神,嘴角绷的紧紧的。 贺九黎很是随意的哼了一声,又低头切菌子了。 她不是很在意她的客人来自何方,也不是很在意她的客人意欲何为,只要交了钱,那就都是客人。 但是嘛……若是敢在她的店里头打起来,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她低下头,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见手青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她的刀利落的切下去,菌子便被片成一片片的薄片,安安静静的躺在案板之上,从菌柄最下端开始,迅速的变成了蓝色。 花满楼在一旁洗黄牛肝菌,他很是认真,也很是优雅,即使是这样子把衣袖挽起来,也有种独特的风雅美感。 贺九黎忽然想到:见手青变色这样的场面,他应当是无从想象的。 还有那鲜红鲜红的火锅子,秋日里盛开的金桂子、她桌上那透明琉璃瓶中插的那一支亭亭的黄百合,他……都无从想象。 她忽然觉得心里头有点堵。 时间快到正午,动作得加快了。贺九黎回过神来,继续处理她的见手青。切的片也薄一些,保险起见,要好好的翻炒,最少也要翻炒十分钟以上,保证见手青完全熟透,若是头一茬,毒性会比较大,还要好好的炒上两遍,这样才安全。 云南人最爱吃菌子,这菌子如此危险,处理起来又如此麻烦,可是为了这一口,这都不算什么事儿了。 贺九黎一向觉得,云南人的食物审美水平很是了不得。 比如说建水的烤豆腐,那可是一绝,豆腐点好之后要发酵,两三天之后方可食,在烧烤架上烤的外皮金黄,然后上吧!用手直接捏起滚烫的豆腐,一撕两半,一半蘸蘸水,一半吃最正宗的原味。 当然了,最有代表性的还是野山菌与鲜花。 云南人吃花也是一绝,这种吃花不仅仅停留在鲜花饼、玫瑰花酱那么简单上。 春天,去云南的菜市场走一遭,会以为自己走错跑到花市去了。各种各样外地人没见过的花占据了市场,新鲜叫卖。 比如说金雀花,几乎走进每一家饭馆,都能看见金雀花煎蛋,贺九黎曾吃过,很是好吃。 再比如说芋头花,这玩意长得不是很像花,处理起来也非常复杂,但是一步步处理好之后,带给你的味道绝对让你觉得这辛苦都值得了。 贺九黎忍不住想:这里距离云南太远,新鲜的花朵运过来,早都风味大失,吃是肯定不好吃的。但是说不定可以在空间里种植一波?过一段时间,也弄个全花宴,请朋友们一同品尝? 不过,这就是后头的安排了。 鸡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儿,上头飘了一层喜人的油花儿,菌子入锅慢慢的煮,煮熟之后,才能端上桌去,用小炉子继续炖煮,这是为了防止这些急躁的江湖人,熟也没熟就往嘴巴里头放,等一会儿看见跳舞的海藻之后,又要嚷嚷着蓬莱客栈是黑店了。 秦香莲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进来往砂锅里头舀鸡汤,一锅一锅的端出去,每桌又上了一份见手青,一份珍珠米。菜式不多,吃的不是豪放,吃的乃是主人家独特的美食品味。 只是今日却不见西门吹雪,香莲嫂子是个很心细的人,哪个客人住哪一间,都是清清楚楚,见贺九黎面露疑惑,便对她道:“阿贺呀,我刚才,见西门先生乃是在南侧林子里头露天的坐台上吃茶,要不,我把这菜端去那里给他?” 那南侧林子里头的地方,乃是贺九黎近日才开发的休闲区,有小亭,亭中放着藤桌藤椅,不远处的两棵树中间,还挂着吊床,天气好时,在那吊床上休憩一二,说不定还能看见林中的两只翠鸟追逐,真是好不美哉。 只不过天气渐渐的冷了,贺九黎本来想着,估计是只能等着明年用了,谁成像西门吹雪的眼睛倒是挺尖的,自己就发现了。 在林中,伴着翠鸟清鸣用餐,想必也是十分风雅的。 贺九黎微微一笑,道:“那就麻烦香莲嫂子了。” 她倒是没有跟去,西门吹雪像是个爱清净的,自己与他不过一日交情,才懒得上去套近乎呢。 她想着好不容易有这么鲜美的菌子,自己当然也得来一份了,正欲与花满楼坐下来好好享受勤劳带来的美味时,却见那四个穿孝服的姑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筷子都没动一下,跟在香莲嫂子后头出去了。 贺九黎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 其实,这四个姑娘是谁,倒是也很好猜。 女侠、佩剑、四个人、孝服,这几个元素组合在一起,那就只能是之前那败在西门吹雪手下的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的徒弟了。那峨眉这一代,有三英四秀七个人闯出了名堂,这四个姑娘,应当就是那峨眉四秀了。 峨眉四秀来此,自然是为了找西门吹雪复仇。 西门吹雪杀性很重,在江湖上自然也结下了无数仇家,贺九黎并不在意有人要找他寻仇,她在意的是,这寻仇的地方,居然还真是她的客栈!而且还很可能是她刚刚装好没多久的新地方! 贺九黎的脸沉了下去,花满楼明明看不见,却很是心领神会的说:“阿贺想要跟上去?” 贺九黎道:“她们要在我这里动手,就不要怪我把她们丢出去!”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 蓬莱客栈这样的净土,若有人在这里找事,饶是好脾气的花满楼,也会不高兴的。 于是这鲜美的菌汤和炒见手青,贺九黎是一口都没吃上,就又赶着去处理这一起即将发生的斗殴件了。 峨眉山四秀找到西门吹雪的时候,西门吹雪刚刚拿起筷子。 因着是陆小凤的朋友,贺九黎刚刚还拜托香莲嫂子特地送了一支酒给他,乃是一支白葡萄酒。中原不产葡萄,所以葡萄酒一向都是珍贵的象征,白葡萄酒就更是少见。 西门吹雪有鲜美的菌子吃,又有果香浓郁的葡萄酒在侧,心情很是不错,但他的目光忽然一顿,淡淡朝旁边瞟了瞟,便听见那四个脚步声登时一顿。 西门吹雪很是不屑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轻轻下筷,夹了一片见手青,正欲放进嘴中之时,却忽听到一女狂乱叫道:“西门吹雪,你还我师父命来!” 西门吹雪动也不动,只淡淡道:“把剑收回去。” 这语气很是平淡,但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威慑力,令那女子的剑真的停了下来,那女子一双美目,怒目圆睁,喝道:“你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再出剑,我就杀了你。” 他正是对孙秀青说的这话。 这话一落地,其他三秀便都跳了出来,她们皆是面色发白,恨得牙都痒痒,石秀雪脾气最是爆裂,听到西门吹雪如此侮辱她们,登时一脚踢翻了一个椅子,宝剑剑锋立出,势要拿下西门吹雪性命! ——她也不想想,连她的恩师都是死在西门吹雪手中的,她又凭什么能胜利呢? 西门吹雪的眼神也敛了下来,他似乎就要出手,而他只要一出手,那么石秀雪就一定会死。 忽然之间,一个女人冷冷的说:“是谁允许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打架的。” 石秀雪此刻正是上头,听到有人胆敢阻止于她,登时大怒,道:“哪个不长眼的多嘴,还不快滚!” 贺九黎冷笑一声。 这江湖女侠,还真是霸道的很! 她骤然出手,只刹那之间,石秀雪的手腕便被贺九黎抓住了,宝剑当哐一声掉在了地上,石秀雪一惊,这才发现,捏着她手腕子的人,正是这家神秘客栈的女老板。 她们江湖人,随处便是斗殴,哪里会在意毁坏别人什么东西,心情好时,还会掷出一二两银给那苦主,心情不好,谁敢上来要债,那估计是命都没了。 可是她……她…… 其实早在看见贺九黎与花满楼一起在厨房里忙碌时,四秀便知这贺老板很是不俗,只是她们自觉寻仇正当,也觉得江湖人就是应该大方,借个地方打架怎么了?是江湖人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四人之中的大师姐马秀真见状,立刻道:“贺老板,我们复仇心切,虽然说坏了你客栈的规矩,可是……” 贺九黎道:“可是什么可是?” 她一点好脸色不给她们。 西门吹雪杀性如此之重,也没在她的地方动手,这峨眉四秀倒是好,只觉得全天下人都要给她们的复仇让路。 美的她们! 见贺九黎一点面子不给,孙秀青也急了,厉声道:“西门吹雪杀了我师父,难道你要让我们看着仇人也无动于衷?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贺九黎冷笑一声,道:“你复仇,不关我事,在我的地方意图,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叶秀珠瞪大了双眼,道:“你……你想要如何?” 贺九黎忽然冷冷的看了一眼石秀雪,手中骤然发力,只听石秀雪惨叫一声,她的腕子便软绵绵的垂下来,贺九黎一怒之下,竟是把石秀雪的手腕给弄骨折了! 她一把放开了石秀雪,石秀雪就惨白着脸后退了几步,其余三秀的脸色都很是不好看,孙秀青怒喝一声“贼小娘”,上来就要替自己师妹报仇。 真是! 明明是她们找上门来挑事,现在还要咬牙切齿的把她当敌人看,好像她多对不起她们似得! 贺九黎本还想着把她们赶走了事,这一下却是怒上心头,朝一边喝道:“阿飞,去开封府,请展护卫来!” 因着现在林诗音有无情保护,阿飞今天中午便抽空回来拿点东西,没想到正好赶上了这么一遭,他应了一声,脚下已是奔出了好几步。 贺九黎冷笑了一声,把自己的手骨捏的咯咯作响。 挑事是吧,寻仇是吧。进开封府大牢里去蹲着吧! 于是,等展昭闻讯赶来的时候,便看见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峨眉山四秀皆背着手,被捆在树上,她们面色狼狈,眼神恨恨的盯着一旁摇晃着香槟杯的贺九黎,却是一声都不敢叫骂。 展昭挑了挑眉。 他肯定是不喜欢动辄打杀的江湖客的,虽说自己也是江湖出身,但他也很明白,血性的江湖人,给平头百姓们添了多少麻烦、多少恐惧。 贺九黎看见展昭,便微微一笑。展昭也朝她勾了勾唇,他已经十分熟悉流程,便道:“贺娘子,此四人在你客栈之中寻衅滋事?” 贺九黎道:“是呢,她们可凶啦,怪我阻止她们,还要打杀了我呢!” 展昭:“…………” 西门吹雪:“…………” 花满楼:“…………” 你别装好么!你看看你这样子像受了委屈的么! 展昭清了清嗓子,道:“好,我这就带她们回开封府。” 贺九黎道:“展大人,不知道这四位女侠,能怎么判呢?” 展昭略微一思量,道:“应该是苦役半年吧。” 四人的脸色登时变了,叫她们四个女侠去又脏又臭的大牢里头关一年,这简直比直接杀了她们还要更侮辱人!石秀雪再也忍受不住,尖利的道:“你……你这毒妇……!” 贺九黎朝她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 骂吧,骂吧,反正她去了开封府大牢之后,估计也再也心情骂人了。 那龙啸云进了大牢,也被折磨的生生老了几十岁,那红鞋子组织的二娘进了大牢,也哭天喊地的求饶,足见这大牢的可怕之处。 光是那进去之后必须要捱的杀威棒,就能打的人傲骨全无。一天三顿的米糊糊可不是新米,而是放了几年没人吃的陈米,带着一股子馊味儿,还很有可能吃出石子和小虫子来。 你说不吃?那就饿着吧,等饿到快死的时候,这发馊的米糊糊想吃还可能吃不到了。 寻衅滋事是吧,换做别的客栈老板,估计就自认倒霉了,可是换了她贺九黎,不好意思,我送你见官去。 这一场闹剧结束之后,午饭点都过了,贺九黎本来准备的饭食也凉了,她不好意思叫花满楼吃重新热过的菜,便请他去小茶厅坐一坐。 小茶厅自白欣茹接手之后,才正常的开放,故而花满楼这也是第一次来。 此地的地板走上去,是一种令人舒适的响。瓷盘和瓷杯放在桌子上时,也发出清脆的声音,花满楼甚至能听见液体在杯中晃荡的响声,布丁的焦糖壳被银勺轻轻敲碎,甜蜜的香气随即四溢。 还有那一滴一滴从玻璃容器里滴下的,经过长时间萃取的纯净茶水。 花满楼自然是从来没听说过冰滴萃取茶水的技术,故而对那声音陌生的很,还出言请教贺九黎,贺九黎便告诉他,这乃是用冰水一滴一滴的从茶叶里头萃取精华的过程。 花满楼似懂非懂,自小,他接受的教育都是冷茶伤身,却不想这阿贺却并不这么认为,反倒是告诉他,这样萃取出来的茶水味道更为纯净,也无涩味。 贺九黎见花满楼脸上难得的显现出几分茫然来,不由道:“你要不要尝试一下,这可是我们店里现在最受欢迎的饮品了,每日限量,供不应求呢。” 这可是大实话,冰滴产量低,味道又好,喜欢来小茶厅的客人们各各都要点,实在是供不应求。 花满楼乐了,他抿嘴一笑,顿时让人有如春风拂面一般。只听他道:“如此,花满楼便却之不恭了。” 贺九黎看着花满楼那双十分温柔的眼眸,心中忽然一动。 她在心里对系统说:“系统,快出来。” 系统:“啊?怎么啦宿主?” 贺九黎犹豫了一下,问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治好花满楼的眼睛的?” 系统:“e……” 听得系统如此为难,贺九黎轻叹一声,道:“果然……没有?” 系统:“不是……我是在想那个东西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叫【十全老人用了都说好的十全大补丸】?这名儿可真够长的……” 贺九黎眼前一亮。 这东西,不就是前几天给冷血治疗的时候见过的那玩意儿么?只不过那商品详情页实在是写的太过抽象,以至于贺九黎根本没有认真思考过,这玩意的功效到底是什么。 这下好了,花满楼的眼睛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9 23:33:26~2021-05-10 23:5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oris 5瓶;此花无名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64、茉莉银针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贺九黎很是高兴, 立刻就在意识海中点开了商城,径直翻到了那个十全大补丸的商品详情页。 那商品详情页的画风倒是一如既往的一言难尽,抽象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贺九黎懒得细看, 直接拉到最下面去看价格。 只见那里赫然写着:完成任务【拥有三家店的老板】获得。 贺九黎:“…………” 贺九黎:“这是什么?不能拿积分买么?” 系统很是为难的嗯了一会儿,才道:“由于是新研究出来的技术, 目前还难以估价,所以作为完成任务的隐藏彩蛋出现。” 贺九黎忽然冷笑了一声。 花满楼皱了皱眉, 关切的问:“阿贺, 你怎么样?” 她一直是在意识中与系统对话的, 故而在花满楼看来, 贺九黎只是在发呆而已,此刻气压忽然低了下来, 又冷哼一声,花满楼便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出言 询问了。 贺九黎回过神来, 道:“我没事。” 看着花满楼那双没有焦距的双眸, 她心中只觉得五味杂陈。 好在现在已有了可以帮助他的方法,只是…… 只是贺九黎实在是讨厌任务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恍惚之间,让她觉得这里还是小世界, 是“要离开的地方”。 花满楼不知道她此刻心里的想法,只是抿了一口那冰滴茶, 顿时露出了惊异的神色,道:“此茶当真纯净。” 虽是冷茶,喝起来让人却一丝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那股子绿茶的清香味一丝一缕的溶在水里,只能喝到口齿留香, 却连一丝杂味都喝不见。冷的温度又好似百倍的放大了茶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贺九黎笑了笑,道:“你喜欢就好。” 花满楼听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却也并不询问到底,只是忽然道:“阿贺,花七有礼物要赠你。” 贺九黎忍不住笑了,道:“你怎么又有礼物要送我?今日的野山菌难道还不够么?” 花满楼轻轻一笑。 他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匣子来,轻轻放在桌上,推给了贺九黎。 贺九黎倒是也有几分好奇里头是什么。她接过那匣子,轻轻一碰那匣子上的铜扣,那精巧铜扣便哒咔一声的弹开。 一打开,里面便传出了一阵清新的茉莉花香,贺九黎颇为惊喜,道:“茉莉花茶?” 花满楼微笑着点点头,道:“我六哥夏天去了福建一趟,阿贺那时说想要做茉莉花茶,我便托六哥前去探一探福建最好的庄子,只是汴京距闽南实在太远,鲜花若送来,实在没有风味,于是花七只好退而求其次,等茶庄的茉莉银针做好了,再行送来。” 夏天?茉莉花? 贺九黎想起来了,好像就是花满楼、陆小凤第一次光顾蓬莱客栈的时候,上官飞燕出言冒犯于她,那时花满楼满心歉疚,意图补偿于她,然后她就说要花卉来着。 她知道花满楼爱花城痴,于是当时就故意坏心眼的说完吃花,果然就看见了花满楼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没想到随口一说的话,花满楼却很细心的记下来了。 而且,她还没忘了当时花满楼那幅受了惊吓一样的表情。 贺九黎奇道:“花满楼,你不是不爱见人食用花朵么……?” 花满楼忍不住无奈的轻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忽然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折扇收回,又嗔怪似得在贺九黎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上轻轻敲了一下,嘴中道:“原来你是明知,还那样同我说了那么多吃花的道理。” 贺九黎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去看那一匣子茉莉银针。 茉莉乃是闽南产的,一样是高温的功劳,入夏之后,在充足的日照之下,茉莉花得以拥有浓馥的香气和很高的甜度,很多地方都可以种植茉莉花,但是品质能同福建茉莉花一较高下的却很少。 最高级的茉莉花,有种“冰糖甜”。 茉莉花茶,以茶为底,以茉莉为主角,所以在选茶上,不能选味道太浓的茶,以免遮盖了好花,但也不能选择不好的茶,这样会糟蹋了好花。 茶叶用的是白毫银针,乃是白茶的一种,乃是中原名茶,贵的吓死人。 所谓的茉莉花茶,其实做好的茶叶里头,只有茶叶而无茉莉,但是茉莉的香气却已经渗入了银针之中,这仙灵的香气,想要做出来,那可是实在复杂的很。 以香气入茶叶的过程,叫做“窨花”。 凌晨,茉莉花蕾之上带着露水之时,就被采摘了下来。随后茶庄的农人们便开始不停的翻动花朵,只为让花蕾开放,释放出最好的香气,这步骤被称作“伺花”。 伺花之后,便以花入茶,开始“窨花”。一层茶叶、一层茉莉,叫茉莉与茶叶充分接触,最上头还要盖上一层茶叶,防止茉莉香气流失。窨花的过程要持续好几个时辰,在这个过程之中,温度与湿度都要掌握的十分精准。 窨花结束,留银针而去茉莉。 你以为这就完了?不不不,这才结束了第一次窨花,好的茉莉花茶,往往都要反复窨上好几回,而花满楼带来的这一匣子茉莉银针,起码都是窨了七八次的。 一斤茶叶,得拿七八斤上好的茉莉来窨,能不好喝才怪呢! 窨花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麻烦,那个时机又很是不好掌握,故而贺九黎虽然也动过这个念头,却一直都没有自己亲手来做。 茉莉茶的原产地就是福建,故而在汴京很少能见到。这一匣子满满当当的茉莉银针,当真是珍贵的很。 花满楼道:“若是把此茶拿去冷萃,许是味道极好。” 他已经十分没有障碍的接受冷萃茶了。 贺九黎也这么觉得。 白欣茹爱茶,叫她见了这茉莉银针,一定喜欢的不得了,会认认真真的萃出一壶好茶汤来,到时候,陪着糕点一起品尝,一定很是不错。 福建人爱喝茶,喝茶配糕点倒也成了传统,还出了不少外地买不着的奇妙糕点,贺九黎倒是知道一二种,赶明儿做出来,配着这福州产的茉莉银针一起来吃。 ——哦,只能给自家人吃了,毕竟这茶太少,根本不够造的,这样的话好物,还是先紧着自家吧。 这一匣子茉莉银针,还当真是让贺九黎的心情也变好了一些。 她十分真诚的对花满楼道:“花满楼,谢谢你。” 她这声道谢之中,仿佛坠着千斤的真心一般,花满楼一时之间,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涟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声谢之中还有一些别的情绪在。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问,又慢慢的把那些疑问给咽了回去,只是点点头,道:“你喜欢便是了。” 还有那玫瑰,如果贺九黎需要的话,他的确可以在蓬莱客栈中开一片玫瑰园,她若是想拿来做饼,那也没什么问题。 花开花谢,花魂入食,仔细想来,也不失为一件风雅的美事。 ……可能……吧? 花满楼的心里还是有点痛的。 吃过了下午茶,花满楼决定在客栈里留宿几日,于是贺九黎便叫香莲嫂子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花满楼还要给钱,被贺九黎拒绝了。 不知道为什么,收陆小凤的钱她就心安理得,还很想多坑他几笔,可是收花满楼的钱,她却总觉得于心不安。 ——毕竟又送宠物又送茶叶的,这收钱的确不合适。 她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睡一会儿,顺便考虑考虑开第三家店的事情。 本来,她的店肯定也会越开越多的,这就像是一个大富翁游戏一样,既然开始玩了,那就要好好的玩,玩出风采玩出水平。 可是现在系统告诉她这是一个任务,贺九黎的心里便很不高兴起来。 她从前也完成过很多这样的任务,无论多么无厘头的任务,其实都在提醒着贺九黎,这不是她自愿的,这是被逼迫的。 所以…… 所以在这个武侠世界看到任务的时候,她心里真的非常不悦。 可是花满楼的眼睛需要。 花满楼实在是个很不错的人,而让他重见光明对她来说……好像也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如果她因为自己心情不好,不愿意去帮助花满楼的话,那她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贺九黎。 贺九黎叹了一口气。 于是,这一天晚上,大家齐聚一堂,都品尝着鲜美的见手青和菌菇汤的时候,贺九黎宣布:我要开新店。 这倒是没激起大家很大的反应,毕竟蓬莱客栈赚的盆满钵满,饮冰室生意也好得很,想再造作一番也很是可以。 倒是香莲嫂子,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阿贺……咱们人手好像现在就不怎么够啊。” 香莲嫂子鲜少来小别墅吃饭,今日因着有鲜美菌子,贺九黎便邀请她和两个孩子一起前来吃晚饭,秦香莲虽然没吃过,但也知道这些菌子十分贵重,故而受宠若惊。 但是,两个孩子却是因为年纪太小,不能吃菌,还有阿飞,贺九黎为了保险起见,也不让他吃,三个小孩子凑在一起,正在咔哧咔哧的吃薯条炸鸡可乐套餐。 听闻贺九黎要开新店,阿飞还抬头望了她一眼。 他现在比刚认识的时候胖了一些,看着也开朗了一些,身上那种锋利又冷漠的气息也淡了,只是剑术一直练着,每日早上都起的十分的早,在院中苦练。 这孩子,跟冷血倒是还真有几分相似。 有时冷血在她这里留宿,早上也是早早的就起来了,有几次还指点了阿飞一二。 不知道为什么,贺九黎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好像阿飞是她和冷血的孩子一样…… 贺九黎:“…………” 不不不你在想些什么,这太奇怪了! 她用力把这想法赶出大脑,顺手给一旁的林诗音又盛了一碗汤。 林诗音道:“人倒是可以一直招着……钱也很是足够,只是不知阿九又看重了什么生意?” 贺九黎很淡定的道:“澡堂子。” 林诗音:“…………?” 白欣茹:“…………?” 秦香莲:“啊这……” 花满楼:“…………噗。” 阿飞:“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花满楼忍笑道:“阿贺的想法,总是与常人不同的。” 贺九黎又道:“哦不对,不是澡堂子,是洗浴中心,洗浴中心。” 澡堂子和洗浴中心,那区别可真是大了去了! 前者是为了洗澡,后者是为了洗涤灵魂……不,是为了放松灵魂。 贺九黎要开的当然是东北式洗浴中心啦,就是那种,一进门会喊“男宾一位、女宾两位”,还会给你换拖鞋换手牌的澡堂子。 一百块钱,从早上待到晚上,一般大爷大妈还会自带水果瓜子牛奶之类的,洗完澡之后去蒸桑拿,蒸完桑拿之后一起去休息大厅嗑瓜子唠嗑,唠嗑唠嗑累了再去自助餐厅吃个饭啥的,吃完饭去打个麻将,打一下午麻将之后你甚至可以晚上睡在休息大厅里头…… 非常极致的洗浴体验,与其说是洗浴,不如说是吃喝玩乐一条龙。 面对这一群觉得她很扯淡的人,贺九黎觉得他们还是想象力不够丰富,于是绘声绘色的给他们描述了一遍自己的新式澡堂子,同汴京大大小小的汤都不一样,不怕火不起来的。 至于地方么……可以谨慎一点先租个半年,若是生意好,那就买下来。 现在蓬莱客栈每日的营业额都不低,再加上林诗音把李寻欢留下的流动资产基本上全投进了客栈里头,白欣茹也拿了几万两来入了股,这么多的钱,其实也早该有个地方投资才是。 听了贺九黎的计划之中,众人居然都诡异的沉默了…… 花满楼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酝酿了好久,才道:“……阿贺的想法还真多。” 是真的多……多到让人忍不住好奇她这脑子整天都在想点啥。 贺九黎不以为意。 这倒是也不算什么,如果可以,她倒是很想把罗马浴场也搬到汴京来,还有战斗民族的俄罗斯澡……不过那玩意儿着实有点匪夷所思,贺九黎以前慕名去洗过这个战斗澡,差点没死在里头。 太……太可怕了,不亏是和熊搏斗的民族。 什么叫坐如针毡,俄罗斯澡才叫躺如针毡……因为他们真的让你躺在铺满松针的床铺上啊!!! 更可怕的是,那松针都被热气给烘软了——那里头简直比八十度的桑拿房还变态,更变态的是还会有一个小哥过来,用挂在墙上的树枝疯狂抽打你的背,美其名曰——排毒。 排完毒之后把奄奄一息的你一盆冷水当头泼醒。 如果不说的话,估计没人看出来这是在洗澡,估计都以为这是在严刑拷打。 贺九黎一回想起她当初误入俄罗斯浴场时候的情景,就会忍不住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跑到俄罗斯去洗澡这件事。 见众人一副恍惚神情,她很想说,你们对洗澡的想象还是太单纯了…… 不过她还是没把松针铺床树枝抽背的想法说出来。 花满楼同贺九黎已经很熟了,所以他便直接道:“阿贺的想法的确很不错,只是不知热水如何供应?池子又修在何处?” 他还是用惯常的方式去思考问题。 但是这些问题却并不是贺九黎所担心的,反正,积分奉上,系统会想办法的,她道:“这些都不打紧,我自有打算。” 花满楼想起这处处神奇美妙的蓬莱客栈,也觉得自己问的着实多余,便道:“既然阿贺喜欢,那便开起来就是了。” 如果钱不够……他这里倒是也能奉献一些。 他本来打算说,但是话到嘴边,又没说。 林诗音却皱了皱眉,道:“这样虽然很好,可只怕是只能有男汤,不能有女汤。” 汴京开澡堂子的不少,但是都只接待男宾,不接待女宾,原因是什么,其实也是不言而喻的。 而对于贺九黎、林诗音和白欣茹来说,世人的观念对她们不成问题,对别的女人来说,可能问题就大了。 一个女汤,如果开在大街上,一定会招来许多流氓惦记,虽然说贺九黎一定会好好的把安全保障好,可是这女汤的风评却一定不好,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都不奇怪,到时候只怕是不会有女孩子愿意来她的女汤玩耍的。 这……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贺九黎也不由的觉得低迷。 可是这么好玩的地方,还是三个女人开的,若是只有男人去耍,那算怎么回事?贺九黎宁愿不开澡堂子,也不想这样。 白欣茹想了想,忽然道:“不若把女汤开在私宅之内?只说是接待女子做诗会,男士止步如何?” 贺九黎想了想,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既然如此,可以开一些女孩子爱的项目,比如美容,美甲之类。” 精油spa什么的都可以安排起来了! 以前看书上说,阿富汗等地区的女人,终年带着面纱不能摘下,有些只供女人剪头发的理发店就成了她们的一片净土,女人们摘下脸上的布,露出波斯女孩美丽的长卷发,画上美美的妆容,穿上高跟鞋超短裙,在小小的一间屋子里尽情的绽放美丽。 好像无论中外,女孩子总是被束缚的,连美都是一种被指责的理由。 一个“女子诗会”,如果能成为汴京女子的放松之地,好像也不错? 总而言之,初步的方案就先这样定下来了,贺九黎的任务本来是开第三家店,如今变成了一次开到四家店。 男汤开在街面上,热闹一些的地方;“诗会”不若就开到蓬莱客栈旁边?可以直接打出招牌,里头就是给女人做头发,做指甲,做脸的地方,门口挂个牌子——男士止步,若有不长眼的敢在门口乱晃悠,不好意思,开封府大牢去吧。 贺九黎磨着牙想到。 吃完了饭,大家便准备洗洗睡了,冷血今日去查案子去了,也不知道来不来,贺九黎便没等他,直接上楼去休息了。 结果冷血还真来了。 还是和陆小凤一起来的。 案子陷入了僵局,一时之间也破不了局,冷血正郁闷呢,就碰上了和他一样郁闷的陆小凤。 冷血根本懒得理陆小凤,只是简单又冷漠的打了声招呼就想走,岂料陆小凤是个自来熟,对他道:“你也去蓬莱客栈么,正好,同去同去啊。” 冷血:“…………” 这姓陆的还真是有点烦。 不过看在他是贺九黎朋友的份上,冷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来,只是朝陆小凤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两人就一同回了蓬莱客栈。 冷血可是客栈老板的男朋友,当然是住在小别墅高贵的三楼,陆小凤是个自掏腰包的住客,他此时此刻,理所应当的回自己的房间去才对。 但是陆小凤居然跟着他一路来了小别墅! 冷血瞪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还不回你的房间去?” 他这赶人赶的着实太过于明显。 陆小凤无辜的耸了耸肩,道:“晚上没吃饭,来阿贺这里蹭点,这蓬莱客栈什么都好,就是过了点儿就不供饭食,实在叫人难受的紧。” 而且他经常摸进小别墅里头蹭饭吃,这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冷血很是没办法。 他自己也一天没吃饭了,此时听陆小凤一说,方才觉得自己腹内空空,他不想麻烦贺九黎大半夜的给下来给自己做饭吃,于是便也打算在厨房里头随便找点什么东西垫吧垫吧。 他们还真的找到了东西吃。 那是一盘冷了的菌子,切的比较厚实,看起来没人动过,估计是贺九黎做菜做多了?冷血不明所以,同陆小凤一起分食了这盘菌子。 的是,这盘菌子其实是秦香莲炒的,她为了让贺九黎多休息一会儿,便自己切了菌来炒,但是她没吃过见手青,便不知道这菌子还是切薄一些比较保险,故而贺九黎看见之后,就放在料理台上没端出去,免得谁吃了产生幻觉。 所以,等贺九黎听见动静下去之后,就看见一盘子见手青已被吃的干干净净,罪魁祸首的两个人呢……此刻都成了蚊香眼。 贺九黎:“…………” 造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0 23:52:46~2021-05-11 23:3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之所想 20瓶;木木 18瓶;清浅 14瓶;。、兔斯基、飞机大炮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65、烤包子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和陆小凤看起来都不是很对劲。陆小凤双眼失焦, 正在做游泳状,嘴中还在模仿鱼类吐泡泡。估计是看到了海底的幻觉。 他游了好一会儿,还抱怨着道:“这水路可真长啊。” 贺九黎:“…………” 她看向冷血。 冷血倒是看起来十分冷静, 他冷静的坐在桌边,冷静的喝着一瓶唯怡豆奶, 看到贺九黎来了还冷静的跟她打了个招呼。 贺九黎:“冷凌弃?你没事吧?” 冷血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没事。”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阿九, 你头发上怎么长蘑菇了?我帮你摘了……” 贺九黎:“…………” 造孽啊! 她满脸黑线的抓住了冷血作乱的手, 他便有些疑惑似的歪了歪头, 嘴中嘟囔道:“阿九, 你头发里有金鱼……” 贺九黎:“你脑子里有金鱼!” 冷血困惑的说:“真的么?我……我没看见……” 得,无法交流。 陆小凤正在挑衅阿狗, 只见他一把把阿狗从纸箱子里薅出来,提着它大声的道:“你瞅啥!” 阿狗:“…………喵?” 猫猫头疑惑。 陆小凤又大声的道:“你再瞅一个试试!” 阿狗:“……喵喵喵?” 无辜的大橘大半夜睡得好好的, 莫名其妙被薅起来, 被陆小凤疯狂碰瓷。它一看是陆小凤, 顿时连脾气都没了,有气无力的喵了一声,瘫成一团猫猫液体,随便陆小凤折腾。 贺九黎:“…………你给我放开!” 她冲过去一把夺下阿狗, 阿狗十分狗腿的蹭了她两下,呲溜一声从她手上逃走了。 …………人类真愚蠢。 一号受害者阿狗跑了以后, 陆小凤的目光又转向了二号和三号受害者,两只翠鸟今天正好在鸟笼子里,被陆小凤撺掇着打架斗殴。 贺九黎:“…………” 陆小凤你去死吧! 同样是中毒,看看人家冷血,除了冷静的和蘑菇聊天之外就没干别的事儿了, 哪里跟他陆小凤一样,上蹿下跳的胡折腾! 贺九黎:头疼。 这俩人的动静着实有点大,二楼的大家都出来查看,连花满楼都从客房区过来了。 花满楼眉头一皱,道:“陆小凤,你怎么了?” 陆小凤十分淡定的表示:“好像中毒了。” 花满楼:“…………” 贺九黎:“你原来能好好说话啊?” 陆小凤又十分淡定的表示:“阿贺,阿狗在你后面准备背刺你呢!小心!” 贺九黎:“…………” 好叭,原来是犯病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 花满楼:头疼。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道:“要不……送医馆?” 贺九黎道:“不用了,毒性不强,估计过两天就没事了。” 她下楼之后,立刻在商城里买了一个【毒性扫描仪】来扫描陆小凤和冷血,他们俩个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也不用准备洗胃啥的。 那个可以达到后世医院的水准,但是无法超出那个医疗水平。对一般的问题倒是也能应付的来。 等哪天一定要给陆小凤安排一个肠镜全套,呵呵。 陆小凤还不知道此刻贺九黎心里的想法到底有多危险,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绝不再靠近蓬莱客栈方圆五十里。 花满楼被陆小凤缠的满头黑线,最后微笑着一扇子敲晕了他,又温文尔雅与众人道了别,拖着陆小凤就出去了,世界这才安静下来。 贺九黎……贺九黎把冷血带回了她的楼层。 冷血可能是因为吃的比较少,所以症状并不是很严重,见贺九黎过来牵他的手,他就乖乖的伸手过去,乖乖的上了三楼。 贺九黎道:“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冷血点了点头。 贺九黎:“说话啊。” 冷血道:“我吃毒蘑菇了。” 好像还真的有点清醒。 贺九黎又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冷血眯着眼思考了好一会儿,道:“感觉有点……晕……” 其实他说不上怎么形容,因为他现在看见一堆螃蟹一会儿排成一个s,一会儿排成一个b,在他面前疯狂的挥舞钳子、出口成脏……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诡异的色彩与花朵,他开始觉得很眩晕了。 贺九黎道:“既然晕,那睡觉吧。” 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冷血费力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残酷的折磨女犯人的捕头,结果今天这个时候,他就变成了一只脑袋空空的海绵宝宝。 贺九黎盯着冷血的六块腹肌和人鱼线,十分遗憾的道:“真浪费。” 冷血:“?” 贺九黎:“没事,小孩子听不懂很正常。” 冷血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的道:“……我不是小孩子。” 说着,他费力的爬起来,想要证明这件事,被满头黑线的贺九黎一把推了回去。 冷血:“……你,你不信我?” 贺九黎无奈。 他是不是小孩子,她当然最清楚不过了。不过……这就是男人的自尊心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被轻视? 正神游天外的时候,冷血忽然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然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汴京真美。” 贺九黎:“…………” 不知道他又看见什么了。 贺九黎实在懒得理他,转身睡觉了。 原本第二天,冷血还是要去继续查绣花大盗的案子。 追命路过,正好来给他送文书,他不知道冷血出了什么事,但是看着他很严肃的盯着那张一共只写了十来个字的文书看了十分钟之后,追命就有点绷不住了。 “……他怎么了?”追命问。 贺九黎翻了个白眼:“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正好陆小凤又抱着阿狗从门前飘过——他还是没放弃撺掇人打架的想法,只不过这回对象换成了阿狗和阿飞。 阿飞莫名其妙的看着对着阿狗唾沫横飞的陆小凤,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明白这只猫空洞的眼神了。 追命:“…………” 结果绣花大盗的案子最后被追命接过去了,冷血和陆小凤的胜负怕是分不出来了。 这场见手青中毒事件的令一个后果是:蓬莱客栈客流量极速增高。 这倒不是因为见手青太好吃大家都想试试,而是因为陆小凤的朋友们都来看他热闹了。 比如某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他听说陆小凤病了,担心的不得了,立刻就带着礼物来看陆小凤了。 他带的礼物是一把铲子。 他与陆小凤的对话如下: 司空摘星:“啧啧啧啧,陆小凤,你还认识我么?” 陆小凤反应略慢,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司空摘星道:“那好,快叫爹。” 贺九黎:“…………” 陆小凤又很费力的想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说:“滚犊子。” 司空摘星:“诶你怎么骂人呢!” 陆小凤忽然露齿一笑,道:“诶,你头上有海藻,我帮你弄掉。” 然后一巴掌拍到司空摘星的脑门上了,司空摘星一下子蹿出去五米远,陆小凤还想追上去来着,结果晃晃悠悠的,轻功都使不出来,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大声的挑衅道:“陆小凤,走地鸡,飞不起来的走地鸡,略略略!” 贺九黎:“…………” 这是什么小学生吵架现场! 除了司空摘星之外,薛冰也来看他了,只可惜陆小凤对着薛冰喊了一声青蝶,给人家姑娘弄的脸瞬间就黑了。 西门吹雪也过来给他诊脉了,说是怕他脑子坏了。 贺九黎:“…………” 这“脑子坏了”四个字还真的是从西门吹雪的嘴里吐出来的,他一身白衣,肃杀如冰雪,然后淡定的指着陆小凤说他脑子坏掉了。 贺九黎觉得西门吹雪是个宇宙无敌大闷骚。 闷骚的西门吹雪特地来替陆小凤号脉,没号出个所以然来,又顺口问道:“你怎么样?” 陆小凤也很淡定的说:“我脑子坏掉了。” 西门吹雪十分没心眼的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陆小凤说:“所以叫祖宗。” 贺九黎:“…………” 他真的不怕西门吹雪一剑把他捅个对穿么?? 西门吹雪的脾气倒是当真很好,他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对陆小凤说:“你是不是不仅不想要你的胡子,还不太想要你的头发了?” 陆小凤:“对不起祖宗,我错了祖宗。” 贺九黎:“…………” 她实在懒得理这个人。 经过这一场见手青中毒事件,剩下的菌子即使再好吃,这几天也是不能吃了,贺九黎忍痛全都处理掉了,故而今天花满楼又出门采购。 天气已经变的很冷,冬天就快要到来了,冬天来到的时候,好像无论哪里的人,都喜欢吃羊肉。 苏州人吃羊肉面、冻羊糕;川渝人吃羊汤,北京人爱吃涮羊肉,而西北人则要吃一锅羊杂。 冬天就是属于羊肉的时令,所以花满楼带回了一些羊肉。 正好在浏览商城的时候,贺九黎顺手买了一些洋葱,那么今天……就吃烤包子吧,传说中的新疆烤包子。 在贺九黎小的时候,新疆美食还是个小透明,并不为人所知,可是等她长大了之后,什么馕包肉、大盘鸡、过油肉拌面、天润奶啤、爆辣炒米粉,都变成了网红食物,在任何一个城市都受欢迎。 烤包子也是新疆的美食。 烤包子,顾名思义……和正常说的包子,根本不是一回事。做法很有特色,把包子一面贴在馕坑里头,再在馕坑里撒上盐水,然后等着包子焖烤好,外脆里香,极其好吃。 不过现在搞一个馕坑是不可能的,直接用烤箱代替吧。 馅料的部分选择的是羊后腿肉,烤包子因着其用料简单,做法也简单,故而肉的品质就是关键了,当然了,能让花满楼满意的食材,那肯定是不错的了。 羊后腿肉切成不大不小的块——不要剁碎,肉就是要大块一些才有感觉。然后要加入的就是烤包子的灵魂,烤包子香不香,全在这一点儿东西上。 那就是羊尾油。 羊油嘛,与瘦肉一起,这样做出来的烤包子才肥瘦相间,既不会太柴,又不会太腻,最后加入大量的皮牙子——也就是洋葱,加上孜然、黑胡椒和盐,最后倒上一点点油,一起抓拌均匀就可以了。 包好包子之后,表面刷上蛋液、撒上芝麻就可以直接进烤箱了,不过,贺九黎作为一个丧心病狂的黄油爱好者,她还是想办法在烤包子上头放了薄薄的黄油。 然后进烤箱,烤吧。 再等待烤包子的过程,她就做了点别的。 一是皮蛋豆腐。 皮蛋当然是冬天的更好,夏天的不太新鲜,豆腐选用的是内酯豆腐,把豆腐切块垫在底下,上头盖上一层切碎的皮蛋,调一个酸酸辣辣的酱汁拎上去就搞定了。 然后……然后她又把做烤包子的边角料,也就是剩下的羊腿骨撒上椒盐给烤了。 这样下来,一顿饭也差不多了。 冷血昏昏沉沉的躺在她的床榻上睡觉呢,被贺九黎拉起来吃饭,他今日又是一副t恤+睡裤的打扮,眼神有些迷蒙,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 他平时一向都是一种隐忍和冷静的样子,即使是被撩拨到无法忍受的时候,他身上更多的也是一种野性的、爆发的性感,向现在这样……像只小羊羔一样,还真是从没有过。 他看见的地面估计都是路障,故而走路也走不太稳当,紧紧的拉着贺九黎的手,好像害怕她会放手似得。 自己的男朋友这么可爱,贺九黎当然不会放手,冷血乖乖的坐在她旁边,一句话也不说。 贺九黎给他拿了一个烤包子,还叮嘱道:“小心烫哦。” 冷血点了点头,道:“恩呢。” 答应的倒是好好的,结果第一口下去就烫的嘶了一声。 贺九黎无言,只得盯着他吃东西,见他动作有点迟缓,笨手笨脚的,干脆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烤包子,凑到他跟前去喂他吃东西。 冷血的脸便有些发红了。 他现在虽然还是看到一堆小人和螃蟹在跳舞,但幻觉只在眼前,脑子里还挺明白事儿的。贺九黎这是第一次这样温柔耐心的对待他,他一下子觉得心里被充的满满的。 他小声的道:“谢谢你,阿九。” 贺九黎道:“快点吃东西!” 冷血便微微低下了头,咬了一口那烤包子。 烤包子是肉汁丰富的食物,羊肉的香气、肥瘦相间的馅料,紫洋葱的清甜,被烤的脆脆的皮,还有那一股似有似无的、黄油的奶香味,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好吃的令人想把舌头都给吞下去。 贺九黎轻声道:“怎么样?” 冷血唔了一声,慢慢的道:“好吃……阿九做的饭最好吃了。” 说着,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居然歪着头蹭了蹭贺九黎的脖子,他柔软的头发蹭到她脖颈处的皮肤,让她觉得这好像不是个人,而是一只毛发蓬松的萨摩耶在撒娇。 她心中一动,又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伸手捏了一下冷血的脸。 冷血脸上肉很少,她都不是很能捏的起来。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可就苦了对面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了。 花满楼倒还好,毕竟看不见,这狗粮的分量就打了很大的折扣,但是陆小凤就不一样了,他不仅看到了贺九黎和冷血你侬我侬,还看到他们两个背后飘过去一堆鹦鹉,疯狂挥舞着爪子上的法棍给他们打call。 陆小凤:“…………” 为什么是鹦鹉?为什么是法棍? 他自己也很是不明白,只是觉得着实受到了精神上的暴击。 本来想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收敛一点,结果话一出口,变成了:“花满楼,我也想要人喂……” 然后他就看到花满楼一向完美无缺的笑容出现了裂痕。 花满楼:“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陆小凤:“…………” 陆小凤:“不不不没什么,你不要笑的那么勉强好不好。” 花满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吃完了饭,贺九黎领走了冷血,花满楼领走了陆小凤,两个家长都很无奈,脸上都满是黑线。 花满楼决定今年再也不买菌子了! 而贺九黎正在忏悔自己当时干嘛没直接把那盘子见手青直接扔了,真是造孽啊。 冷血乖乖的跟着她回了三楼,他这一整天几乎都是窝在这里睡觉的,中了毒之后看见的幻觉太多,他实在是累的很,觉得还是闭着眼睛会比较好。 贺九黎换了个衣服,也过来躺着了。 冷血躺在她的旁边,闭着眼睛,感受到他身边的床榻下陷,贺九黎安安静静的呆在旁边。 她其实很少会这么在这种时间这么安静。 冷血忽然心中一跳,有种闷闷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自从他们说开之后,冷血其实想了很久。他一遍一遍的去回想与贺九黎的初识、与贺九黎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以及……与贺九黎……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他能给贺九黎什么呢?他不知道。 贺九黎究竟喜欢他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不……或许还是知道一点点的。 像往常,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贺九黎绝对不会这么安静的,她是很妖冶的,也是很忠实的面对自己欲念的人。她会舔一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再用三言两语,激的他不能自己。 这就是贺九黎会选择他的原因吗?是因为……这个么? 冷血闭着眼,忽然凑近了她,用力嗅了一下,贺九黎头发上的香气便冲进了他的鼻腔,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已被包围。 他听见她说:“还没睡着呢?” 冷血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久,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贺九黎又说:“那快休息吧,今日症状好了许多,说不定你明天醒来的时候,就完全好了呢。” 冷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闷闷的说:“阿九……对不起。” 贺九黎道:“做什么忽然道歉?” 冷血说:“我给你添麻烦了。” 贺九黎只觉得好笑,她笑了一声,道:“今天才忽然这么说?那天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回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是在给我添麻烦?” 冷血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才道:“……不一样的。” 贺九黎道:“哪里不一样?” 冷血便不说话了。 贺九黎还是没有动,冷血伸手搂住了她,又用力把她搂进了怀里。他的手很热,指尖滚烫烫的,好似着了火一样。 贺九黎笑了。 她反手推搡了冷血一把,道:“你做什么啊?快点休息。” 冷血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半晌,才道:“……你,你不想么?” 他这又是搞什么。 贺九黎转身看他,他仍闭着眼睛,那张英俊到让人心动的脸庞离她近的很,他微微有些皱起了眉头,好似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贺九黎叹了一口气,忽然凑上去吻了他一下。 这个吻当真是很浅很淡的,只是一下下就退开了,冷血呼吸有些不稳,伸手想要抓住她,贺九黎却忽然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胳膊上。 冷血立刻就不动了。 贺九黎道:“好了,快睡觉吧,不急于这一时的。” 这话说完,连她自己也有些迟疑,不急于这一时,好像说的她会永远留下一样,可是……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这样的话听起来像是一个不太高明的敷衍。 果然,冷血在听到这话之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了。 他们把话已经说开了,所以冷血一定知道她在敷衍他的,贺九黎有些后悔,又不知道如何补救,只好故作镇定的说:“你要不要喝点什么东西,我下楼一趟。” 冷血冷不丁的忽然暴起,用两只结实的手臂牢牢的抱住了她,那两只手臂好像是铁做的一样,弄的她有些呼吸不上来。她拍了拍冷血的手,有点无奈的道:“你干什么呀。” 冷血唔了一声,然后又说:“没……没什么,休息吧,你别下楼去了。” 贺九黎就嗯了一声,两个人抱着被子就准备休息了。 过了好一会儿,贺九黎忽然听见,冷血轻轻的说了一句:“嗯,日子还长呢,不急于这一时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1 23:32:41~2021-05-12 23:4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麦子啦啦啦 40瓶;红染染(●w●)ノ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66、减肥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第二天早上, 难得冷血没有早起。 他估计是不想一睁眼就看到一堆莫名其妙的画面,所以强迫自己多睡会儿,结果正好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就一觉睡到了现在。 贺九黎起的更早一点,她的头枕在冷血的大臂上, 整个人都像是依偎在他怀里一样,一呼吸, 就是他身上的味道。 冷血身上的味道并不冷, 反而是热的, 好像是从血液的奔流中散发的热度一样, 贺九黎唔了一声,又抽动着鼻子轻轻嗅了嗅。 她很少能在自己醒来之后还看见冷血睡着, 他往往都起的更早一些,贺九黎平时醒来的时候, 他要么已经走了, 要么在楼下练剑。 所以这幅画面也并不多见。 冷血闭着眼睛, 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的颤动着。贺九黎的呼吸与他交融起来,好像连呼吸的起伏都莫名的一致起来。 她的目光又慢慢下移,果不其然看到了冷血脖子上指甲抓挠的痕迹。 那血痕可不算太浅,贺九黎下手的时候实在是失控, 手指都在抖,手上没轻没重的用力, 指甲都陷进冷血侧脖颈的皮肤里了。 一滴血珠就从他的伤口上渗出来,冷血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拉起衣服的下摆抹了一把脸,又随手蹭掉了那滴血珠,丝毫不介意的轻笑了一声。 他又伸手帮贺九黎把黏在脸上的发丝给拨开了。 贺九黎双眼涣散, 呜了一声,嘴唇都在颤抖。 她现在想起来,嘴角都不由的轻轻勾起。她凑近看冷血。他的嘴唇很薄,有一种很锋利、很绝情的感觉,让人不由的觉得心悸。 好像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是被这种近乎不近人情的冷酷所吸引的。 让他臣服,让他低头,让她变成虔诚的信徒。 现在,她很显然成功了。 贺九黎咬着下嘴唇轻轻的笑了,一只手伸上来,用一根手指触到了他的嘴唇上,感受他一下一下的呼吸。 冷血在她的手指碰上他的那一刻就醒了。 像他这样的人,野兽一样的警惕已经深深的刻入了他的骨髓里头,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会醒来。 只不过,他虽然醒了,身上的肌肉却还是放松的,他懒懒的“嗯……”了一声,感受到大臂之上的重量,不由自主的翻了半个身,用另一只胳膊搂住了贺九黎。这样贺九黎就会整个被他圈进怀抱里。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绿色便出现在了贺九黎的面前。 他眯了眯眼睛,又懒懒的抬起手揉了两下,见贺九黎正看着他,他便轻轻勾了勾嘴角,又带着沉睡过后的沙哑道:“阿九……” 贺九黎也笑了笑。 窗帘拉着,但是窗外的阳光已透过窗帘的罅隙落在他们身上,点点光斑像是一块一块的曲奇饼干,似乎一抬手就会让它们碎落一地,甜蜜的味道就会包裹住他们两个。 贺九黎道:“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冷血唔了一声,又眨了眨眼,道:“……我没事。” 贺九黎拧了一下他的耳朵,道:“不许逞强,说实话。” 冷血也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所有的冰雪就都融化了,他脸上其实有两个很小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十分天真的感觉,只不过他太瘦、笑的很开心的时候又实在太少,故而能看见这两个酒窝的人实在没几个。 冷血道;“阿九,我真的没事。” 贺九黎看了看他,道:“那好吧。” 她没打算多问,跳起来准备去看看花满楼今天带回什么好东西。冷血整个人仰躺在席梦思上,破天荒的没有在第一时间坐起来,而是忽然伸手,一下子拉住了贺九黎的手腕。 贺九黎回头看她。 冷血也正在看她,他还是没动,只是手上用力了几分,好像要通过捏她骨头的用力程度来暗示些什么一样,但贺九黎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下楼看看去。” 说着,她没管冷血的反应,挣脱他的手,转身走了。 冷血的手心空空落落,他有些怅然若失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又盯着天花板看。 今天他中毒的症状的确已缓解了好多,前两天他和陆小凤一同分食那碟子见手青的时候,他吃的少,陆小凤吃的多,故而一开始他的症状就更轻一些,他又是个铁打的身子骨,故而这才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却并不怎么样。 他只觉得自己心里空空落落的,又好像有一口气上不来似得,闷在胸口处让他觉得压抑。 他刚刚……是在试探贺九黎么? 冷血太喜欢贺九黎了,喜欢到……即使贺九黎告诉他,她绝不可能像他一样的付出,他也觉得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她还在身边就好。 但是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这种程度,又怎么会满足于此呢? 他忽然觉得气闷,他能抓住天下最大的魔头,可是面对贺九黎的时候,他却只觉得浑身无力,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心里总藏着这种针扎似的难受,又忍不住会想,她漂浮不定的,会不会什么时候就不要他了? 冷血忽然觉得很是烦躁,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只觉得浑身都像是被扔进冰窖一样的发冷,又懊恼自己的不争气……贺九黎说过,没有谁没了谁之后不能活,她可以……她可以轻飘飘的,他该同样可以才是! 冷血忽然啧了一声,一拳锤在了柔软的席梦思上头,席梦思太软,让他的拳头没有实感,本来是想要发泄的,可是此刻他却只觉得胸口更闷了。 他忽然从床铺之上翻身下来,一把拎起自己的剑就下楼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汗津津的进了门,眼神好似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锐利。 大家陆陆续续的都起了,林诗音和白欣茹好像前两天一起出门逛街来着,还买了几匹新布,要给她们三姐妹做新衣裳。她们两个都被渣男伤过,共同话题倒是很多,此刻正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很有小姐妹的样子。 阿飞在陪阿狗玩。 猫猫这种生物,他以前和母亲住在山上的时候也见过,只不过当时他连养活自己都难,对一只猫当然懒得施舍眼神,而且山上的山猫都凶得很,看到人靠近就疯狂炸毛。 结果来到贺九黎这里,他才发现,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胖的猫……这身形,说是只猪都合适的很。 而且前两天,贺九黎又给他派了新的活儿。 她很严肃的把阿飞叫到跟前去,道:“阿飞,你这段时间在这里还习惯么?” 阿飞不明所以,很老实的回答:“很好。” 贺九黎又很严肃的道:“你觉得你的工作量饱和么?” 阿飞想了想,觉得自己除了每天跟着林诗音一起去饮冰室,好像也没干什么别的,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这每月的月银拿的实在是有亏,想试探着去端端盘子什么的,结果能干的香莲嫂子立刻从他手里拿走了盘子,利落的送餐接待客人打扫洗碗一条龙的全干完了,让阿飞很是茫然。 所以一听贺九黎有别的活派给他,他立刻就点了点头,道:“好。” 是要他……干嘛呢? 其实阿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嘛,只不过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拿别人的好处,故而这几个月被贺九黎、林诗音、白欣茹三个千宠百宠,他实在是觉得浑身不得劲。 多一份活计也好。 结果贺九黎很严肃的道:“帮阿狗减肥。” 阿飞:“…………” 阿飞:“…………???” 阿飞:“…………哈??” 他看了看贺九黎,又看了看阿狗,有点没太明白贺九黎的意思。 贺九黎解释道:“你看它,胖成个球了,再不减肥迟早得脂肪肝。” 鹅的脂肪肝最起码好吃……猫的脂肪肝能干啥?除了看着很添堵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啊! 还是减下来吧,减下来也能更健康些。 阿飞很费力的理解了一下脂肪肝这个词的意思,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正巧这个时候一只无辜的阿狗从旁边路过,阿飞出手如闪电,立刻把他薅了过来,和这只猫猫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五分钟。 阿狗沉甸甸的,拎着他好像比拎一百只野兔还累。 五分钟之后,他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对贺九黎说:“好,我明白了。”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呢? 阿飞直接给阿狗搞了个项圈,天天出门遛它。搞的猫猫现在看见阿飞就ptsd,今天一看见他直接惨叫一声溜走,却又好死不死的撞在了陆小凤手里,被陆小凤随手抓住,又丢回阿飞怀里。 阿狗:“…………” 人类到底要干什么! 它生无可恋,十分委屈的喵喵喵,阿飞自认为很懂动物的心思,于是立刻点头,道:“你想出门溜达?好,我们吃完饭就出去。今天跑五里好还是十里好?” 阿狗:“…………” 累了,毁灭吧,快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2 23:43:37~2021-05-13 23:3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很可爱 10瓶;w、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67、酸菜五花肉火锅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把的阿狗抓回来的罪魁祸首陆小凤此刻很快乐——不过他—向都挺快乐的, 只不过见手青的毒素让他看起来比较向傻乐呵。 花满楼的眼下诡异的出现了两抹乌青,贺九黎颇为同情的看着他,觉得他昨天晚上—定经历了不可承受的闹腾。 花满楼冥冥之中感觉到了贺九黎的目光, 他回以一个疲惫的笑容,—切尽在不言中。 好在生活虽然有时会很闹腾, 美食却是总能抚慰人的心灵的。 贺九黎今天烤了红薯。 深秋,根茎类作物的糖分储备的很足, 每一个都是甜蜜的。烤红薯, 不需要有什么特殊的操作, 只需要放进烤箱里头慢慢的烤熟。 拿出来的时候还滚烫滚烫的, 只需要轻轻—掰, 便露出了面唧唧的内部,—股诱人的甜香扑面而来, 那种带着—些红色的黄,就是整个秋天最美好的颜色。 今天她烤了很多, 不仅是给朋友们吃, 还留了很多给客人们。 蓬莱客栈的食材—向多变,既有昂贵的大闸蟹, 也有便宜的大白菜,这简直就像是开盲盒—样,每天能吃到什么, 全是惊喜。 当然了,无论是贵的还是便宜的、亦或者是从没见过的食材, 蓬莱客栈是从不让客人失望的。 当然了, 只吃红薯肯定是不够的,红薯只能算餐前的小甜点,正餐还得有肉才行。 今天贺九黎打算做酸菜五花肉火锅。 这又是一种东北冬天常见的驱寒食物了, 贺九黎在东北呆过好几年,从一咬一口脆的锅包肉,到延吉热气腾腾的啤酒锅,她都很喜欢。这酸菜五花肉火锅,也是让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美食。 早在一个月之前,她就备下了两口大缸,还有几百斤大白菜。 是吧,腌酸菜,当然要百斤起步,才有排面啊! 在物质不丰富的时代,东北的冬天太冷,又没有新鲜蔬菜,所有家家户户都会腌酸菜,用这种存储食物的智慧来度过难熬的冬天。 那些文化会出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的以后,可是却不在这里,这些关于食物的记忆和趣事,是贺九黎与她久远的故乡联结的方式。 —层酸菜、—层盐巴,整整齐齐的—层—层码上去,等到了缸口,再加入没过所有白菜的水,用一块大石头把白菜牢牢的压在缸里头,然后就是等,微生物在里面慢慢的反应,时间会让最普通的大白菜散发出别样的魅力。 —个月之后的现在,东北酸菜终于腌好啦! 贺九黎把大缸子上头的石头搬开——在东北,腌酸菜的大缸和石头可是能代代传下去的,毕竟是腌入味的祖传酸菜缸。 贺九黎的缸和石头都是新的,她总觉得没太有那味儿,于是决定每一年的冬天都要腌上满满—缸的酸菜。 如果她每—年都可以呆在这里的话…… 她忍不住笑了笑,拎了—颗酸菜回去了。 锅用的是铜锅,里面加上炖了—个上午的骨汤,下入灵魂酸菜和提前炖煮好的脊骨,然后就可以上菜了! 至于配菜嘛,那首先头一份肯定得是切好的猪五花,猪五花配酸菜,这才是最好的组合。然后是粉丝,下进锅子里之后,粉丝上头会纠缠着弄不下来的酸菜丝,—口下去,满满当当的。 以及还有冻豆腐。 可惜的是没有血肠,不过在异世界里,能做成这样也已经很不错啦。 这酸菜五花肉火锅,其实只要有了这些提前备好的东西,做起来就—点不费劲,所以秦香莲一个人在正厅里忙活着,贺九黎就和朋友们一起吃午饭了。 咕嘟咕嘟的锅子是被花满楼端过来的,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端着锅子脚步非常的稳,正正好把锅子放在了餐桌的正中央。 林诗音正好带着手套去开烤箱的门,把里头烤的甜甜蜜蜜的烤红薯拿了出来,—人一个的分,分到阿飞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一句:“慢慢吃哦,小心烫。” 她还记得阿飞被糖桂花汤圆烫到的情景。 阿飞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掰开了烤红薯,认真的吹了吹气,然后小口小口的吃着。 但凡是小孩子,就没有不喜欢甜味的,天然沉积的糖分被烤箱—激,散发着—种让人无法停下来的香甜口味,内里被烤的软软的,用嘴巴—抿好像就能化在嘴里似得…… 阿飞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幸福过。 住在蓬莱客栈的这些天来,每一天都可以吃饱穿暖,而且不仅仅是吃饱穿暖。 以往的每一个冬天对阿飞来说,都是可怕和凶险的,可是今天,他却忽然发现,原来冬天也可以是甜的,甜的让他的眼睛发酸。 贺九黎适时的放了—罐可乐在他跟前,她好像没有发现阿飞的异状一样,只是很自然的说:“可乐是冰的哦,配上热腾腾的火锅子,最好不过了。” 她不是很喜欢管小孩子,而且她自己小时候着实被妈妈限制零食限制的有些狠,现在就对阿飞很是宽容。 陆小凤已拿起了筷子。 他今天也好了很多,不过他毕竟摄入的毒素比较多,没能像冷血—样恢复的那么好,眼前还是有点奇妙的幻觉。 就比如说现在吧,他就看见—只小螃蟹正用钳子钳在他的筷子上摇摇晃晃骂骂咧咧。不过经过这几天,他已经算是很有经验,淡定的学会了无视这些幻觉动物。 他淡定的带着那只河蟹进了锅,又看见那蟹一碰到滚烫的骨汤就一下子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陆小凤:“…………” 好吧,无语还是有点无语的。 他努力无视,然后捞了—筷子酸菜出来。 蘸料肯定是标配芝麻酱啦。 不同的火锅子配不同的蘸料,要吃川渝火锅,肯定配油碟蒜泥;吃潮汕牛肉火锅,最好还是配沙茶酱吃;而若是吃东北酸菜火锅,芝麻酱加白糖,再来点白醋,就是最好的蘸料。 —片五花肉里头,裹上—小堆酸菜,沾上浓香的芝麻酱,放入口中—— 酸菜带着—种很脆爽的口感,五花肉肥而不腻,和略带酸甜的酸菜一起放入口中,通过骨传导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肉香和酸菜香、还有芝麻酱的浓香混在一起入口…… 这么冷的天气,没有比吃这个更能温暖人心的了。 陆小凤只觉得这—口下去,从食道暖到了胃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这东西他之前从未吃过,这种清脆的酸气,把他的味蕾都全激活了,他这两天因为这见手青的毒,总是觉着有些恶心,吃饭都觉得没滋没味,今日这酸菜五花肉火锅,却是让他整个人都舒服了。 甚至还想要喝—碗汤。 酸菜脊骨汤也很香,酸是真的很酸,好喝也是真的好喝,陆小凤一口气喝掉了—整碗,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贺九黎见他眼神亮亮的,便笑了—下,问道:“怎么样?” 陆小凤道:“好,太好了!” 他只觉得自己说话都中气十足。 自己做的饭让朋友们喜欢,贺九黎心里也很是高兴,笑着同陆小凤打趣了几句,陆小凤也笑嘻嘻的同贺九黎讲话,阿贺阿贺的乱叫,还又自称哥。 他是真的想认贺九黎这个妹子呀。 可惜贺九黎才不鸟他,陆小凤是个损友,在损友面前自认妹妹,不行不行,太掉价了,绝对不行。 许是和陆小凤表现的亲密了几分,她眼睛—瞟,就看见冷血正端着碗喝汤,眼神安静的垂下,脸上—点表情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贺九黎总觉得这段日子,冷血的情绪好像的确很容易起波澜。 比如今天早上,贺九黎拒绝他的时候,她的确感觉到冷血身上忽然涌起了—阵烦躁,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是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随便说了两句便借故走了。 等她再见冷血的时候,他就已经恢复—贯冷静的神色。 而现在,他好像又有点……冷静过头了? 冷血慢慢的—口一口喝汤,什么话也没说。 吃完饭之后,花满楼拉着陆小凤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他们现在已经很习惯于自己做家务了,在贺九黎这里,这些事情好像也都变得温馨起来。 而冷血打算告辞,打的正是要去查绣花大盗案子的旗号。 贺九黎道:“……这案子不是追命接过去了么?” 冷血—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但他又觉得自己需要—个人好好静—静,可是他又实在对贺九黎撒不出谎来,于是只能嘴巴—闭,站在那里—句话都不说。 这样子,像是一头倔强的小狼。 贺九黎心中一动,几乎是立刻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可是理性却又阻止了她这么做。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咬着嘴唇慢慢的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的道:“好,那你去吧。” 冷血站在原地没动,半晌才嗯了—声,转身要走。 又听见贺九黎在背后,听不出什么想法的在问:“……你晚上还过来么?” 冷血的脚步立刻就停住了。 可是他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道:“你想让我来,我就来;你……不想让我来,我就不来。” 贺九黎沉默了—下。 冷血的话语气虽然很平静,可是讲话的时候手却紧紧的握了起来,然后又有些痉挛似的强迫自己放松。 贺九黎轻轻的道:“我要你陪着我,可以么?” 冷血呼吸一窒,那个好字出口的时候,有些微微的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3 23:39:55~2021-05-14 17:5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68、惴惴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从蓬莱客栈出来之后, 一抬头,便是汴京人来人往的长街,他站在街口处, 一瞬间竟觉得无处可去。 他其实很少有闲下来的时间,刑部案子很多, 他又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休沐日也并不休息。 忽然一下病了几天, 身上的事情全都被师兄们给揽过去了, 一下子之间, 他还真是茫然无措, 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才好了。 他目光顺着长街一一扫过, 此刻刚过正午,太阳还大一些, 故而即使是深秋,此刻却也还有一些暖意。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们三两成群, 匆匆的朝码头边走去——这是给她们在码头上干苦力活的丈夫送饭去。 路两旁有三三两两的茶馆, 下午到晚上这一阵子,没事的人都爱去茶馆里坐上一坐, 听听说书先生讲三国。 自饮冰室开起来之后,饮冰室周围的小茶铺子生意都受到了不少的冲击。但这种大一些的茶馆茶楼却没受到多大影响,因为这些店一般也并不靠三两碗茶汤挣钱。 因为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听说书先生说书, 进门儿就算意思意思,也得点一壶茶, 一碟果脯瓜子之类的东西摆桌上, 不然那哪好意思过来听人说书呢?这茶和小食的钱,也就当门票钱了。 冷血正好就路过这一家陈记茶楼。 他犹豫了一下,竟然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 就吸引了整个茶楼的注意。 这并不奇怪,因为汴京每个人都认识冷四爷。 冷四爷、无情大爷、还有开封府的展爷,这三位,乃是汴京城中人气最高的三位公职人员,至于原因嘛…… 无他,唯人帅尔。 但是不同于无情大爷和展爷,这位冷四爷除了缉凶之外,基本上从来不会出现在这种文化娱乐场所。 所以冷血一走进来,本来人声鼎沸的茶楼忽然就没声儿了,跟被冻住了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因为大家都在想:这地方该不会藏着杀人犯吧?不会就是我对面的那位吧。 连说书先生都停下了。 冷血挠了挠头,相当无辜的眨了眨眼,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是那小厮反应快,一个健步上前来,对冷血赔笑道:“哎呀,冷四爷,您来听书啊,今天这段儿精彩,您……里边儿请?” 冷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那小厮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看起来不是进来拿人的。 冷四爷大驾光临,哪有不好好伺候的道理?那小厮心眼活络,直接把冷血带到了茶楼的二层,二层环境更好些,客人也更少些。 冷血随意挑了一桌坐下,还没开口,那小厮就端上来几碟子吃的,有瓜子松仁一碟、香糖果子一碟、冬瓜糖一碟、阿月浑子一碟。 那小厮殷勤的给冷血倒茶,却听冷血道:“……我没点这些东西。” 小厮忙道:“送的,都是送的!” 冷血便抬眸看他。 他是个混血儿,五官比一般的中原人要更加深邃一些,但又恰到好处的保留着中原男人的美感。只是唯有那双眼睛,充满了异国的风情,又锐利的吓死人。 冷血道:“送的?” 那小厮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几乎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儿,见冷血开始面露不耐烦的神色,这才忙道:“送……送的,送的。” 冷血不置可否,并没有想要为难他的意思,只说了一句:“我会付钱的。” 那小厮便干笑着退下了。 见冷血并不是来抓凶的,茶馆里便慢慢的重新吵闹了起来,那说书的一拍醒木,人们说话闲聊的声音便立刻弱了下去,都等着听说书先生继续讲呢。 今天讲的是三国,正好讲到刘关张结义那一段儿。 只听那说书先生道:“话说那刘关张三人,说起这天下大势,只觉得投缘的很,三人一同吃、一同睡,还一同洗澡,那一日,三人一同沐浴洗澡,那刘皇叔便提议就在这澡堂子里头义结金兰,三人做异姓兄弟…………” 冷血:“?” 不是桃园三结义么?他记错了?? 正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楼下也有人问出了这个深刻的问题:“哎!说书的!你这怎么胡乱讲呢,刘关张明明是在桃园结义的,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澡堂子!” 那说书的梗着脖子分辩道:“《三国志》里头也没讲三人怎么结义的啊,怎么,桃园结义结得,澡堂结义结不得?” 这倒是。 三国的故事,乃是人们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民间故事,民间故事哪里做的准呢?谁讲成什么样不是讲?众人不以为意,只等着看着说书先生还能讲出什么花儿来。 只听那说书先生道:“那澡堂子,乃是一个姓罗名马的人所开,名叫罗马浴场,那浴场外头平平,进去之后却大有玄机,刘关张三人结伴而来,一进门,只听那门口小厮大喊一声‘男宾三位里边请!’三人领完手牌换完拖鞋,一进去,只见一大理石做的池子,里头袅袅热气,水清至极,叫人看了就想泡澡…………” 台下忽有人问道:“那么,这种澡在哪里才可以泡的到呢?” 说书先生立刻接道:“东大街三十八号罗马浴场,下个月初八开业,让你体会刘皇叔洗过的澡!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开业大酬宾,只要五十文!” 冷血:“…………” 原来是植入广告啊。 他觉得有些无趣,提着剑,打算走了。 只是一站起来,却忽然觉得有人看他,冷血立刻回头,便看见那习三小姐正坐在不远处的一桌上,神色颇有些复杂的看他,见冷血回头,立刻便移开了目光,好似根本懒得理他似的。 那次去习家庄,铁手爱上了习家二公子的心上人——也就是青楼女子小珍,小珍也同样爱上了铁手,于是便离开了习家庄,同铁手一同回到了汴京。而习玫红跑来汴京之后,就去找了她这位曾经的二嫂。 她被贺九黎那般恶狠狠的羞辱之后,只觉得生无可恋,跑来找到小珍之后大哭了一场,又恶狠狠的骂了一顿冷贺二人,这才觉得胸中闷气抒发了一些。 她这些天日日待在汴京吃喝玩乐,为的就是放松心情,小珍便一直陪着她。 今日来听说书,却不想又遇见了冷血。 说书这种娱乐活动,鲜少有一个人来的,而且冷血的脸色也并算不得很好。 习玫红一看见他,脑子里便立刻不由自主的转了起来。 他怎么一个人来?眼中还带着落寞?难道……他和那个女人分开了? 这想法一出来,习玫红只觉得心里头砰砰直跳,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冷血两眼,却被冷血发觉。 她立刻便移开了目光,心道:我可没看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冷血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一种不耐烦的神色,也不欲理习玫红,转身就要走。 按理说,冷血这个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习玫红却仍习惯不了,她见冷血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顿时心中怒火大起,只觉得这姓冷的未免太不给面子。 于是她想都没想,立刻就站了起来,大声的道;“喂!姓冷的!” 冷血站定。 他一听见习玫红讲话,便觉得实在烦的很,只冷冷的道:“你有什么事?” 习玫红故意道:“哎,你怎么没跟你那……一起出来啊?” 姘头二字,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是说不出口的。 冷血一听这话,便知她是没事找事,他才懒得理她,话都不说一句就准备下楼去。 习玫红见他要走,心中更急了,说出的话愈发的不过脑子,道:“诶!你别走嘛!你们两都那样了,肯定很快就要成亲了吧,到时候我肯定会送你贺礼的,你想要什么……你说呗!” 习玫红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讲话噼里啪啦的,又实在不过脑子,冷血冷冷的盯着她,面色已十分难看,可是她还是不停的在说。 直到小珍见势不对,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停下。 见冷血目光冰冷,面色很是难看,习玫红努了努嘴,道:“你做什么那么看着我,难道你们不打算成亲么?” 冷血的手忽然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他的牙齿也紧紧的咬在了一起。 习玫红几乎是把他心底最痛苦的事情给翻出来了。 他和贺九黎已经把事情都开诚布公的说清楚了,他……他能理解贺九黎不愿意承诺,保留自己的行为,他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她。 可他每次一想到或许他一睁眼,贺九黎就不见了,贺九黎就回蓬莱去了,他还是绝望、痛苦的快要发疯。 他很想告诉自己,既然贺九黎可以保留,那他也可以保留,他们只要在一起的每一天是开心的……就足够了。 可是冷血这样的男人是永远做不到保留的! 他要给,就要把自己整个都给出去,把自己的心给剖出来给她看,让她握着他的心脏去感受那种强烈到甚至会死掉的感情。 他没办法保留,没办法淡然处之,他患得患失,竟然连贺九黎拒绝他一回,都会忍不住多想,想她到底想要他的什么,想他对她究竟还剩下多少吸引力。 而面对贺九黎的时候,这些患得患失的情绪,他又尽力的去控制,只想着要和她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 他是如此的割裂,而习玫红,习玫红却如此大剌剌的把他的伤口给剥开了。 习玫红还不肯停下她的嘴,在那里叭叭个不停:“你怎么脸色那么难看?难道我说中了……啊这,可是你们两个不是都已经做了那种事了么?不过她那种女人……大庭广众之下能那样,说明的确是个水性杨花的,你不跟她成亲也很说的过去……诶,姓冷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倒是……” 冷血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那双墨绿眼眸之中,已满是沸腾的杀意。 冷血可以忍受她说自己,但是他忍受不了习玫红一而再再而三的嚼贺九黎的舌根! 而习玫红看见冷血的眼神,一下子便说不出话来了。 她好了伤疤忘了疼,直到见到冷血这冷冰冰的眼神,才忽然想起他曾经拿剑尖对着她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真的对她动手不成? 习玫红不悦的努嘴,道:“你干什么要这么看着我!我只是问你们什么时候成亲而已,你不想说就不说,这都不能问么!做什么,你难不成还想动手!” 冷血道:“你救过我,所以我现在不能和你动手。” 他倒是还记恩,习玫红有些得意,正欲讲话,却听冷血道:“当时我被你大哥伤了一处,你可以现在伤我一处,等你动完手,恩义两清之后,你最好不要再出言不逊。” 他敛下了表情,只余一双冷酷的如野兽一般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否则,我会动手让你闭嘴。” 冷血一向不爱讲情面,习玫红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他,他也不介意让她断掉几根肋骨,好治一治她讲话难听的毛病。 习玫红很漂亮,可冷血第一次觉得,原来长相美丽的人,也可以让人如此之讨厌! 习玫红的脸便慢慢的变白了,她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冷血平静的道:“如果你的刀能杀了我,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能……你最好考虑一下想断手骨还是腿骨。” 习玫红一下子就蒙了,小珍也吓的脸色惨白,连忙站了起来,道:“冷四爷……你,你不能……” 冷血冷冷的道:“你还不快动手?” 习玫红气的脸都白了,大声道:“如果你不想我讲,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干什么要这个样子!” 冷血冷冰冰的扫了她一眼,道:“你不动手,那我自己来。” 说着,他忽然反手朝自己击了一掌,他是个实诚人,用了近乎七成的内力,这一掌下去,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他面色惨白,却连哼都不哼一声,只咬着牙齿,冷冷的盯着习玫红。 习玫红已吓呆了,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已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该是小珍反应够快,她立刻抓起习玫红的手便要带她离开,习玫红却一把甩开小珍的手,愤怒的瞪大了双眼,对冷血吼道:“你……你就真的连一点关系都不想跟我扯上么?再怎么……再怎么也不必……啊!!!” 冷血出手迅速如闪电,只在刹那之间,他便用剑柄重重的击到了习玫红的手腕骨之上,只听咔嚓一声,习玫红的腕子便骨了折。 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伤,登时疼的说不出话来,两眼一黑,差点瘫倒在地,小珍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习玫红的眼泪瞬间涌出,泪涟涟的瞪着冷血。 冷血伤的显然比她重多了,但是他的语气却依然很稳,只道:“你再说她不好,我就折断你的肋骨。” 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习玫红,显然是认真的在说这话的,他从不开玩笑,说怎么样,就一定会怎么样。 习玫红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今天大概是能记住这教训了。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只怕下一秒就会崩溃大哭,小珍在旁边急的只跺脚,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冷血不再理她,转身走了。 其实,那日习玫红的大哥重伤于他,乃是外伤,可是冷血今日要偿还救命之恩时,却特地把自己弄成了内伤。 如果他……如果他又带着一身伤去见贺九黎的话,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其实这种伤势对于他来说,虽然很痛,但是也并算不得什么要命的事情,他早已习惯,但是他不想让贺九黎不高兴,更不想让贺九黎担心。 他教训完了习玫红,便回到了神侯府,给自己吃了一颗治疗内伤的药丸,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半夜,他才猛地惊醒。 月亮高高挂起,天地之间,除了黯淡的月光之外,再无其他,此刻起码已经子时了! 冷血立马从他的木板床上跳了下来,他动作太大,身上又有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冷血闷哼了一声,脸色发白,站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的呼吸着,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只是他却也并没有空去管这些事了。 他明明答应了贺九黎今晚会去……可是他却……他却,阿九会不会失望?她会不会等了他好久,她会不会生气……? 他只觉得如坠冰窖,衣服都没怎么整一下就直奔蓬莱客栈。 等他到的时候,客栈的灯还亮着,他心中惴惴不安,上前推门进去了。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却听见了人说笑的声音,是贺九黎,是贺九黎同别人正在推杯换盏,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之前的事情,什么“大漠”、“兰州”之类的,贺九黎很是愉快,不住的发出轻笑的声音,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而且那个男人的声音,冷血也是听过的。 那是盗帅楚留香,一个和陆小凤一样,风流之名传遍天下的浪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为什么小冷总是在受伤,因为这是作者的xp…… 另外我每次打陆小凤都会打成卢西奥,巴西陆小凤(不 感谢在2021-05-14 17:55:46~2021-05-15 23:4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铃音、小浅水 40瓶;锦鲤 30瓶;瞌睡猪、荔荔不知所措 10瓶;可爱可爱超可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69、喜欢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楚留香与贺九黎在大漠之中相遇, 又与她相约共游兰州,岂料他解决了龟兹国之事后,贺九黎就不知所踪。 楚留香在兰州城内呆了半个月, 也没寻见她的下落,又受那“画眉鸟”的几次挑拨, 这才颇为遗憾的离开了兰州城,前往苏州调查画眉鸟一事。 这一走, 就是好几个月的时间。 等到解决完这件事情之后, 爱风雅也爱美人的楚留香才听说, 汴京里头多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那地方香云成林, 奇树遍布,春暖夏凉, 有金桂子树上结出洁白莹润之夜明珠,夜夜为行人照亮通往其间的路, 又有凡间从未见过的瓜果美饮, 只叫人进去了便不想再出来。 一开始,楚留香只当又是一个离奇的江湖传闻罢了, 毕竟若是真的,那名叫“蓬莱客栈”之地,恐怕并非凡间, 而是天上吧。 但那传闻还没完。 只倒是,那蓬莱客栈神秘的老板, 乃是一凤眼美目、飞仙高髻的神秘女子, 她凭空出现在江湖之中,与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游侠关系熟稔,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 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开这蓬莱客栈。 那老板的名字,叫做贺九黎。 直到知道了这间客栈的主人,楚留香才收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些轻视。 贺九黎有宝车一辆、又有神兵火器一件,光凭这两样东西,她便杀死了江湖之中最可怕的魔头石观音。而如果是她的话…… 能造出仙境,也是十分有可能的事情。 楚留香正好闲着没事,便愉快的决定上汴京去,拜访拜访这位老朋友。 他就是今夜才到的。 楚留香行事潇洒,并不拘于小节,半夜到的,那便要半夜进门,他飞身入内,果然看见了那一颗结满了夜明珠的金桂子树。 如今已是深秋之末,过几天便是冬至了,汴京的冬天很是寒冷,郊外的树也早就光秃秃的了,只是这蓬莱客栈却好似另外一个季节一般,郁郁葱葱,让人恍如置身深林。 饶是楚留香,也不禁晃了神。 他愈发好奇的往里头走,却听一妇人道:“先生,您是要住店么?” 楚留香一笑,道:“我与此地的贺老板乃是旧相识,今日特地前来拜访,还请嫂子代为通报。” 他是个翩翩贵公子,姿态做的十足。 那妇人十分爽快,只是道:“那自是没问题,只不过此刻夜已深了,不知我家老板睡下没有,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楚留香欣然同意。 此时已将近子时,若说睡下却也很是正常,却不想贺九黎并未睡下,而是坐在一楼的沙发上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听闻楚留香来了,她微微一愣,又复而笑了,对进来通报的香莲道:“叫他来吧,我们的确是旧友。” 这便是冷血来之后,听见贺九黎与楚留香相谈甚欢的前因后果了。 他本来想上楼,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脚步却又僵在了那里,冷血抿着嘴唇,盯着楼梯口处的小夜灯,忽然又把迈上去的那一只脚收了回来,转而坐在了一楼的沙发上。 他不知道贺九黎此刻想不想见他上去打扰,所以他选择不上去,在这里等着。 而贺九黎当然听见了脚步声。 不仅如此,她还立刻就辨认出了这是冷血的脚步声,冷血的脚步是很稳当的,每一步都实实在在的踏在地上,但是速度却并不慢,有一种和他本人一样的紧绷和敏捷感。 但是他在将要上楼的时候忽然停住了,然后他迟疑了一下,又退了回去,脚步忽然放轻,走到了沙发旁边,又轻轻的坐了下来,好像是怕打扰到她似得。 贺九黎的表情便看着稍微有一点点的无奈。 楚留香当然也听见了那脚步声。 楚留香道:“贺姑娘?那是……” 贺九黎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冷血,神侯府的捕头,我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楚留香微笑的脸,然后这才道:“是我的男人。” 楚留香便有些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过他很快又笑了起来,他深邃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温暖而动人的光华。 楚留香道:“原来你已有了爱人!恭喜!恭喜!” 看的出来,他是真的为贺九黎感到高兴。 楚留香又道:“我是否有幸见冷捕头一面呢?” 贺九黎却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微笑,楚留香立刻便明白了,这对爱人之间此刻正有矛盾。 他失笑着摇了摇头。 楚留香道:“既然如此,我好想还是不要出现在这里比较合适。” 深夜出现在一个姑娘的家中,又被人家的爱人差点逮住,饶是楚留香,也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况。 贺九黎淡淡的嗯了一声,楚留香便起身告辞。 贺九黎随意丢给他一张门卡,楚留香便明白今晚这蓬莱客栈的客房也有他的一件,他微微一笑,朝贺九黎拱了拱手,便从二楼走廊最尽头的窗子之中飞身而出。 贺九黎便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慢吞吞的下了楼。 或许冷血会质问她为什么深夜和一个男人相谈甚欢? 她慢慢走下楼去,冷血坐在沙发上回头,一双绿眸在黑暗之中仿佛发着光一样。 他怀里了一个鲨鱼抱枕,头发和衣服都不是很整齐的样子,此刻他的下巴正搭在那个宜家大鲨鱼的嘴巴上……这抱枕和冷血看起来并不是很搭,起码此刻,他看起来有点滑稽。 冷血张了张嘴,有些沙哑似的道:“阿九,你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快要被抛弃一样的可怜。 贺九黎的心里几乎立刻就有些揪了起来,她走下楼梯,走到冷血的跟前去,道:“你既然来了,怎么不上来,坐在沙发上干什么?” 冷血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贺九黎便要拉他的手,冷血的手搭在小鲨鱼上头,安静的垂着,贺九黎的手轻轻拉起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便蜷起来,勾在贺九黎的手指之上。 她只轻轻的一用力,冷血就顺势站了起来。 他紧紧抿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贺九黎却发觉了什么不对,有些狐疑的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冷血身上一向都很热,他的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冰凉过。 冷血迟疑了一下,道:“……外头冷。” 他的确是个不太会撒谎的男人,一撒谎,整个脸上都写满了别扭。 见贺九黎似笑非笑的看他,冷血有点心虚的移开了眼睛。 贺九黎叹气道:“又受伤了?怎么伤的?” 冷血沉默了半天,才闷闷道:“没有受伤。”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死活不愿意告诉她伤势,贺九黎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见他抿着嘴唇盯着她身侧的台灯看,那模样活脱脱像是在怄气一般。 贺九黎道:“你……生我气了?” 冷血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这一下,让他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内伤忽然更痛了几分,他一下子紧紧的捏住了贺九黎的手,嘴中道:“没有,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有些急躁,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一双碧眼之中有些无措,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样。 他这样紧绷,贺九黎有些惊讶,又只觉得心中酸涩。 她伸手,轻轻的帮冷血捻了一下额角的碎发,道:“不生气就好,那我们上去吧。” 冷血见她并无深究之意,紧绷的背部这才放松了一点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被贺九黎拉着手走上了三楼。 回到了三楼之后,贺九黎去洗了个澡,洗好之后套上浴袍,又随意把头发吹到半干就出来了。 冷血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见她出来,目光便缓缓的移到了她身上。 贺九黎笑了笑,坐到了床边上,用一根手指轻轻碰上他的胸口,慢慢的画着圈。 冷血便也笑了一下,垂下眼眸去看那根白生生的、葱管一样的手指。那只手上指甲修剪的很好,却并不爱上蔻丹,干净的很,那一点点指甲轻轻一用力,便在他心口上头留下一个小月牙。 这对冷血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一点儿感觉都无,只是那双眼之中的新绿却愈发的墨了下去,好像在忍受什么似得。 他忽然伸手,用两根手指头,轻轻的捏住了她的手指,像是猫儿挠痒似得轻轻蹭了一下。 贺九黎当然不可能不懂,她要是这都懂不了,真是枉活了这么多年,枉走了这么多小世界。 可是贺九黎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噌的一下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冷血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贺九黎道:“身上有伤,还想着胡闹?” 冷血被她这么一说,登时有些窘迫,耳根子都有点发红,他张了张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的辩解道:“…………没有受伤。” 贺九黎很是霸道的宣布:“以后身上再有伤,那就好好休养,我可不为难你。” 冷血:“…………” 他一下子觉得难受起来。 受伤对他来说,那真的是和吃饭睡觉一样普遍的事情,若是因为这个不能……不能……,那他基本上等于告别了贺九黎。 他觉得他还是应该辩解一下。 但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阿九……你不能……” 贺九黎哈哈大笑了起来。 冷血便又闭上了嘴。 他总觉得自己又被贺九黎作弄了。 只是他的心里却忽然又没那么不高兴了,白日里的郁气好像一扫而空,每次……每次只要见到她,他就会觉得其实现在也挺好的、哪里都挺好的。 见他一双眼睛亮亮的,贺九黎也止住了笑意。 她翻身上了那张大的席梦思,和冷血面对面的侧躺着,冷血伸手捻了捻她的发丝,忽然皱了皱眉,不由分说就把她给薅起来了。 贺九黎:“?” 咋了这是,反了你了? 大概是她表情太过懵逼,冷血很认真的对她解释道:“头发没干。” 头发没干,不能睡觉的,要不会着凉。 照理说,冷血身子骨这么好的人,又从来不知道照顾别人,这种小事是绝不可能知道的,可是那日在神侯府时,他却见到了铁手为小珍擦头发,这才知道这件事。 贺九黎的身子骨当然比柔弱的小珍要好上许多,不过冷血还是不愿意让她就这么湿着头发睡了。 他起身去了一趟浴室,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出来,见贺九黎还有些懵逼的坐在远处,顿时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手里头毛巾一扔,正正好丢在了她头上。 贺九黎长眉一挑,正欲骂他两句,便闻见了冷血身上那一股子暖洋洋的味道,还没来得及讲话,冷血的双手便覆上了那张干净柔软的大毛巾,轻轻的帮她揉起头发来了。 他从前给自己擦头发,那可比擦狗毛都潦草,他要是还想活着走出蓬莱客栈,自然不能用那种力道帮贺九黎擦头发。 冷血动作十分轻柔,又有几分认真的笨拙,贺九黎在毛巾下头咯咯直笑,一下子把手伸了出来,扣住了冷血的手腕。 冷血“嗯?”了一声,道:“阿九?” 贺九黎道:“我这头发这么长,那得擦到什么时候去。” 这倒也是…… 冷血皱了皱眉,便提议道:“那用吹风机吧。” 贺九黎道:“我不。” 冷血:“…………” 他忽然又拿贺九黎没辙了,他能拿她怎么样呢?他一向都没办法的。 他张了张嘴,颇为苦恼的样子,却很坚持道:“但是……” 贺九黎道:“那不睡不就得了。” 冷血眨了眨眼,不明所以道:“你想做什么?” 贺九黎道:“盖着棉被纯聊天呗。” 冷血:“…………”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不过他一向都想不明白到底有哪里不对,贺九黎既然这么说了,他便淡淡的嗯了一声,翻身又躺了回去。 两个人半晌都没说话。 冷血觉得有点别扭,便问:“……你想聊什么?” ……总觉得更别扭了! 他挠了挠头,忽然有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却听贺九黎含混的唔了一声,随意的道:“随便吧,聊聊……小时候?你小时候喜欢什么东西?” 冷血愣了愣。 这问题着实有些超纲了,他想了半天,才回答道:“我小时候是被狼养大的,所以我喜欢狼?” 贺九黎:“…………”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我不甜,我不服气,你看着不是很甜么感谢在2021-05-15 23:41:28~2021-05-16 23:1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bg、四点月光 20瓶;伽伽 5瓶;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70、长崎蛋糕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贺九黎从来没有问过冷血的过去, 这一次提起,也不过是忽然一时兴起所致。 只是听见冷血的回答之后,她忽然愣了一愣。 她偏过头, 便看到冷血垂着睫毛,抿着嘴唇, 一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他好像一点儿难过的情绪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在陈述事实而已。 贺九黎道:“你小时候是被狼养大的?” 冷血很平常的嗯了一声,说:“是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话题勾起了他的话头, 冷血想了想, 又道:“我小时候野性太强, 不太像人,世叔在林中将我找到之后, 也拿我没有法子,这才把我养在森林里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微微勾了勾嘴角, 又偏过头来看着贺九黎, 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道:“你有没有吃过木头烧出来的烤鱼?森林中的溪水清澈的很, 鱼在底下游,我一眼就能看的见!” 贺九黎也忍不住笑了, 道:“所以,你小时候就一直喜欢吃烤鱼么?” 冷血勾了勾嘴角, 忽然伸手搂住了她, 他的手很大,上头又结满了厚茧,那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后脖颈,便带起了一阵意乱的颤栗。 冷血低头, 那话带着薄荷牙膏的味道,撒在贺九黎的呼吸之间。 冷血道:“没有盐巴,并不好吃。” 贺九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位置比冷血稍微下一点,这样很是方便冷血将她搂在怀中。这个角度,她一抬头,便只见他骨骼分明的下颌角,下巴与脖颈交界处的皮肤上有淡淡的绒毛,随着他的呼吸轻轻的颤动。 冷血又道:“我小时候还喜欢世叔,喜欢森林里结的沙棘果。不过我那时很讨厌冬天,因为冬天意味着我可能活不下去。” 这点倒是和阿飞很像。 贺九黎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总让她觉得有点相似了。 在野外长大的孩子,都会有一种天然的、野兽一般的直觉和野性,即使他们长大了,这种奇妙的味道也令他们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贺九黎喜欢死了他这股子劲儿。 冷血又问:“阿九呢,阿九小时候……”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但是最终还是问道:“阿九小时候喜欢做什么?” 贺九黎捏了捏他的耳朵。 他整个人都热起来了,连耳朵根都有些红红的,只是动作却得体的很,稳稳当当的搂着贺九黎,手是一下也不动。 贺九黎眯着眼,缓缓的道:“我呀……我小时候喜欢喝可乐啊,哦,我们那里有一种果味儿的冰牛奶,五颜六色的,用玻璃瓶子装着,一到夏天冻在小卖铺的冰柜里头,别提有多馋了。” 冷血唔了一声,道:“那你一定喝了很多?” 贺九黎道:“那没有,我妈盯得可死了,说这种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一个礼拜只让我买一瓶……那么多味道,我挑哪一个都觉得意难平啊……” 其实这段话里,冷血有好多地方都没听懂,比如为什么冰牛奶喝了对身体不好,又比如“礼拜”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捕头,思维敏锐极了,这种时候他才不会煞风景的去打断贺九黎。 贺九黎也从来没有讲过自己过去的事,说实话,冷血是真的很渴望知道她多一点、再多一点,可是他却不敢越界。 贺九黎又问:“你吃过蜂蜜蛋糕么?” ——她声音有点含混,好像快睡着了,脑子估计正迷糊呢,难怪能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来。 果然,冷血老老实实的说:“没有。” 贺九黎缩在他的怀里,像是懒散的猫儿一样,整个人都跟骨头被抽走了似得,若是她生出条尾巴来,此刻一定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冷血手上晃。 贺九黎道:“切,没见过世面呢。” 冷血忍不住笑了。 贺九黎平日里看着运筹帷幄,好不神秘。自己被这神秘又诱惑的仙女给引诱之后,她却又忽然变成了一只懒散的猫儿,不仅爱赌气,还爱说这种小孩儿一样的话。 他轻轻的道:“是我没见过世面。” 贺九黎便忽然笑了起来,她的手指甲又在他脖颈上留下了几个小月牙,冷血老老实实的不动,那自己给她当玩具使。 一小块皮肤被压迫,他苍白的皮肤底下便涌上了一点点的红色,慢慢的充满那个月牙儿,冷血垂着眸,安安静静的感受她带来的一切。 很奇怪的是,他作为一个铁打一样的人物,平时多大的伤,也不见哼一声,可是今天贺九黎这一下子,却弄的他险些出了声音。 美人在怀,他只觉得心里头满满当当的,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那些患得患失的痛苦了。 贺九黎快睡着了,只嘟囔了一句:“那明天我做蜂蜜蛋糕,给你长长见识啊。” 冷血能说什么呢,冷血只能认认真真的说一声:“好。” 然后贺九黎就睡着了。 冷血今天睡了很久,现在反而也睡不着,他安安静静的抱着贺九黎,一动也不动。 第二天一大清早起来,她只觉得睡得很好,又一偏头,见冷血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身上,还昏昏沉沉的睡着,嘴角便忍不住勾了勾,又凑近了他,轻轻在他锋利的薄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冷血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当场抓住了贺九黎。 贺九黎轻轻一笑,嗔道:“怎么,醒了还装睡?” 冷血撇了撇嘴,开口道:“……没有装睡。” 他只是太容易醒了而已。 但是贺九黎却并不相信,只是用一种促狭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她撑着身体,长长的头发便有几缕飘散在了他的脸上。 冷血觉得有点痒,却也并没有伸手拨开那发丝。他盯着贺九黎,忽然微微的仰起了头,一只手骤然覆上了贺九黎的后脑,将她的头沉沉的压下,顺势又吻了她一下。 贺九黎在他的呼吸里呼吸,在他的颤栗里颤栗,冷血忽然有些不能自己,那只覆在她后脑上头的手便缓缓的移到了她脖颈侧磨蹭了一下。 贺九黎似笑非笑道:“怎么……想胡闹?” 冷血便笑了,他有些沙哑的开口道:“嗯。” 那双绿色的眼眸此刻不是新碧,而是森林,远在千里之外深山之中的森林,那森林里头有雨——是暴风雨。 贺九黎便笑了。 若说冷血是森林,那她倒也不是什么误入其中的无知小女孩。 贺九黎舔了舔嘴唇,猛地发难,威胁似的掐住了冷血的脖子,然后她的视线便整个的居高临下起来。冷血的手臂骤然收紧,那手臂之上暴起条条青筋,好像无法呼吸一般的紧紧抓住了贺九黎行凶的手。 然后他也笑了,咬牙切齿的笑了。 他们两个起的都挺早,故而下楼的时候,时间也还挺早的。 贺九黎居然还记得昨天迷迷糊糊之中说的话,真的打算做蜂蜜蛋糕。 其实蜂蜜蛋糕就是长崎蛋糕,日本最有名的卖长崎蛋糕的店是福砂屋。 当然,贺九黎小时候吃的蜂蜜蛋糕口感上和长崎蛋糕还是有一些差别的,不过介于她只会做这一种长崎蛋糕,故而也没有别的办法。 蛋黄和蛋白要分开,先打发蛋白,再加糖继续打发,再加入蛋黄继续不停的打……正宗的长崎蛋糕好像都是纯手工打发的,不过贺九黎可没有那种“匠人精神”,拿着电动打发器就开始上手了。 正好这时候,楚留香也过来了。 他昨天晚上在蓬莱客栈之中睡得的确很不错,屋子里那种简单却又很温馨的装潢,还有那一张能让人忘了所有疲惫的榻。 江湖人嘛,起的一贯都早。楚留香从客房一路过小别墅来,还看见了不少江湖名人,比如白衣肃杀的剑神、温润如玉的花神、还有……推着一车芋头的……额,陆小凤? 陆小凤与楚留香当然是认识的,他们两个的人设毕竟很是接近,又都鼎鼎大名,三年前曾在洞庭湖湖心的亭中酒馆见过面,那可真是一见如故,推杯换盏,甚是开心。 如今在这神秘的蓬莱客栈之中再与故友相见,楚留香不可谓不高兴,只不过这位故友的画风看上去却有点微妙的奇怪。 陆小凤倒是对自己的定位丝毫不以为意,他一见楚留香,也觉得愉快的很,之间他扬唇一笑,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是胡茬,大声道:“楚兄,好久不见啊。” 楚留香就看见他黑乎乎的手直接上去摸自己的脸,又在胡子的位置留下了一道非常非常明显的痕迹。 楚留香:“…………” 他颇为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陆小凤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又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楚留香更尴尬了,他一尴尬,就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刚好从旁边路过的西门吹雪:这两人是有什么大病么? 贺九黎刚好把蛋糕送进烤箱里头烤去了,她想下楼透口气,顺便出来看看陆小凤今天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便看见陆小凤和楚留香面对面的不停摸鼻子摸胡茬。 贺九黎:“…………” 她懒得理这两人,又看见西门吹雪也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便顺口道:“诶,西门先生,我刚好烤了甜点,你要不要一起来我这里吃一些啊?” 西门吹雪挑了挑他的眉毛。 陆小凤忽然哈哈大笑道:“阿贺,我恐怕你是要吃冷脸了,西门他啊……最……” 西门吹雪保持着一副死人扑克脸,淡淡的“嗯”了一声,道:“可以。” 陆小凤:“………最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了。” 陆小凤:“…………” 陆小凤:“???!!!” 见陆小凤一脸吃瘪状,西门吹雪的脸上居然多了几分愉快的神色。 一般来说,他并不喜欢凑这种人多的局,不过今日他心情很是不错。而且再过不久就是他与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决斗了,他很快就要斋戒沐浴,大半个月吃不着一口好的…… 如此,他倒是也很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尝几次这位贺老板的手艺。 而且……看陆小凤吃瘪,那还真是挺好玩的。西门吹雪跟陆小凤交朋友,也大概有一半的原因是这个。 陆小凤颇为尴尬的又上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也不觉得生气,只又一笑,道:“阿贺,你看我今天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贺九黎觉得他好笑的很,一巴掌拍掉了他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手,道:“脸都成花猫了,还挠呢,快进去洗把脸去,滑稽死了。” 陆小凤这才看见自己手上沾了不少的灰。 不过他倒也不是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窘迫的人,毕竟他可是在烂泥坑里呆了好几天,只因为打赌输了,要给司空摘星挖一千条蚯蚓的人。 他笑了一下,便进屋先洗脸去了,留下贺九黎对着一车芋头发呆。 芋头啊…… 做芋泥?那得配奶茶喝,而且也不能当一顿饭啊。 铜锣烧里头加芋泥?那好像很不错,碳水炸弹快乐神器。 芋头奶油浓汤? 啊!这个好! 贺九黎以前最爱喝奶油蘑菇汤了,冷天喝最好了,暖洋洋的,里头有蘑菇碎和面包丁,烤过的面包丁撒在汤里头,吸满了汤汁,又变得有一点点软,咬进嘴里都是咸香的奶油味儿,别提有多棒了。 加了芋头,一定也很不错,而且还可以在上头放一个温泉蛋! 陆小凤带回来的东西,品质肯定是有保证的,贺九黎颇为愉快的准备带着那一堆芋头进屋,楚留香倒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上来帮她拿东西,同样有绅士风度的还有花满楼。 贺九黎对着他们两个一笑,也不推辞,把东西一撂,就进屋去了。 进了屋之后,便看见冷血穿着t恤长裤正开冰箱呢,他轻车熟路的拿出一瓶唯怡豆奶打开,仰着头咕嘟咕嘟,脖子上那一圈青紫的掐痕倒是明显的很。 ……他倒是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他喝完了豆奶,便偏过头来看贺九黎,见贺九黎露出一个隐秘的、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便若无其事的舔了舔自己唇边沾着的豆奶渍,眼神也闪动着别样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6 23:19:06~2021-05-17 23:4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71、芋头奶油浓汤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花满楼和楚留香帮着贺九黎把那一大堆芋头搬进了屋之后, 花满楼便十分轻车熟路的走到了料理台前,给自己系上了围裙。 他已经十分习惯的准备帮贺九黎打下手了。 陆小凤在洗手间里头洗了一把脸,也出来往料理台跟前凑, 他一开冰箱,便看见了整整齐齐码在里头的布丁, 顿时欢呼一声, 十分不客气的全都端出来,很有主人风范似得招呼大家过来吃。 那布丁当然是蓬莱客栈的招牌——焦糖布丁了。 奶黄色的布丁在玻璃小罐子里,看着喜人的很, 只是顶上还没覆盖上焦糖脆壳, 便看着少了些什么。陆小凤轻车熟路的翻开抽屉, 从里面拿出喷枪,又从砂糖罐子里舀出一大勺砂糖来, 盖在布丁上头—— 天光大亮,白欣茹、林诗音、阿飞也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 见屋子里多了个陌生男人, 也不惊讶, 二女均是淡淡朝楚留香一点头, 便各自开始忙活。 这里的一切都是动人的。 外头秋风阵阵,冻得人直哆嗦, 可是这小别墅里头却温暖如春,大家各自忙活起来, 时不时可以听见陆小凤说几句俏皮话, 便惹得散落各处的人们大笑起来。 冷血便乖乖呆在贺九黎身边,也帮着她做点事情。 他在做的是煮温泉蛋。 温泉蛋想要煮好,时间、温度都要控制的精准,好在有科学助力, 便不需要做饭的人有什么老道的经验,贺九黎给冷血塞了一个温度计,又叮嘱了水温和时间,便自己在一旁切芋 头。 冷血双手抱胸,很是认真的盯着那保温箱里的水和鸡蛋看,时间倒是一分钟都不差,稳准狠的把煮好的蛋都捞了上来。 贺九黎就在他旁边,见状,便道:“煮好了?那便先放一边儿吧。” 冷血垂眸,淡淡道:“好。” 他的声音还是沙哑的。 一般来说,他嗓子哑都是因为情动,只不过现在却不是,他的喉咙火辣辣的疼,连吞咽都感觉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贺九黎的手劲可真不小,她那双白白、细细的手缠绕上来的时候,冷血以为会是那种甜蜜的触感,却没想到她脸上带着笑意,猛然收紧了自己的双手,把他勒的眼前一黑,无法呼吸。 这是濒临死亡的感觉,冷血只觉得手脚全都烫的不成样子——或者说,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冷还是热,也分不清自己到底会死还是会上天……他整个身子都绷的紧紧的,额角青筋爆出,咬牙切齿的尽力呼吸。 这种危险的游戏,最好还是少玩的好,冷血现在就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脖子上的那一圈青紫,好像是个项圈一样,在告诉所有人他属于谁。 冷血能看的出来,大家都看到了这个。 陆小凤一看见他脖子上的一圈淤青,便露出了一个十分了然的微笑,还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而那楚留香,则是秉承着一种非礼勿视的礼貌,带着温和的微笑迅速移开了目光。 冷血倒是也不在乎这个,贺九黎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乐意的很,被人看见又能怎样? 正当他神游天际之时,贺九黎却悄悄的凑近了他,又用微凉的手指点了点他脖颈上的淤青项圈,道:“疼么?” 这罪魁祸首下手掐人那么重,现在倒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了。 冷血张了张嘴,嗓子哑的不成样子,道:“……不疼的。” 贺九黎听了这话,反倒是有点失望的说:“哦?是么?” 冷血迟钝的反应了一下,这才缓缓改口道:“……疼。” 贺九黎便笑了起来。 陆小凤正在他们两后头用喷枪给布丁一个个镶上焦糖壳,一听见这话,手一抖,喷枪险些伤到自己,他有点汗颜,只觉得这对情侣喜好还真是特殊的很……这看着像跟要似得。 说起来,冷血好像经常跟个血人似得进来了。 他颇为复杂的转身看了贺九黎一眼,心道:我这阿贺妹子也是够野的了…… 再多想,就是冒犯了,陆小凤无奈轻笑,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给赶出脑子,专心致志的做起布丁来了。 他往常,可是很瞧不起这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的,可不知为什么,自来了蓬莱客栈,他竟然享受起这样平淡的生活来了。 那头,林诗音见有芋头,便也要了一些,去做了一个芋泥牛奶。她的本职工作就是搞饮品,贺九黎之前也提过,芋头配牛奶,再好喝不过,于是她今天便要来试一试。 这一派忙碌之间,倒是只有西门吹雪和楚留香很闲。 西门吹雪是个大少爷,他是绝不可能参与这种劳动的。楚留香却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加入这群劳动的人…… 他与西门吹雪对坐在餐桌前,见西门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不由的好奇这贺姑娘是怎么把这一号杀神也给请来的。 正要开口说话,陆小凤却适时的给他们两个一人递了一个布丁,道:“来尝尝,这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可的确是奇妙的很呢。” 楚留香早看见了那一把喷枪,不过在经历了蛇形走位越野车之后,他在贺九黎这里看到什么也早都麻木了,一副泰然处之、怡然自得的模样。 西门吹雪倒是淡淡的瞟了一眼那焦糖布丁,然后对陆小凤道:“此物不错。” 陆小凤挑了挑眉,道:“……你吃过?” 西门吹雪道:“……此物每天都供。” 陆小凤当然知道这个,只不过西门吹雪看起来不像是喜欢甜食的样子,他这一副脸……陆小凤还真无法想象他拿着小勺子舀布丁吃的画面。 贺九黎听到了这对话,只觉得陆小凤莫名其妙的,她很是疑惑的看了陆小凤一眼,道:“糕点店的老板喜欢吃甜的,这难道是什么很值得惊讶的事情么?” 陆小凤二丈摸不着头脑,道:“什么糕点店的老板?” 西门吹雪正好吃了一勺子布丁,感受那柔滑和脆甜的口感在嘴里碰撞,他眯了眯眼,十分淡定的说:“嗯。” 陆小凤:“…………?” 他看了看西门吹雪那副终年寒冰的模样,又看了看他手边那一柄乌铁宝剑,脑袋里头莫名开始联想西门吹雪拿着一袋金平糖给孩子们散的画面,顿时觉得一阵恶寒。 陆小凤:“…………你是糕点店的老板?” 西门吹雪言简意赅的道:“嗯,合芳斋。” 合芳斋是整个江南最好的糕点铺子,生意大的很,甚至还开到汴京来了,陆小凤经常光顾。 这铺子居然是西门吹雪开的?!! 陆小凤顿时觉得那些糕点都不香了。 他质问道:“好小子!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亏我还隔几天去一回呢!” 西门吹雪很淡定:“你没问我。” 陆小凤:“……这倒也是。” 他又转头问贺九黎:“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贺九黎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不告诉你。” 陆小凤:“…………”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这么好的关系,他都不晓得,贺九黎却对这事很是清楚,他不由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 这就是“我的朋友和我的朋友成了好朋友之后不要我了”的感觉么? 其实贺九黎是从大智大通那里知道的,和西门吹雪压根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不过一看见陆小凤吃瘪,她就挺开心的。 见西门吹雪的嘴角微微勾了勾,贺九黎就知道他也有相同的爱好,都喜欢逗小鸡玩。 陆小凤一倒霉,屋子里面就充满了快活的气息。贺九黎把做好的饭一一端上餐桌,便招呼大家吃饭了。 今天的饭也挺混搭的。 参考了蘑菇奶油浓汤的做法,贺九黎做了芋头奶油浓汤。芋头切丁,再加上用黄油炒过的各色蘑菇,入破壁机打碎过筛,加奶油一起煮。煮好之后的浓汤顺滑,带着奶香和蘑菇的味道,因为加了打量的芋头,还有芋头特有的香味。 每人一份汤,里头的标配是温泉蛋、火腿丁和烤制过的面包丁,贺九黎很是注意摆盘,温泉蛋放在最中间,蜜色的面包丁与火腿丁沿着四周螺旋状洒下,倒是有点像抽象的太阳。 只一个芋头奶油浓汤,那肯定是不够的。 主菜部分,她做了土豆炖牛腩。 天气已经愈发的寒冷了,就是应该吃这种炖的烂烂乎乎的东西,牛肉的汤汁面面的裹在食材上头,牛腩都已经烂透了,轻轻一咬,带着筋的部分都有那么一点糯唧唧的口感了,土豆和胡萝卜都炖的面面乎乎的,饶是不喜欢胡萝卜的阿飞,也忍不住多吃了好几块。 像冷血,他吞咽困难,便一直低头喝汤,这样感觉会好一点。 贺九黎便好似有些羞赧的笑了笑,当着众人的面便伸手摸了摸冷血的脖颈,冷血眸色一暗,便捉住了她的手。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你们好好谈恋爱,我们只想吃东西”的表情。唯有免疫攻击的花满楼仍是微笑着的。 这一顿饭,自然又是吃的主客尽欢。 西门吹雪来是为了吃饭,既然饭吃完了,他也没什么闲聊的心思,十分干脆的告辞走人了。楚留香比他礼貌的多,自然不会直接走掉,他没帮着做饭,便过来帮忙收了收盘子。 这贺姑娘,如此泼天富贵,居然也没有丫鬟伺候。 不过又见这满屋子的英雄豪杰,他顿时又笑了起来。 ——拿天下最负盛名的江湖客来当小厮使唤,能有这能耐,好像有没有丫鬟也的确不是很重要了。 洗碗对于贺九黎来说当然不是一件费时间的事情,因为她有洗碗机。 把碗都放进洗碗机里头的时候,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众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贺九黎忽然道:“明年春天,我想在院子里头种玫瑰,花满楼,可否请你帮我看看,我这院子里哪里比较合适呢?” 花满楼自然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只是贺九黎却看起来很急的样子,见他答应,立刻便道:“那你现在就帮我看看嘛。” 她的声音并不是完全的清甜,不像小姑娘。 不过她本来也不是小姑娘,这种带着一点点哑意的、成熟女人的声音,对她来说刚刚好。 花满楼略有些惊讶,不知她为何如此着急,但他一向是个温和的要命的人,既然贺九黎现在就想知道,那他去探一探,也未尝不可。 于是,花满楼把折扇一收,飘飘然就出去了。 贺九黎把花满楼支出去之后,便对众人宣布了一件事。 只听贺九黎道:“其实……我不日便能得到能治好花满楼眼睛的灵药,今日我想和大家商量商量,咱们怎么给花满楼准备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7 23:47:39~2021-05-18 23: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民政局 20瓶;夏目 5瓶;山有木兮桃花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72、惊喜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没错, 那颗【十全老人吃了都说好的十全大补丸】已经快要入账了! 贺九黎行动力是很快的,两提出了这个想法之后,第二天便立刻动了起来, 选址、装修、招人什么的,两气呵成。 说起来, 花满楼还在这件事上帮了贺九黎很大的忙, 他在汴京住的时间更长,又因着江南花家,京城中想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 见贺九黎在选址上摇摆不定, 便亲自去找了几个身家丰厚的大老板, 精挑细选了两处好铺子,买下来送给贺九黎。 他未免对朋友也太慷慨了两些。 不过这钱贺九黎可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 毕竟这虽然是一个为了治好花满楼眼睛的任务,但是眼睛治好之后, 铺子也还在, 以后的生意还有的做呢。 她自己当然也有钱, 想把银票还给花满楼, 花满楼却笑而不语,死活不肯接受, 没有法子,贺九黎便道:“那你来当股东吧。” 花满楼不明所以;“股东是什么?” 贺九黎便换了个词:“东家, 东家。” 见贺九黎是真的不愿占便宜, 花满楼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继林诗音、白欣茹之后,花满楼也可喜可贺的成为了蓬莱集团的新股东!真是可喜可贺。 其实买下铺子之后,后面的事情就很容易了。 毕竟贺九黎装修房子,靠的全是系统给的金手指, 如果她想的话,两天就能从里到外全部装好。只不过…… 只不过现在关于她是个妖精的传言已愈发的离谱,江湖人倒都是一副猎奇的性子,蓬莱客栈的生意不会受到影响。可是澡堂子不两样啊!光江湖人来洗澡那能洗几回啊? 就算是爱洗澡如西门吹雪,两天去洗个四五次,背被搓的秃噜皮她也回不了本啊…… 所以她还是选择低调两点,即使内部都已经装修完毕,还是压着等下个月再开张。 而且招人和打广告也需要两定的时间,作为一个现代人,贺九黎深知广告植入的大用处,因此早在她刚刚有想法的时候,就找了城里几个大茶馆的说书先生打广告。 现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昨天她一问系统,便知道这两颗十全大补丸在澡堂开业的那天就能到账。 重见光明,这可是一件大大的喜事,非得要好好庆祝不可,贺九黎有意给花满楼一个惊喜,故而才把花满楼支出去,跟众人商量。 她的语气倒是很平静的,陆小凤的脸色却忽然变了,他听见这话,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失声道:“阿贺……你,你真的可以……?” 花家的七公子乃是后天致盲,他们家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只为治好花满楼的眼睛,可是就连全天下最有名的神医见了花满楼,也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气。 陆小凤是花满楼的好朋友,他虽然知道花满楼眼盲心亮,但是…… 但是这样一个人,这样好的两个人,若是可以……若是可以重新看见这世上的两切,那……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贺九黎,心里也砰砰砰的狂跳,好似在等着贺九黎让他心安两般。 贺九黎微微一笑,朝陆小凤点了点头,道:“的确可以,你难道还不信我么?” 陆小凤的眼中几乎是立刻充满了欣喜,他简直要忍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立刻大声的道:“信!我当然信!阿贺……阿贺可是妖精娘子,要什么没有!” 冷血听见这“妖精娘子”四个字,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就妖精了,不是仙女么……? 不过他并没有说话。 白欣茹和林诗音也高兴的很,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们都知道花满楼是一个多好的人,也时常会为他的眼盲而感到遗憾,现在贺九黎说可以治好,那……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是林诗音虽然高兴,却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似得,偷偷的看了贺九黎一眼,又有些犹豫的用牙齿咬住了下唇,好似是有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两样。 贺九黎却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若无其事的道:“这灵药我暂时只得了两颗,但以后还能再得,等以后再得到了,我也想送无情大捕头一颗。” 林诗音一愣,望向贺九黎的双眼之中已满是感动。 而冷血握着贺九黎的手也忽然收紧了。 无情的腿……无情的腿乃是他们师兄弟心间最大的遗憾,无情的身世极为凄惨,他两家人被仇人灭口,他侥幸逃生,却经脉尽断,腿不能行。 可是无情乃是天下最倔强、最有上进心的人之两,他为了不使他的腿成为累赘,竟苦练轻功,如今他的轻功造诣之高,恐怕不下盗帅楚留香和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这份心气,谁见了不佩服? 只是如果能够重新站起来,那当然是更好的。 贺九黎是个好人,她并不冷漠,拿到十全大补丸对她来说并不难,只是稍微有些麻烦,花满楼是她的好朋友,她当然会第一个治好。无情呢?无情又是她男朋友的师兄,还是她好姐妹的心上人,能帮她当然也是要帮的。 见众人都高兴不已,贺九黎便笑道:“我想给花满楼一个惊喜,但是只吃顿好的又觉得很没意思,所以想来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这样天大的好事,当然要好好庆祝两番,作为花满楼睁开眼睛能看见些什么,就全看大家的脑洞啦。 林诗音心情不错,便也显出了几分活泼,只听她道:“花公子爱花成痴,若是一睁眼,就能看见他最喜欢的花,那岂不是很好?” 陆小凤眼前两亮,道:“很是!很是!我记得那日折了两支他院里的秋海棠,可把花满楼心疼的可以……” 贺九黎:“……这种损事儿你不说也可以的。” 陆小凤哈哈大笑。 冷血适时的说:“只是如今已快到冬至。” 换言之,喜欢花可以,可是这都冬天了,去哪里找那么多花来呢?冬天虽然有梅花,但若只有梅花,那可起不到什么惊喜的作用了。 陆小凤倒是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事儿,大手两挥,很豪横的说:“有阿贺在,这又不是难事。” 贺九黎早在林诗音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迅速点开商城划拉了两遍,可惜以“花”做关键词,只能搜索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叫【东北大花棉袄子】。 贺九黎:“…………” 我可谢谢你啊,商城! 她只好很冷静的告诉陆小凤:“我还真没办法。” 陆小凤的笑声便两下子停住了,颇为惊异的挑了挑眉,道:“不是吧,这天下竟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看的出来,他是真的觉得很疑惑。 贺九黎:“……我又不是神仙。” 陆小凤:“…………你不是么?” 贺九黎:“…………” 她满脸黑线的挠了挠头,余光正好扫见了冷血微微上扬的嘴角,她便轻轻瞪了冷血两眼,换来他又捏了她的手两下。 贺九黎道:“……总而言之,我不行,我干不了,不过……” 陆小凤:“……不过?” 贺九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打五颜六色的纸来,道:“不过可以叠纸花就是了,陆大天才,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陆小凤:“?” 陆小凤:“我不会折纸啊!” 贺九黎似笑非笑的道:“你认识那么多姑娘,有会绣花的,有会弹琴的,那就两定有会折纸的,你说是不是啊?” 这话倒也很是……但是陆小凤总是能听出一股子促狭味儿来。 楚留香便有些无奈的轻笑起来。 他总觉得,比起刚认识那会儿,现在的贺九黎好似更活泼些了,看来她在这里过得的确很不错。 也是,住在这样如天上仙宫的地方,身边又有友人环绕,想过得不开心,估计也很难。 真是可喜可贺。 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为了花满楼能收到这个大惊喜,陆小凤最后还是带着那一叠子彩纸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请教哪家花楼的姑娘去了。 而贺九黎呢,当然从现在就开始思考起要做什么大餐给花满楼庆祝了。 距离浴场开业,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大半个月之后,刚好是立冬过后不久。 冬天,当然要吃两些热乎乎的、带汤带水的东西啦。 贺九黎忍不住想起了东北的边陲小城,延吉。 两般的外地人提到延吉,大都说的是“延吉冷面”。但是延吉好吃的东西却也不只冷面。延吉朝鲜族人多,口味上也比较接近于韩国人的口味,但是,作为吃货的贺九黎可以很肯定的说,延吉的辣酱也好、泡菜也好,比韩国的都更丰富,也更好吃! 冷的能冻掉人耳朵的地方,餐桌上的饭都是滚烫沸腾的。 两碗简简单单的汤饭,也火辣辣的沸腾着,用勺子舀起一口来,从口腔、食道到胃,两切都是暖洋洋的,让冬日里风尘仆仆的人,也能冒出一身汗来。 那就做啤酒锅?石锅拌饭? 不过做辣酱,好像从现在开始也来不及了,贺九黎唤出系统,十分霸道的要求它去把延吉当地种类丰富的酱料都上架,系统无语了半天,还是去帮她弄了。 延吉的饭,灵魂就在于丰富的酱料上,若是用的酱不好,那可就白瞎了。 准备好了到时候要用到的酱料之后,贺九黎颇为满足。 她的浴场定名为罗马浴场,里面的装潢也有点那味儿,不过其实还是比较典型的东北洗浴中心,和罗马倒是也没什么大关系,之所以叫这名……可能是受她以前看的两部电影的影响。 陆小凤呢,倒是真的有认真的学习怎么折纸花,贺九黎那日还看见他带着两个绿眼睛的姑 娘回来教他。 那姑娘看着十分高傲,狡黠如猫一般,只是望向陆小凤时,眼中却总流露出一种眷恋的柔情来。 那姑娘叫沙曼,乃是陆小凤新鲜上任的桃花。 陆小凤的桃花,贺九黎一向是不关心的,不过这位沙曼姑娘,倒是比薛冰看起来好相处些,对贺九黎的态度也不错,不像薛冰一般横眉冷对。 日子过的很快,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罗马浴场开业的时间也如期到了。 就在浴场店门口的鞭炮放响的两瞬间,贺九黎听见脑内系统欢快的道;“叮!【十全老人吃了都说好的十全大补丸】成功入账,请宿主及时查看!” 可以说,这两声系统音,贺九黎在小世界里不知道听过多少回,如今乍两听见,还叫她恍惚了片刻。 只是片刻之后,她便知道,花满楼复明在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8 23:48:40~2021-05-20 17: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坂1111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73、复明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这一天倒是也风和丽日的。 今天是立冬, 天气自然是冷的,只不过阳光却很足,大太阳挂在天上, 毫不吝啬的把阳光洒下来,一片一片的, 似是金色的织锦一般, 柔柔的披在向阳的街道之上。 花满楼知道今天是罗马浴场开业的日子,作为东家之一,他似乎是需要去看一看的。 不过之前那么迫切的想开新店的贺九黎今天却好像没什么兴趣, 连新店开业, 也不去看看, 只派了阿飞去看一看。 花满楼只觉得无奈的很,阿飞毕竟是个小孩子, 贺九黎的心也真够大的。于是他便主动提出跟着阿飞一块儿去转一圈。 贺九黎唔了一声,没什么表示, 只是不知为何, 她还轻飘飘的暗示了一句叫他外头耍一阵子去, 今天别太早回来。 花满楼不明所以的眨了眨失焦的双眼。 他总觉得这段日子, 大家好像都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尤其陆小凤, 平时最爱缠着他一起喝酒的人,近日居然有些神龙不见首尾了!这神龙不见首尾还不是因为那沙曼姑娘, 而是陆小凤一见了他就跑! 花满楼只觉得莫名其妙, 想探究,又不知从何探起。 他一向豁达大方,这一回却有些好奇,这大半个月来, 连堵了陆小凤三回,结果每次都被沙曼姑娘不轻不重的给堵回去了,花满楼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找贺九黎问问,结果贺九黎更绝,三言两语打发他去给她种玫瑰! 花满楼:“…………” 你瞧瞧,你瞧瞧,这是个什么道理啊。 而且这大冬天的,种的什么玫瑰! 今日和阿飞出来,花满楼便冷不丁的问:“阿飞,你们最近忙什么呢?” 阿飞哪里想得到,花满楼独拎他出来,居然是要问这个,他一个小孩子,登时大脑当机,脑门上都冒出汗来,站在原地张着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满楼笑了笑,有些怡然自得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又伸手拍了一下阿飞的头顶,道:“好了,逗你玩的,咱们快走吧。” 阿飞这才松了一口气。 花满楼便确定这群人是真的有事瞒着他,不过转念又一想吧,这事儿估计今晚就能叫他知道,贺九黎还特地叮嘱他晚上早点回来来着……怎么着?要请他吃饭? 不能够吧,这每天的饭不都她请么?怎么独独今天这顿这么与众不同呢? 花满楼又开始纳闷了。 不过反正今天晚上就能见分晓了,花满楼也不急着。 他去罗马浴场转了一圈,只在门口,就听见一个人正在门口吹牛呢,直说里头不得了,这装潢风格有千二百前西方大秦1的风格。 花满楼一听就乐了,这人还真是博学多识,连千二百年前西方有个大秦都晓得,只是却不知这大秦风味的澡堂子到底长什么样? 这东西也不太好描述,花满楼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又遗憾自己不能亲眼看一看,摇着头转身走了。 然后去哪里呢? 他有些犯难了。 他现在都算是住在蓬莱客栈里头了,百花楼里头的花花草草,被他挪了大半到贺九黎那里,她那里原来像远山里头苍翠的森林,有种雾霭沉沉一般的感觉,如今却多了许多精致的花草,这都多亏了花满楼。 平时这个时候,他刚吃完早午饭,要么去侍弄花草,要么喝喝茶,要么弹弹琴去,可是今日……那些家伙事儿都在蓬莱客栈里头,贺九黎又明里暗里不让他这么早回去…… 所以他该干嘛呢? 花满楼便偏了偏头,对阿飞温声道:“阿飞想去哪里玩儿?我带你去。” 阿飞表示他不爱玩儿,他只想练剑。 他倒是很勤奋,还记得他娘死之前的嘱咐,一心要练最快的剑,做江湖上最有名的人。 不爱玩的阿飞让花满楼很是头疼。 那怎么办,他总不至于上神侯府去,把冷血镂出来好好指点指点阿飞吧?说起来,这两人还有那么一点点像,冷血对阿飞倒是也挺感兴趣,有时路过别墅的小院里看见他练剑,还双手抱胸的看那么一会儿。 不过他可不会真这个时候去一趟神侯府,冷血忙得很,一天天天不亮的就动身,直到深夜里才会回客栈里去。 这冷血,真是一颗心全扑在贺九黎身上,他如此热烈,贺九黎却是不紧不慢的,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间不短,可是谁都看的出来,贺九黎无意更进一步…… 花满楼不由的叹了口气。 这事他看在“眼”里,心里却说不明白是一种什么感觉,此事不宜细想,他只能告诉自己,横竖现在还轮不到自己操心这事呢。 不爱玩的阿飞显然是更让他操心的那一个。 花满楼十分认真的想了想自己小时候爱干嘛,冰糖葫芦?糖雪球?姜糖倒是不爱吃……因为里头总有股辣味,茯苓糕倒是很好吃的,松松软软的米糕,上头还撒着干桂花。 只不过这茯苓糕,总有人说是给女孩儿吃的,花满楼小时候还挺害臊,不像现在一样心如止水不动如山,自听说了这个之后,他七八岁起就再不吃茯苓糕了。 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很是好笑。 他抿嘴一笑,带着阿飞一样一样的吃过去,这些小点心,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只不过贺九黎好像不大感兴趣,在客栈里头没做过,阿飞自然也没吃过,如今被花满楼带着,看着那裹着一层糖分的红果子,倒是也觉得好奇的很。 花满楼率先吃了一个,然后评价道:“恩,山楂酸的恰到好处,又裹了层糖,酸酸甜甜,很是不错,阿飞,你尝尝。” 阿飞不好拒绝,也尝了一个。 于是他们就一家店一家店的逛了过去,直到太阳西斜,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花满楼才舒了一口气,对阿飞道:“那我们回去吧。” 阿飞也舒了一口气。 他吃点心吃的有点撑,又不好意思告诉花满楼别买了别买了。 两个人便慢悠悠的踱回了蓬莱客栈里。 一进了小别墅,花满楼便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有些不明就里的眨了眨眼,失笑道:“把我支出去大半天,这是打算做什么呢,阿贺?” 贺九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好啊,你什么都知道呢!” 花满楼轻轻一笑,道:“我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可真是……” 他轻轻一抿唇,不再继续讲了。 陆小凤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阿贺可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呢。” 花满楼道:“哦?那花某人可是期待的很了。” 贺九黎不欲再拖,便往他手里头塞了个药丸子,也不解释,只是对花满楼说:“花满楼,你把这个吃了先。” 花满楼疑惑的偏了偏头,有些迟疑道:“阿贺,这是……?” 如果你的朋友上来就叫你吃药丸子,那还是问清楚的好。 贺九黎却想让他自己感受这巨大的惊喜,她摆了摆手,不愿说明白,只是很诚恳的道:“花满楼,我不会害你的,你就吃了它吧。这可是我废了老大劲儿才得来的呢。” 花满楼笑的有点尴尬,道:“阿贺……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 他抬了抬手,感受了一下那药丸子的分量。 好家伙,这是个药丸么?这怕不是个铁饼吧?分量可真够足的,就……就这么当众下口?不好吧……总感觉要噎着。 生嚼铁饼这事,他还真没干过…… 他有点汗颜,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众人都用一种十分期盼的目光在盯着他,好像都很想看他立刻吃下去一样。 不过还是沙曼看出了不对,立刻给花满楼手里塞了一杯水,花满楼感激的朝沙曼姑娘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手里的铁饼,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拗不过陆小凤一句急切的催促,心一横,把把铁饼塞嘴里了。 花满楼:“…………” 老天爷,苦到家了。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赶忙喝了一口水,把嘴里那一股子甚至于有土腥味儿的苦给生生咽了下去,不明不白的吃了个铁饼……可见花满楼对贺九黎的信任,实在是让人感动。 他一时觉得上头,便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要缓上一缓。 忽然之间,屋子里安静的要命,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好似能听见似的,氛围没由来的紧张兮兮的。 花满楼其实隐隐知道这铁饼是治什么毛病的……只不过他失明这么多年,药吃了不少,眼睛却一点起色也没有,久而久之,也就歇了那份想要重见光明的期盼,如今见大家都关心他的眼睛,他只觉得心中感动,但是却也不觉得一个铁饼……不,药丸子能治好他。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双眼,打算说几句话,缓和一下现在紧张的气氛。 结果一睁眼,他就呆了。 从来都是一片黑暗的眼前,竟然模模糊糊的透出了光。 这光很远,似是雾里看花一般,可是对于花满楼来说,他的生命自七岁开始变成黑色,此后十多年,一直没有变过颜色。 因为瞎,所以他能闻到更细微的花香,他能听见树叶掉落地上、那叶梗轻轻破碎的味道,他能听见陆小凤走路的时候,衣角在风中飘扬的声音,他甚至能通过那声音的不同,来分辩姓陆的今天穿的是什么料子的衣服…… 可是……可是人人都说蓬莱客栈美如仙境,他却不能亲眼看一看到底有多美。 如今骤然复明,花满楼已惊呆了,他一时间都忘了说话,只是十分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这一眨眼睛可不得了,那一层蒙在他眼睛上的雾霭好似又淡了几分,现在他隐隐约约的能看见东西了。 那光,原是在不远处的天花板上挂着的灯,那灯并不如他想象中一般的飘飘忽忽,反倒是十分稳定的照射着,把整个室内照的亮亮堂堂的,他久不见光芒,这乍一看见了光,顿时觉得有些刺激,眼睛里酸酸涩涩的,竟有些湿润。 贺九黎原本没想到这一层,一看花满楼双眼有些泛红,有些颇受不了似得频繁眨眼,心道不好,立刻叫阿飞去寻了一条布带子来,要给花满楼缠上。 久不见光明,乍一看见光,可别再受了刺激呀! 但是花满楼却一只手挡住了她。 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说话都有些不稳。 花满楼道:“别……阿贺,我……我想看看你……看看……大家。” 他的语气,竟有些……更咽。 贺九黎便没有再动作。 一个在黑暗中呆了十多年的人……在重新见到这个世界之后,又怎么舍得闭上眼睛? 陆小凤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种哀伤、惆怅的表情,他一见到这个样子的花满楼,便忍不住的又高兴,又心疼。 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力的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 花满楼低下了头,又忽然抬起了头,直直对着那一盏顶灯,他的双眼几乎立刻被刺激的流出了眼泪,陆小凤吓了一跳,立刻要去关灯,花满楼却笑了,一把抓住了陆小凤,轻轻的道:“别关。” “别关……” 他的语气里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恳求。 他一向最稳妥不过,平时喝酒都不过量的,今日这行为,对花满楼来说,可谓是十分冒进。 可花满楼也是人,他此刻心潮澎湃,想要好好的看看光,想要好好的看看贺九黎,他这一辈子,估计就今天最任性了,又有谁忍心不让他任性呢? 花满楼每眨一次眼睛,就觉得眼前要更清晰一些,这感觉新奇极了,叫他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瞪大了双眼,贺九黎见了他这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新的,最起码,对于花满楼来说是新的。 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身着白衣,打了一条大辫子的姑娘。这姑娘凤眼微扬,面含微笑,脸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绯色,她的眼睛也有些湿润,湿润到打湿了她长长的睫毛,那睫毛微微坠下来,有种氤氲的美感。 这就是阿贺……这就是阿贺的样子。 他心中一荡,只觉得感激到了极点,阿贺……阿贺与他相识不过半年多的时间,竟然为他求到了这等仙药,让他得以重见光明。 他的目光一一看过去,好似要把每一个人的样子都好好的、稳稳当当的记在心里。 陆小凤一如他想的那样,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是又莫名有几分神气,他嘴边已经长出了新的胡子,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还当真是和眉毛一个样呢!这江湖中人起外号,还真是传神的很。 他忽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又见桌上放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玩意,很是抢眼,花满楼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用手捅了捅陆小凤,颇为疑惑的问:“陆小凤,这桌上为何放了这么多揉成团的纸啊?” 陆小凤的脸瞬间垮了。 “花满楼,你看仔细些!这分明就是纸做的绣球花!”陆小凤叫道。 花满楼:“…………” 绣球花长这样?不至于吧,这也太磕碜了。不像绣球,像混球。 作者有话要说:  1大秦,指罗马帝国 复明啦!!!感谢在2021-05-20 17:37:10~2021-05-20 23:3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吴了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之所想 20瓶;洛阳卿 10瓶;poris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74、奖励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混球一样磕碜的绣球花当然是大混球陆小凤亲手制作的。他跟着沙曼学了半个月的折纸, 最后被花满楼无情的吐槽,顿时垂头丧气的,被沙曼白了一眼。 当然了,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到底是学习的时间多一些还是谈情说爱的时间多一点,那可就说不准了。 不过花满楼倒是也无意让他尴尬, 他忽然抿嘴笑了起来, 又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道:“谢谢,我很喜欢。” 这句话倒是说的很是真诚, 陆小凤也忍不住笑了, 他实在是很为花满楼感到高兴, 世间万物,精彩纷呈, 花满楼这样的人值得。 然后他就忍不住想到了绣花大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他(她?)在武林上已绣出了七八十个瞎子, 其心性之残忍, 叫陆小凤简直痛恨到了极点。 只可惜上个月他吃见手青中毒歇菜, 不能够继续调查。神侯府的三爷追命领过了此事,可不知怎么的, 自追命领过案子之后,这绣花大盗竟销声匿迹了, 许是赚够了本, 准备享受去呢! 大盗不再犯案,之前的案子又翻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那就只能从失窃的金银上找线索,平南王府的十八斛明珠若是流到了黑市里去, 显眼的很,只要那大盗出手倒卖,也不怕抓不着他! 但更可惜的是,这大盗居然反侦察能力也很不错,这么多不能直接花的珠宝放在他手里,他也不着急,一个多月也没见花,可见是很能忍耐,想等到风头过去。 所以,饶是陆小凤厌恶他厌恶的要命,现在也还是不知道这绣花大盗究竟何许人也。 哎,算了,花满楼今日刚刚复明,今天当然得好好庆祝庆祝了,其他的事情那都得往后排一排了。 花满楼能看见之后,简直是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新奇一般,他的眼睛还是有些受不了现在的光芒,眼眶有些湿润,又不停的因为刺激而眨眼,可即使如此,他的目光还是温柔的,温柔而眷恋的在每一件家具、每一个人的面庞上扫过。 阿飞年纪小小,脸色就很平稳,看起来以前吃了不少苦;陆小凤其实是个很英俊的男子,只是那两撇小胡子的确看起来让他比实际年纪要大上一些;沙曼姑娘的眼睛是绿色的,像是一只狡黠而骄傲的猫;林姑娘如金池淅淅沥沥的夜雨,氤氲而温柔;白姑娘则清新如夏日清晨的露水…… 还有……阿贺。 花满楼想:这也算得是第一次见阿贺了。 只可惜的是,今日冷血不在,他没能在第一时间看一看阿贺喜欢的人究竟长了一张怎么样的脸。 花满楼垂眸,眼神如州桥的明月一般的清澈与温柔,他看着贺九黎,轻轻的、缓缓的道:“阿贺……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于你……” 这样的大恩大德,让他不知所措,让他欢喜的整个人都被充满。 贺九黎当然并不图花满楼的报答,她只是微微一笑,便道:“说这些话做什么,时间不早了,不如早点吃饭,今天为了庆祝你复明,我可是忙活了好久呢!” 花满楼便笑了。 他知道,贺九黎一向是个很好的人,她帮助了很多人,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不需要别人的回报。 众人便热热闹闹的往二楼去了。 餐桌乃是大理石制,洁白的泛着莹莹的光泽,上头还有些天然的纹路,有种简约但干净的美感,餐桌之上,早就摆好了一桌子的菜色,看的出来,贺九黎今日是真的颇费苦心了。 放在餐桌正中的,乃是一只小铜锅,下头垫着小炉子,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里头用红彤彤的汤煮着金针菇、豆皮、牛肚一类的食材,这东西倒是和花满楼想象中的火锅子有些相似,只不过闻起来还是有区别的。 这就是啤酒锅,贺九黎在里头加了整整一瓶的啤酒,刚煮的时候,整锅都是泡沫,随着泡沫翻滚的,是特殊的麦芽香气。 除此之外,还有石锅拌饭、烤串、麻婆豆腐、粉蒸牛肉、柠檬风味的无骨鸡爪等物,另有花花绿绿各种饮料啤酒、装在玻璃酒瓶之中的葡萄酒之类的,真可谓是混搭中的混搭,说讲究很讲究,说不讲究那也很不讲究。 另外,贺九黎还特地做了一个蛋糕,庆祝花满楼复明。 蛋糕当然是有很多种的,可是作为一种庆祝的象征来说,就必须是那种抹了奶油的、可以插蜡烛的、两层高的蛋糕啦。蛋糕胚柔软多孔,奶油选用的是上好的动物奶油,中层夹着草莓果酱,顶端又很豪放的放了一整层的草莓,看起来十分诱人。 这草莓乃是在空间的灵地上种出来的,品种是红颜草莓,吃起来很甜,一点儿不会寡淡,贺九黎特地挑了很多大小相似的草莓一个个洗干净、摘叶去梗,然后一颗一颗的放在蛋糕顶上。 贺九黎这里一向都是有很多外头见不着的好东西的,花满楼早见惯不怪,贺九黎又塞了一把餐刀在他手里,叫他亲自切蛋糕分蛋糕给大家吃。 花满楼失笑。 他虽然没干过这种事情,但是也毫无障碍的接过了餐刀,端端正正、认认真真的把那个草莓蛋糕分成几小块儿,并且把草莓最多的一块给了贺九黎。 贺九黎也忍不住笑了。 她又对花满楼道:“哎呀,我忘记冰箱里还有东西没拿出来呢,花满楼,你去帮我拿一下呗。” 花满楼自然是欣然应允。 他经常来给贺九黎帮厨,因此这厨房的格局简直是熟悉的要命,只不过虽然如此,今天走起来,也有种别样的感觉,他有些新奇的盯着那个白色的四开门大冰箱看,心道:这便是阿贺那神奇的冰鉴? 他伸手打开了那个冰箱。 就在他打开冰箱门的一瞬间,他就忽然愣住了。 因为那冰箱之中,传来了阵阵清新的花香,他打开冰箱,冰箱灯便瞬间亮起,而在那没有温度的灯光之下,是各色带着水汽的鲜花。 和陆小凤做的那玩意儿完全不同,这是……真的鲜花。 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贺九黎是从哪里弄到的这些花朵,玫瑰正中,而茉莉摆在周围,黄百合在侧面的层架上一层一层的堆叠着,其间又点缀着满天星。 哦对了,还有真正的绣球花,一团一簇的,淡紫淡蓝色,绣球花的花朵是很小的,几十朵小花簇在一起,组合成一个喜人的绣球。 花满楼七岁失明,自然是没见过大家小姐招亲时从绣楼上抛下的绣球了,可他见了这真正的绣球花,却觉得那小姐招亲的绣球若有此物美,那倒是也不负“绣球”这个名字。 这惊喜来的太过突然,竟叫花满楼一时有些恍惚,他在那装满鲜花的冰箱门口站了许久,久到陆小凤都往这里凑了一眼。 他一看见那满冰箱的鲜花,脸便立刻垮了下来,板着脸问贺九黎:“你不是说冬天无花可寻么?” 贺九黎笑而不语。 当天把那一叠彩纸塞给陆小凤的时候的确没有,可是后来系统过于给力,硬是给她搜罗了十几种花放在商城里面卖,贺九黎能有什么办法呢,贺九黎只有笑纳。 不过看到陆小凤请教沙曼请教的那么勤快,她也舍不得拂了陆小凤的美意不是? 不过陆小凤倒也不可能真的生气,他摸了摸胡子,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贺九黎道:“你呀!你呀!” 然后顺势搂住了一旁沙曼的腰,给沙曼喂了一块蛋糕吃,沙曼那猫一样灵动的眸子之中便满是流光。 不知道为何,贺九黎觉得,这陆小凤这一回好像是真的找到真爱了,他对沙曼之上心,那可是从未有过的。 也只是可惜了还对他一往情深的薛冰、欧阳情等姑娘了。 这一天大家都很是开心,到最后都开始喝酒,花满楼平时不爱多喝,今日却有些开怀畅饮的意思了,陆小凤自不用说,他一向就是个酒鬼。只是就连贺九黎本人也喝多了酒。 最后这满地的狼藉,还是香莲嫂子来收拾的。 于是等冷血大半夜下班过来之后,便看见的是软绵绵的伏在榻上的贺九黎了。 他一上三楼,便闻见了她身上的酒味。 今天是花满楼复明的日子,这件事冷血是知道的,故而也很能理解贺九黎为什么会喝多,只是喝酒过度毕竟伤身,冷血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开心的。 他随手把剑扔在角落,便走过来查看贺九黎的情况。她倒是没有多狼狈,可能刚刚还强撑着洗了个澡,现在身上还浮动着一些带着温度的水汽,发丝也还是湿润的。 冷血便忍不住伸手上去,想要替她拨开脸上有些凌乱的发丝。 贺九黎的眼睛却忽然睁开了。 冷血的动作顿了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帮她理头发,他半蹲在床边的地上,于是此刻便离贺九黎着实很近,近到可以看见贺九黎那一双纯黑眼眸之中氤氲的雾气、还有湿润的下睫毛。 贺九黎张了张嘴,断断续续的道:“唔……冷、冷凌弃……” 冷血眸色一沉,只道:“我在。” 贺九黎笑了笑。 她软绵绵的手搭在了冷血的衣襟上,这只手无论何时,都带着一点点的微凉,于是她便更能感受到冷血皮肤之下滚烫的血液,冷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好似在等她决定一样。 贺九黎便有些艰难的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凑在冷血耳边轻轻的说:“你做什么对我下药?小狼崽子,是不是……想跑?” 她声音实在是软的不像样子,好似真的是一个被心怀不轨的小狼崽子下了毒的女捕头一样。 冷血先是一愣,便立刻又明白过来,他不自觉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目光慢慢自她脸上滑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这是……奖励?” 贺九黎唔了一声,眼神还是茫然的,道:“什……什么奖励,你在胡说什么?” 哟,还挺入戏。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腰疼复发,我这老腰啊(。 哦对了,大家下本想看什么?开了两个预收一个是叶城主男主,搞先婚后爱破镜重圆的那种狗血爱情故事,另外一个是公主基建,公主感情混乱前男友众多那种,男主未定。 感谢在2021-05-20 23:34:58~2021-05-22 17: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 4个;雨无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σ(°△° )︴ 146瓶;jy 30瓶;橘络 20瓶;瑶台飞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75、不是懦夫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一向都很喜欢这种奖励。 这个故事好像之前他们也提过, 冷血稍微一回想,立刻便想明白了他们现在的角色定位。 贺九黎有些艰难的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又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有些疲惫的揉了揉。 如果说她现在是一位女捕头的话,那的确有些办事不力, 居然能被小狼崽子给药倒, 不仅如此,她居然还会讲出狼崽子只是想跑这种话。 这趣味未免也太过于充足了。 冷血的眼睛里便带上了一丝笑意,他慢慢的从半蹲着的姿势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望着缩在榻上的贺九黎, 作为一个“女捕头”, 她的职业素养看起来并不怎么地,直觉好像也很差似得, 她的俘虏已经解除了桎梏,她却…… 冷血道:“我不跑。” 贺九黎的眉头便微微的皱了起来, 她挣扎着坐正, 好似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大事不妙一样, 有些不满的道:“既然你不跑, 你现在这是要做什么……你乖乖的跟我进京,我一定会在……额, 牢头那里多叮嘱几句,不会让你受苦的。” 冷血便觉得这话十分好笑, 有些嘲讽似的笑了起来, 道:“难道你觉得我不跑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贺九黎都快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冷血好像被她带的也很喜欢玩这种游戏,迅速入戏、乐在其中。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蓄势待发,只等时机成熟的样子。 贺九黎喝多了酒,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 干脆就发起酒疯来,伸出一只白生生的脚,作势要往冷血胸口上踹,怒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还不快说?” 那一只脚踩在冷血的胸口,只觉得被烫的缩了一下,脚趾蜷缩,冷血稳稳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她上来踹人,只是顺势用手掌紧紧捏住了她的踝。 贺九黎的皮肤很白,不是那种泛着莹润光泽的白,而是那种冷色的白,冷血的皮肤也白,只不过对比贺九黎,便显得粗糙不少。 他低下头看那只脚,只见细细白白的脚踝侧都能看见青紫色的经脉血管,在这个视角之下,显得她整个人都如此脆弱。 脆弱到……可以随便他怎么处置。 他的确很喜欢这种错觉。 冷血的嘴角便慢慢的上扬,好似已将一切都掌握一般,他手上用力,一点儿也不知道怜惜,只把贺九黎那一只脚腕都捏出一圈青紫的痕迹来。 ——这或许是在报复她上回不知轻重的掐他脖子。 冷血道:“我想要你很久了。” “女捕头”混沌的大脑很难做出反应,只是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似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那小狼崽子旁若无人的动作起来,才终于渐渐觉得事情不妙,她慌张起来,恼怒的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小狼崽子并不为所动,他好似有些魔怔了,盯着恼怒的女捕头看,那视线灼热,仿佛能刺穿人的身体似得,女捕头心中惶恐,只觉得此时此刻,该跑的人是她才对。 小狼崽子缓缓的道:“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得到你了。” 这告白,简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念,女捕头愣住,迷蒙的双眼望向居高临下的青年,青年人炙热的目光便顺着她的眼睛一寸一寸的往下,那目光都是带着残暴的占有欲的。 他随意的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除去了自己的上衣,精赤的上身之上满是伤疤,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他的身体,胸口处有一道十分狰狞的伤疤,这伤疤,若是再深上几分,那他的命估计也丢在那一战了。 他能活到现在,一是他自己躲开了贺老六的斧头,第二个也得多亏了贺九黎救她。 冷血忽然伸手碰了碰自己那一道狰狞的伤疤,大半年之前的伤口了,现在早好了,可是他的手触上去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一阵令人战栗的痒意,这痒好似是深深埋在神经末梢里一样,无法拔除。 小狼崽子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又道:“那时……你不知道我身份,在路边救我之时,我就想要你了。” 那双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的绿眸忽然浮动起来,似是流动的翡翠。 只是他的语气虽然有些眷恋,但是动作却也并不温柔,他本来正捏着贺九黎的脚腕,忽然用力的一推,贺九黎整个人便有些凄凄惨惨的倒下了。 她瞪大了双眼,望着天花板,又见冷血的那一双翡翠般的眼眸出现在她面前。 他仍在剖白自己,好似没有意识到贺九黎已从戏里出来了。 他说:“你一眼就看穿了我是什么货色,我当时有种……想杀了你的冲动。” 贺九黎喃喃道:“你……你不是说,第一次见面,你就想要我么?怎么又想杀我……” 冷血笑了笑,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手很大,只轻轻松松的便用一只手就把她的脖颈给扣死了,只不过手上用的是虚劲儿,只是看着凶险罢了,实则比贺九黎那天动手时要轻上许多。 冷血残忍的道:“对我这种人来说,杀你和想得到你并不冲突。” 贺九黎的手便松松的搭上了他那只行凶的手,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无所适从,忍不住偏过了头,躲开了冷血的视线。 冷血却并不依着她,他放开了卡着她脖子的手,又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重新直视他的双眼。 贺九黎的双眼闪动了一下,忍不住道:“冷凌弃……” 冷血并不理她,只是继续自顾自的道:“……但我现在,只想得到你。” 他忽然低下头去,吻住了贺九黎。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贺九黎却没能睡着觉。 一般这个时候,她都会沉沉的睡去,自从有了冷血之后,她的失眠状况好像就逐渐的好了起来,只是最近那个开三家店的任务出来之后,她又开始逐渐的焦虑起来。 所以即使今天喝了很多酒,又很是荒唐了一番,她的身体累的要命,可是精神却还是紧绷着无法入睡。 贺九黎的双眼闭着,软绵绵的瘫在冷血的双臂之间,被他搂着。他倒是看起来没什么事,还能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她的后脑,好似在安抚她一般。 而他那些真真假假的话…… 贺九黎下意识的拒绝那到底是游戏里的小狼崽子的剖白,还是冷血自己想说的话。 好在冷血也没打算逼她表态。 他只是道:“你没睡着,我能感觉的出来。” 贺九黎没有说话,只是懒洋洋的动了动手指,表示他说的的确没错。 冷血又道:“你……最近怎么了?” 他是个直觉超群的人,只是一开始陷入热恋之中,未曾注意到贺九黎的闪躲。如今他仍然炽烈,只不过却也恢复了应有的警醒,贺九黎或许的确不好看透,可是……可是他冷凌弃的冷静与洞察力也不是盖的。 他已意识到,贺九黎近日来的确又有些焦躁,虽然她好像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 贺九黎便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她的双眼之中,那种因酒精而出现的迷雾此刻已悉数散去,她好似清醒了不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冷血。 冷血今日却并不想这么打哈哈打过去,他的手臂紧了一紧,语气有些低沉道:“你……不愿告诉我?” 贺九黎叹了一口气。 她道:“怎么会……只是我……” 只是这件事解释起来的确过于复杂,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缩了一下,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冷血的怀里,半晌,才道:“如果我哪一天离开了,你会难过么?” 冷血的手臂骤然收紧! 他的胸口忽然剧烈的起伏了起来,像是呼吸困难似得,他的手臂上都几乎爆出了青筋。 难过?他会不难过么?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立刻痛苦到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捅一剑,这样好像还痛快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尽力压制住了自己翻滚的情绪,咬着牙回应道:“你觉得呢?” 其实不问,贺九黎也很清楚的知道答案,冷血太认真、又太热烈了,他名叫冷血,但血却是沸腾的!她……她的确喜欢死了这样的冷血,喜欢到虽然说着要保留,但是却好像根本没办法完全做到保留。 当一个男人捧着他跳动的心站在他的心上人面前的时候……即使是贺九黎,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贺九黎又道:“既然你知道如此,为何还要与我……” 她想说,为什么你还要不顾一切的跑过来,一刻都不肯离开呢?趋利避害是兽性,更是人性,冷血本没有理由这样坦诚。 她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冷血听懂了,他突然冷哼了一声,一双墨绿眸子锐利了下来,他缓缓的低头,看向贺九黎,刚好贺九黎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冷血那两片薄唇动了动,然后一字一句的道:“因为我不是懦夫,我想要的人,我绝不会因为踌躇就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小冷说起情话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今天慕名去喝了奈雪的玉油柑,味道挺不错的诶,我喜欢! 感谢在2021-05-22 17:18:43~2021-05-23 17:0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目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76、懦夫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的目光灼灼, 他眼睛里的情绪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令贺九黎有些无所适从,她的目光闪躲了一下, 下意识的想要回避,却被这个胆大妄为的小狼崽子又扣住了下巴,强硬的阻止了她要侧开脸庞的动作。 老实说, 冷血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贺九黎不高兴起来, 仍挣脱了冷血的手,扭头过去不看他了, 只是盯着床另一侧墙上的一副涂鸦看。 冷血便叹了一口气,又缩起来,把自己的头缩到了贺九黎的脖颈间, 贺九黎便感觉到一头柔软的毛一下一下蹭着自己的脖颈,还有些痒。 他总是这样,只是看起来很强硬、看起来很凶狠罢了,只要贺九黎一个眼神, 小狼崽子便会瞬间变回被淋湿的狼狗, 呜呜咽咽的在门口抖毛。 贺九黎不好意思再闹脾气了,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罢了。她咯咯的笑了起来, 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嗔道:“你做什么?又装可怜?” 这家伙装可怜可真是一绝, 有时贺九黎觉得他简直聪明的不像话,一步一步的把她往更深的地方带。 冷血的呼吸便撒在了贺九黎的脖颈之上,令她冷白的皮肤之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冷血道:“你又生气。” 那语气之中,似乎还带上了几分无奈。 贺九黎顿了一下,这才道:“我没有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冷血便忽的抬起头来,在她的下巴落下一吻,他的眼睛垂着,好似十分认真的样子,像一只啄米的鸡仔似得、细细密密的亲吻着贺九黎,在亲吻的空当里,他有些嘟囔着的控诉道:“那你为何不看我?” 贺九黎没有法子,只得对上了那双绿眸子,她最喜欢冷血这双眼睛,又漂亮、又深邃,如森林一般苍苍郁郁,这森林一般情况之下好似都是冷静的,但是贺九黎却最爱看他因为欲念而失控的模样。 此刻,他的眼神褪去了锐利,很是柔和,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一下一下的颤动着,刚刚他打了个哈欠,故而眼眶还有些湿润,下睫毛一根一根、可怜兮兮的贴在眼睑处,倒是有种柔软又潮湿的美感。 他凑的那么近,一下一下的啄着贺九黎的脸,温热的呼吸喷洒下来,令贺九黎感觉有点痒,原本平复下来的身子好似又快不行了,贺九黎便忍不住要推开冷血。 “不……不许胡闹,冷凌弃。” 贺九黎嗔道。 冷血偏不,他伸手拨开贺九黎脸上的碎发,又用大拇指抹过她眼角流出来的那一点点泪水。 他自然而然的直起身子,轻轻的把那根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把那滴微咸的眼泪给舔掉了。 这动作未免也太超过了,贺九黎颤抖起来,简直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浸透了一般,她忍不住又要别开眼,却在冷血莫名变得严厉的目光之中呜咽了一声,有些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冷血的确是一个很善于抓住主动地位的人,最起码在今天,主动权已三翻四次的易主。 冷血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他勾了勾嘴角,眼角处也出现了一点笑意。 冷血道:“你呢?如果我们分开了,你……会难过么?” 贺九黎发出一声自暴自弃的呜咽声,又推了一把冷血,不高兴道:“不许问我这种问题。” 冷血的眼神便冷了下来。 贺九黎简直是习惯性的逃避问题了,她神通广大、神秘莫测,对任何人都很好,唯独对他…… 唯独对他不肯交心。不……或许是,任何人只要和贺九黎走到这一步,总会发现她这一面的。 冷血只庆幸这个被折磨的人是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捏起了贺九黎的手,她的手还因为刚刚的事情而发软,被他执起来,慢慢的贴在了他的心口之上。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一下又一下,贺九黎不知他是何用意,只是抿着嘴看他。 冷血道:“你刚刚问我你走了我会不会难过。” 贺九黎沉默了一下,道:“……你已回答过我了。” 冷血冷笑了一声,道:“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就痛苦的恨不得去死!” 月光从窗帘的罅隙之中透过,照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贺九黎只看见他眼神中那狂乱的、翻滚的痛苦,她也看到,他是绝不可能豁达的,因为他的个性从来就不是豁达的。 贺九黎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似是有点想说什么,可是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 好在冷血也并不强求她要表态,他只是继续自顾自的道:“阿九,我只想你知道,我再痛苦,也绝不会背弃你。” 贺九黎愣了一下,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有些听不出情绪的道:“你……你是在控诉我?你是觉得我……我是个懦夫么?” 冷血笑了。 那笑容之中,甚至是有一种以下犯上的逾越感的,贺九黎心中感觉不妙,正欲开口,却听冷血忽然冷冷的道:“你不是么?” 贺九黎便不说话了。 她的确是,在小世界时,就因为不愿承受离别之苦,而与人虚与委蛇、玩玩而已,如今系统再三保证她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永远的待下去,她也不信,并且还把之前的那一套用在了冷血身上。 若冷血没这么坚定,他们两个现在一定早都分道扬镳了,她说不定会去找下一个御姐受害者,至于冷血……她也不敢想他会怎么样。 可以说,他们两个现在还能在一起,那都多亏了冷血,他隐忍又包容,对贺九黎给予的种种不公都全盘接受。贺九黎对这件事清楚的很,可是…… 可是要她当着他的面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忽然觉得没那么游刃有余了,这小狼崽子反咬了她一口,把她咬得痛的要死,又没办法打这狼崽子一巴掌,因为他咬得有道理的很!她不太开心,又有点委屈,用牙齿咬住了下嘴唇,一句话也不说的躺在席梦思之上。 冷血便哼笑了一声。 他没有生气,也不能生气,他只是低下了头,又伸手抚上了贺九黎委屈巴巴的侧脸,轻声道:“我不在乎你保留,我已说过了,我不在乎。” 贺九黎闷闷的开口道:“……你这样子,像是不在乎的样子么?” 冷血沉默了一下,又道:“我……我可以不在乎,至少……” 他顿了顿,妥协的很彻底,也摊牌的很彻底,道:“……我可以假装不在乎。” 明明挺严肃挺悲伤一场景,贺九黎不知道为什么噗的笑了一声,许是他是在是太坦白,叫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但她的心里,又觉得酸酸涩涩的,她沉默了半晌,这才有点落寞的说:“……冷凌弃,对不起……唔。” 冷血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接不接受她的道歉,贺九黎撒娇似的滚进了他怀里,才不管他现在心情不怎么样。 美人在怀,不管心情如何,身为男人的冷血当然不可能推开她,他一伸手便牢牢揽住了贺九黎。 他挑了挑眉毛,倒是也没有再乘胜追击,只是沙哑的道:“你想道歉,就应该拿出些让我喜欢的东西来。” 贺九黎一顿,便明白过来他想干嘛,顿时又笑开了,推了推冷血的胸膛,嗔道:“你喜欢什么呀?你倒是说来听听。” 冷血勾了勾嘴角,也并不明说,只是道:“我喜欢什么,你不知道么?” 贺九黎软绵绵的手指便在他心口上点了一下,轻轻的道:“小冷学坏了。” 冷血忍不住笑了,一把抓住了她那只白生生的手,低低的道:“是姐姐教得好……” 贺九黎讨饶道:“好弟弟,你可别弄死我了。” 冷血眸色立刻暗了下去,声音沙哑道:“弄死你好像也很是不错……” 姐姐虽然教的好,但姐姐却没有狼崽子那么精力十足。 贺九黎酣睡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冷血已离开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他这一天天加班强度也挺高啊,这怎么还那么能折腾! 她随手拎了一件睡衣换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是被揉碎了又接上的,不得不说,这男人是真的很不错,只不过想要吃的住他,却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贺九黎大早上的,又去冲了了澡,清清爽爽的下楼,今日居然是花满楼下厨的,他在贺九黎这里待久了,自己厨艺也很是不错,煮了一锅桂花八宝粥。 这桂花八宝粥的确很不错,米煮的软糯香甜,黏黏糯糯的,上头还撒了黄桂,又甜又温暖,嚼吧嚼吧顺着喉咙咽下去…… 早上的胃本来就比较脆弱,吃点热热暖暖的东西下去,只觉得整个胃部都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花满楼身上系着她平日里时常系着的那条围裙,他身量挺拔,又着好衣,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偏偏系上一个很有烟火气的围裙,显得有几分不搭界。 不过他自己好似还是很满意的,见贺九黎笑弯了眼,还很好脾气的朝着她眨了眨眼,道:“怎么样,合适么?” 贺九黎道:“合适,简直合适的不得了!” 陆小凤今日却不在,只有沙曼一人,来小别墅里帮帮忙,她和贺九黎关系处的不错,平日里也时常来帮忙,严谨已成了欢乐的蓬莱大家庭之中的一员,只不过这位沙曼姑娘来历神秘,就连陆小凤也说不太明白,贺九黎那就更别提了。 当然,沙曼人很好,贺九黎也不在乎她来自于什么地方,她想呆在这里,那便呆在这里好了。 见陆小凤不在,贺九黎便顺口问道:“沙曼,陆小凤今日忙什么去了,怎的连你也不管了?” 沙曼冷笑了一声,道:“他管我的时候很多么?” 比起旁的桃花来,好像还真挺多的。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保不齐沙曼要生气的,贺九黎耸了耸肩,很好心的没拆陆小凤的台。 当然了,沙曼也并不是生气,她只是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傲娇,见贺九黎乖的跟鹌鹑似得,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娇蛮了些,便缓下语气,回答她道:“好像是那绣花大盗又行动了,陆小凤今日得到消息,去查案子去了。” 原来如此。 陆小凤那好奇心,旺盛的要命,这案子虽然交给了追命,可是一日不破,他就一日抓耳挠腮的不得劲,怪不得今日一早就出去了。 江湖上的事情,从来跟贺九黎都没那么多的关系,她不关心,也懒得关心,本以为绣花大盗之事对她来说只是个谈资而已,却没想到不到半个月后,这件事就跟她、还有花满楼扯上了关系。 半个月后,绣花大盗案水落石出,犯人乃是六扇门有名的捕头金九龄,他花钱如流水,只刑部的那点俸禄,根本不够他霍霍的,故而才做下了这样的大案。 但,他又并非只因为这原因才犯案的,他自认为惊才绝艳,可是去总是被压了一头,在官场,四大名捕的名声比他高,在江湖,陆小凤那厮又总是出风头。 故而他做下这么多的大案,就是为了给四大名捕和陆小凤一个难题,看看到底是他金九龄技高一筹,还是这些名侦探们胆识过人。 结果就是,他败了。 只是这一日,他败虽然败了,却跑的很快,在陆小凤逮住他之前,径直来到了蓬莱客栈,还堵住了正准备回客栈的花满楼。 花满楼脸上微笑不减,手上折扇却一下一下扣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心里。 金九龄狼狈不堪,一双眼眸之中闪出了恶毒的光。 只听他道:“听闻陆小凤的至交好友花满楼近日得以重见光明,真是可喜可贺,只是陆小凤那厮与我的确私仇很深,所以就麻烦花公子再眼瞎一次吧!” 说着,一根寒光闪闪的绣花针便直冲花满楼眼眸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3 17:09:32~2021-05-23 23:2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杰罗姆小天使 36瓶;轻轻何曼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77、活该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金九龄何许人也? 他乃是苦瓜大师的师弟, 是让黑 道闻风丧胆的六扇门高手,他生活奢靡,女人要第一流、衣裳要第一流、酒要喝第一流, 甚至连他手上那一把折扇,也比花满楼手里拿的那一把要贵重许多。 然则,朝廷抠门, 今年赈灾的银两都抠抠搜搜的一点一点往出挤,一个捕头的俸禄能有多高?做捕头的俸禄若高的能供得起金九龄, 那天下江湖客了都得打破头往里钻营了,哪里会是现在这样。 听说金九龄的钱是来自于他相马, 不过以现在看来,怕也并非如此。 金九龄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恶毒的神色,与他素日里潇洒的花花公子形象一点儿也不搭。亦或者说, 他现在这幅狼狈逃窜的样子,同过街老鼠也差不了多少。 花满楼刚刚复明,他就闻风而动,想再戳瞎花满楼, 只为了恶心一把陆小凤, 可见此人同陆小凤之间着实有些龃龉。 不过……陆小凤这样的人, 是不会和任何人结下梁子的。 会讨厌他、乃至于痛恨他的人只有一种, 那就是恶人。 花满楼的表情变也没变,仍面带微笑的一下一下扣自己的扇子, 嘴中道:“哦?看来金捕头的确与陆小凤积怨很深,不知道这厮到底做了什么,叫金捕头如此之恨?” 金九龄冷笑。 这花满楼还真是心大的要命,刚复明没多久,就又得变成瞎子, 可怜可怜,得亏他还能镇定的问出这种问题,莫不是想拖延时间? 不过,即使是拖延时间,他也不放在心上。 他扮做绣花大盗,就是为了与陆小凤决出个高下来,岂料他还是略逊一筹,被陆小凤当场拆穿,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也已是之末,此刻刑部已贴出了告示,全城搜捕金九龄,他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在汴京城! 所以他也不想跑。 他恨陆小凤名声过盛,提到江湖的青年才俊,人人都赞陆小凤一声好,却总是第二个才想到他金九龄……女人也是,那只爱钞不爱俏的姐儿欧阳情对他冷淡至极,对那陆小凤却恨不得直接倒贴上去! 金九龄恨呐! 他倒不是喜欢欧阳情,只不过是自诩不差陆小凤,周围的人却十分默契的给他们派出了高下,金九龄怒火中烧,嫉妒的恨不得让陆小凤去死,又在看到落单的薛冰之时有了歹毒的主意。 他恶狠狠的侮辱了薛冰,又十分痛快的把她杀了,这才感觉妒火平息了一些。今日他输给陆小凤,自知再不能翻身,于是便决心要让这姓陆的这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所以他选中了花满楼,得而复失,乃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花满楼重见光明,他就要用那根刺瞎了无数人双眼的绣花针再把花满楼打回地狱里去! 所以说,这男人的嫉妒心,也是十分可怕的。世人都说女子善妒,却看不见这些大男人嫉妒起来的时候能有多么的恶毒!后世男网友嫉妒小鲜肉,恨不得生啖其肉,也正是这个道理。 金九龄对自己的武功很是自信,毕竟,陆小凤的灵犀一指都不见得能捏的住他可怕的绣花针,花满楼这一招还是同姓陆的学的呢,那威力还得再减上三分才是! 他看着花满楼那双如水玉一般温润的眼眸,心中只觉得涌起了一阵快意。 好,好,陆小凤,你女人无数,薛冰死的那么惨怕是你也没多大感觉,那我就要把你最好的朋友给重新打回地狱!看你痛不痛! 他面色狰狞,张狂地道:“花满楼,我看你还是别盯着我看了,最好多看看现在的汴京吧,以后也看不着了!” 花满楼抿着嘴唇,根本懒得与这等小人再多纠缠。 金九龄看出了花满楼的鄙夷,冷笑道:“可怜,可怜呐!花满楼,要怪就怪陆小凤这多管闲事的狗东西吧!” 说着,他的银针就破空而来,这银针当真是霸道至极,速度极快,花满楼面色一变,电光火石之间,两根手指便堪堪夹中了那细小的绣花针。 只是那金九龄,虽然人品极差,但是武功却好的惊人!他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在江湖之中绣出七八十个瞎子,一手绣花针使得出神入化! 花满楼武功虽好,却不尚武,对上这凶残的绣花针,手上虽然已夹住,但却并未化了那绣花针的势,只见那冷冷的针尖直扑花满楼的瞳仁而去,势要取花满楼双眼! 花满楼的冷汗已浸湿了他的后背! 光明来之不易,他若真不在乎,那他直接得道升天算了,还做什么花家的七公子! 万分之一的时刻里,花满楼忽然感觉到自己指间的银针变得很冷、很冷,冷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以为是自己太过于紧张而出现的感官错乱,却不想那银针就在离他眼睛还有一毫距离的地方碎成了齑粉! 花满楼如梦初醒般的盯着自己的手,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已解围了。 只听贺九黎道:“金九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才打花满楼眼睛的主意。” 花满楼心头一跳,转身一看,便见贺九黎满面阴寒的站在他的背后,她原本很是爱笑,最起码花满楼自能看见之后,就总是见她眉眼弯弯,今日她却面如寒冰,眼中隐隐有暴怒。 贺九黎身上只穿了一身松垮的居家服,脚上还套着室内拖鞋,头上很随便的扎着一个高马尾,一看就知道正在屋里呆的舒服呢就赶出来了,花满楼心头一动,只觉得感动不已。 贺九黎把他从黑暗之中解救,又半点容不得别人再对他的眼睛动歪主意。 金九龄的银针被贺九黎给截了,自然心中大受震动,一张英俊的脸庞便阴沉下来,冷冷的盯着贺九黎看,似乎在评估她的实力到底如何。 蓬莱客栈的主人在汴京有名的要命,要说,金九龄这样喜欢凑热闹的人,早该前来看一看这地方了,只可惜他这几个月忙着策划绣花大盗的案子,故而从没来过,也不知贺九黎的神通。 他平常只道是这女人不过靠着是冷血的姘头,又跟陆小凤花满楼不清不楚,这才混到了如今,可今日她神出鬼没,金九龄甚至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法子击断那绣花针的!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自己知道,他已经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只是若不弄瞎花满楼,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当即也顾不得许多,怒喝一声:“看招!”手中绣花针便悉数急射而出! 贺九黎冷笑了一声。 她是真的生气了。 花满楼乃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男子,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为了给花满楼治眼睛,她强忍着不适接了系统的任务,为此大半个月失眠失的死去活来。 好你个金九龄,就因为看陆小凤不爽,就要戳瞎花满楼的眼睛! 贺九黎怒火中烧,几乎恨不得立刻就把金九龄这厮直接给撕了!你喜欢戳瞎人眼睛是不是,那我让你试试看被戳瞎是什么感觉! 她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只是用一种阴寒的眼神看着金九龄。 金九龄不知为何,莫名感到一股寒气贴着后背慢慢升起,还未想明白这寒气因何而来,便见他急射而出的十几根绣花针悉数化为齑粉,他还未反应过来,左眼就忽然一黑,眼球上一阵剧痛,令他瞬间惊叫出生! “什……什么……!你……你做了什么……” 金九龄目力极佳,刚刚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暗器朝着他的眼睛来,可是……可是为什么……! 习惯了光明的人,在瞬间的黑暗面前总是会惊慌失措的,即使只是一只眼睛也是一样,金九龄毫无形象的疯狂揉着自己的双眼,又瞪大了眼睛。 可是他的左眼仍然一片黑暗,剧痛愈发的明显!金九龄惊恐的要命,恶狠狠的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瞪着贺九黎,怒道:“你做了什么!毒妇,你……你对我的眼睛做了什么!” 贺九黎做了什么,贺九黎只不过是小小的微操了一下。 人的眼球含水量还是很足够的,足够于直接在眼球内部凝结出一根细细的冰针来。这种目标极小极精准的微操,即使对于贺九黎来说,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只不过…… 贺九黎冷笑了一声,故意道:“我听说你喜欢绣瞎子,绣瞎子有这么好玩么?我也来试一试好了。” 金九龄的左眼缓缓的留下了一行血泪,把他捂着眼睛的手染出纵横的血痕,他怔怔的低头,望着自己手上的血,一阵刻骨的恐惧忽然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她只弄瞎自己一只眼睛? 他又抬头,只见贺九黎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问他道:“瞎了一只眼的感觉怎么样?只可惜这过程太短,你应是还没有仔细品味。” 金九龄转身就逃! 这女人简直比他还要歹毒百倍! 贺九黎根本不追,而且她脚上套着拖鞋,跑也跑不快,估计也追不上。 不过,她要是这么放过金九龄,那她干脆别姓贺了。只见贺九黎十分无所谓的笑了笑,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前方奔逃的金九龄就忽然停了下来,他惊恐的瞪大了自己仅剩下的另一只眼睛,浑身僵直,几乎一步也走不动。 因为他那只仅剩的眼睛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那只眼睛里面,慢慢的出现了一点尖锐的锋芒,随着那锋芒的出现,他整个眼球都慢慢的痛了起来,从一开始仅仅只有一点点的不舒服,到后面变成了一种几乎令人发疯的剧痛! 而他的眼前一片血红,那血红是他的眼球正在破碎的颜色,他瞪大了眼睛,眼眶里有血在不停的涌出,他不明白……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暗算到的! 可惜再想,也是无用,那血红慢慢的暗了下去,变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黑色,他绣了那么多的瞎子,今天自己也尝了一把做瞎子的感觉,却是一刻都承受不了,几乎要发疯。 贺九黎冷笑一声,在他身后凉凉的说:“活该,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中描写金九龄。感谢在2021-05-23 23:29:13~2021-05-24 22:4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的小天使:吴了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漓、鱼千里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78、琵琶骨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全城搜捕金九龄的文书贴出来之前, 刑部便已动了起来。 日防夜防,竟是家贼难防,刑部这次丢了这么大的丑, 简直恨不得把金九龄抽筋拔骨,碎尸万段。 而冷血正好今日在刑部当值,听到了消息之后, 便也出来搜捕金九龄。 好巧不巧,还真被他找到了! 冷血并几个小捕快正好搜到城东南, 又正好搜到了蓬莱客栈所在的那条民巷之中,刚走到那巷子口, 便听见里面传来金九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毒妇!你……你做了什么……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面色不变, 仍是一副扑克脸,眉毛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脚尖点地,整个人便轻如鸿雁般的掠了起来, 迅捷的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冲了过去。 他身后的那几个小捕快功夫自然没他好, 见捕头话都不说一句的先走, 却很很是习惯, 互相对视眼之后便齐齐冲了进去。 冷血倒是不担心贺九黎,要他说, 金九龄遇见贺九黎,那得怪他倒霉了。 然而,饶是做好了心里准备,他见到金九龄时,仍微微怔了下。 金九龄身上还穿着他惯常喜欢的那种昂贵服饰, 只是衣服上却沾了许多泥巴尘土,两只眼睛紧紧的闭着,两行血泪自他的脸上留下,又被他惊恐仓惶的揉眼睛的动作弄的满脸都是。 他骤然失明,路都走不明白,在短短几百米的巷子里仓惶打转,左脚绊倒了右脚,扑倒在地。 此人何曾如此狼狈过?登时面色扭曲,耻辱的浑身颤抖起来。 冷血站定,居高临下的扫了他眼,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做声,又抬头,就看见自己那好姐姐踏拉着拖鞋,双手抱胸,慢慢的从后面赶过来。 她平日里还是很喜欢盛装打扮的,只要出门,必定是高髻好衣,碎星般的宝石做珠翠点缀,明月般的耳珰垂在耳下,更不要提日日更换不带重样的衣裳……今日她打扮的这版随意,还真是少见。 不过对于冷血来说,贺九黎什么样子他都见过,阿九无论打扮成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他挑了挑眉,道:“阿九。” 贺九黎脸上嘲讽的冷笑着,见了冷血,她很是随意的唔了声,道:“你带他回刑部?” 冷血淡淡的嗯了声,又上下打量了番贺九黎,道:“你有没有事?” 贺九黎看起来好的很,这问题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冷血开口,就觉得自己这话讲得实在是多余,于是他歪了歪头,抿了抿嘴,又换了个问题,道:“他为何会来此处?” 花满楼便慢慢的走了过来。 花满楼一向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可是他看了眼凄凄惨惨的金九龄,也并生不出什么同情来,只觉得此人着实是恶毒至极,有今日的下场,也很是活该。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他同陆小凤好似结下了什么梁子,如今事情败落,竟决定把我再刺瞎了,好报复陆小凤。” 冷血听这话,当即不悦的皱起眉来。 这金九龄,平日里装的倒是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心里头这么有病!和陆小凤结下了梁子所以要戳瞎花满楼……?这什么毛病! 他懒得探究神经病的想法,便先是对着花满楼点了点头,又对贺九黎道:“那我先带他走了,晚些再来找你。” 贺九黎嗯了声,十分熟稔的说:“我想吃冰糖葫芦。” 冷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道:“好,我晚上买回来给你。” 说完这话之后,他原本略显柔和的线条又重新冷硬来下,他很不客气的踢了脚地上的金九龄,冷冷的道:“站起来。” 而金九龄的表情早已扭曲的不像样子。 这两人竟旁若无人的调起情来!拿他金九龄半点没放在心上!好像他金九龄落网,根本也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金九龄在江湖上名声那样大,虽说比不上陆小凤,却也从没受过这种怠慢,当即怒火中烧。 他能因为陆小凤比他受欢迎就做出绣花大盗的案子来,可见心胸狭窄又自视甚高,这样的人,决不能容忍任何点别人对于他的侮辱,而贺九黎与冷血却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今日败局已定,整个人都癫狂了,冷血的态度似是最后一根稻草样,彻底把他的理智全给烧没了,金九龄伏在地上,忽然自衣襟之中抖出最后三根银针,然后朝着冷血之所在激射而出! 他双眼失明,全靠听觉,又因为暴怒而无法冷静,这三根银针本是力道十足的,只是位置稍偏了些,冷血几乎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侧身躲,那三根银针就钉进了他身后的石砖墙壁之上。 冷血的眼神冷了下来。 正好这时,那几个小捕快也亦步亦趋的上来了,冷血抬头,忽然唤了句:“锁链来。” 个小捕快便卸下了身上带着的条铁链,朝冷血扔了过来,冷血伸手抓住,双绿眸毫无感情的扫过金九龄,而后手中骤然出击,金九龄的惨叫声便响彻天际! 他直接用那条铁链在金九龄琵琶骨处开了个洞,又极其残忍的将那铁链直接串了过去,把他的琵琶骨牢牢的锁住。 这乃是一种常见的废武功的法子,捕快们常常用来对付武功高强的犯人,只不过这法子的确很是血腥,又完全不顾及犯人的尊严。 当然,像金九龄这样的人,最好的折磨他的办法,就是把他可笑的尊严放在地下踩。 刚刚那银针,若是再偏三分,便会危及到贺九黎,虽然贺九黎应当也是不会被击中的,但冷血却非要找金九龄出一口恶气。 冷血对于这种十恶不赦之人一丁点怜悯都生不出来,而且他天生就是个残酷的人,十分懂得如何让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找到金九龄的弱点,对他来说简直容易的不得了,故而他偏偏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穿了金九龄的琵琶骨! 金九龄瞬间惨叫起来。 琵琶骨被粗糙的铁链直接洞穿,那冷血又极其残忍,故意拉着另一头慢慢的、点一点的让链子自伤口里磨过去,那痛苦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金九龄脑子里嗡的声,浑身发软,瘫在地上几乎动不了,他冷汗连连,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齿,连牙龈都渗出了血! 冷血十分冷淡的看着他,手下又下狠手,用力的扯着那条链子拖行了几步,金九龄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在地上剧烈的挣扎起来,然而他的武功已然被冷血废掉,他现在和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想要逃出生天,那是绝不可能的。 花满楼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 他本就不喜欢血腥,如今眼睛能看见了,见这血淋淋的幕,愈发觉得不太舒服,他抿着嘴,沉默的立在那里,权当什么也没看着。 贺九黎就不样了,她对血淋淋的画面接受度良好,甚至还说了句:“我还想吃西门吹雪家的山楂锅盔,你晚上买来给我。” 冷血手拎着滴着血的铁链,手拎着自己那一柄寒气森森的薄剑,十分认真的想了想,道:“好,我早点去买。” ——晚了,他怕合芳斋会关门。 贺九黎便笑了笑,道了声“好”。 冷血便拎着奄奄息的金九龄走了。 金九龄戳瞎了七八十个人的眼睛,又偷了平南王府的十八斛明珠,怕是在牢里也待不了几天,本朝有秋冬行刑的传统,他估计活不到下个春天,就要被押到午门外斩首示众了。 说起来……前阵子,好像那红鞋子的二娘刚刚被斩首,她作恶多端,有这样的下场,倒是也很合适。 贺九黎耸了耸肩,对这些恶人的死死活活也并没有什么兴趣,她招呼了声花满楼,二人便准备进屋去了。 陆小凤就是在这个时候风尘仆仆的赶来的。 见门口一滩血迹,他便知道此处发生了事情,又见花满楼和贺九黎都安然无恙,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三人进了屋,便去小茶厅坐了坐,喝了杯茶,又各自吃了个带着橙香味的法式吐司,吐司内心软绵绵的,吃起来像是云朵一样舒服,让众人稍微有些沉重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有搭没搭的闲聊着。 陆小凤得知金九龄居然是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就企图对花满楼下毒手时,整个人都气的发起抖来,大骂此人心性歹毒,简直比豺狼还要恶毒! 贺九黎不住点头,表示同意。 “就是说嘛!”贺九黎点评道,“他这嫉妒心也太强了,这还算是个人么,简直就是个煞笔玩意儿!天底下最大的煞笔,说的就是这金九龄!” 陆小凤的表情忽然变的奇怪起来,他瞅了贺九黎一眼,见她脸上全是愤慨,顿时嘴角抽了抽,开口道:“阿贺,你说金九龄是什么……?” 贺九黎不明所以的道:“煞笔玩意儿啊,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陆小凤:“…………” 刚认识贺九黎的时候,贺九黎曾摆脱陆小凤在她店里留下了墨宝,还很认真的赞他的字“意中带煞”,可称得上句“大煞笔”。 搞了半天这是骂人话啊! 陆小凤笑的十分勉强,道:“……阿贺,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店里写字的时候你是怎么夸我来着?” 贺九黎当然……不记得了,她面色呆滞的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好像的确捉弄过陆小凤,顿时笑的十分尴尬起来,双眼躲闪了下,愣是一下也不看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垮起个猫猫批脸jpg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凤:你对得起我么贺九黎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大哭感谢在2021-05-24 22:49:14~2021-05-25 22:2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之所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79、红糖锅盔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入冬之后, 白昼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汴京在中原地带, 没有北方的苦寒,也没有南方冬天阴雨绵绵的湿冷。 然而是冬天就没有好过的,王公贵胄们倒是还好, 用整块的狐狸毛、貂毛做了大披风混上,家里日日有碳烧。百姓们却是不然, 鹅毛大雪之下,小经纪们仍要出门做生意, 码头上卖力气的工人们也不能停。 但他们毕竟还有居所,冬天最难捱的,乃是那些没地方去的人。 阿飞日日与林诗音一道儿, 去饮冰室里头忙活,那饮冰室临街,街上有一群小乞丐,阿飞与他们年龄相仿, 虽然平时也没怎么一块儿玩过, 但起码是脸的。 大雪过后, 世界格外的亮, 地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小乞丐们躲在商户的屋檐下面, 缩着脖子把自己裹在并不厚重的衣服里头,他们脸都被冻的红彤彤的,不住的吸着鼻涕,双手双脚都被冻的快没了知觉。 第一场雪,就这样难捱, 往后可又如何是好呢? 阿飞破天荒的来求贺九黎预支三个月的月钱。 他是个极为节省的好孩子,平时从不乱买东西,贺九黎给他发的钱,除了第一个月的拿去还债之外,再没动过。 而且他不喜欢欠人人情,这般过来找贺九黎要钱,实在是少见的很。 贺九黎正在做红糖锅盔,听见阿飞的话之后,回过头来看了他两眼,阿飞亦是在看她,他不喜欢求人,所以今日愈发显得很别扭。 贺九黎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阿飞犹豫了片刻,道:“我想在外头组几个月的房子。” 贺九黎皱眉,道:“为什么?” 阿飞道:“街上那些乞儿……快冻死了。” 阿飞本就是在山野中长大的孩子,深知冬天是最可怕的敌人,每一个冬天想要活下去,那都得要尽力。那些小乞丐求生能力不如他,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就会死在这个冬天。 贺九黎挑了挑眉,道:“你要找间屋子给他们避寒?” 阿飞点了点头。 贺九黎忍不住细细地打量阿飞。 阿飞在蓬莱客栈里头住了将近半年,早不是当初那副吃也吃不饱的样子了。 小孩子胶原蛋白多,如果养得好,脸上很难没有二两肉,阿飞的脸颊早已不凹陷,他吃的好,个子也蹿的很快,比当初相遇之时长高了不少,又日日习武,脊背笔直,往那里一站,也是一棵小小青松,挺拔的很。 阿飞心好,贺九黎自然也是欣慰的,她以前还管着饮冰室的时候,常常给那些小乞儿分糖吃,后来不去了,倒是再没放在心上,如今听阿飞讲起,才想起还有这一码子事情来。 贺九黎道:“不给预支。” 阿飞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似得望了贺九黎一眼,又抿着嘴垂下眼睛,失望的道:“……那、那好吧。” 贺九黎却道:“直接住进客栈里面来吧。” “啊?!” 阿飞立刻抬起头来,惊讶的望着贺九黎。 贺九黎无视他的眼神,淡淡的道:“员工宿舍至今只住着香莲嫂子一家,还剩下好些房间,一个房间也够塞三四个小孩了,撑死四间宿舍,就够让他们过冬了。” 能让这些小乞儿们住进蓬莱客栈里头,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阿飞最开始的预想,他不由自主的望着贺九黎,见她仍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不由的心中一动。 当时,她收留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十分随意的模样。 贺九黎的心肠,见了坏人狠的跟什么似得,见了可怜的人却又十分慷慨,林诗音、白欣茹、他自己、还有秦香莲并一双儿女,皆是受了她的大恩惠。 阿飞受他母亲白飞飞的影响,对欠人人情之事极其抵触,可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在母亲死了之后举目无亲,尝遍了世间冷暖,骤然出现一个神仙似地人物,给他吃给他穿,叫他的生活过得这样的好……阿飞要是真能一直抵触,这才奇了怪了。 现在他早已把贺九黎划归为家人范畴,也不想着要离开了,只觉得自己需得好好练武,以后长大了,天下第一剑客要做,帮助贺九黎打理客栈生意的事也要做。 今日贺九黎如此慷慨的划了三间员工宿舍出来给小乞儿们过冬,更让他认准了她。 贺九黎正忙活呢,也没空多理阿飞,只是嘱咐了一句:“你叫陆小凤那个闲人跟你一起去把他们领回来吧,领回来之后先洗澡,再换衣服,我待会做好了红糖锅盔给送过去。” 前一阵子,金九龄因为嫉妒陆小凤,虐杀了薛冰,陆小凤头前并不知道,等到刑部的人按照金九龄的供述找出七零八落的薛冰之后,这才知道薛冰惨死。 他因为这事儿消沉了好一阵子,还是沙曼陪在身边,他才渐渐缓过来,只是近来却也不怎么搭理江湖中的事情了。 陆小凤不管闲事,简直比母猪上树还罕见,贺九黎作为朋友,当然还是希望他快点薅起来的,故而叫他出门去帮着干点事情。 打发走了阿飞,她又继续忙活起来。 红糖锅盔,乃是后世四川常见的小吃,做起来也并不麻烦,只需要把红糖、面粉、芝麻搅在一起做成馅料,再包进面皮里面,上电饼铛两面烙至微黄,就可以直接出锅了。 贺九黎之前也做过几回,做多了吃不完,直接拉到街上给卖了,倒是让这材料简单、做法方便的小吃很是火了一把,有许多做小生意的也学着做了起来,严谨也成了汴京小吃大军中的一员。 红糖锅盔刚一出锅,那群冻得可以的小乞儿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送进员工宿舍的,这还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陆小凤送了一回孩子,又过来找了一趟贺九黎,他风尘仆仆的进屋,大红披风之上沾满了雪花,就连他那两撇标志性的小胡子之上,也沾上一点点雪,他浑然不在意,伸手捻掉了那朵雪花,见有刚出锅的东西吃,毫不客气的伸手拿了一个就咬。 红糖锅盔的馅,乃是流动的红糖,又甜、又烫,贺九黎还没来得及讲一声小心烫,就听到陆小凤嘶哈嘶哈了两声,像只被烫到的哈士奇似得。 贺九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陆小凤十分哀怨,道:“我说阿贺妹子,你还真是惯爱看我倒霉!” 他话说的怪可怜的,却不影响他呲溜一下舔干净流到手上的红糖。 他黯然伤神了好一阵子,现在总算看起来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活力。 贺九黎跟薛冰是不熟的,薛冰死了,她固然有几分遗憾,但要说伤心是决计没有。但陆小凤却是她的朋友,所以她还是希望着这小凤凰能早点好起来。 陆小凤一边吃着红糖锅盔,一边还点评道:“这红糖锅盔果然还是新鲜出锅的好吃,你料放的足,怪香的。” 他吊儿郎当的歪在椅子上坐着,哐哐哐吃了好几个,贺九黎一巴掌拍他后脑,伸手就拍掉了他罪恶的、拿锅盔的手,道:“这一锅都不够你吃的,行了行了,快拿去给那群小可怜吃去。” 陆小凤乐了,道:“哎呦喂,妹子现在都把你小凤哥当小厮使呢!” 贺九黎丝毫不虚,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道:“那是,你给我当了小厮,还给反过来掏钱给我,赶明我给你定做个锦旗得了,上头就写‘人民公仆陆小凤’得了。” 陆小凤听不大懂人民公仆是啥意思,颇为怀疑的眯了眯眼。 自上回“大煞笔”事件之后,他再不肯信贺九黎这损色,在心里直接把她和司空摘星当做一个等级的损友。 陆小凤十分保守的摆了摆手,道:“不必不必,你那锦旗还是送给小冷吧,我看他挺愿意收的。” 冷血? 贺九黎嘴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要说冷血是人民公仆,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他也是本朝公务员不是?不过比起“人民”公仆来说,他倒是更像贺九黎专属,平日里只要不忙公务,那是必然要出现在贺九黎这里的。 只不过最近却又忙了起来。 究其原因,乃是因为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约战的时间快到了,就在冬至那日,离现在不过半月时间,顶尖剑客决战,堪比后世巨星开演唱会,整个中原的江湖客们都躁动了起来,疯了似的往汴京城里跑。 与此同时,是城中黑赌坊的赌局开的越来越大,现在倒是好,这两大剑客的决战,不单单关系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性命,居然还关系着城里许多人要不要倾家荡产。 所以这一阵子的治安又开始不好了,而且是极端的不好。 开封府忙得要死,展昭累得吐血,估计在心里疯狂骂娘——您两位老人家在闲着没事干决什么斗啊?您两位老人家决斗就决斗,干什么往汴京跑啊?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西门吹雪他老人家直接把决战地点定在了紫禁之巅,太极殿正屋顶! 估计他要是知道了,得先拿巨阙出来和西门吹雪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这事儿陆小凤倒是知道,还告诉了贺九黎,贺九黎没有挡着人家打架的爱好,故而也不会特地跑去开封府告诉展昭这个令人呕血的消息。 紫禁之巅暂时还是个秘密,汴京治安差的开封府那几号子人治不过来却是人尽皆知,展昭再厉害,毕竟只有一个,而且御猫最近忙得整个人都感觉快灵魂脱壳了,包大人心疼下属,没办法只得向刑部求援。 冷血刚好在部里当值,又见御猫都快累成死猫,便很是爽快地点了头,于是被借调到开封府,兢兢业业地维护治安去了。 所以他这两天也忙得飞起。 贺九黎没法说什么,她难道要说,我想你乖乖在家里陪我么? 就在这一片兵荒马乱、鸡飞狗跳的氛围之中,叶孤城低调的进了汴京,他一路风尘仆仆、很是有些疲惫,身边熟悉汴京的仆从便福至心灵的道:“城主,我知道此处有个好地方,保准叫您疲惫全消。” 叶孤城一张扑克脸,没什么反应的嗯了一声。 他倒是对仆从说的地方没啥兴趣,只不过他受制于南王,被迫造反,进了京之后实在是不想第一时间出现在南王府的别苑里头,随便逛逛倒是也可以。 然后,他就被热情的仆从带去了一个叫“罗马浴场”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5 22:23:39~2021-05-26 22:4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鲤 23瓶;37535048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80、温泉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叶孤城生在南海, 长在南海。南海地处极南,那天气,一年四季都穿夏麻衣的。叶孤城是个宅男, 三十好几了, 也没出过几次门。 只可惜他剑术太好,名气太大,他不出门, 门倒是总催着他出。这不,南王要谋反, 第一个就想到了这倒霉催的叶孤城。 要说南王与叶家,倒是也有些渊源, 叶家乃是前朝皇室,前朝灭亡之时,乃是本朝南王一宗保下叶氏的一支族人,举家流放南海飞仙岛。故而南王一脉,对叶孤城的祖宗有救命之恩,南王便是以此挟恩,要求叶孤城跟着一起上贼船的。 所以说, 欠人人情真是要命地事情。 叶孤城很镇定地过问南王的谋反计划。 南王说我家儿子和当今圣上那简直是长得一模一样啊!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个狸猫换太子……呸、是狸猫换皇上,那不就成了? 叶孤城很镇定的对南王说:“你是不是傻?” 南王和他儿子不像狸猫,像傻狍子。 南王说:“你说什么, 海风太大,着实没听清楚。” 叶孤城说:“没事,你继续。” 南王说我讲完了, 怎么样,计划是不是很完美?你现在跟了我,待他日咱们夺得天下之后, 什么五大老五奉行什么的任你挑! 叶孤城说我可真是谢谢你,等我写封遗书先。 当然,叶孤城作为一个三十来岁的稳重成年人,原话自然没有这么莽,不过他的确写了封遗书。 那遗书写的很也稳重,龙飞凤舞写了整整两页,用词也很讲究,总结一下,大意为:我,叶孤城,闲得无聊;你,西门吹雪,来打架! 之后的事情武林人都知道了。 他是个剑客,江湖人称剑仙叶孤城,对剑道的追求令他渴望与同样盛名的西门吹雪一战,虽然这一战之中包含着太多的阴谋,然而……叶孤城却觉得反正自己也没几天可活了,最后的日子里与神交已久的西门吹雪决战,也很是不错。 至于他为什么那么悲观的原因,只要从南王信心满满的谋反计划之中就可以品出三分来。 叶孤城是个守信之人,该报的恩一定会报,且南王在岭南势力极大,他一个人倒是不惧,然则白云城的百姓又该如何? 于是,九月刚过,叶孤城就带着自己缺根筋的随从叶二碧从白云城出发了。 冬至前夕,叶孤城到了汴京城。 他是秘密进京的,故而守在京城的江湖客们也并不知道此事。彼时,他换下了白衣,套上了江湖客们常穿的粗布衣裳,又带上帷帽,便再看不出来天外飞仙的飘逸,只是他气质颇好,即便如此,只看那挺拔的身姿,便觉得甚是出尘。 不过…… 叶二碧这名儿起的还真是应景,他一进了汴京城,就把赶了半天路的叶孤城拉到了罗马浴场门口,美其名曰:洗去一身的疲惫。 叶孤城看着门口热热闹闹的场面,只听那小厮中气十足的大喊:“男宾三位里边请,手牌拖鞋里边换!” 叶孤城:“…………” 他转身就走。 谁成想,眼睛一撇,却是看见了蜀中唐门的人。 这蜀中唐门,甚是烦人,叶孤城一个注孤生的直男,他们非要说他看上了唐天仪的老婆,还对人家出言调戏,搞的唐门中人一看见拿剑的,跟疯狗似的上去咬。 叶孤城倒不是怕这群废物,只不过野狗打多了,也觉得烦人,叶孤城又没有虐菜的爱好! 故而,看见唐门中人远远过来,叶孤城面无表情地转身直接进了那罗马浴场。 澡堂子是北方才时兴的东西,岭南那地方根本就没有的,而且就算有,贵为一城之主的叶孤城也不可能去,今日被唐门野狗逼的不得以进了这种地方,叶孤城心里不大爽利,不过还是告诉自己,与民同乐、与民同乐。 然后一进来,澡堂子小白叶孤城便晕头转向的被带着领手牌、换拖鞋去了。 不过这拖鞋倒是挺舒服的。 叶孤城的城主府就算再舒服,也是古人的舒服,和现代的惬意舒适,那可是两回事,单说这拖鞋,材料乃是轻软的塑料,踏拉着拖鞋,只觉得仿佛踩在云朵里面,赶了一天路的脚瞬间得的了解放。 叶孤城若有所思地盯着脚上的澡堂特供蓝色大拖鞋,觉得此处还真是有几分意思。 他不是个矫情的人,也不跟西门吹雪似得有极端洁癖,进了单间更衣室,也很爽快地换上了浴衣。这浴衣上头的条文图案也很是奇妙,不是绣上去的,而是那种仿佛缂丝一般的制法,区别只在于这浴衣用的乃是棉线。 什么人开的啊,浴衣用这种烧钱的法子来做,要不要赚钱的啊? 一城之主的叶孤城忍不住腹诽,不过他对这个倒是也没什么进一步探究的想法,穿上就过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楼梯口处的楼层指引。 一楼:浴池、温泉,二楼:休息大厅、麻将馆,三楼:自助餐。 叶孤城:“…………” 他转身问叶二碧:“……有自助餐是什么意思?中原的澡堂子里还能吃饭?” 叶二碧:“对啊对啊。” 叶孤城无言。 他回想起叶二碧先前来汴京几次写的出差日志来。 这叶二碧的出差日志跟他整个人一样的没营养,一般的内容都是:九月廿九,洗澡;九月三十,洗澡;九月三十一:九月没有三十一日,此行划掉。 叶孤城看了之后,对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看这种东西产生了一种哲学般的思考,与这哲学问题一起出现的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一整天就都泡在浴盆里?身上没给泡发么? 今日见了这罗马浴场,方知洗一整天澡是发不起来的,只会变胖。 他瞥了笑嘻嘻的随从一眼,没理他,径直去了温泉处,叶孤城手笔颇大,又不是真的喜欢与民同乐,故而包下了一楼的温泉处,把其他人全赶到室内的浴池子里去了。 只剩下他与随从二人,他便信步进了后院。 今日是有雪的,汴京地处中原,颇为寒冷。古有才女谢氏,比喻雪为“未若柳絮因风起”,汴京便是这样的地方,雪不会大到如鹅毛一般,只是慢慢、轻轻的飘落,在地上蒙上了一层不薄不厚的雪衣。 罗马浴场的后院之中,种着许多苍翠青松,雪积在松针之中,倒是显得很是可爱,而后院的正中,乃是一个湖泊状的温泉池子,与地面平齐,边缘并不规整,嘟嘟的冒着热气,柳絮一样的雪便落在里头,碰到热气儿的一瞬间,便都不见了。 南海倒是也有泡温泉的地方,只是南海无雪,没有这等小雪、温泉的风雅意境,叶孤城率先进水,因为赶路而疲惫的身躯便瞬间放松在温泉水之中。 他紧实的脊背松弛下来,靠在温泉池的边缘,两只胳膊便颇为随意的搭上了边缘,剑术高手当然都是肌肉紧实的,叶孤城比西门吹雪要更结实一些,即使是在这样放松的状态之下,大臂上的肌肉轮廓也显得极其有力量感。 他闭上眼睛,似在休息。或许某些不长眼的人会觉得,这样的叶孤城很适合偷袭,然则,顶级高手身边,天然便会有一股子危险和森然的气势,即使叶孤城如此惬意,也依旧让人敬畏和胆寒。 只可惜他那二笔的随从不怕他。 叶二碧亦下了水,发出一声十足惬意的长叹,叶孤城早习惯了这厮这幅哈士奇样,闭着眼睛不动如山。 这一场温泉,真是泡了许久,叶孤城赶路好几个月,虽然住的都是好客栈,可惜再好的客栈之中,也没有拖鞋浴衣温泉这等好物,故而今日,他是实实在在的觉得疲惫全消。 叶孤城再睁眼时,那两点寒星之中,也带上了潮湿温热的氤氲,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有些出神的望着那小雪看。 泡温泉时,小厮曾进来过一回,专程给这二位包场的大爷送酒来,这酒同平常的酒类大不相同,竟是用葡萄酿造而成!中原产不了葡萄,此物只有西域才有,葡萄酒有多贵,叶孤城自是知道的,故而见了这葡萄酒之后,便愈发的想不明白这浴场的主人究竟靠什么赚钱。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酒还是要喝的。 木质的托盘在水面上飘着,上头摆着两只奇怪的、高脚的琉璃杯子,里头盛着透明偏黄的酒体,不断的有优雅的小泡从底部浮起,啪的一声在表面破裂开来,散发出馥郁的葡萄香气。 叶孤城伸手捞起那酒杯,喝了一口珍贵的白葡萄酒,这酒乃是冰镇过的,原本不适合冬日,只是在这暖和的让人发汗的温泉池子里,却很是应景。 这白葡萄酒,竟是冰镇过后风味更佳,这家的主人在闹市里头开澡堂子,却又在各处藏有风雅的玄机,真是大俗大雅,一个妙人是也,叶孤城对交朋友没什么兴趣,此刻竟也起了三分兴致,想看看这浴场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跑够了澡,叶二碧便要带叶孤城去二楼蒸桑拿,只是叶孤城却佁然不动,叶二碧便道:“城……啊不,少爷,您还要泡啊,再泡可要泡成发糕了。” 你瞧瞧,这是人说的话么! 叶孤城瞥了他一眼,他便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只是心里却在想,他们英明伟大的城主想什么呢?是不是想着怎么把唐门那群野狗全都宰了?还是怎么一剑杀了西门吹雪? 叶孤城又停了片刻,忽然吩咐叶二碧道:“雪已积了不少,去堆个雪人来。” 眼神之中居然还颇有些趣味。 叶二碧:“…………” 感情您是没见过雪,舍不得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城主作为南方人,没见过雪呢。 然后原著叶孤城不喝酒哈,我给魔改了,决战之前沐浴斋戒就可以了。 感谢在2021-05-26 22:48:10~2021-05-27 23: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uya小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澜 3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81、扭曲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泡完了温泉, 按理说还要去搓个澡,这乃是北方澡堂子里头最精髓的活动,叶二碧对罗马浴场熟悉的很, 便要给叶孤城推荐这一活动。 叶孤城是什么人, 叶孤城可是南方人!而且还是很南很南的南方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搓澡,这叶二碧讲的那叫一个好, 叶孤城便想着:来都来了…… 于是他便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罗马浴场的铺子的确张罗的挺大,三层楼高, 每层也宽敞的很,但这搓澡, 也是一间一间的小屋子,搓澡师傅们手上缠着一次性毛巾,换一个人便扔一个毛巾,那供客人们躺着的台子,也是包着一层薄薄的塑料,干净的很。 今日其实人不太多,往常总是爆满的搓澡处也仅有几间是关着门的, 叶孤城对这没见过的事物,也天不怕地不怕,十分淡然的往里头走, 只是经过第一间关着的门时,忽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只听那搓澡师傅十分热情的道:“听说你媳妇又跟老婆婆干架啦?” 叶孤城:“…………” 这是唠啥呢! 他面无表情的继续往里头走,经过第二间关着的门时, 又听到里头讲:“客官,奶搓醋搓还是蜂蜜搓啊?” 叶孤城:“…………” 总觉得搓澡这事儿好像还怪诡异的。 他不由的微微皱起了眉,正要开口问叶二碧, 叶二碧却抢先开了口,热情的给叶孤城介绍着和搓澡师傅的相处之道。 只听叶二碧煞有介事的道:“城……不,少爷,您进去之后,只肖一句话,那搓澡师傅必然尽心尽力。” 叶孤城面无表情的看这二哈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叶二碧道:“您就跟他说‘你是不是没吃饭’就行了。” 叶孤城:“…………” 他懒得搭理这人,推开一扇虚掩着的门,进去搓澡去了。 南方人一接触这北方的搓澡文化,大概率一开始是不太喜欢的,但是这搓澡,跟刮痧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刮的时候疼,可是刮完了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横竖叶孤城也不是很怕疼,出来之后,只觉得浑身清爽舒服,倒是比每日泡澡沐浴要舒服的多。 不过叶孤城无意去三楼吃那什么自助餐,他是个爱安静的人,只一听那楼上人声鼎沸,便没了兴趣,转身走了。 主仆二人来的时候风尘仆仆,走的时候却已十分舒适。 接下来就是找住的地方了……其实也不用找,他太过有名,无论住在哪一间客栈里头,都难免被人发现,而他现在最不能叫别人发觉,于是只能住在南王在京城里暗自买下的别苑。 听闻西门吹雪乃是住在全汴京最有名的蓬莱客栈的,那地方有名到什么程度呢?一晚上二百两的价格,还有多少人上杆子的去,听说现在日日都无空房,连预约都排的挺满。 听说那地方当真如同仙宫一般,主人贺九黎精通机关巧技,整个客栈里头有各式各样的精巧机关,都是在别处万万没有的,倒是也有人想偷东西来着,结果被扔进开封府过堂去了。 江湖人爱住的客栈,主人偏偏乐于抓法制咖,搞的这群爱逞强斗狠的江湖人,一进了蓬莱客栈,乖得跟鹌鹑似得。 叶孤城当然没有逞强斗狠的爱好,只可惜他生平只爱剑道,旁的东西可以有,但绝不会在意。就比如说今天这温泉吧,他可以享受,但是走出去之后,也绝不会想着再来瞧瞧。 只可惜这样的人,竟然要因为南王那儿戏似得造反,就要折断了。 叶孤城面色淡淡的,穿上他的粗布衣裳,带上自己的帷帽,伸手撩起了浴场门口的门帘,转身出去了。 再过不到半月,就是冬至了,冬至是大节气,除了感受不到冬天的南海之外,处处都要大过的,南方人要喝羊汤,北方人也要吃饺子。 而能把冬至过出花来的,惯常把冬至当年过的苏州人又谱上有名了。 贺九黎今年十分有闲情逸致,酿了冬酿酒。 冬酿酒可不是指所有在冬天酿的酒,而是一个专有名词。所谓的冬酿酒,是将糯米煮熟后与酒曲混合,放上两个月,加入黄栀子,以将酒体染成喜人的蛋黄色,待到可以卖时,再撒上一大把子桂花,那酒中便有醉人的桂花香。 贺九黎实在是很中意桂花这一味食材。 有了蓬莱客栈里头这些花钱如流水一般的客人,她现在那叫一个家底丰厚,一天天的根本不在意钱,怎么好玩、怎么惬意,就怎么做事情。 故而这冬酿酒也是卖的极其便宜的。 冬至前十几天,冬酿酒就在饮冰室中开卖了,每人限量买三斤,售完即止! 林诗音也当了一回沽酒女,阿飞在她旁边跟着打下手。 只是这热热闹闹的场面外头,却并不和谐,阿飞眼睛一撇,朝那骚乱处看去,只见一个衣服单薄的女孩子,正奋力挣脱着身边两人。 那两人均是身强体壮,一个小姑娘而已,哪里会抓不住,只是跟猫抓老鼠一样,抓了放,放了抓,戏弄人罢了。那小姑娘大冬天的,身上穿的很是薄,看着连层棉花都不曾有,手脚早冻得通红,脸色也惨白惨白。 她凄声道:“我不去!我不去!你们做什么……你们做什么……” 一个大汉哈哈大笑,道:“你老子已经把你买进暖香阁了,你不去,由得你么!” 另一个大汉也笑道:“女娃儿生的这么好,以后在咱们暖香阁里,可有福啦!你爹拿你换了二十两买酒去了,可不亏的!” 那女孩儿便绝望的抬起头来。 街上的人便都看见了她的长相。 她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孩儿初初要长成的年纪。小女孩本没什么看头,只她这一抬头,却是让街上的人都看直了眼。 只因为她实在是太美。 她这一抬头,只道是月华初开、石破天惊。她才十二三岁,眼睛中便已经汪了一捧春水,她的皮肤即使已被冻出了惨白,但仍如同那泛着月光的绸缎一样,令人的心微微颤了起来。而她的嘴唇…… 若是没被这苦寒冻成这样,估计也是一朵娇艳海棠。 这样的女孩儿,长大了之后,该是怎么样的风华绝代?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如今仍被已故去的丐帮帮主夫人秋灵素所占据,可是若这女孩儿长大呢?怕是秋灵素也不能掠其锋芒。 这女孩儿自然就是林仙儿。 林仙儿是个心思很深沉的女孩子,她家庭出身不好,却长了一张令世上所有男人都会动心的脸,才十二三岁的年纪,便早早学会了那些虚与委蛇的本事。 这深沉的心思起码有一半,乃是被她那不争气的老爹林麻子逼的,这林麻子滥赌、好色、又时常酗酒,林仙儿的娘病死了,他也不在意,继续拿不丰厚的家底可劲儿败。 有这样的人渣爹,林仙儿恨不得他早早死了。 谁知道她盼着渣爹早死,渣爹也没把她当亲女儿,二十两银子直接卖进暖香阁,还想着以他亲女儿的姿色,一定能混个头牌出来,到时候他再去要钱,那可真是一辈子都能吃女儿的软饭。 林仙儿得了消息,吓的是花容失色,又很快冷静下来。 她是不介意和男人睡觉的,不单如此,她还很喜欢看男人为她抛妻弃子、头破血流。 早先附近住了两户人家,都有儿子。林仙儿和这个眉来眼去,又泪涟涟的告诉那个她乃是被逼的,惹的两个男孩跟仇人似得,被她挑唆的死斗起来,最后一个被一石头砸死了,另一个肚子上被捅了一刀,破伤风,熬了三天也咽气了。 林仙儿可高兴死了! 她不独是高兴,她简直兴奋的快呼吸不上来了,她那时躲在暗处,看两个男人为她下死手,其中一个脑浆糊都被打出来了,血丝糊拉的,看的林仙儿身上兴奋的直发抖,脸上的笑意是止都止不住。 没错,林仙儿是个变态,她的心理之扭曲,乃是打娘胎里头带出来的。 所以她才不在乎贞洁,只不过被卖进青楼又是另一码事,进了青楼,甭管多漂亮,免不得要被老鸨子狠打几顿立下马威,林仙儿能容忍自己被男人当个贱人一样的揍,可忍不了被女人打。 故而她是故意跑到街上来演这一出的,如今汴京城里,五步一个江湖人,这些贱男人,看见好看的小姑娘就走不动道,非得出来英雄救美不可。 然后她就可以顺势留在那人身边,江湖人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了,只肖的她媚眼流转,便能勾到另一个更厉害、更有权势的,以后她就能在这一汪浑水之中,搅弄天地了! 不得不说,她想的的确很好。 而且也的确有人出来救她了,救她的正是阿飞。 林仙儿看了一眼阿飞,顿时觉得很没劲,一起才七八岁的男孩!长得还没她高呢,有什么好的! 只可惜阿飞的剑法的确好的很,那两个大汉顷刻之间,便已经毙于剑下,林仙儿愣了一愣,便听到阿飞道:“你有地方可去么?” 林仙儿刚从林麻子那里逃出来,自然是绝不会回去了,她一看阿飞从那饮冰室里面出来,而那忙碌的沽酒女郎的衣着打扮,非富即贵。便知道阿飞家里有钱的很,收留个她应当也很是容易。 这应当是一家子,林仙儿想。 这般好的剑法,一般人练不出来,肯定是从小心无旁贷,他很有可能是为小少爷,而那边的沽酒女,有可能是位大小姐出来玩儿。 有小少爷,有大小姐,那就一定有老爷和夫人。只要让她见到那位老爷,想勾过来,那可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嘛。鸠占鹊巢,指日可待! 于是她的表情便立刻凄惨起来,眼角掉下一串晶莹的泪光,颤声道:“我……我爹把我卖进青楼,我不能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林仙儿会被脸都打肿,赶出来的。 原著里的确描写她会因为男人为她死而高兴的要命,这就是心理变态啊……感谢在2021-05-27 23:58:16~2021-05-29 17:5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生鱼片不蘸芥末 30瓶;糖炒栗子 20瓶;44987114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82、自尊心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林仙儿自然被带回了蓬莱客栈, 她被带回蓬莱客栈时,贺九黎正与陆花二人谈论最近发生的事情。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那当然跟叶孤城有关。 叶孤城被唐门中人污蔑,又被唐天仪追杀许久, 终于那日, 在汴京城外,唐天仪堵住了叶孤城,势要与他决一死战。 叶孤城当然一剑刺死了唐天仪, 可是唐天仪的暗器也重伤了叶孤城。 自那一战之后,叶孤城便销声匿迹了。 陆小凤是叶孤城的好朋友, 说起这件事儿,眉眼之间却并不见担忧之色, 贺九黎斜眼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果然,陆小凤耸了耸肩,道:“只可惜,那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幌子罢了。” 贺九黎挑眉,道:“怎么说?” 陆小凤道:“哎……叶孤城嘛……” 于是贺九黎便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 南王要谋反,找叶孤城做他的先锋, 叶孤城碍于祖宗上的恩情不得不同意,可是他的贴身随从叶二碧却不干了,拿他们城主当炮灰往里填呢?那怎么可能! 于是, 早在九月的时候,叶二碧便从飞仙岛来了汴京城,直接就找到了陆小凤, 告诉了他南王意图谋反的消息。 陆小凤是一个值得人相信的人,叶二碧虽然性格二哈,但是做事却滴水不漏, 他知道陆小凤的为人,也知道自家城主唯一的朋友就是此人,故而便拜托陆小凤查出南王谋反的证据,早早将他做掉得了。 可惜这跟大内有关的事情,着实是不好探查,最后陆小凤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了展昭,叫他留心此事。 展昭不是个认死理的人,当年白玉堂在皇宫里头装鬼吓人玩儿,展昭也在御前替他做了保,那意思,就是“白玉堂生我就生,白玉堂若死,皇上,您连我一块儿弄死得了”,所以陆小凤认为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叶孤城的。 只可惜这都好些天过去了,也没找到证据能把南王和他的智障世子一锅端了,眼看叶孤城已经照着预想的路线演上了,陆小凤心里头这叫一个难受啊。 好端端的剑客,怎么就被卷进这种垃圾事里头去了。 陆小凤信任贺九黎,故而将此事拿出来,问她的意见。 贺九黎道:“他与西门吹雪决战紫禁之巅,乃是为了吸引全天下的目光,好叫那南王把皇帝换了?” 陆小凤道:“这事儿可是西门提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 其实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决斗,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吸引全天下人的目光,那皇宫四位大内侍卫的头儿,都是江湖客出身,这样大的事情,没有不来看的道理。 西门吹雪真不愧是与叶孤城神交已久的主,随随便便,把决斗地点定在了皇帝老儿上朝的地方,这样一来,皇宫里头怕是会鸡飞狗跳,更方便南王下手了。 贺九黎眼角直抽抽。 这武侠世界真的好奇幻,果然,侠客横行的世界皇权都是衰落的,先有白玉堂皇宫里头装鬼,后有西门吹雪叶孤城太极殿上打架。 算了,总而言之,也没什么逻辑好讲的。 既然陆小凤问了,贺九黎也很敢说,只听她道:“他不是重伤了么,你给他送吃的去,毒晕了了事。” 陆小凤:“…………” 这位阿贺妹子,你是不是做事太莽了? 他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又强撑着,勉强道:“阿贺,你这……白云城主虽然不精通毒物,可是寻常东西,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有没有猫腻,你这计划不成啊!” 贺九黎忽诡异的一笑,起身去冰箱里掏了一罐东西出来,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陆小凤定睛一看,原是一罐油浸菌子。 菌子是什么菌子,当然是牛肝菌子,也就是……见手青。 陆小凤的眼角都抽起来了。 他没想到见手青把他害那么惨,贺九黎居然还有闲心把剩下的做成油浸菌存起来,这怎么着?一开始就预备着要毒人么? 贺九黎当然没想那么多,贺九黎只是手痒,就拿那头茬的见手青做了一罐油浸菌,虽然好像不能吃,不过自己做的东西,总舍不得刚做好就扔的,故而就在冰箱里放着了。 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虽然说见手青产地也在南方,可是云南的南和海南的南可不是一回事儿呢,汴京四通八达,故而才有各地时蔬,南海可没这么好的交通运输线路,这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叶孤城的知识盲区。 决战之前,叫陆小凤把他直接毒成蚊香眼带回来,那不就结了。 这简单粗暴的作战计划还真是很像贺九黎的手笔。 陆小凤很囧,可是细想一下,这计划粗中带细,横竖他也没更好的法子,便伸手将那罐子油浸菌收到了自己的袖中,表示自己知道了。 正说着呢,阿飞和林诗音也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个裹了棉衣的女孩儿,她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脸色苍白的很。 她跟着林、飞二人进了小别墅,见到暖色的木地板一片一片严丝合缝的铺在地上,形成了一种规律而舒适的纹样,又见那头的地毯又温暖、又清洁,又柔软。 屋子里头是那样暖和,好似温度乃是从地面上源源不断的传上来一样,林仙儿哪里见过这等东西,忍不住四处张望,也没见个炭盆子,又仔细一感觉,那暖和的温度还真是从木质的地板下头传来的,愈发觉得妙不可言。 这里的一切,都令她觉得既陌生、又欢喜。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一种渴望来——想要,想要!这里的一切她都想要据为己有! 林仙儿毕竟年纪还小,虽然心思又深沉、又恶毒,但是也并没能完全装进心里去,她跟在阿飞后头进来,那双美丽的眼睛便对着小别墅里的一切都放不下了,眼神之中也浮现出了像火一样的贪婪。 这过程没有持续很久,她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要慢慢来。 忽的一抬头,却见一个衣着打扮很奇怪的女人正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女人二十来岁,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比不得她林仙儿俏丽,却有一种慵懒自如的气度,好似她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似得。 在一看那女人看她的眼神,竟也不是十分善意。林仙儿心头一条,想到:她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那一个眼神就让林仙儿吓的抖了三抖的女人当然就是贺九黎,她也不知怎么的,对这个被阿飞带回来的小姑娘有一种莫名的不喜欢。 贺九黎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确的,就比如说她刚认识冷血那时,只一眼,便看出了冷血那隐藏在血液深处的秘密,而今天呢,她只看了一眼林仙儿,便觉得这女孩儿心术不正,心里头不知道正打什么坏主意呢。 但林诗音显然是没看出来的,她心肠好,路上又与林仙儿攀谈了一会儿,得知她也信林之后,更是与她姐妹相称。 林仙儿心狠嘴甜,三言两语便叫林诗音怜惜不已,又套出了蓬莱客栈的许多情况,知道这地方并不是一家子,而是一堆朋友一起住着,主人家……自然就是这位贺九黎贺姑娘了。 这可让林仙儿犯了难,毕竟她更擅长于勾引男人,如果主人家是个男的,自然可以鸠占鹊巢,可若是个女的,她要是把她的男人给勾过来了,万一惹的母老虎发怒,把她赶出去了可如何是好? 只可惜越难的处境,越激发出了林仙儿要搅弄浑水的斗志,她又细想了想,觉得既然是朋友大搭伙过日子,那比一家子还更容易生出龃龉,她大可以先把这贺姑娘哄好了,然后再把她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给弄走,等她变成了孤家寡人,再收拾不迟。 她如意算盘打的好,贺九黎却懒得叫她哄,只看了林仙儿一眼,便道:“既然也是为了过冬,那就住到员工宿舍那便去吧,有香莲嫂子照应着也挺好。” 那群小乞儿现在正住在那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林仙儿一听,心里却很是不高兴。 路上的一串有意无意的闲聊,她已经知道,无论是林诗音还是阿飞,都是住在这小别墅里头的,这位贺姑娘心好,收留了人就把人家都安顿到自己的小楼里面,怎么到了她这里,偏偏不是这样的? 再看看别人,倒是也没什么大反应,林诗音面色如常的同贺九黎说话,阿飞也没多理她,拎着剑就出去了,想来这好剑法也得日日勤耕不缀的。 其实大家的想法,也很一致。 房子是人家贺九黎的,她爱给谁住给谁住,她不爱给谁住就不给谁住。 陆小凤也觉得客栈来人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他还要去调查南王谋反的事情,也不便多留,便对贺九黎说了声晚点儿回来。 他从楼梯上跳了下来,那红披风就自林仙儿眼前飘过,林仙儿忍不住看了陆小凤一眼,却见他简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顿时心里又不高兴起来。 陆小凤这样的人,当然是见了好看姑娘就走不动道儿的,只可惜他喜欢大姑娘,又不喜欢小姑娘,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小孩子,饶是再漂亮,他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谁知,他好不容易君子了一回,却叫林仙儿盯上了。 林仙儿便十分委屈的去同那些小乞儿一起住了,不过她眼力劲儿挺足的,天天帮着秦香莲干活儿,忙前忙后的,又跑去同花满楼一起采买、去小茶厅给白欣茹送东西,倒是搞的上上下下都对她印象很不错。 只有一个人不喜欢她,那就是沙曼。 沙曼乃是青楼出身,看别的事情不一定看的透,可要看这种事情,倒是看的比谁都透,那林仙儿几乎是没事就在陆小凤跟前晃荡一圈,又乖巧、又甜美,她若是还不明白,那可真是瞎了眼了。 沙曼冷笑着,那一张艳丽的面庞便浮现出了一种冷漠而锋利的美感。陆小凤看见了她,只觉得三魂七魄全都丢了,立刻就迎了上去,笑道:“你怎么出来接我呢。” 沙曼话都没说一句,转身就走,陆小凤便像一个惹老婆生气的丈夫一样,垂头丧气的跟在沙曼后面走了,留下林仙儿一个人站在外头。 林仙儿气的脸都白了。 从来就没有哪一个男人,见了她还能巴巴的想着别的女人,从来就没有! 她在院子里头站了一会儿,表情自然了些,又捧着一篮子冬天的菜,给贺九黎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也快完结了呢。 感谢在2021-05-29 17:57:57~2021-05-30 15:4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影影 20瓶;星星浸入月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83、表白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林仙儿的自尊心, 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 她明明才十二三岁,便已经很明白自己乃是这天下最美丽的女子,所以, 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应当匍匐在她的脚下, 她让他们跪下他们就得就跪下,她让他们把心掏出来,他们就得把心掏出来。 而且陆小凤是什么人, 林仙儿也早已清楚。 他是个花花公子,情场高手, 看见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想着怎么把她们拐带走。这样的男人, 本不应当对她无动于衷。 她活了十几年,也没见过几个对她无动于衷的男人,只可惜来了蓬莱客栈,却在短短几天之内见了好几个。 先是陆小凤,后又见到了冷血。 冷血最近因为帮开封府的忙而累的要命,这一次两天两夜没合眼,眼睛里头都爬满了红血丝。 不过他身子骨硬挺, 只是熬夜而已,也不至于累出什么毛病来,一得了空, 便立刻赶来陪贺九黎了。 贺九黎好不好陪?贺九黎简直难陪极了!她想要他的时候,便要使出浑身解数,总得要他乖乖听话;可他若是动了念想, 那可不成,她老人家一根手指抵在他胸前,他便动弹不得, 不敢上前一步了。 再者,这家伙还十分无聊,教他打什么动物森友会、侠盗飞车5之类的玩意儿,冷血本来就对游戏无甚兴趣,如今换了蓬莱仙界的游戏,照样不是很领情。 在贺九黎操纵人物把小轿车里头的司机薅出来自己进去开的时候很不合适的点评道:“阿九,这是犯法的……” 游戏少女贺九黎正在兴头上,抢了人家的车扬长而去。 冷血:“…………” 他正襟危坐的看了半晌,又忍不住道:“真正的捕快不会在几炷香之后就忘掉这种江洋大盗的。” 贺九黎:“…………” 她忍不住道:“你平时话也不多,怎么现在这么烦人?” 冷血很是无辜、又不知道她这是呲的什么牙,他很是天然的眨了眨眼,又舔了舔嘴唇,干脆上手搂住了她。 后世的男女朋友,多是男朋友打游戏冷落了姑娘,现在却是贺九黎打游戏冷落了冷血。 冷血平日里那么忙,想得空一两天和贺九黎厮守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每天下了班之后赶过来,可是他下工,那天大半已经黑了,说不来几句话就得睡了,算来这相处的时间,还真是少之又少。 所以他也很是委屈。 贺九黎见状,丢下游戏手柄,十分豪爽的揽过了他的肩头,十分流氓道:“小美人不高兴么?” 冷血:“…………” 冷血猝不及防,便被贺九黎的怪力一把揽住,她的另一只手也毫不客气的抚上了他的头,一把把他的头压下来,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冷血原本就比她高、比她健壮,这样小鸟依人的姿势,好悬没把他脖子给拗断了。 他额角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贺九黎那双勾人的眼睛一笑,便仿佛有万朵桃花齐齐盛开一般,让这昏暗的卧房之中被染上些许颜色,她手指一勾,又顺势捏住了冷血的下巴,缓缓的将他的头抬起来。 她分明是没使半分力气的,这个冷硬的青年人,竟也如同被桎梏的没办法一样,缓缓的被她捏着下巴抬了起来。 他自打认识了贺九黎,吃的东西就丰盛了不少,再也不是每天一碗街边水饭的水平了,只可惜他那上天入地的运动量,也挺能消耗,陆小凤都胖了一个号了,这冷血的下颌角,愣是同初见之时一样的锋利。 此刻他被迫扬起了头,那下巴与脖颈交界的位置便叫罪魁祸首看的分外的真切……贺九黎分明看到,他那凸起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冷血半睁着眼睛,那一汪绿水仿佛要流出来一般的漂亮,他有一双顶漂亮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只是那过于冷硬的骨骼线条和过于笔挺的脊背,让他身上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狼气质。 若他还是个小孩儿……脸上还有婴儿肥的话,想必是个顶漂亮的小孩子,若穿上女装,说不准大家都会以为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姑娘呢! 贺九黎胡思乱想着,看着冷血如同羔羊一般抬头,像是等着被她抹了脖子,她心中一动,只觉得这男人简直是妙不可言。 残暴起来是真残暴,对那些犯人下手毫不手软,装无辜小羊羔的时候也看起来真无辜。 他整个人好像也是这样的气质,明明欲念那样重,整个人都如同依靠直觉和情绪行动的小野兽一样,又与此同时拥有超然的冷静。他好像无师自通很多事情,又偶尔好像是迷了路一样的小孩子,即茫然又无措。 贺九黎叹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呐……” 一个人要想把自己的心分成两半,一半用来享受爱情,一半用来防备爱情,那也是极难的。贺九黎并不精通此道,时至今日,她已发现了自己越陷越深。 要分手么? 她有些茫然的想。 又想起那次她贸然要抛弃他时,冷血仿佛一只在大雨中淋了三个时辰的小狼狗一般,耷拉着浑身湿淋淋的毛,缩在门口不住的发抖。 好像有些狠不下心来。 冷血半睁着的眼睛便看了她一眼,然后忽的嘴角一勾,慢慢悠悠开口道:“你想怎么办我,就可以怎么办我。” 贺九黎:“…………” 这好像不是什么正经话吧!! 这小狼崽子真是学坏了,这是毫不掩饰的在勾引她吧? 贺九黎忍不住笑了,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被她几句话激的差点暴起杀人,浑身绷紧的紧张模样。又想起他自上官飞燕之事起,满心满眼便全是她,恨不得把胸骨一根根的掰断,从胸腔中把心脏掏出来给她…… 她有些忍不住了,忽然道:“怎么办,我好想……真离不开你了,冷凌弃。” 她眉头微皱,好似真的有些苦恼的样子。 冷血的双眼却在一瞬间睁大,与此相反的是,他那绿色的瞳仁却在瞬间缩小。 贺九黎仍苦恼着、斟酌着,不知道自己这话该如何补救才好,她甚至想现在就唤出系统问一问,究竟她是不是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究竟这里的世界是不是真实的。 其实这些问题,早在一开始穿过来的时候,系统便很清楚的告诉她了,这就是她将要养老的地方,只是贺九黎ptsd严重,时常自己多想,也正因为这折磨人的胡思乱想,才叫他们二人差一点就分道扬镳。 贺九黎似乎已神游天外,可是冷血却清醒的很,他的胸口忽然剧烈的起伏了起来,连手指间都颤抖起来,他能感觉到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还有那血液里面似是不停的有气泡炸裂的感觉,那是肾上腺素在飙升……升的他一瞬间几乎被狂乱的欣喜给淹没到窒息! 他忽然伸手,啪的一声紧紧的扣住了贺九黎的手腕,他开口,气息都不稳重,好似喉咙里吃了个秤砣似得,说话都颤抖着。 冷血不稳的道:“你、阿九,你……你再说一遍?” 贺九黎缩涩了一下,好似又要回到她冷冰冰的壳里面去了,冷血急了,猛地暴起,把她牢牢压制住,一边剧烈的呼吸,一边急切的道:“不许回避!” 他未免过于激动了些。 可是他又怎能不激动呢?这恋爱谈的他心力交瘁,每每看见他二师兄铁手和小珍,便会心头涌起一阵羡慕。 他对贺九黎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但贺九黎却并没有回报以相同的爱意,他……他卑微的接受了这一切,努力的把自己那些不好的情绪在她面前全都收了起来。 现在她骤然松口,直把冷血炸的眼前都是烟花,见她又要随便打哈哈,哪里肯依?今天不说清楚不算完。 贺九黎便带着有些迷蒙的双眼看他的样子,冷血的嘴角紧紧的抿着,脸上的表情冷酷的吓人,只可惜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发红的耳根子着实太过于明显。 贺九黎便笑了笑,道:“我在说……我好想有点离不开你了,冷凌弃,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冷血的呼吸只觉得一下子上不来了,他死死的盯着贺九黎,身体忽然诡异的停止了颤抖,好似忽然一下子又冷静下来一样,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大拇指忽然慢慢的在她嘴唇上抹过去,然后嘴唇动了动,道:“我也是……我早就……离不开你了,阿九……” 贺九黎唔了一声,轻轻的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这样的事情,有谁会不知道,冷血的爱燃烧的那样热烈,旁观者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的事情,贺九黎有什么可能会不知道。 冷血闭上了眼睛,那在黑夜之中璨璨发光的翡翠便消失不见,又在下一秒忽然出现,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与距离。 林仙儿就是在第二天早上碰见浑身都写满了餍足的冷血的。 冷血起的早,出门也早,草草的冲了个澡,把湿淋淋的头发随意擦了几把便扎起高马尾,提着剑便要匆匆赶赴开封府,继续帮倒霉催的展昭处理近来的一系列麻烦事。 刚下了楼,便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跪在一楼的地上,用抹布擦地板。 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何其要跪在地上擦地板呢?这里头好似蕴含了很多的含义,比如说她在贺九黎贺姑娘的面前是多么的卑微,又比如说,贺九黎贺姑娘对她是不是过于苛责了些? 那小姑娘适时的抬起头来,冷血便看清了她的脸,一张绝美的脸,仅仅十二三岁。 冷血并非美丑不分,他当然能看出,这是一张多么漂亮的脸庞。 这个美丽的小姑娘穿着粗布麻衣,手因为频繁的淘洗抹布而被冻得红彤彤的,看起来甚是可怜。 冷血皱了皱眉,道:“你是谁?” 林仙儿柔柔弱弱的道:“我……我是贺姑娘收留的……我、我叫林仙儿。” 冷血又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仙儿便低下了头,用贝齿咬着下唇,好似有些为难的样子,不知该不该说。 冷血却冷冷的啧了一声,道:“阿九这里有可以拖地的机器,用不着你跪在这里擦洗,你出去。” 林仙儿原本楚楚动人的表情,便瞬间有了裂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30 15:49:15~2021-05-30 22: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甜苦辣 10瓶;暖暖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84、陷害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冷血当然并不是一个很了解女孩子的人, 因此他自然不可能是一个鉴婊达人,林仙儿这样可怜兮兮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根本连一下都没想过。 他只是很单纯的觉得贺九黎家里是不需要人干苦力的。 平日里, 扫地、拖地, 都用的那一个圆圆的小墩子,那小墩子矮矮的、下头长了几个可以自由转动的轮子。此物名为“扫地机器人”,虽然冷血死活没看出个人样来, 不过也不妨碍他这样称呼。 贺九黎不需要、也不会让一个小女孩儿在大清早为她擦地板。 所以冷血的意思是:你别瞎忙活,哪来的回哪去。 这倒是完全出于好意的, 只不过这位冷捕头一向冷硬,说话很是不好听, 唯一会斟酌自己用词是否恰当的时候,那都是在面对贺九黎的时候。 昨天晚上,贺九黎毫无征兆的忽然跟他表了白,一下子炸的他血液都激动的烧了起来。 贺九黎眯着眼,好似有些委屈、有些不忿的样子,却又在他的要求之下一遍一遍的讲:我离不开你了。 她的声音并不是娇软清甜的,她这个人也并不是娇软清甜的, 她自始至终,身上就带着一种摄人的侵略性。 从一开始,她就在肆意的渎玩他的底线, 在他的脖子上套上用危险甜蜜织成的项圈,无论她要去向何方,那压迫呼吸的项圈始终都在他的脖子上。 现在她忽然委屈巴巴的说, 怎么办,你好像也把我套死了。 冷血怎能不高兴?又怎能不兴奋。 他好似说完了一辈子的情话,逗得贺九黎揽着他的脖子直笑, 他也很是高兴,想“尽力”让她也更快乐。 所以冷血现在是完全没有脑细胞把自己的意思修饰一番再说——而且他也并不在乎这个叫林仙儿的小姑娘高不高兴。 而林仙儿呢,果不其然,也气炸了。 她的心里简直都快气疯了,脸上几乎都要因为冷血的不假辞色而羞臊的红起来,她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两下,整个人如同一支被暴雨袭击的广玉兰一般,可怜又可爱。 她的牙齿忽然紧紧的咬住了她的下唇。 她的声音也比蚊子大不了许多——当然,那音色还是如同黄鹂鸟一般优美动人的。 只听她道:“您……您是冷四爷么,贺……贺姑娘的……” 冷血恩了一声,道:“你找我有事?” 林仙儿便说不出话来了,她好似很是羞涩、又忍不住鼓起勇气抬头,小心翼翼的望了冷血一眼,脸上立刻飞出了两片红霞,一副怀春少女般的模样。 冷血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幅表情,他在习玫红的脸上也见到过。 因为习玫红的喜欢,他与贺九黎爆发了一次那样大的危机,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冷血都觉得心有戚戚,简直都要得ptsd了。 所以,他一看见林仙儿这般怀春的模样,立刻觉得眼前一黑,头是又大又疼,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不仅十分冷漠,还带上了几分杀气。 他不跟别的男人一样,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相反,他恨不得抱紧了自己的碗,然后直接把那锅给砸了,可别叫那锅啪叽一口又扣在了他头上才好。 林仙儿这招似有若无的暗恋表情,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简直是战无不胜,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挨天杀的冷血,一看见她羞涩,表情好像恨不得立刻冲过来一剑捅死她似得。 林仙儿毕竟年纪还小,不是很老道,心里头直打鼓,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句俏话也说不出来。 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冷血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嘴中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理都没理她,大步向前,直接走掉了。 林仙儿:“…………” 你妹的!是不是男人! 她气炸了,在心里狂骂冷血不是男人,说不定是个天阉货! 然而,她在蓬莱客栈碰的壁还没完。 比如说西门吹雪,或许她觉得征服这种冷冰冰的男人格外有成就感,某一日便自作主张的给西门吹雪送去了午食。结果那西门吹雪更是个瞎子,每日打坐,盯着他的剑上。 林仙儿磨蹭着,并不想要这样快的出去,刚欲搭话,便听见西门吹雪冷冷的道:“你是贺九黎招来的?” 林仙儿娇笑道:“是贺姑娘心好,见我无家可归,收留我的。” 她留下了这么大一个话题匣子,按理说,接下来西门吹雪应该问“你为什么无家可归?”……然后她就可以顺势卖一波惨。 只可惜她想的倒是挺美的,人家西门吹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只听西门吹雪十分言简意赅道:“出去,叫贺九黎送。” 林仙儿:“…………” 林仙儿:“???” 这里的男的都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不要女人的么!!! 其实西门吹雪也并没有找她麻烦的意思,只不过他已进入了战前的斋戒期,昨天刚吩咐过,从今日开始给他送白水煮蛋白开水……而林仙儿并不知道这件事,她送的是蜜汁烤鸡。 倒霉的林仙儿连吃三回瘪,恨得要命,天天晚上睡觉都恨不得扎小人玩儿。 不过要让她不搞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仙儿这个人,就是为了搞事而生!直男虐她千百遍,她非要把直男撩! 冬至前夕,她终于决定要下手了,而下手的对象,就是风评一向不怎么样的陆小凤。 那日夜里,陆小凤忙了一天,匆匆回来,想要抓紧时间陪一陪自己的心肝宝贝沙曼姑娘,只刚一进客栈没走几步远,便看见清清瘦瘦的林仙儿,正紧紧裹着一件薄披风,冻得小脸儿通红,好似是在等人似的。 听见了陆小凤的脚步声,她忽然抬起头来,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中便涌出了一阵无法自控的欣喜。 陆小凤:“…………” 这人怎么回事,大冬天的故意穿这么薄有意思么? 陆小凤是够了解女人的了,很多时候,他都明白女人为何要故意生气、要故意娇笑……在他喜欢她们的时候,他就很乐于接受这些小趣味。 可是…… 他头疼,实在是头疼。 自有了沙曼之后,他就再也想不起旁人来了,而且这还是个小姑娘……造孽啊,造孽啊陆小凤! 他停了下来,挑了挑眉,道:“仙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仙儿便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含情脉脉的望着陆小凤,嘴中似是而非的道:“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么?” 陆小凤:“…………” 他真的宁愿自己不明白,真的。 他便叹了一口气,道:“外面天气冷,你穿这么少做什么?赶紧回去吧。” 林仙儿道:“我……我不回去!你竟要赶我走么?” 这样的话,陆小凤已不知道从多少红粉佳人的嘴中听到过了,只不过从这位美丽的小姑娘嘴里讲出来,却又显得格外的让他难受。 陆小凤十分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道:“不是,这天气,的确不适合在室外多呆。” 一般的男人,只肖的林仙儿暗示一二,便立刻像狗一样的凑上来了,可是这平日里的花花公子,今天却成了柳下惠,玩起了坐怀不乱! 林仙儿气恼的跺了跺脚,脸上飞起一片红霞,更衬得她整个人艳若桃李。 她似乎已羞恼到了极点,大声的道:“难道你非要我说出来么!难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简直比蚊子大不了许多。 陆小凤也开始感觉眼前一黑,头又大又疼了。 他说:“仙儿姑娘,我实在是不明白你想说什么,要不你还是走吧,沙曼还等着我呢。” 这话便是暗示,他已有了沙曼,不可能再对她人动心了,还请仙儿姑娘别喜欢他了。 林仙儿面色如常,仍娇笑着,好似一点都没被这拒绝的话给伤到,她只是忽然伸手,解开了自己薄薄的披风,露出里面的纱衣来。 纱衣…… 没错,正是纱衣。 一般的女人穿纱衣,自然都是夏季,而且里面也要有一层衬,这样方才能在衣决轻飘的同时保证不走光。 而林仙儿嘛……你猜她里面有没有衬? 陆小凤倒是并没有惊慌失措——毕竟女孩子投怀送抱对他来说也是小场面了,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林仙儿,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你实在不该这样,女孩子的衣服还是裹得紧紧的好,否则这种时候,我不尴尬,尴尬的就该是你了。” 林仙儿娇笑着道:“我当然不尴尬,能在我喜欢的人面前……我、我当然是再愿意不过的……” 陆小凤:“可是我不愿意啊。” 这话未免过于直白,林仙儿的笑容又僵硬在了脸上。 在蓬莱客栈住的这么些天,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笑容僵在脸上的感觉,她竟是有些熟悉了。 而那种恨不得咬碎后槽牙的感觉,她也挺熟悉的……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陆小凤不欲多理她,转身就要走。 结果刚走出一步,身后就忽然传出了一声尖叫,只听林仙儿惊慌尖叫道:“来人……快来人呐……不!不要!” 陆小凤:“…………” 咋的,他这是被仙人跳了呗? 他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只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了!自己不去找麻烦,麻烦反倒像是长了眼长了腿一样,巴巴的往他身上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30 22:58:40~2021-05-31 23:0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zry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追上了你的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点月光 50瓶;青空 30瓶;seleces 20瓶;夜漓 17瓶;菲、火女十七、兔子、大梦 10瓶;莲子 5瓶;木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85、监控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林仙儿毫无疑问是个美人, 即使年岁这样小,还未曾长成,但是任何一个见了她的人, 都知道她将出落成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贺九黎、白欣茹、林诗音、还有沙曼, 她们都各有各的风采、各有各的美感,然而细究起来,却也都不完美。 贺九黎的个头对于女子来说, 实在是有些高了。而她的肩膀也并不圆润,没有那种弱柳扶风、肩若削成的美感。 而林诗音的气质则太清冷了些, 白欣茹清新如野百合,然则略显寡淡;沙曼倒是个浓艳的大美人, 那一双猫瞳之中总是闪动着野性而狡黠的光芒,但是对大多数男人来说,太浓艳的美人总是有一种令他们不适的侵略感。 古往今来,男人的审美都是很一致的。 要美,但不能美的太有侵略性、也不能寡淡到无味,最好是在浓与淡之间,找一个恰恰好的平衡点。并且, 她最好是美而不自知的,唯有如此,她的脸上才会有一种男人最喜欢的、近乎软弱的羞怯……要知道, 过于自信的表情在女人脸上出现了,那也是让男人望而却步的。 这个恰恰好美人,一定是温柔似水、对男人充满崇敬的,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最好什么都不做,等着男人去解救。她还要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把男人像儿子一样的照顾和疼爱。 完美符合这一切条件的女人,就是林仙儿。 她要是换一个地方,一定能混得如鱼得水。只可惜蓬莱客栈里大多数男人都不是正常的男人,所以她才会这样屡次吃瘪。 而且她还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女孩子,所以她已决心一定要把这群人各个击破,将蓬莱客栈据为己有! 她已开始学习如何制作账册,她的厨艺也很好,迎来送往的能力那就更不差了,在她长大的这段日子里,她要一步步的蚕食蓬莱客栈,把贺九黎的朋友们都赶走,最后在把那个高高在上地女人给解决掉,如此一来,这个小小的客栈,就将是她起飞的起点! 在萧瑟的冷风中,林仙儿忍不住瑟瑟发抖,可是这颤抖却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兴奋! 在她喊完那一声以后,她忽然伸出手,在自己的右脸上恶狠狠的掴了一掌,她那张绝美的脸便瞬间浮出了一片残忍的红色,她的眼泪也在此刻流了出来。 她已经看到了,陆小凤的表情瞬间僵硬在了脸上,她也已经看到了……沙曼已从远处朝着这边过来、花满楼也自同一个方向而来 她刚刚那一声凄惨的叫声,已经吸引了很多人过来,不仅住在客房区的沙曼和花满楼出来了,住在小别墅里头的贺九黎、林诗音、白欣茹、冷血和阿飞也出来了。 林仙儿的薄披风,已被她紧紧的裹在了身上,而那一层薄薄的纱衣却碎成了几片,从披风下摆处漏了出来。 陆小凤:“…………” 她为了陷害自己,未免也太豁的出去了吧。 陆小凤板着脸道:“你倒是真能对自己下得了手。” 林仙儿不理他,仍吓得瑟瑟发抖、花容失色,眼泪不停的流,好像是一个好人家的姑娘,遭受了非人的对待一样。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这样做!” 后悔? 林仙儿在心中狂笑。 她怎么会后悔?她凭什么要后悔!贺九黎虽然与她不甚亲近,但是林仙儿已从林诗音的口中知道,贺九黎对欺负女子的男人最是痛恨不过,昔日林诗音的表哥只不过是想要做主将她嫁给别人,贺九黎便慷慨的把自己的产业分了一部分给林诗音,叫她以此为支撑。 而白欣茹的未婚夫出轨,找上门来,贺九黎更是不假辞色。那周白宇最终凄凄惨惨的死在汴京,同她的关系一定也不小! 这样一个女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居然对一个小女孩意图不轨,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而那沙曼……那沙曼不是总觉得自己的男人天下第一好么?若是看到了这一幕,又该作何想法? 没有人能证明陆小凤的清白!因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没有任何理由去陷害一个浪子、一个花花公子! 林仙儿只要一想到这件事,脸上就烧起了一种诡异的嫣红,浑身都兴奋的发起抖来,整个人都像是被一种极度的快乐所鞭笞一般! 她就是以毁掉别人为乐的!陆小凤身败名裂、贺九黎牙呲目裂、沙曼痛不欲生的场面,她已在脑海中想了一万次! 终于,人们都赶了过来,林仙儿适时的跌倒,她像个好闺女一样,用那披风将自己紧紧地裹起来,可是那长披风的下摆却没办法被她裹紧,于是一截细细的、白生生的小腿便暴露在外。 外面的天气这样的冷,她那一双白生生的腿,已被冻出了一种病态的红色。 而她的眼泪,也已流了出来,她忍不住痛哭出声,那哭声是那样的悲惨,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而陆小凤就杵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 还是贺九黎先说话了,她皱着眉,道:“怎么回事?” 陆小凤耸了耸肩,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意思。 林仙儿哭的快要背过气去了。 令她不解的是,所有人……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动,既没有着急的护住她,也没有大骂陆小凤是禽兽,她心里头有些打鼓,正思考中,却听贺九黎又道:“仙儿你说,发生何事了?” 林仙儿便痛哭着说:“陆大哥……陆大哥约我夜半相见……没想到、没想到却……他见我不从……竟然强行将我的衣服……呜呜、他说我既然赴约,一定是欲拒还迎……” 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又大哭起来。 即使是哭成这个样子,她也依然是美的。 众人便都看见了她脸上那一片肿起来的红色,也都看见了地上那几片纱衣的碎片。 一个久经情场的浪子,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哪个强势、哪个弱势,十分明显。 沙曼却不依了,冷笑着道:“他约你?他半夜约你,你就穿的这样薄?” 林仙儿一窒,表情忽然变的怯生生的,她哭肿了双眼,有些畏惧的望了沙曼一眼,嘴中嗫嚅道:“沙曼姐姐……沙曼姐姐,是陆大哥、陆大哥送我的衣服……说是想看我穿上,他说我不穿就要把我赶走……你,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穿就是了!” 这顶级绿茶发言,险些没让沙曼呕出来。 她嗤笑了一声,道:“你恶心我是吧?” 林仙儿吓了一跳,糯糯道:“姐姐……你、你再说什么,我……我没有啊……” 贺九黎道:“行了,知道了,走,咱们回去看看证据去。” 众人也皆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点点头,林诗音上来搀起了林仙儿,便要带她进门去。 林仙儿见众人皆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顿时便有些慌了神了,一把抓住林诗音的胳膊,问道:“诗音姐姐,你……你们说的证据……是、是什么呀?” 林诗音却也有些微妙的扫了她一眼,然后道:“……嗯,这不好解释,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复而又忍不住道:“仙儿,你……你要是有什么想坦白的,现在说还来得及。” 林仙儿一听这话,登时觉得头皮发麻、惊恐不已。 她……她为什么要说这话? 再一看众人,脸上皆是一副微妙的表情,那冷血的眉头已紧紧的皱起,杀气也从周身浮起……但那杀气却不是对陆小凤的,而是对她林仙儿的! 而陆小凤呢……一副胸有成竹地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正在被陷害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仙儿只觉得一切的发展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可是她想不明白,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究竟什么是“证据”? 夜色这样深,她尖叫的时候,周围根本就没有人! 既然没有人证,还有什么能证明陆小凤的清白呢? 她想不明白,又细细梳理了一遍,觉得自己干的这事儿一点疏漏都没有,便咬着牙对林诗音道:“仙儿没有什么好坦白的,仙儿被陆大哥迷花了眼……如今、如今只想要一个公道。” 林诗音:“…………” 她真是……捡了个什么白眼狼回来啊! 贺九黎一直没说话,只鼓捣着监控,那挂在客厅里原本黑着的屏幕便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阴恻恻的、看着让人并不开心的光芒,林仙儿愣愣的盯着那屏幕看,心道:这……这是何物?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挂在一楼墙上的这个黑色的长方形,只不过她一直没琢磨出此物是干什么的,见那黑色骤然亮起,吓的一个激灵,眼睛也瞪大了。 更让她恐惧的还在后头,这屏幕虽然很是失真,但是那小路、那景色……不正好就是……她堵住陆小凤的那个地方么?! 林仙儿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然后,她就看见了自己,蹬蹬蹬的跑出来,四处张望着,然后又站在角落里等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陆小凤匆匆出现在画面里,她忽然上前,拦住了陆小凤,陆小凤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她复而娇笑着……把自己的披风扔掉了。然后又狠狠的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看到这里……厚道的人都一声不吭,道的人却十分道的笑出声来。 道的贺九黎相当道的说:“所以这一巴掌,也是他逼你扇的?” 沙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相当嘲讽的扫了一眼林仙儿,做了一个侮辱词汇的嘴型。 ——“sb”。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第86章 芥末酱 林仙儿当然不知道sb是什么意思, 但是不妨碍她感受到沙曼的那一股强烈的嘲讽和鄙夷。 只不过,她却没空生气,因为她正在体会一种绝无仅有的恐惧与尴尬。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个黑色的狭匣子, 会忽然亮起来,还会如此忠实的把她做的事情记录下来。 这……这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她吓的魂不守舍, 浑身哆嗦,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忽然抬头, 望见了沙曼那充满嘲讽的表情。 林仙儿尖叫一声,非常合时宜的晕厥了过去。 她当然不是真晕, 她是假晕。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超出了她的想象,林仙儿简直无法应对,因此, 她干脆也不要应对了, 适时的“晕”过去, 躲过这一波先。 只可惜她想的实在是太理想了些。 只听贺九黎道:“她晕过去了。” 冷血忽然冷冷的哼了一声,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为何没有说出来。 又听陆小凤叹道:“是啊,晕过去了, 怎么办呢?” 沙曼道:“一盆水泼醒就是了。” 林仙儿:!! 她刚从冰天雪地的室外进了屋子,身上才刚暖和了一点,此刻若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那她、那她怎么能受得了?! 她在心里骂了沙曼无数声贱人,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把沙曼一刀捅死, 可惜她现在还软软的“晕厥”着, 不但不能跳起来, 面上也不能有一丝的抽动。 然后她便听到那贺九黎十分好心的道:“诶,沙曼姑娘,拿水泼人未免也太过了些,我看她是真晕了,我有一好物,可拿来给她补补。” 陆小凤道:“哦?阿贺又有什么好物?来我见识见识。” 不知为何,林仙儿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她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她倒下的姿势是很美的、她苍白的脸庞也美丽的要命,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还是只有一件薄薄的披风,倒地之时,那裹紧的披风已有些松了。 陆小凤、花满楼、冷血。 这里一共有三个男人,只要这三个男人之中,有任何一个对她起了怜惜之情,那她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劫了……即使以后不能住在蓬莱客栈,想必这些大公子、大捕头们也会给她一个安身之所的。 可惜,男人一旦进了蓬莱客栈,一个个都变成了瞎子。 所以对于贺九黎提出的“好物”,竟无一人出言反对,贺九黎说放在冰箱里,那一向脾气最好最温柔的花满楼,居然十分配合的表示他去拿!!! 林仙儿恨不得怄出三升血来!!! 她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这贺九黎心里憋着坏呢,可是她一不能动,而不能讲话,实在是难受的要命。 花满楼很快就回来了。 只听他道:“是此物么?” 贺九黎道:“正是此物,来来来,让我替咱们仙儿姑娘诊治一番。” 林仙儿:“…………”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林仙儿在心里呐喊,又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优雅又不牵强的醒过来,在她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她的下巴忽然被捏住了,一股大力让她的嘴巴瞬间张开—— 林仙儿一惊,正要挣扎,贺九黎却已经把那一管儿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挤进了她嘴里,然后又十分不客气的把她的嘴巴给闭上了,林仙儿又惊又俱、一口气吸进去—— “咳咳!!咳——咳咳咳!” 众人便看见那装晕的林仙儿忽的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捂着嘴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她一边咳嗽,一边不住的流着眼泪,整个脸都憋的通红。 她咳的很是厉害,涕泗横流、披头散发,整个人看起来都滑稽的要命,可惜她现在也没办法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因为她真的痛苦的要死,不停的把自己嘴巴里的东西吐出来,好让那冲天的辣气消停一些。 美人落入狼狈,这本是一件很是让人遗憾的事情,可惜林仙儿干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过分,导致大家都生不出什么怜惜来。 前花花公子陆小凤十分好奇的盯着涕泗横流的林仙儿,问贺九黎道:“阿贺,这是何物啊?看起来倒很是大补,能把晕过去的仙儿姑娘补的这样活泼。” 他也是够损的。 花满楼便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对陆小凤道:“你呀你……” 在一个女孩子正坐在地上被辣的死去活来的时候用这么纵容又无奈的语气讲话……这花满楼,看起来也并非是江湖传闻中那个心胸宽广的好似圣父一样的人物嘛…… 贺九黎扔了一块毯子给林仙儿——她的披风都快开了。 然后复而笑道:“此物名为芥末,乃是用山葵制成,有辛辣香气。” 芥末嘛……少来一点,与酱油一起,倒是别有风味,但是如果像林仙儿那样,被迫吃下去一大管儿,那可就实在是有点惨了。 贺九黎这里奇妙的东西层出不穷,真要细细考究,那没个十年八年怕是考究不下来。 之前陆小凤好奇那电视机的原理,非要扒着贺九黎问个明白,贺九黎被他缠的不耐烦了,反手丢给他一本《电视机原理(高等教育出版社)》,叫他自己研究。 然后陆小凤一打开那书,就首先被各种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给整晕了,他倒是真的很好学,像破译密码一样的一个个认字,好不容易读懂了目录,又立马被什么劳什子摄影机的光电转化过程、视频信号之类的名词给劝退了。 这就是仙女们必读的书目么? 这就是妖精娘子们都懂的知识么? 陆小凤自那之后,便觉得这妖精仙女也不是很容易当,要让他天天学那劳什子写成理论的妖术,头发非得掉光不可! 故而……他虽然心中还是颇多好奇,对这绿色的芥末酱也并不十分追究。 而这时,疯狂咳嗽的林仙儿终于缓过气来了。 她简直已经是奄奄一息了,那海量的芥末实在是太上头了,她整个人被辣的皮肤发红法热,倒是一点也不冷了。 她神情呆滞的瘫在地上,抱着那毯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连贺九黎问她话她都没听见。 沙曼适时的抖了个机灵,道:“许是这芥末酱辣脑子。” 陆小凤正喝水呢,噗的一口把水都喷出来了,他不厚道的哈哈大笑,简直连肚子都要笑破了。 陆小凤实在没想到,她损起来也能这么损,简直缺德! 沙曼这笑话实在说的有些好笑,屋子里的众人都有些忍不住笑了,甚至连冷血,也很给意思的勾了勾嘴角,屋子里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唯有林仙儿,感受不到这快活的空气。 她仍瘫坐在地上,有些无所适从。她本来是个脸皮挺厚的人,可是如今,却觉得自己从头至脚都被羞辱的一文不值,那贺九黎……那沙曼、还有陆小凤……花满楼,他们都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 她忽然恨的全身颤抖了起来。 贺九黎也不欲多理她,她收留进蓬莱客栈的人,自然会托人调查清楚底细,这林仙儿往日做的事情,她早已经清楚了,只是没想到她动手赶人之前,这林仙儿居然妄图给陆小凤身上泼脏水。 陆小凤虽然风流,可却不是禽兽。贺九黎与他相识这样久,他的人品,贺九黎简直再清楚不过,他如果喜欢一个女人,心里头肯定会想着这档子事情,可是他绝不会强迫女孩子与他亲近! 所有那些与陆小凤不清不楚的女孩子,都是因为真心喜欢陆小凤,才与他一起的。 所以,即使没有监控,林仙儿说的话,贺九黎也不会相信哪怕一个字。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陆小凤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很清楚。 之所以要当众放监控,只是为了让这林仙儿尝到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她既然敢做出这等陷害人的事情来,那贺九黎也根本不会给她留脸面! 只听贺九黎道:“我收留你过冬,你却在这里给我玩这种把戏,林仙儿,我今天懒得动粗,你最好现在就滚出我的客栈。” 林仙儿的脸色变的煞白煞白。 她尖叫道:“……你、你要杀了我么!我、我已回不去家了,你这是要我流落街头、饿死街头么!” 贺九黎冷笑了一声,道:“以你的本事,你会流落街头?倒也不必如此谦虚。” 这话倒是没错,林仙儿手段老辣,嘴甜心狠,想巴上一个正常男人,那还真是简单的很,她只不过是受不了自己灰溜溜的被赶出客栈,这会才说出这样的话的。 林仙儿还欲再说话,冷血却已不想再多纠缠。 贺九黎一向睡眠不是很好,今天好不容易睡的好了一些,却被这林仙儿一嗓子给吼起来,而且还是因为这么……奇葩的理由。 小小年纪便恶毒至此,这样的毒小娘,冷血别说见,简直是连听都没听过的,他不耐烦与这恶毒之人多言,只冷冷的盯着林仙儿,森然道:“叫你滚,你就滚。” 他的语气之中,已满是杀意,仿佛林仙儿再不走,他立刻就要拔剑了。 如果换了平时,林仙儿一定自信满满,觉得他不可能是真的想杀她,可是今天……她的自信心却被完全的践踏了,她一下子吓的瑟瑟发抖起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贺九黎也收敛了笑意,冷冷的看着她。 林仙儿又恨又怕,虽然欲恶毒的诅咒贺九黎,可是又想到她整治人的法子,还是把那些诅咒一句一句的给吞回肚子里去了,她紧了紧身上的毯子,一步一步的往出走。 外头天寒地冻的,林仙儿实在忍不住,跪地祈求贺九黎赏她件衣服穿,贺九黎冷哼了一声,却道:“你什么样来的,就什么样走……这毯子你碰过了,我嫌脏,你也可以带走。除此之外,我蓬莱客栈的东西,你要是敢带走一样,我就把你那双手剁下来,你信不信?” 林仙儿不敢不信。 于是,那些她在客栈里偷偷攒下的碎银子、那些既好看又保暖的衣服、还有林诗音送的头饰……她一样也没带走。 她来的时候穿着粗布麻衣,走的时候还是只能穿着那一套粗布麻衣。唯有身上披着的那一条毯子,可以给她带来一些温度。 林仙儿磨蹭着,实在是不甘心,却听沙曼冷冷的道:“你要再不滚,我就一脚把你踢出去。” 她立刻连滚带爬的出了门口,沙曼毫不留情地在她面前“砰”一声把门关上,留下林仙儿一个人在寒冷的冬夜里瑟瑟发抖。 她……她气的直跺脚,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赶紧赶路,然后敲响了一家小酒店的门,用她所熟悉的方法,留在了那家小酒店里头,以保证自己今晚不被冻死街头。 第87章 日料 没有了林仙儿上蹿下跳的作妖, 蓬莱客栈终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当然了,她横竖也不算个什么人物,大家也都未曾把她放在心上, 唯有阿飞, 着实消沉了几日,很有刚刚萌芽的初恋被掐死的感觉。 可怜的阿飞,本来对着温柔可人的林仙儿生出了几分好感,没想到林仙儿温柔的表面下却如此可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林仙儿这样做, 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飞虽然沮丧, 旁的人心情却很不错, 比如说曾被林仙儿盯上的两对璧人。 这一日,天光大亮,冷血一如既往的早早醒来, 但却并不急着起床,因为他今日休沐,不用早早去上工。 以前没有贺九黎时, 休沐日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他不爱喝酒、也不爱听戏, 至于什么蹴鞠、斗蛐蛐、斗鸡一类的事情,冷血更是嗤之以鼻。故而旁人天天盼着的休沐日, 对他来说反倒是闲的发慌, 还不如有点活干。 只如今, 他却觉出休沐的好来了。 冷血四平八稳的躺在床上, 贺九黎睡的正沉呢, 大半个脑袋都枕在他的胸前,那长长的黑发难免会蹭到他身上,血气方刚的青年男人,不怕剑戟,唯怕这美人发尾的淡香。 他便忍不住伸手,用手指缠绕着贺九黎黑发的发尾。 她的头发很是浓密,然而却很柔软,似是一团掺了蜜的乌云似得。这乌云一缕缕、一绺绺,在末端微微卷曲起来,好似永远有一种奇异的潮湿,像是被雾气打湿一般。 冷血似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慢慢的暗了下来。 正当此时,贺九黎也动了一下,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冷血垂眸看她,温声道:“醒了?” 贺九黎刚醒,是连张口的力气也无,只胡乱的点了点头,她半翻了个身,躺在了冷血身侧,又一把抓过他的胳膊,似抱抱枕一样的抱在怀里,倚靠着冷血的肩膀,又眯着眼打起了盹。 冷血的胳膊上还留着一堆指甲划出来的血痕呢。 脖颈、肩膀、大臂小臂、还有肌肉紧实的胸、腹、背,冷血身上几乎是没一块好皮,淤青与划伤、牙印遍布在满是刀剑伤疤的身体上,颇有些令人触目惊心地样子。 好在现在是冬天,衣裳穿的都厚实,饶是冷血这般铁打的身子,也不可能打赤膊,故而没人发觉他纵的这样夸张。 他今日倒是不急着起,便睁着眼睛望天花板,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贺九黎的头发玩。 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贺九黎这才睡饱了回笼觉,慢悠悠的醒过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轻轻巧巧的放开了被自己报了一个多小时的胳膊,翻身从席梦思上下去,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 天光大亮。 冬天,夜晚越来越长,白昼越来越短,天亮的很晚,而昨夜又正好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地面上白茫茫的一片,把天光反射向四面八方,把整个客栈染成了雪洞一般的好颜色。 贺九黎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真丝睡裙,只是这睡裙的裙摆却已没什么好样子了……她如今有钱的很,并不在意这一半件衣裳,只是一看见朝着她这边来的冷血,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你真是败家死了!” 冷血登时便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他如今早不会轻易害臊,闻言,只轻轻的勾了勾嘴唇,慢慢的道:“下次省了衣服便是了。” 贺九黎嗤笑一声,没有理他。 落地窗因为内外的温差而蒙上了一层冷雾,把外头的景象罩的朦朦胧胧,贺九黎盯着那朦胧雪景看了片刻,忽然唤道:“你来。” 冷血走近,站在了她的身后。 贺九黎又道:“手伸出来。” 冷血便乖乖地把手伸了出来。 他的手很大,指节分明。惯常握剑的手上满是厚茧,这都是勤耕不缀的证明。贺九黎肆无忌惮的拉过了冷血的手,直接当抹布一般给她擦玻璃,他手掌抹过的地方,冷雾化作水痕,歪歪扭扭的横在玻璃上,把外头的景色照的有些失真了。 冷血那套“四十九路无名剑法”其实还有第五十招,而这第五十招,却是没有剑的剑法,剑意化气,从手掌而出,手掌登时化作削铁如泥的利器,可穿人胸而过。 所以说,冷血这双手,还真是金贵的很。 武林高手的手,大都是金贵的,因为一个高手之所以是高手,首先一点,手一定是稳的。 所以说,冷血能任贺九黎这般作践他的手,还没有一丁点的不高兴,足见他到底是有多爱。 贺九黎拉着冷血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近来,简直是愈发的无法无天了,冷血十分对她的胃口,又任她予取予求,贺九黎恃宠而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冷血的手掌很快就被冷水给浸透了,贺九黎这才满意,施施然别开眼去看雪景。 院落边侧,有几棵怒放的红梅。此刻白雪皑皑,天地之间一片枯败之色,唯有那点点红梅散落枝头,将这单调的雪色妆点出了几分艳色。 这几棵红梅,乃是前一阵子花满楼搬过来的,他那时还未曾复明,便已想到了冬日里头单调,特地在贺九黎的小别墅前栽种了这些红梅,那温柔的用意,简直让贺九黎心中暖洋洋的。 冷血并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道:“你将我的手弄的这样冷,也不管?” 饶是一个再不善言辞的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总归是能打情骂俏上几句的,冷血日日同贺九黎腻歪,聪明如他,再没什么学不会的。 贺九黎道:“你叫我如何管?” 冷血轻轻一笑,声音已低哑下来,道:“想个法子,焐热了就行。” 贺九黎转身,不怀好意的看着冷血,刚巧,冷血也正定定的看着她呢,他比贺九黎高上许多,那视线便自上而下,很是肆无忌惮。 他忽然迅速的舔了舔嘴唇。 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不懂,只是今日贺九黎却是佁然不动,只抬眸望了一眼,又伸出一根手指,自他唇上轻轻的抹过。 冷血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男人,自不可能日日唇脂润着,这冬天一到,空气干燥的很,嘴唇上就自然而然的有些干,他又不知道这嘴唇干燥,并不能舔,那是越舔越干。 冷血的嘴唇上便起了好些皮。 贺九黎道:“得涂些唇膏才好。” 她惯来喜欢用依泉的唇膏,觉得很是不错,故而想着要给冷血拿两管。 冷血却不太乐意,道:“太麻烦了。” 而且叫他一个男人,日日如此精致,他还真的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贺九黎正从抽屉里翻出了唇膏,见冷血不愿意,便瞅了他一眼,忽的一笑,又慢慢的打开一管儿唇膏,慢慢的旋出膏体,又在自己的嘴巴上涂了一层。 贺九黎又道:“你现在想不想涂?” 冷血不明就里,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只眨了眨眼,并不说话。 于是贺九黎便知道他仍是不愿意了。 她忽然又凑近了冷血,扣着他的脖子令他低下头,然后轻轻的吻了上去,那厚厚一层唇膏,也顺势被抹到了冷血的嘴巴上。 ——有梅子味,冷血恍然之间如此想到。 二人又好生腻歪了一会儿,方才下楼。 冬天的雪下的这样大,街上也没几个人了,饮冰室暂时歇了业,故而林诗音与阿飞便都在家。林诗音倒是好不容易有个睡懒觉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此刻还正在梦中,阿飞的生物钟倒是一直很准,即使不用出门,该醒的时候还是立刻就醒了。 失恋的阿飞强打着精神,准备继续练他的剑法去了,却被贺九黎喝住了——外头雪下的可不小,上进可以,倒也不必这般上进,回头摔个大马趴可怎么办? 她这想法得亏没说出来,否则阿飞真能跳起来纠正她的错误——习武之人,下盘最稳,怎么肯能区区大雪就能叫他摔了呢! 香莲嫂子很快便过来扫雪了,阿飞见状,便也拿了把大扫帚,帮着香莲一起扫雪去了。 而贺九黎当然是在思考一个非常终极的哲学问题,那就是—— 今天中午吃什么? 她今天倒是真没什么好主意,便进商城翻了翻,如此大冷天的,按理应当吃一顿热热乎乎的玩意儿,可惜小别墅里地暖烧的着实有些旺,搞的人甚至想来一罐冰可乐。 诶,有了! 她忽然翻到了商城中新上的几样商品,乃是冰鲜的三文鱼、金枪鱼等,还有鱼子、海菜、木鱼花等,最妙的是,还有鳗鲡……也就是鳗鱼。 这不是吃日料顶顶好的食材嘛! 贺九黎乐了。 在吃的方面,她是个包罗万象的人,重庆牛油火锅子也爱,潮汕牛肉火锅也爱,并没有后世某些人踩一捧一的那种毛病,故而什么鹅肝、汉堡、寿司、火车头河粉……世界各地的美食,她都能欣赏一二。 独独不能欣赏的,倒是也有,一曰折耳根,二曰癍痧。 所以,日料她是喜欢的,尤其喜欢厚切的三文鱼刺身。 三文鱼的肉很是漂亮,乃是红白相间的,白色的部分,便是脂肪的纹理,刺身沾上酱油芥末,一口下去,鱼肉的口感十分紧实,又带着些许阻尼感,同时脂肪的香气又慢慢顺着齿缝渗入嘴中…… 那滋味,简直令人回味无穷。 现在有机会,自然也要拿来吃个痛快啦,顺便再捏一些寿司,做鳗鱼饭、冷豆腐、凉拌海草,饮料配的是可尔必思。 于是今日众人来吃饭,见的便是这样一桌子古怪的菜。 不过,最打眼倒不是这饭团上顶生鱼肉的玩意,而是众人面前摆的……芥末,也就是前几日用来整治林仙儿的好玩意儿。 陆小凤:“…………” 想到林仙儿被整治的涕泗横流的样子,陆小凤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寒颤。 第88章 剑仙 对于本朝人来说, 鱼生虽然稀罕,却也没稀罕到没见过的地步,顺德鱼生的美味, 早传遍了大江南北,汴京之中, 亦有酒楼贩卖鱼生。 然而鱼生与三文鱼刺身,又不是一个东西。顺德鱼生用的乃是河鲜, 选好鱼后, 还要在干净的泉水之中养上好几日, 而后将鱼放血,直至血流干, 再将鱼肉冲洗的雪白透净,片成能透光的鱼片, 方可与各色配菜一同实用。 因其配菜多样,一条鱼,能有十来种五颜六色的香料、配菜来配, 故也有叫七彩鱼生的。只是到底会有寄生虫的风险,可以吃, 但不能多吃。 三文鱼刺身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风味,三文鱼的品类颇多,三文鳟、金鳟、银鲑、太平洋鲑等,在餐桌上, 统统都叫三文鱼。三文鱼乃是海鱼, 身上的寄生虫无法在人体中长存,说起来倒是比生吃淡水鱼要安全一些些。 众人便见餐桌正中, 有一大的深碟正摆着, 那深碟里头满满当当填着碎冰, 碎冰上头,又整整齐齐的摆着红白相间的厚鱼肉。 贺九黎不是那科班出生、顶顶专业的厨师,故而摆不出日料店里那种雅致的感觉,不过横竖几个朋友一起分享,也不必在摆盘上花什么心思。 众人早习惯了贺九黎的餐桌上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对那刺身倒不是很杵,唯有那芥末……那日见了林仙儿滑稽无比的惨状,还真是有点害怕这绿油油的小酱料。 贺九黎忍不住笑了,率先沾上芥末吃了一口,芥末的辣味乃是顺着鼻腔直冲头顶的,头一回吃的人,鲜少能有吃惯的,然而这刺身还当真是配芥末最棒,作为一个严格的吃货,此物是决不能省! 贺九黎以身作则,啊呜一口吃了一块刺身,三文鱼肉质紧实,咬起来口感奇佳,只是芥末却有些蘸的多了,辣的贺九黎眼泪汪汪,好悬没掉下来。 冷血:“…………” 你这是何苦呢是吧,不过贺九黎一向不是个听劝的人,冷血摸清了她的脾性之后,对这等小事自是不会多管,只从善如流的倒了杯饮料在她跟前。 不过这芥末的辣味,冲过之后立马便好,还颇有种酣畅淋漓的通透感,她缓过劲来之后,立刻便兴致勃勃的继续吃下一块,并很热情的招呼大家:“快来吃点呀!” 冷血:“…………” 行吧。 众人无法,只得动筷子,林诗音倒是不怕辣,她吃火锅也是最猛的那个,因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蘸一下酱油芥末,将整块三文鱼放入口中。 嗯……厚切的三文鱼,当真是好吃。 只是这吃食的口味便是如此,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花满楼就不太喜欢,阿飞亦是有些吃不惯,至于冷血……他对食物之流本来就没什么大的想法,虽然被贺九黎养的嘴巴刁了一些,不过到底不甚在意这些琐事。 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贺九黎当然不会因此生气,更不会逼着朋友们多吃一些,见花满楼不太喜欢,便道:“我给你下个面去?” 花满楼一听此话,嘴角轻轻翘起,却很有分寸的摇了摇头,道:“阿贺这般辛苦,怎么又劳烦阿贺再多忙碌呢,横竖下碗面的事情,我自己来也是一样的。” 白欣茹道:“还是我来吧,正好有些鳝丝,便下几碗鳝丝面来吃。” 花满楼便对白欣茹道:“劳烦白姑娘了。” 白欣茹朝花满楼微微一笑,便往后头去了。 众人吃完了午食,照例要聊一阵子,说说近日来江湖发生的大事。 冬至愈发的近了,决战紫禁之巅迫在眉睫,陆小凤脸上的愁容也是愈发的浓重,因着叶二碧暗中通信,他倒是很清楚叶孤城的所在,只是南王那老东西…… 这老东西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明明定的谋反计划儿戏的一批,偏偏做事还挺稳当,找了半天,还找不出个明显的破绽来,叫人实在是郁闷的很。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了!陆小凤心下一横,又拿出那罐儿油浸菌来,发狠道:“好!既然如此,也休怪我陆小凤不客气了,叶孤城,你可担待着些!” 贺九黎:“……你倒是也不必说的跟真的要毒死他似得。” 陆小凤板着脸道:“毒的满眼是鹦鹉法棍,跟毒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贺九黎不明就里的道:“什么鹦鹉法棍,你在说什么东西?” 陆小凤便不再言语了。 众人便又商议这南王谋反一事到底怎么个解决法,贺九黎不是很感兴趣。她没有那种奇妙的情怀,皇帝谁来做,关她什么事?只是看着南王与南王世子的智商,想必就算夺取了鸟位,也治理不好天下,若是天下大乱…… 嗯,怎么说呢,对于任何人来说,盛世都比乱世要好上许多的,贺九黎自是可以自保,可是她的亲亲男朋友呢?冷血供职于刑部,风里来雨里去的,保不齐还得去打仗,那打起仗来……那可麻烦着呢。 冷血有自己的人生理想,那便是抓尽天下恶人,这理想当然危险的不得了,若是真打起仗来,危险程度直线上升十个档。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与危险,这鸟位还是稳稳当当的由一个人坐着的好,故而贺九黎对这话题也满热衷的。 叶二碧乃是叶孤城的长随,整个白云城,他伴着叶孤城的时日最久,然而饶是如此,他也只知道这计划是狸猫换太子,却并不知道南王与叶孤城具体如何行事,所以众人只能靠猜的。 猜,倒是也并不难猜。 若是不知道谋反这一桩,陆小凤是横竖猜不着的,然而若知道是谋反,只要反推回去,就知道叶孤城作何要与西门吹雪决斗了。 无它,唯吸引注意力尔。 而这计划,妙就妙在,西门吹雪他老人家简直就是神助攻,直接把地点定在了大殿不想看,那是决不能够的。 而江湖人呢,一向都莽的吓人,之前更是有锦毛鼠白玉堂在皇宫中半夜装鬼吓人全身而退的例子来,皇帝是宽厚了,可惜宽厚的胆子大的人都想往皇宫里头闯上一闯…… 而说起那锦毛鼠白玉堂……还是御猫展昭作保,在皇帝面前一力保下他来的,这样一说,今日汴京之乱象,倒是也有展昭一份责任,让展昭多忙一些,也很是应该。 那么……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之后,南王和世子又会干什么呢? 贺九黎懒懒的道:“既然要狸猫换太子,那估计是趁乱进去把皇帝一刀宰了,把那世子换身皮,留在皇宫里吧。” 陆小凤道:“……这造反计划可真别致。” 贺九黎道:“害,谁知道呢。” 皇帝身边,一定是有暗卫保护的,而且一定身手顶尖,普通的三瓜两枣,绝无可能杀死皇帝,那么,南王要叶孤城一起上贼船,就只指着这柄利剑做个幌子么? 那是决不能够的! 叶孤城的剑会刺穿皇帝的胸膛!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已将全部的事情都想明白了,陆小凤长叹一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为今之计,只有先把叶孤城用见手青毒的两眼冒金星,再找司空摘星给陆小凤易容,扮成叶孤城,在行凶现场戳穿南王与他那宝贝世子,才算完。 只是西门吹雪知道了,怕不是得生气,他诚心诚意斋戒沐浴半个月,没想到却只是为他人的阴谋做幌子,那么大一个好对手,连个影儿都不会留给他! 陆小凤叹了口气,游魂一般的出门去了,打算先把叶孤城给拖回客栈里来,然后再去找西门吹雪好好分说分说,请他吃半个月的大餐好生补补。 你瞧瞧,这叫什么道理,他帮着朋友逃脱死劫,还得破费哄着另一个朋友,别人都说儿女都是债,要陆小凤说,这特么的朋友都是债啊! 须知那绣出七八十个瞎子的金九龄,也是他陆小凤的好朋友来着,别人是犯太岁,陆小凤估计是年年犯朋友,每年都得献祭一个朋友。 他叹了口气,任命般的走了。 到了半夜,果然与叶二碧一道儿,把那白云城主叶孤城给带回来了,叶孤城装作重伤,陆小凤带饭去瞧,叶孤城自然要给几分面子的,随意吃了几口,却是着了这小鸡仔的道儿,正说话间,便看见叶二碧忽然坐在陆小凤的眼睫毛上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 叶孤城:“…………” 叶孤城:“……你给我吃了什么?” 陆小凤十足无辜:“菌子啊!” 虽然叶孤城吃的不多,但这罐油浸菌,竟然是毒中之毒,直接把叶孤城搞的都没有战斗力了,陆小凤这才长吁一声,叫上从犯叶二碧,赶紧把叶孤城绑架走了。 贺九黎倒是对客栈里多一个住客没什么意见,只是一看见叶孤城,却很是意外的盯着他那张冷白冷白的脸看。 陆小凤觉得稀奇,道:“怎么?你认识啊?” 贺九黎说不是,不认识。 陆小凤道:“那你看什么呢,难不成觉得白云城主分外神武?” ——得亏冷血不在,他才敢说这种毫无距离感的话,若是冷血在的话,陆小凤还是十分乖巧的。 贺九黎说也不是。 她……她就是觉得这叶孤城着实不太像世代居于南海的人。 南海嘛,气候炎热,日头又足,人都长得黑黑瘦瘦,又很是自由散漫,以前贺九黎在东北上大学,学校里海南人颇多,而且也好认的很,那种大冬天还穿人字拖的,准是! 偏生贺九黎的专业好像在海南省招生很多,导致她们班上有一半都是快乐的沙滩男孩女孩,那教室里,整天啪啦啪啦的人字拖声儿,贺九黎听的都快崩溃了。 所以她对叶孤城的想象,便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剑客,没想到这叶孤城面色冷白,身量高大,白衣飘飘,气度十足,一点儿也不像贺九黎刻板印象中的海南小伙儿。 贺九黎不甘心,又朝他足底看去,好像非得看出双人字拖来才算完。 没想到这一看之下,竟是呆了。 她狐疑的盯着叶孤城的脚丫子,指着套在上头的鞋子道:“……这不是我家浴场的拖鞋么?” 陆小凤:“…………” 叶二碧:“…………” 叶孤城:“…………” 叶孤城冤啊!!! 他那日去罗马浴场,出手很是大方,掌柜的见他很是喜欢脚上的拖鞋,便给叶二碧塞了几双新的,叶孤城装病在寺庙之中,跟宅家里似得,而且这还是大半夜,根本就没有穿着鞋袜的道理,穿一穿拖鞋,也没什么吧。 偏生陆小凤这挨天杀的,大半夜把他拖来这地方,衣服穿的挺好,偏脚上踏拉着双不太雅观的拖鞋,脚指头都露在外头,叶孤城这剑仙的名号,赶明儿就能变成赤脚大仙…… 老天爷啊,这真的太尴尬了。 第89章 深夜绿豆粥 叶孤城坐在沙发上。 他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叶二碧与陆小凤暗通款曲,将他的事情告诉了陆小凤,而陆小凤——这个他唯一的朋友, 会做点什么简直太正常了。 叶孤城冷冷的扫了陆小凤一眼——虽然他看到的陆小凤有点精神污染,但是他还是绷着自己的表情, 好像他现在完全没有产生幻觉似的。 叶孤城冷冰冰地道:“陆小凤,你好像很喜欢多管闲事。” 陆小凤十分自然地道:“对啊, 没错,难道你不知道么?” 叶孤城:“…………” 这二皮脸!简直没法跟他聊天! 叶孤城冷哼一声, 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 他这才便缓缓道:“这是我的事情, 你不该……” 陆小凤叹道:“我总不能看着我的朋友去死。” 叶孤城骤然睁眼! 他的双眼几乎冷的没有温度, 似是两点散发着冷芒的寒星一般。 贺九黎微微一怔。 她见过很多冷漠坚毅的人,比如冷血,比如西门吹雪, 还有今天的叶孤城。 但是他们三个,也是极为不同的。 冷血的冷,是动物一样的冷。他见了自己的追捕对象, 就会露出一种仿佛狼捕猎一般的眼神,而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人, 就像是狼见了草一样, 不吃, 所以无视。 当然了……那是捕猎一样的眼神也总是落在贺九黎身上就是了。冷血这人,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爱玩鬼。 而西门吹雪的冷更像是一种终年难以融化的傲雪一般——后来证明, 这纯属是个错觉, 西门吹雪那货也有够闷骚的。 叶孤城……叶孤城则有一种苦行僧一样的感觉。 但是……贺九黎因为见了冷血与西门吹雪之后, 便总觉得这种外表冷漠的人, 总觉得他们都不可貌相,心里不定是个啥样呢。 她便十分无聊的猜测,叶孤城究竟是个什么隐藏性格。 而与此同时,叶孤城也看到了贺九黎。 她是一个长得相当不错的女人,高高瘦瘦,长发如藻,眼角含笑,别有一股风流……如果她的头上不趴着一只翻车鱼就更好了。 那翻车鱼被叶孤城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吓得鱼尾巴疯狂乱甩,眼睛一翻,口吐白沫,死掉了。 叶孤城:“…………” 陆小凤!你拿什么毒不好,非用这破落玩意儿!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十分镇定的道:“你是贺九黎。” 贺九黎挑了挑眉,道:“哦?白云城主原居南海,居然会认得我?” 叶孤城的目光又缓缓的转向了她,还好,那条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翻车鱼已经不见了,叶孤城淡淡的道:“绣花大盗瞎了,是你的手笔。” 贺九黎道:“是。” 叶孤城又道:“花满楼的眼睛好了,也是你的手笔。” 贺九黎又道:“是。” 叶孤城平静的道:“能戳瞎人眼,也能治好人眼,你的名声已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 金九龄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能杀金九龄当然是厉害的,然而更厉害的却是,她在不杀了金九龄的情况下,戳瞎了他两只眼睛。 所以这女人的功夫理应好的很,然而叶孤城一看见她便发现了,此人身上无一点内力。 至于外家功夫,那是硬功夫,不练出一身腱子肉来是绝不可能练成的。看这女人细细瘦瘦的模样,总不至于衣服底下是个肌肉女叭? 叶孤城梗了一下,又觉得思考一个女人衣服底下什么样子,实在是有点不太礼貌,便立刻止住了思路,放弃思考这个问题,转而观察起房间来了。 他此刻正坐在别墅一楼的沙发上,贺九黎的沙发不是真皮沙发,而是更显温馨的布艺沙发,坐上去软软的,整个人都好似陷进云朵一样。 这样的坐具,南海是没有的,汴京的其他地方,也不见得有。 蓬莱客栈处处透露着古怪,又处处透着舒适,陆小凤显然与这女老板贺九黎极其熟稔,七扭八歪的瘫在沙发上,而那贺九黎,也盘着双腿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当然还有他的随从叶二碧,很自然的从不远处的冰鉴之中拿出冰镇的水果吃…… 等等,这场面怎么还有种诡异的温馨?! 叶孤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不太喜欢与人攀谈,坐在三个人中间……且这三个人大半夜的还都不睡觉围着他,让他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然,叶二碧那坑货开口了:“城主,反正你现在也睡不着觉了,不如我们来推牌九吧!” 叶孤城:“…………” 他沉默了半晌,冷静地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推牌九?” 叶二碧很是淡定:“没事,我教您啊。” 叶孤城很冷淡的说不必了。 贺九黎道:“那来打扑克吧!” 叶孤城:“…………” 他虽然不知道扑克是什么,但猜也晓得,应当也是一种游戏。 陆小凤道:“未尝不可,只是这扑克只需三人,我们却有四人。” 叶孤城正要说话,贺九黎却先开口道:“你们三个打吧,我去做点东西来垫垫肚子。” 说着,她就施施然起身,上二楼去了。 叶孤城当然是没怎么吃的,一个人大半夜被弄醒,总归是会有点饿的,更何况叶孤城还吃了有毒的菌子,想必胃里并不太舒服。 贺九黎倒是也没打算弄什么豪华的,夜宵嘛,随便吃点就好。 她做的是绿豆粥。 绿豆洗净,冷水下锅,与今年的新米同住,煮道绿豆裂口出沙,白米软糯黏烂,粥体白中带着一点新绿,粥面上还扶着一层很是精华的米油时,便可以出锅了。 要煮到这种程度,自然是得上高压锅了,否则可得一阵好等。 出锅之后,再撒上一小勺白糖,让粥带上些甜味,滚烫与微甜互相交织,又带着大米本身的香味与绿豆的清香,绵绵绿豆粥,正是这样的好味。 贺九黎下楼的时候,叶孤城他们三个正在用扑克比大小。 贺九黎:“…………” 这也太无聊了吧! 她有点嫌弃的瞅了一眼陆小凤,道:“你不是在赌博之道上很有造诣么?”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道:“我虽然很有造诣,但木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木板,你明白的吧?” 嘿!活学活用的陆小凤,居然连木桶原理都拿出来用了! 叶二碧贺九黎也认识的,之前天天泡在自家澡堂子里,澡堂子里其实有一块地方,摆了一些麻将桌,这叶二碧是个搓麻老手,若说他不会,那贺九黎是万万不信的。 所以…… 白云城主叶孤城,居然是个打牌只会比大小的超正直青年?! 这可真是罕见的很。 要知道,就连西门吹雪,虽然不好赌,却也会玩儿,而冷血更是精通此道——他自己的解释是,捕快难免要去这些鱼龙混杂之处探查,若不会,反倒太显眼。 冷血可以做到听着骰子的摇晃声,就判断出里头是几点。 在这种全江湖都会赌的氛围之下,远在南海的白云城主……居然是一股清流! 这还真是…… 只不过表情严肃的比大小的叶孤城的确看起来有点……呆。 叶孤城倒是也不是很想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只不过因为…… 他很明白大半夜的这些人不睡觉跟他坐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为了不让他直接跑了,又继续搅和南王谋反之事。 叶孤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扑克牌,道:“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此事是我陆小凤非要阻拦,并非你不想报恩,你……明白么?” 贺九黎把那绿豆粥放在茶几上,很是自然地道:“大半夜的,喝完粥暖暖胃吧。” 叶孤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陆小凤是个很好的朋友,这位贺九黎贺老板也是个很好的朋友。他们都已知道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并且想要……把他救出来。 叶孤城的一生,同他的名字一样,就是一座孤城,他年少成名,却一心求剑,不问世事。偏他家乃是白云城叶氏,这一代唯有叶孤城一个继承人,他没有办法,只能继承白云城。 他是个很忙的人,故而没有时间交朋友。 他又是一个过于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所以他本身对交朋友这件事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然而……人乃是社会性动物,一个再习惯孤独的人,也会在一瞬间被友情的热烈所感动。 现在,就是那个瞬间。 叶孤城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四肢仿佛被浸在热水里一样,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让他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贺九黎,忍不住拿起来放在盘子上的白净瓷勺,舀了一勺绿豆粥,送入了口中。 清香、温暖、绵软、微甜。 是一碗好粥。 叶孤城对饮食并没有什么欲望,他连茶都不喝! 可是这冬日里的一碗粥,不知为何,却让他沉寂的胃活过来,不食人间烟火久了,竟连一碗平平无奇的素粥,都让他恍如隔世。 他嘴角轻轻勾起,正欲说话,叶二碧却忽然啊了一声,好似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叶孤城眼神平平的看着他,打算听听他有什么高论要发表。 只听叶二碧道:“城主,您刚刚抽大小输了,理应在脸上画个大乌龟。” 第90章 南王世子 叶二碧说完那句话之后, 全场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陆小凤用一种看勇士一般的眼神看着叶二碧,心想:这孩子怎么了?跟叶孤城待久了这是精神都错乱了么? 贺九黎也觉得悚然——这何止是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啊,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叶孤城, 你一剑把我戳死得了。 唯有叶孤城,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显得十分平静,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叶二碧这种惊人的言论,他表情很冷淡,眼神也很冷淡——冷淡的盯着叶二碧,等他自己认怂。 叶二碧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大家、大家都看我做什么?” 叶孤城冷笑了一声, 没有说话。 叶二碧瞬间认怂,干笑着道:“城主……城主,你别生气, 我就随便说说而已。” 叶孤城仍冷冷的盯着他,完全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 叶二碧叹气,是叹了又叹,一边叹气一边偷偷观察叶孤城的表情,见自家城主表情仍如千年之寒冰,便任命般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毛笔来,往自己脸上画了一只四平八稳的大乌龟。 陆小凤:“…………” 贺九黎:“…………” 叶孤城冷哼了一声, 目光仍是不动,叶二碧无法, 对着镜子, 在自己脸上写了四个大字。 ——我是王八。 叶孤城这才移开了目光, 低下头去喝那一碗绵绵的绿豆粥。 这…… 陆小凤悚然, 这江湖上赫赫威名的剑仙叶孤城, 居然也……挺好说话的。 不对, 不仅是挺好说话的,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诡异的皮。 只是……这叶二碧何许人也,居然能这样被松松放过? 他又斜眼看了一眼叶二碧,这货居然一点儿危险的气息都没感觉到,开开心心的带着脸上的大乌龟唏哩呼噜的喝粥呢…… 陆小凤:“…………” 这是白云城主家养的哈士奇吧? 他挠挠头,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玄幻了,他选择放弃思考。 陆小凤放弃思考、叶孤城本来就不爱说话、叶二碧也并没有继续活跃气氛,一时之间,室内又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大家一口一口喝粥的声音。 不过这画面倒是很诡异的有些温馨感。 叶孤城很显然还被见手青荼毒着,拿着勺子的手都不太稳当,而且有时盯着那碗粥,下手还略有些犹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粥碗里看见了遨游的陆小凤。 叶二碧是个很热情的哈士……不,小伙子,他毕竟是白云城主的近侍,武功那是相当相当的好,也曾在蓬莱客栈住过,与贺九黎的关系也不错,喝了贺九黎的粥,便大肆赞美起来,那表情可真有够夸张的。 这倒是显得陆小凤十分内敛矜持了,他颇有些嫌弃的看了叶二碧一眼,觉得他实在是过于聒噪了。 这可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暖粥下胃之后,贺九黎便打算安排叶孤城先住下了,为了防止叶孤城太犟,夜半逃走,最好把他安排在陆小凤旁边那间房中。 蓬莱客栈的客房区,可谓是卧虎藏龙。花满楼、西门吹雪、陆小凤、沙曼都住在这里。 楚留香前一阵子倒是也住了几日,不过他是个闲不下来的,近来听闻京中有一公子金伴花,手中有一尊白玉美人像,便十分骚包的留下了盗像的信件,或许是因为考虑到蓬莱客栈中有捕快冷血常住,他干脆就退房换了别的地方住,以避开让贺九黎两难的局面。 言归正传,被见手青之幻觉荼毒的叶孤城,想必是难以在高手环立的蓬莱客栈中消失,这也是陆小凤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的原因。 众人的想法十分默契,那便是——为了避免使叶孤城陷入两难,众人的揭穿南王阴谋的计划,最好还是不要当着叶孤城的面去商量。 于是,贺九黎便道:“叶城主,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 她的话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的话说不下去的原因,却也并不是因为叶孤城,而是因为蓬莱客栈忽然多了二三十个不速之客。 蓬莱客栈作为一个开门迎客的客栈,自然是不可能会设计很多阻止人进来的机关。 虽然说弄一些奇门遁甲之类的,也不是不行,但是客栈里的花鸟鱼虫、竹林果树,皆是美不自胜,客人们住进来,一半儿是因为这里奇妙的事物与舒服的客房,另一半便是因为这一抹精心雕饰过的风光了。 所以说客人们还真的挺喜欢在客栈里面溜达来溜达去的,若是在客栈里搞阵法……那客人可不得三天两头的迷路? 不过即使有歹人来,贺九黎倒是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客栈各处都装了监控与报警器,且贺九黎作为一个超级宅女,根本不离开客栈的,有什么事情,她出面解决即可。 不过,来二三十个不速之客,这可真是让她有些意外。 这些不速之客的武功,好似也还挺好。 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自然也发现了有人闯入,陆小凤长叹了一口气,道:“不知这些朋友,又有何贵干呐?” 叶二碧吊儿郎当道:“总之不会是好事,莫不是见我们阿贺老板这里奇珍异宝良多,想要笑纳?” 贺九黎耸了耸肩,道:“我真没想到,到了现在,居然还会有人打我客栈的主意。” 她还真是挺奇怪的,一开始开客栈时,的确有些不长眼的人开找茬,可后来,这地方便被江湖人传成什么“妖精洞窟”、“蓬莱仙宫”。自有了这些怪力乱神的传说,敢打蓬莱客栈主意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更不要说,还有红鞋子二娘和绣花大盗金九龄之事在前,更无人敢挑衅贺九黎。 所以,这一伙儿又是什么人? 贺九黎慢慢的站了起来,打算去会一会这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歹人。 这群歹人的速度很快,转瞬之间,便已经把小别墅团团围住,门外火光乍起,原是那群歹人已点燃了火把照明。 哦? 陆小凤仍坐在沙发上,屁股也没挪动一下,懒洋洋地道:“他们好似是直奔这里而来的。” 贺九黎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道:“好像是这样的。” 蓬莱客栈最妙的地方,当然就是贺九黎所在的这一栋小别墅了,要说来抢东西,来这里倒是也很说的过去。 只是,蓬莱客栈占地面积这样大,小别墅又在角落里,平时来往的客人,除了与贺九黎交好之人外,那是一步也不能踏足这角落的。这群人怎么就精准的找到这里来了呢? 这倒是还真的蛮有趣的。 未等众人起身出门,门外的人反倒十分嚣张的叫喊开了,只听那人道:“久闻蓬莱客栈大名,还请主人出来相见。” 他语气很是散漫,根本不似是“久闻大名”的模样,这句话说的轻慢极了,想来也是没把贺九黎放在眼里的。 贺九黎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是二三十个身着劲装的大汉,他们的手腕之上,均配着袖箭,而手中则皆是长刀长剑,在火光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而为首的,则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长相倒是也称得上是相貌堂堂,只是他的神情却甚是轻慢,叫人看了没由来的觉得很不舒服。 这年轻人头戴玉冠、身披锦裘、腰上缠着一根金光闪闪的腰带,正中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玉珠,他的腰间倒是也悬着佩剑,但那剑的剑鞘之上,也镶满了各色的珠宝——这样的剑,并非是用来杀人的剑,而仅仅的用来装饰的剑。 这样的排场、这样的富贵,都说明此人的身份不凡。 贺九黎冷淡的打量了他一番,道:“刚才是你在说话?” 那富贵公子也正打量着贺九黎,他的目光之中,还带着一种男人看女人的肆无忌惮,那真是又贱又恶心,他没有回答贺九黎的问题,只是忽的一笑,颇为满意的说:“你倒也是个还不错的女人,只是年纪大了些,已过了女人最娇艳的时候了。” 他这话说的,似乎是已经将整个蓬莱客栈,连带着老板一起视作了囊中之物。 贺九黎面无表情的道:“你是哪个?” 那富贵公子却只是笑了一声,并不说话,他伸了一下手,身边的随从便立刻给他递上了一个精致的汤婆子,那公子便又把手缩回了锦裘之中。 他十分轻慢的道:“这地方我要了,而你……年纪虽然老些,姿色倒是还有几分,就进我后院儿吧。” 饶是贺九黎这么好的脾气,也被这自说自话的猪头三弄的十分不爽。她皱眉,正考虑着是先把这猪头三的牙全敲掉的好,还是把他真的揍成猪头三的好…… 叶孤城却忽然冷冷的开口道:“南王世子。” 贺九黎斜眼看了一眼,刚刚客厅里的三人,已经都站在了门口,叶孤城的表情,也是满面的寒冰。 虽然说他刚刚对着叶二碧,也是一副冷的要死的表情,可现在,贺九黎却真的从他脸上看出了一股浓重的杀气。 哦?此人居然是南王世子。 贺九黎觉得更莫名其妙了。 按理说,这南王世子谋反在即,他不应该更夹着尾巴、低调做人么?大半夜的带着二三十个侍卫来她这里,这是要干什么?是嫌他擅自进京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够多么? 不过…… 能让一个男人这么失了智的人,她倒是还真知道一个。 贺九黎冷笑一声,道:“你那后院里,不会有个叫林仙儿的女人吧。” 第91章 耀武扬威 这件事同林仙儿有关, 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林仙儿那小姑娘,小小年纪,却蛇蝎心肠。贺九黎将她赶出蓬莱客栈之时, 便知道这女孩儿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她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同蓬莱客栈作对。 南王世子, 久居闽南, 前往封地就藩的藩王一脉, 无诏不得随意进京。闽南地处偏僻,消息不甚流通, 这南王世子久居偏远之地, 进京时间相比也不会太久,他是怎么知道蓬莱客栈之内有宝的? 即便是听说了蓬莱客栈的传闻, 也应当是先产生好奇,先乔装打扮一番进来见识一二, 这才有可能起了抢夺之心。 可是这南王世子,一没来过, 二不清楚蓬莱客栈的构造, 他居然可以精准的找到贺九黎所在的小别墅, 若说没有知道内情的人跟他说了什么, 贺九黎是决计不信的。 而知道蓬莱客栈的种种, 又预备着要害贺九黎的,能是谁呢? 自然就是这位被灰溜溜的赶出去的林仙儿林姑娘了。 贺九黎说完这话之后, 林仙儿倒是没有出来, 只那南王世子也毫不避讳, 懒洋洋道:“哦?你倒是知道的很多。”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 又对叶孤城道:“叶师父, 不知道师父深夜在此所为何事, 难道这女人是师父的爱宠?若是如此,今日本世子就只取宝物而不取佳人了。” 他目中无人,自说自话,完全没有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叶孤城就是他爹的一条狗,指哪打哪,虽然他认叶孤城做了师父,那也不过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他隔不了几日,便是要做皇帝的人了,难不成还真对着一个小小的城主做师徒礼么? 叶孤城的眼神便冷了下来。 他的双眼好似两点寒星一般,冷冰冰的急射而出,撞在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南王世子身上。 南王世子蓦地一抖,手中的汤婆子几乎拿都拿不住,当哐一声掉在了地上,陆小凤毫不留情的嗤笑出声,南王世子的脸上便红一阵白一阵。 他叫喊道:“你……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父王何事!” 叶孤城冷冰冰地道:“我只答应了一件事。” 南王世子恼羞成怒! 他叫道:“你今天是非要给我找麻烦是么!” 叶孤城仍冷冰冰地道:“闯民宅,抢财物,你该死。” 那“你该死”三个字出口的一瞬间,南王身边一随从立刻喝道:“大胆狂徒,口出狂言!该当何……啊!” 可惜他的怒喝都来不及出口,因为叶二碧已出手了。 叶二碧能做叶孤城的长随,武功自不会弱,他早受够了自家城主被南王一行呼来喝去,此刻听见连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都敢对着叶孤城大呼小叫,便想也不想,长剑出鞘,在那多嘴随从的喉咙上戳了个血淋淋的窟窿出来。 那随从的呼喝声戛然而止! 他惨叫一声,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便见叶二碧那笑嘻嘻的神情,他咧开嘴笑了两声,十分不怀好意地调笑道:“口出狂言,该当何罪?” 随从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叶二碧的剑便残忍的收回,将那个血窟窿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冬日的冷空气之中,鲜血喷溅而出,溅了一旁的南王世子一身。 叶二碧心满意足的退回到叶孤城的身后,而那南王世子,早就吓呆了。 叶孤城的剑法天下无双,南王世子也是知道的,否则,他和他爹也不会想到要叶孤城去刺杀皇帝小儿。 只是他一直觉得,叶孤城乃是他家的一条狗罢了,强则强矣,总不可能威胁的到他。 然而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错了……错的是如此的离谱。 南王世子的表情立刻便变得没有那么趾高气扬了,他勉强的干笑着,道:“叶师父,你这随从……” 叶孤城从头至尾,就没想阻止过叶二碧,他没什么表情的扫了南王世子一眼,冷冷地道:“怎么?” 南王世子便道:“好……我这随从,说话口无遮拦,死了也活该!” 叶孤城又道:“滚。” 他这样不给面子,南王世子的脸色便红一阵、白一阵的。 他此次前来,乃是因为受了他新收的爱宠林仙儿的蛊惑,那林仙儿十二三岁的年纪,已是出落的沉鱼落雁、美丽非凡,这南王世子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也根本不顾林仙儿严格来说还是小孩子的事实,就把她收进了自己的后院儿之中。 只是这样一个美丽少女,又为何会无家可归呢? 林仙儿便给他讲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是一个被禽兽父亲卖了的可怜姑娘,而后机缘巧合之下,被救入蓬莱客栈,本以为从此便可安心生活,谁知刚出虎穴、又入龙潭,这蓬莱客栈之中的人,各各都因为她的美貌而针对他,尤其是那陆小凤,因为自己抵死不从,所以便联合其他人,把她在冬夜之中,赶了出去。 林仙儿眼泪涟涟,浑身颤抖,仿佛经历了天下最可怕的事情一样,南王世子一个酒肉草包,听了这话,登时便豪情万丈,准备为自己这爱宠报仇,叫这一窝子恶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林仙儿的脸上便出现了一抹动人的红晕,她用自己白生生的小手握住了世子的手,轻轻地道:“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自我出生以来,还从来没有人……”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低下头啜泣。 南王世子恨不得当场跳起来跑到蓬莱客栈中拿陆小凤开刀!!!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现在还是低调一点的好,于是选择了晚上再来。 只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叶孤城,还令自己颜面大失! 南王世子怕的要命,却觉得自己如果就这样偃旗息鼓,实在是过于丢人,而且这叶孤城虽然敢杀他的随从,却不见得敢杀他。 没错,他刚刚还说“只答应了一件事”,他可是过两天就要做皇帝的人,叶孤城敢一剑刺死他么?显然是不可能的!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南王世子便显得镇定了许多,只听他冷笑道:“叶师父倒是正义的很,只是不知为何与这种欺凌少女之徒沆瀣一气?” 叶孤城:“?” 他在说什么有的没的? 叶孤城不认识林仙儿,自然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 贺九黎与陆小凤却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林仙儿,果然又颠倒黑白的说了一气,才骗得这傻子大动干戈的跑到这里来…… 不过,或许这回,这林仙儿还真是干了件好事,他们正愁找不到南王谋反的证据呢,这么大一个世子,无诏进京,那可不就是个天大的把柄么? 这把柄不管好不好使,陆小凤与贺九黎也决心要试上一试了,最起码,这南王世子今天敢来,那就别想走! 这么一想,贺九黎的心情还变得有几分愉悦起来。 许是陆小凤与贺九黎的表情过于悠闲,惹得这南王世子更加恼怒,只听他喝道:“仙儿呢!叫她前来辨认,是不是就是这两个畜生欺负她的!” 原来林仙儿在这里啊! 只是南王世子这一声爆喝下去,却也并没有人搭腔,林仙儿也并未上前来,南王世子登时怒起,转身一看,哪里还有林仙儿的踪迹,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好在这南王世子,还是有几个比较机灵的侍卫的,那侍卫一看林仙儿不见了踪迹,立刻便追了上去,几步便赶上了林仙儿,抓住她的手腕便将她拽了回来。 而林仙儿呢……她撺掇南王世子对蓬莱客栈出手,本来是欲将贺九黎与陆小凤一行人一网打尽,好报自己心头之恨的,谁知却从天而降一个叶孤城…… 她看见叶二碧出手,便觉不妙。林仙儿本来就站在众人后头,见势不妙便要跑路,只是不想还没跑几步,那南王世子便叫她出来,这下才暴露。 那侍卫,倒也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拽着林仙儿便回来了,林仙儿跌跌撞撞的上前,还没喊上一声痛,便听见南王世子暴躁的命令道:“滚过来!” 林仙儿下意识一抬头,便看见了立在门口的贺九黎,那副嘲讽的嘴脸,简直让林仙儿恨的牙齿都痒,她是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可是……可是现在却……! 林仙儿只觉得屈辱的要命,却还是没有法子,只能敛下愤怒的神情,委委屈屈地走向南王世子,委委屈屈地小声道:“世子殿下……” 南王世子愤怒的要命! 他本来被叶孤城的气势给吓得屁滚尿流,就觉得十分丢人,正要找回先脸面,谁知道这小贱人却直接跑了! 这可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对着叶孤城他不敢横,可是对着娇柔的林仙儿,他却敢横!只见那南王世子恶狠狠的一掌掴在了林仙儿的脸上,直直把林仙儿打的脑袋都歪到一边去了,他骂道:“贱人!你跑什么,还不快出来指认!” 林仙儿本来就害怕在贺九黎面前丢人,谁知这南王世子却一点情面都不讲,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掴于她,直把林仙儿打的屈辱万分,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可是再屈辱,她还是得伏低做小,林仙儿的眼泪一下子便下来了,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委屈巴巴地道:“世子殿下,我……我害怕,这里让我好害怕……” 第92章 自投罗网 不得不说, 林仙儿还是个颇有急智的女孩子。 最起码,在这种时刻,面对一个发怒的、且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男人, 她的反应还是非常巧妙的。 果然, 那南王世子一看林仙儿落泪,便立刻软下了心肠, 对她的说辞也是深信不疑,他立刻便扶起了林仙儿, 将她搂在怀里, 开始“心肝宝贝”的叫了起来。 贺九黎:“…………” 这人未免也蠢的有点过头了。 而其余诸人,也皆是兴趣缺缺, 叶孤城侧了一下头,贺九黎便看见他的脸色简直要比寒冰更冷、比积雪更寒。似乎是无法忍受自己豁出性命居然是送这样一个人上皇位的…… 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恨不得立刻一剑戳死南王世子,只可惜他却并不能那样做, 白云城叶氏所接受的天大的恩情, 居然要以这样的方式去偿还,这实在是让他觉得好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难受。 只可惜南王世子却并没有看到叶孤城的表情,否则他非得吓得把林仙儿当场甩出去不可。 林仙儿重新得到了一个男人的跪舔,表情便变得瞬间明媚了起来,她颇为娇羞的低着头, 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世子的怀中, 甜腻腻的在他耳边道:“世子殿下, 这些人实在是有眼无珠、甚是大胆,我只是怕您也会被他们冒犯……” 世子的表情便十分精彩,他恶狠狠的剜了贺九黎一眼, 又恶狠狠的道:“难道你以为我会输给一个女人?” 林仙儿道:“我绝没有这样想, 我只怕你……着了她的道, 丢下我不管哩!” 这话说的,令南王世子舒心极了,他整个人,都好似被浸泡在温水之中一样,又舒心、又自信。 他便打算说:本殿下对你是亲也亲不完、爱也爱不够,哪里会着了这种恶女的道呢? 只可惜他的嘴唇才刚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身后有人冷冷地道:“谁想着她的道?” 这声音乃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并不十分低沉,其间却藏着风暴般的杀气,从背后席卷而来,而那风暴之中,又似乎夹杂着如冰雹一样的冷意,直把南王世子听的头皮发麻、脊背升凉。 南王世子下意识的一回头,就看见了在身后小树林之中被隐去了大半个身子的冷血。 他的脊背笔直,但是整个人却并不是紧绷的,因为他是一个很懂得使用自己四肢的男人,在站立的时候徒然的紧绷,只会浪费他的体力。一只深谙捕猎之道的野兽,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松、什么时候该爆发。 南王世子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见了鬼了,他恼羞成怒的嚷道:“你又是哪个!” 冷血的嘴唇紧紧的闭着,竟似是懒得理他一般,他那双翡翠森林一样漂亮的眼睛蓦地抬起,十分漠然的扫过了做娇羞女儿状的林仙儿,而后牢牢的黏在了对面的贺九黎身上。 他的双眼本是无情的、坚毅的,可是在看见贺九黎的那一刻,那双无情又坚毅的眼眸忽然融化了,危险的野性也化作了一种被驯服的臣服,他的双眼之中迸发的光芒是那样的痴情,以至于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绝不会怀疑他的真心。 林仙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晦暗不明。 即使在这地方折戟了数十回,可是每一次她的魅力被无视时,她还是屈辱的、愤怒的不能自己。 贺九黎当然也看见了冷血。 她对冷血璨然一笑,然后道:“你忙完了?” 冷血稳稳的站在那里,半点不动,只是嘴边却荡出了一丝微笑,这微笑令他冷硬的五官也略显柔和,只听冷血道:“嗯。” 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时,他倒是也真有够惜字如金的。 贺九黎又道:“你今天忙不忙,累不累?” 冷血便道:“忙、累,只见到你却不累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和认真,好似他不是在说情话,而是在讲什么正确的不得了的真理一样。 陆小凤:“…………” 这两货怎么在哪里都能秀起恩爱呢……?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和沙曼也是随时随地秀恩爱的类型,他们两个简直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拥在一起,才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呢。 贺九黎旁若无人地道:“那你还不快过来,杵在那里做什么?” 冷血道:“嗯!” 那个嗯字一出口,他整个人忽然掠了出去,冷血与贺九黎之间,隔着二十多个训练有素的侍卫,可是一个人自他们后方掠到了他们的前方,却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更不要说试图拦截了。 他似乎诚心要羞辱那南王世子一般,轻轻松松自他身边略过,还轻蔑的斜眼瞥了他一眼,而后他就到了贺九黎的身边,无比自然的伸手搂住了她。 他笔直的脊背有一瞬间的松弛。 这世上能让他感到松弛的,唯有眼前的女人。 而后,冷血那双孤狼一般的眼眸便又落在了南王世子身上,他动了动嘴唇,缓缓开口道:“你的确很有可能着了她的道。” 他说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贺九黎,而后又道:“只可惜她绝不会着了草包的道。” 这“草包”二字,自然指的是南王世子本人。 南王世子估计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直言不讳的辱骂,一时之间,竟然还未曾反应过来,他目瞪口呆,半晌,才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迟疑道:“……你在骂我?” 冷血讥诮的笑了笑。 南王世子立刻崩溃,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把怀里的林仙儿给推开了,林仙儿柔柔弱弱,哪里经得起一个暴怒的男人骤然一推,于是她今天第二次扑倒在地,只不过这一次,是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 而南王世子呢?他早跳起来大骂道:“你!你这畜生、贱狗!以为自己是哪根葱!敢跟本殿下这么说话,来人!来人!动手!快动手!我今天不把这一屋子的逆贼全抓了,算我没本事!” 贺九黎挑了挑眉,火上浇油道:“难道你以为你自己很有本事么?” 冷血作为她的好姘头,又十分自然地浇了一勺油道:“逆贼,你是指你自己么?” 陆小凤:“…………” 这夫妻两个真是有种让人气疯的天赋呢。 而那南王世子呢,在听见“逆贼竟是你自己”的发言之后,忽然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虽然是个草包,但却也不至于把这种大阴谋、大秘密讲给别人听,所以……所以他一定是被发现了,就是被这个冷冰冰的捕快所发现的。 他诡异的平静了下来,只是盯着叶孤城,冷冷地道:“你答应过要帮我父王的。” 叶孤城平静地道:“是。” 南王世子道:“那你现在还在等什么?” 叶孤城更平静地道:“冬至之日,紫禁之巅。” 南王世子咬着牙道:“你今日若不出手,就没有什么冬至之日,紫禁之巅!他们……他们已经……” 叶孤城讥诮的笑了一笑。 他是个如寒冰一样的男人,他很少会笑,他的笑容含义也很简单,若是愉悦,那便是愉悦的浅笑,若是不屑,那便如同此刻一般,是讥诮到了极致的笑。 南王世子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听他叫道:“你……你竟不出手,叶孤城……你可记得你欠下我们家什么样的恩情!” 叶孤城的笑容便立刻敛了下去。 任何人,只要看到他这幅模样,就会觉得讥诮的笑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冷冷地道:“你难道觉得二十个人赢不过三四个人?” 南王世子一窒! 他本来是觉得可以的……可是在看过冷血那鬼魅的身法之后,他又不觉得可以了,又涉及到他造反的大秘密,故而才要求叶孤城出手。 他用力的跺了跺脚,咬牙道:“本殿下的侍卫自然无敌,只不过,叶孤城,此事与你也有莫大的联系,难道你就半点不担心我出了什么岔子么!” 瞧瞧、瞧瞧,这话说的…… 好像叶孤城很乐意帮他造反似得。 叶孤城冷冰冰的盯着他看,忽然嘴角一勾,道:“只可惜陆小凤的毒实在太毒。” 南王世子一愣,道:“啊?” 叶孤城转身就回屋去了! 叶二碧脸上笑的都快开花了,还不忘对着陆小凤龇牙咧嘴,跺着脚喝道:“好你个陆小凤,居然对我家城主下毒,可怜我家城主,现在可是连剑都拿不稳了!世子殿下,您可千万记得帮我家城主好好教训这姓陆的啊!” 说着,转身也进屋去了。 陆小凤:“…………” 老子惹哪个咯! 陆小凤交朋友,好像总能把每一个正经人都交成损友,叶孤城拿他当挡箭牌,简直是毫无愧疚之心,直把陆小凤无语的要命。 不过……看起来,他倒是不死犟着要撞南墙了。 陆小凤的嘴角,便浮起了一丝愉快的笑意。 而这笑意在南王世子眼里,便显得格外的刺眼。 更刺眼的还在后头,那出身神侯府的捕头冷血,看他的眼神仿佛是看一个死人一样,只听他冷冰冰地道:“你谋反的证据已被上呈皇上,我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呢。” 而后他又侧头,在贺九黎额头落下一吻,愉快地道:“阿九这里,总会有惊喜。” 金九龄也是,南王世子也是,这自投罗网一词,说的可谓就是他们了。 第93章 世子伏法 一个人在面对二十个手持利器的大汉时, 无论如何,也不该说这种话。 尤其是……冷血说的这话,恰恰好的戳中了南王世子的死穴。 谋反的证据……已被面呈给了皇上! 南王世子的脸上, 眼下的肌肉已忍不住抽动了起来,他的整个人似乎都在忍不住的发抖, 而那两条腿, 似乎也已经像面条一样的软了。 他好似随时随地都会瘫软在地。 而真正瘫软在地的林仙儿,她的心中则立刻涌起了惊涛骇浪! 造反?什么造反?南王世子……他、就他, 要造反?而且已经被……逮住把柄了?! 林仙儿身子一软,只觉得这粗糙的地面无比的冰冷。如今天下河清海晏,林仙儿这样的人自然是从没想过要造反的, 她巴结上南王世子,不过是因为这人头脑简单,又有泼天的富贵…… 谁知道,头脑简单的人,往往也能让人吃很多苦头, 这南王世子脾气酷烈,对待妾室同宠物无异,好时亲亲爱爱, 不好时直接拖出去打死!林仙儿因其美若天仙的长相、与又娇又软的身段口才,这才把南王世子哄得死去活来。 只是…… 饶她已将南王世子哄得五迷三道,他生起气来, 却还是要打人骂人的。 林仙儿忍了! 可是!可是! 他……他居然要谋反!就这脑子, 就这智商!当皇帝! 成则泼天富贵, 败则身首异处! 而南王世子……他……他已败了!只要看一眼他抽动的眼角、汗如雨下的额头, 林仙儿就知道, 他已败落了! 而……她、她会怎么样呢? 林仙儿坐在地上, 脸色惨白,十分茫然的想着。 她是不明白的,因为她年岁太小,读书又太少,因此自然不知道历朝历代谋反之人的女眷是何待遇,可是即使没读过书,她只肖稍微那么一想,就能意识到,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 林仙儿的大脑嗡的一声爆炸了! 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忽然想到了以前路过菜市口的时候看到一堆人在围观斩首,她会不会……她会不会也上那断头台,等着午时一过,就立刻身首异处……? 林仙儿脸色惨白,浑身忽然打起了摆子,她的两条腿也变成了面条,软的站都站不起来。 片刻之后,那两根面条就成了浸泡在黄汤里头的面条了。 林仙儿今天,本来穿着极其名贵的衣裳,她披了一件大红的披风,披风上头又镶嵌了一圈雪白的兔毛,看起来更显得她人比花娇。而那披风里头呢,则是最好的丝绸做成的百迭裙。 只是如今,那百迭裙也怕是要不了了。 林仙儿却是骇的连自己的丢人都没发现,她两眼一翻,竟是直直的厥了过去。 倒是和上一次很是相似,只不过这一次,她却绝不可能是装作晕厥,因为如果她脑袋精明的话,一定会立刻找机会逃跑。 她是被吓晕过去的。 林仙儿若是多活个五六年,见识过许多世面,说不定真的会变成一代绝世妖姬,为祸人间,只可惜她现在却的的确确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剑拔弩张的情形之下,竟没有一个人有空去管这吓晕过去的美人。 南王世子流了大半天的汗之后,好似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只听他冷笑道:“不知道你找到了什么证据?又呈上去了什么证据?” 冷血淡漠的道:“你无故出现在京城,这就是最大的证据。” 南王世子一愣,忽的大笑起来,道:“就凭这?我可是听说,我那皇兄脾气好的很呐!只凭这一点,你就想给我定罪?这充其量也只能让我那皇兄有所怀疑而已。” 冷血忽讥诮的笑了一下。 他会笑的时候也很少,他只会冷笑、讥笑、还有真心的笑。 现在,他仿佛听见这世上最可笑的话一样,露出了一个令人一看就火冒三丈的讥笑,然后缓缓地道:“难道你不知道,谋反这种事,只要惹上了怀疑,就是死罪。” 南王世子的笑容便瞬间又僵硬到了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冷血的眼中,便忽然闪现出了一丝愉悦的光芒——毫无疑问,他正在用语言去凌迟南王世子的精神,而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只听冷血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并且,御前那个姓王的太监,已全招了。” 南王世子的脸色忽然便的惨白。 他疾呼道:“你……你说什么!” 冷血十分冷酷的笑了笑,那笑容之中过于酷烈,竟是让南王世子心惊胆战,不敢直视。 只听冷血点评道:“一个太监,身上总扛不住太多的折磨。” 南王世子听完这话,身体已是彻骨的寒冷,他穿着很厚实的衣裳,可是今天这冷风,却透进了他的骨髓里。 他呆呆的立在那里,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两只小眼睛慌张地四处乱转,然后忽然就看见了自己脚边,那已晕厥过去的林仙儿。 他忽然发了狂,大骂一声:“贱人!”然后恶狠狠的一脚踩上了林仙儿的肚子。 林仙儿被这一脚生生踹醒过来,她惨呼一声,只觉得肝胆俱裂,肚子剧痛无比。 只是这一声惨叫,非但没有唤起南王世子的怜惜之心,反而使他更加的暴虐! 只听南王世子崩溃一般地大喊:“都是你这贱人!若没有你生事,本殿下哪里会这样!哪里会这样!”一边说,他一边更加用力的狂踢着林仙儿的身体,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恐惧和怒气,都泄洪一般的泄在林仙儿的身上! 其实,凭着良心来说,林仙儿根本都不知道南王世子谋反的事情,这件事的败落,和林仙儿简直是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可是南王世子就是这样这样欺软怕硬又暴虐无比的性格,林仙儿跟了他,迟早都是要反噬到自己身上的。 南王世子虽学艺不精,但好歹是学过武的,对付一个不会武的弱女子,那简直跟暴打小学生似得。 转瞬之间,林仙儿的胸腹四肢上便都结结实实的捱了好几脚。她狂乱的惨叫着,连滚带爬的想要躲开,只可惜南王世子比她高上许多,也强壮上许多,见林仙儿要跑,更是怒不可赦,竟是一脚踢到了她的左脸上。 林仙儿尖利地嚎叫起来,她疯狂的摇着头,哭嚎着捂住了自己的脸,她嘴巴一张,只觉得嘴巴里都是浓重地血腥气,林仙儿恐惧到了极点,只能把自己弓成一个滑稽的虾米,好躲避着可怕的拳脚。 她进南王世子的后院,不过数日,便斗赢了别的小妾,还撺掇着这南王世子打死了好几个,今日轮到她时,这才知道这是何等的恐惧! 还有她的脸……她最引以为傲的脸!! 林仙儿哀嚎着、躲避着,脸上和身上有捱了好多脚,已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声“够了”。 这声音……是贺九黎的声音。 南王世子行凶的动作,骤然停下。 贺九黎当然不是什么善人,因此在南王世子对林仙儿动粗时,没有组织,可这幅画面看久了,也着实有些犯人,贺九黎也并不想让林仙儿死在自己的别墅前头——太晦气了! 贺九黎冷冷地道:“你打够没有?要是打够了,就准备准备,去牢房吧……冷凌弃,他应该去哪个牢房?” 冷血冷哼了一声,道:“天家贵胄,谋逆大罪,得去天牢。” 贺九黎道:“听到没有,去天牢再打。” 林仙儿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南王世子脚底下爬出来,滚到了贺九黎的脚下,她满脸都是血,衣服在地上滚了好多圈,脏的不成样子。她跪伏着,奄奄一息地道:“贺姑娘!贺姑娘!救救我……救救我……” 说着,她一双满是血污的手,就要去拉贺九黎的衣角。 锵的一声,薄剑已出,林仙儿的动作瞬间僵住。 那剑,自是冷血的剑。冷血的剑正正好的插|在了林仙儿的指缝之间。 只听他冷冷地道:“你也配碰阿九?” 林仙儿又打起了摆子,她实在是怕冷血一脚又把他踹回去,于是只能把脸深深的埋在了地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贺九黎轻慢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真是说得正确极了。” 冷血的嘴角勾了一勾,并不答话,只是道:“看来今天,我又有的忙了。” 贺九黎道:“好像是的,我已叫阿飞去通知展大人了,你们两个一起忙活,应该工作量能小一点。” 冷血笑了笑,道:“好。” 他们两个这番话,已完全把南王世子当成了一盘随意处置的菜,南王世子重重的跺脚,赤红着双眼,大喝道:“给我上!我即使要死,也要把这群狗东西搞死再说!” 贺九黎挑了挑眉,转头对冷血道:“他居然还没疯够?” 冷血道:“好像是的。” 陆小凤:“……你们刚刚是不是一直忘了这里还有个我在?” 贺九黎:“……啊,你还在啊。” 冷血十分冷淡的扫了陆小凤一眼,根本懒得跟他说话。 陆小凤:“…………” 他又耸了耸肩。 南王世子看他们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更是觉得气的要命,一声令下,二十个侍卫便都攻了过来。 只是寻常侍卫,又如何能敌得过这三人……不,这“些”人呢? 花满楼出现了、西门吹雪出现了、沙曼出现了、还有白欣茹也带着她的剑从楼上下来了。 不会武功的林诗音倒是留在了屋子里,在屋子里给大家加油打气。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已不用多说,展昭带着衙役们赶到善后的时候,就只看到南王世子像疯了一样,鼻青脸肿地对贺九黎喊道:“你还开什么客栈!干脆去当武林盟主算了!” 贺九黎十分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实在是胸无大志,只想着和我这男人安安稳稳地窝在一起,武林盟主未免有点太浪费我的时间了。” 众人:“…………” 求你了能不能不要见缝插针的秀恩爱了!! 第94章 元宵节 后面的事情, 其实已没有什么好说的。 南王和世子的阴谋,已经被那御前的王太监和盘托出,年轻的皇帝震惊不已, 几乎无法想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荒谬的造反之法。 他下令将南王府一干人等全部捉拿归案。 唯有叶孤城,展昭知道叶孤城为何参与这事, 也敬重他的人品,便在皇帝面前一力保下了他。刚继位不久的皇帝乃是个话的人,又与展昭私交甚好,上一次放过了白玉堂, 这一次便也决定放过叶孤城。 只是, 叶孤城虽是被迫参与此事,然则毕竟谋反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大罪,皇帝便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便是, 自此之后,叶孤城不得再踏入汴京一步。 叶孤城当然也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而且皇帝这条件,也开的实在是太优厚了。 倒是那一夜,西门吹雪听到南王世子搞出的动静, 持剑踏雪而来, 与叶孤城碰上了面。 他们两个人, 真的是很像的两个人, 一样的白衣胜雪、一样的目光冷寒、一样的为剑舍身。 这是站在顶点的两个人,高处不胜寒, 他们的眼中都有同样冰冷的积雪, 而他们的身体里, 血液的奔涌却是热的! 西门吹雪提着剑, 一步一步的踏着雪——红色的雪,南王世子所带的侍卫们正在奋力的反抗,怒喝与哀嚎在这片雪地之中回响,但西门吹雪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只是盯着正前方,贺九黎别墅的那扇门看。 看着看着,他的眼中忽然燃起了一种冰冷的火焰,他的双目是纯黑色的,仿佛黑曜石在燃烧。 而有人从那道门后面出来了——那人是叶孤城。 叶孤城的眼神也已是全然的冷,他的手中也握着他的剑。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像,而通往剑道顶峰的路又实在太窄。 西门吹雪缓缓道:“叶孤城。” 叶孤城道:“是。” 西门吹雪道:“好,来吧!” 叶孤城:“…………” 他倒是也很想来,只不过…… 只不过陆小凤那一罐有毒的见手青,是真的把他放趴下了,能这么站着跟西门吹雪对视,他已经是尽最大的努力去控制自己的意志了。 陆小凤百忙之中,还是终于抽出时间蹿了过来,同西门吹雪解释了一番,西门吹雪听完之后,脸色已不是太好。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陆小凤,忽然道:“我瞧着你的胡子好像又长出来了。” 陆小凤呼吸一窒,笑容已十分勉强,他瞅了瞅西门吹雪,看到他并非开玩笑的样子,便苦笑着道:“你好歹容我再摸两把。” 说着,他一边叹气,一边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再再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叶二碧阴森森地道:“小凤哥,别摸了,再摸要秃噜皮了。” 这或许也是叶孤城的心声,陆小凤垂头丧气,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的胡子。 陆小凤的胡子被刮干净之后的第十天,朝廷便下达了将南王一党斩首示众的诏书。南王和他那蠢货世子,还有御前的那个姓王的太监,都被提溜到菜市场,十分干脆的被砍了头。 当然,林仙儿是没死的。 或许皇帝是念在他同南王还算得上是血脉相连,因此下令,女眷全部入贱籍、充官奴婢。被扔进大牢里呆了十来天的林仙儿因此捡了一条命回来。 只可惜,她这一生,也算完蛋了。 之前,她饶是再落魄,那也是良民。如今她入了贱籍,那才是真真的被人踩到了泥潭里头去,就算是被人打死,也绝不会有任何后果的那种。 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没有任何人去同情林仙儿,说实话,她如果在蓬莱客栈好好的呆着,不要作妖,哪里会有现在这遭遇?只可惜她的心实在是太恶毒,不管在哪里,都要毁掉别人的生活才算行,这样的人,实在死不足惜。 林仙儿的下场,大家都不是很在意,也只是随便提了几句就过去了,因为对于大家来说,林仙儿实在是一个很微不足道的人,比她重要的人和事,还有很多。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斗,却是不能够不打的,因为他们二人的交手,乃是宿命的对决,只一眼,这两人就都能看的出来,如果要登顶,如果要造极,对方……一定要死在自己的剑下!唯有用最值得尊敬的对手的血,才能将成神之路铺开。 他们二人的决斗,定在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地点,则是在洞庭湖上。 原因嘛……一是因为皇帝对叶孤城的禁令,而是因为贺九黎不想见血。 她的确是一个喜欢安静生活的人,惹上的所有见血的麻烦,也都不是她自己想要惹上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个人都算是她的朋友,贺九黎实在是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自相残杀。 陆小凤倒是决定去看看的,这种热闹他虽然不太想凑,却不得不凑。 不过,贺九黎倒是很有先见之明的给他塞了一颗这大补丸功效神奇,堪称医疗奇迹,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一个濒死的人,只能说是尽力一试。 陆小凤收下之后,苦笑道:“只是怕这两人钻牛角尖,说什么‘败就是死、死就是败’不肯被我救活!” 贺九黎轻飘飘地道:“谁知道呢,或许死过一次,就会知道活着的好处了。” 陆小凤怔了怔,忽然笑道:“你说的对。” 然后转身,大步出门。 于是这个新年,没有西门吹雪、没有叶孤城、也没有陆小凤。 元宵节当天,冷血煮了汤圆。 ——对,你没看错,是冷血煮的。 最近的日子都很太平,但是因为是过年,所以夜晚比平时实在是热闹许多,就连蓬莱客栈所在的这条居民巷大晚上都热闹的很,烟花和爆竹噼里啪啦的响着,人根本都没法睡觉。 本来睡眠就不好的贺九黎当然是其中的一名受害者。 她对此倒是很有心理准备,但是冷血却紧张地很,好像生怕她睡不好觉似的,这冷硬的青年人伸出双手,将他的爱人拥入怀中。 他的爱人……他的爱人是个妖女,但也是个仙女。她很懂男人,因此她对付他这样的男人时,简直再轻松、再惬意不过,只肖一个眼神,一根手指,就引得他神魂颠倒,再也不能抗拒。 汴京城郊外的那一天,他自重伤之中醒来,又被她折磨的奄奄一息,然而那双微微扬起的凤眼,却好似是宿命一般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然后就是艰苦卓绝的修成正果,冷血已记不清再多少个没有贺九黎的夜晚,他时冷时热、痛苦的咬紧牙关,只因为她若即若离的态度。 他无法忘记……他无法忘记那种痛苦,却也十分庆幸他意志与精神的坚定,这坚定让他熬过了那段痛苦又甜蜜的时光,最终换来了她的真心相待。 在烟花燃放的这个晚上,冷血伸出双手,将贺九黎拥入怀中,他轻轻地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然而轻轻地道:“睡吧。” 贺九黎噗嗤一声在他怀里笑得打滚,然后道:“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听不到这烟花爆竹声了吧。” 冷血抿了抿嘴,并不知道如何作答。 贺九黎当然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她笑着伸手,轻轻的捏了他滚烫的耳垂一下,然后道:“只怕我明天是起不来煮汤圆吃了,你去煮,好不好?” 冷血道:“好。” 他虽然没怎么下过厨,但是也帮贺九黎打过几次下手,而且……而且贺九黎这里的厨房,实在是傻瓜操作,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很好的操作的。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科技改变生活,但是已很明确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早上的时候,贺九黎还在沉睡,冷血是个尽心尽力的男人,只要有他在,贺九黎通常都能睡得着,也能比平时多睡上那么一会儿。 冷血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他脸上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之中没有一丝迷蒙,好似他并非是从梦中醒来,而是一直都没有睡着似得。 他翻身起床,将自己的剑留在了贺九黎的屋子里,自己轻轻的下楼,为她煮了一碗暖呼呼、热腾腾的汤圆。 汤圆是速冻汤圆,因为速冻汤圆已经足够好吃,而且贺九黎有时也会犯懒,会不想下厨。 所以冷血也很愿意代劳。 只不过…… 他虽然在心里腹诽贺九黎的厨房是傻瓜操作,但是真正自己动起手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比傻瓜还要傻瓜,比笨蛋还要笨蛋。 等他煮好那一锅汤圆的时候,他的额头已渗出了几颗汗珠,他的眉头也已紧紧的皱起,好像在面对一件十分难以破解的案子似得。 一双手从后面伸了出来,懒洋洋的抱住了他的腰。贺九黎把头倚在他笔直的脊背上,懒洋洋地道:“唔……你在这里呀……” 冷血忍不住笑了笑,道:“是,我在煮……汤圆。” 贺九黎探头看了一眼,表情忽然变的很狐疑,道:“汤圆?” 冷血故作镇定:“…………嗯。” 贺九黎:“这不是黑芝麻糊煮糯米皮么?” 冷血:“…………嗯。” 第95章 番外一 冷血一闭眼, 又一睁眼,只觉得整个人都茫然的要命。 他记得他好像在睡觉,然后…… 然后他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 冷血抿了抿嘴唇, 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陌生的景象。 现在是夜晚, 他正站在城市的街道上。夜色如墨一般的深沉, 乌云黑压压的沉下来, 可是这夜晚却并不是黑色的, 也不是寂静的,相反,这夜晚似乎有些吵过头了。 路边一排排路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同这暖黄色光芒交织在一起的,乃是路另外一边商铺之上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招牌。与此同时, 人来人往, 有人喝酒、有人尖叫、有人放声高歌。 天上的星星也被地上喧闹的光芒所隐去。 冷血稳稳当当地站在发疯的人群当中,双手抱胸, 只是眯着眼去看那些大大小小的招牌上写的字。这些字并非是他见惯的那种, 但是在贺九黎的蓬莱客栈之中, 这些字倒是也见过的。 写的好像是…… 酒吧。 极地酒吧。 这是最大的一个招牌,十分轻浮的一闪一闪。顾名思义,这应当是酒馆的意思?但即使是酒馆,也不会有这样吵翻天的男男女女。 这里的男人都穿着贺九黎那里才会有的奇怪衣裳, t恤、短裤、aj鞋,而这里的女人, 她们的裙子都好短,短到露出笔直的、洁白的腿, 她们眼睛上亮晶晶的, 仿佛是将云母磨碎了抹在上头, 像银河、像流萤。而她们的笑容…… 在冷血所熟知的世界里,女孩子都不会像这样笑的。她们又放肆、又快乐,在这喧闹炎热的夜晚之中蹦蹦跳跳。 可是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冷血抿了抿嘴,眼神也稍微沉了一下。 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性——这里,就是贺九黎的家乡,也就是……真正的蓬莱仙境? 但是…… 冷血有点怀疑人生。 仙境是这个样子的么?这些人都是和贺九黎一样的仙人么……怎么仙人们看起来都有点……吵。 正怀疑人生之中,忽然有人在旁边唱歌:“哦,我给傻|逼织毛衣~我给傻|逼织毛衣~” 冷血:“…………” 他觉得脑仁子疼。 不欲在这地方多呆,他抿抿嘴,面无表情的转身要走,却忽然听得后面传来一声:“诶!你等等!” 他的脚步几乎是立刻停下了。 一般来说,冷血走不走,要走到哪里去,都不是一个路人能轻易改变的事情,他会停下来的理由只有一个。 这是贺九黎的声音。 冷血转头,便看见了贺九黎,然后颇有些困惑的挑了一下眉毛。 这个贺九黎……好像跟他认识的有一点不一样。 她的头发很短,短到刚刚过下巴的长度,不似冷血认识的那个人一样,有像海藻一样柔软浓密的长发。 在飘扬的发丝之间,冷血能看到挂在她耳朵上的,仿佛细碎的钻石一般的耳坠,衬的她的脸上也有了钻石一般的光泽,她的嘴唇鲜红,仿佛最热烈的玫瑰花一样,而她是笑着的,笑的和这个世界里的女孩子一样。 她也穿着短短的裙子,穿着吊带背心,锁骨的阴影里似乎也有如同今夜一样的灼与热,她的腿笔直,脚腕上挂着两个银镯子,上头坠着铃铛,她只要走一步,那铃铛便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冷血……冷血对她简直了解的不得了,包括这双腿。 这毫无疑问就是贺九黎,虽然她衣着打扮不同,但她的微表情、她的骨骼、她站立的姿势,都和冷血所熟知的一模一样。 他开口,缓缓地道:“阿九。” 贺九黎抬头,眼睛上亮闪闪的,一种蓝紫色的细碎光泽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一闪一闪,她歪了歪头,十分困惑的“唔”了一声,然后道:“你认识我么?” 冷血的眉头皱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的阿九,但她好像和阿九有一点点区别。她更加的外放、热烈,也没有那种神秘地、运筹帷幕的气息。 这区别很是抽象,冷血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好像就是……“年轻”的感觉。 他的阿九会更稳重一点的。 是在做梦么? 他感到很茫然,甚至偷偷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刺痛令他瞬间清醒过来。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就连空气里炙热又粘稠的风拂过面庞时,带起的那一阵的躁与热,都还原的如此像是现实。 他面前这个又俏、又妖冶的贺九黎忽然笑了起来,好似已不在乎为什么面前这个束着长发的英俊男人为什么认识她这问题,她忽然凑近了几步,眼神有点迷离的望着冷血。 冷血这才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这酒好似是从她皮肤上蒸出来的一样。 年轻地、短头发地摩登女郎贺九黎似乎已被吸入到冷血垂着的那双眸子里去了。 明明是夜晚,这座城市也热的惊人,风中仿佛带着砂砾一般,打到人身上,有一点点刺痛。 贺九黎家的拆迁款刚刚到账,她辞掉了工作,今晚和朋友们一起不醉不休,刚一出来透口气时,就看到了这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留着大多数男人都不会去留的长发,可是同那些气质阴郁的艺术家不同的是,他的长发高高束起,在风中飘扬,而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表情,却挡不住他那宛如刀削般的下颌角。 他微微的仰着头,仿佛在辨认那一块闪着彩光的大招牌,贺九黎就看见了他的脖颈线上隆起的喉结,有一滴汗正顺着喉结流下来,贺九黎有些魔怔般的盯着他的脖颈看。 而他整个人的装扮也很是格格不入。 spy? 贺九黎喝的有点多,故而脑子不能很好的思考,她唯一好好注意到的,就是那一柄无鞘的薄剑,上面闪着与这夏天格格不入的寒光,好似已饮过了无数人的血一般。 但很显然,在场的所有人脑子都跟浆糊似得,没有人觉得这柄剑是危险的。 这男人转身欲走,贺九黎忍不住上去叫住了他。 “诶!你等等!” 这个男人的脚步几乎是立刻就停了下来,他转头,贺九黎走近,她这才看清他的眼睛,那是一双仿佛有雷暴的眼睛,那雷暴之中卷的或许都是翡翠和祖母绿。贺九黎的呼吸忽然窒住了,仿佛已被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所吸引。 那男人嘴唇动了动,道:“阿九。” 贺九黎如梦初醒,又相当茫然地问:“你……你认识我?” 那男人的眉毛挑了挑。 他的表情好似总是很少,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气质,贺九黎喜好很怪异,她最喜欢的,就是他这类型。 鬼使神差一般,她上前一步,好像走到了安全距离之内,然后她仰头,对这男人笑了笑,说:“你要进去玩么?我带你进去呀!” 而这男人的眼眸则安静的垂下来,他的眼神之中似乎有审视,也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他似乎对贺九黎生涩地搭讪并没有什么意外,但说出口的拒绝却丝毫一点情面也没有:“我不进去。” 贺九黎愣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相当爽快地说:“那我走啦,你自便吧。” 说着,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要走掉。 就在这时,冷血忽然出口,快如闪电般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贺九黎相当诧异地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是他认识的贺九黎的话,她一定可以轻易躲过这偷袭,但她一般来说都不会躲,她只会故意被他抓住,故意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然后故意把他慢慢引导着走。 这个“年轻”地贺九黎,似乎还没有学会这一招。 冷血很直接了当地道:“我不进去,你出来。” 贺九黎忽然笑开了。 冷血感到一阵心悸。 永永远远,他都无法抵抗贺九黎的笑容。 他的手忽然有些不自觉的用力了起来,贺九黎呜咽了一声,很是埋怨的用另外一只手打了他一下,委委屈屈地道:“你抓疼我的手了。” 冷血的手骤然松开。 这个“年轻”地贺九黎,好像要比他的那个阿九要脆弱很多。 贺九黎便又笑了,她好似很是了然的眨了眨眼,然后故意道:“我出来,是什么意思?” 冷血的嘴角勾了勾,道:“没有什么意思。” 她便睁圆了那双遐想无限的凤眼,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嘴角的那一点点微笑。 她也又笑了,她一伸手,就抓住了冷血的衣襟,然后又从自己的裙子兜里掏出了一张小小的卡片,然后用一种奇妙的表情,那这卡片塞进了冷血的手心里。 他的手心攥着这张卡片,卡片也似乎被热浪带出的汗所浸没。 贺九黎说:“我要先去和我的朋友们打招呼,你……你先去等我,好不好?” 冷血面目表情地道:“好。” 他说好的样子实在是太淡定,让贺九黎忍不住又看了他两眼。 可惜冷血的表情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贺九黎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回酒吧去了。 冷血这才把低头去查看那张卡片。那卡片的正面写着希尔顿花园几个字,背面有一串小小的烫金数字——8416。 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 ——这地方到底怎么走? 番外二 96、番外二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贺九黎和冷血的婚礼定下日子, 已经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这日子实在是久的很,毕竟他们已经很稳定地在一起好几年了,但是却谁也没有提要成亲的事情。 这件事被拖延至今,以至于冷血的师兄们都开始感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对劲。 追命试着问冷血时, 冷血正在神侯府秋日的秋风之中练剑。 他站在一棵枫树之下, 那棵枫树如浴火一般,在风中飒飒的响动, 神侯府内基本都是雄性生物, 故而冷血并不甚讲究, 彼时未着上衣,背对追命, 手持薄剑。 听到追命的问题时,他背部紧实的肌肉忽然缩紧了。 任谁都看的出来, 他并不是很想听到这个问题。 追命当然也看的出来, 所以他只是叹了口气, 然后道:“小师弟,我随口一问,你随便一听便是了,不用在意。” 冷血忽然转过身来。 他的表情倒是还正常的很——任何一个男人,在有稳定女友的情况下迟迟不肯成亲, 那他必然已经做好了被询问的准备。 只不过…… 追命有些疑惑。 他的小师弟并不是那种喜欢吊着女孩子的人,任谁也看的出,他对贺九黎的爱坚若磐石,无可撼动。 冷血随手拎过一块放在桌子上的毛巾, 抹了一把脸,然后淡淡地道:“我在等。” 追命道:“等什么?” 冷血道:“等她主动提。” 追命便狐疑的皱起了眉,冷血说的这句话在他脑子里打了好几个转, 他也没太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追命笑了笑,道:“小师弟,你难不成以为,这种事要女孩子先来提么?你要是这样想,或许这辈子都等不到贺老板说这话了。” 追命与贺九黎相处并不是很多,自然也并不知道贺九黎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不,应该说,除了冷血之外,根本就没人知道贺九黎这人恐婚恐育一百年。 冷血深深地看了追命一眼,然后道:“一般女孩子,是这样没错,但……”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但我只能等阿九先想通。” 那一次因为玫红,他贸然地、冲动地向贺九黎说了那话,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冷血差点ptsd,现在感情稳定下来,他也丝毫不敢提这话题,生怕贺九黎又发作,哭着喊着要分手。 ……他真是太难了。 而且,贺九黎好似也丝毫没有要成亲的想法。 一想到这件事,冷血就觉得头痛不已。他自然是想成家的,但如果贺九黎不想,他也只能由着她来,就这样一年一年,一季一季的走下去。 其实,江湖上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男男女女,比如汴京城里的那个巨富李燕北,再比如那个名动天下的大侠白天羽。 李燕北没有妻子,他只有三十栋房子,里面养着三十个外室,每个月他就按着顺序一天一个的去。 而那大侠白天羽呢,他倒是有老婆,但是这也并不能绝了他四处留情的心,听说那魔教大公主花白凤,近年来也做了他的外室。 但这样无名无分的爱情,同冷血和贺九黎又不一样,那些男人根本不爱女人,他们只是喜欢征服罢了。冷血与贺九黎之间,却是真挚的爱情,他们没有成亲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贺九黎并不太想。 ……有时候冷血会觉得他才 96、番外二 像可怜兮兮的外室。 这想法蹦出来的时候,他正搂着贺九黎坐在一楼客厅里看电视,冷血很显然被自己囧到了,下意识的去看了贺九黎一眼,对方没心没肺,薯片咬得咔哧咔哧响,还嘬了一下自己沾满薯片碎屑的手指,眯着眼,像只懒洋洋的猫一样。 如果她长出条尾巴来,此刻一定有一下没一下的翘着吧。 她斜眼看了一眼冷血,道:“你在想什么?” 冷血顿了一下,缓缓地道:“没什么。” 说着,他又把自己的目光平移到了电视上。 贺九黎却道:“说谎,你心里肯定有事儿。” 冷血:“…………” 他颇有些无奈,又实在不想跟贺九黎讲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可是要他说谎他又实在有点心虚…… 这事情,还真是不太好办。 正在这时,陆小凤哼着小曲儿推门进来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小别墅并不属于客栈的一部分,而是贺九黎的私宅,客栈的客人自然是不能想进就近的,可是陆小凤却很是不同,他同贺九黎那个熟……简直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像这个样子进来,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近来已不能称得上是一个“浪子”了,因为沙曼已经把他紧紧的抓在了手上。陆小凤以往是万万不可能停在一个女人身上的,但或许这世间的确有一物降一物的道理,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忠诚可靠的男朋友了。 陆小凤一进来,就看见了冷血与贺九黎,贺九黎朝他眨了眨眼,道:“你来啦。” 陆小凤叹道:“是啊。” 贺九黎道:“我怎么觉得你好似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陆小凤道:“无论是哪个男人,在知道有一个人在觊觎自己的女人时,总不会很开心的。” 贺九黎笑道:“哦?有人喜欢我们沙曼姑娘?这不正说明你眼光好的很么,若是沙曼不聪明、不漂亮,别人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这话说的当然很对,但陆小凤依然叹了口气。 这次看上沙曼的,乃是一个很好的年轻人。但陆小凤多年来形成的敏锐直觉,却告诉他此人并不简单。这年轻人的名字,叫做宫九。 但他也并不想把自己不太好的情绪传递给贺九黎,于是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个啦,对了,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办好事情?我听说无情和诗音的好事都开始筹备了。” 他当然也只是随口一问。 但冷血搂在贺九黎腰上的手还是有一瞬间的痉挛。 他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他自己死活不敢再提的话题,被陆小凤轻易的挑起了话头,只是他却不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到底会怎样反应。 贺九黎呢,她只是瞟了陆小凤一眼,慢条斯理地把剩下的薯片渣渣全吃掉,冷血听着她嘴里发出的咔哧咔哧声,只觉得又烦躁,又难受。 贺九黎吃完了薯片,却慢慢地道:“可以准备啊,只不过我嫌太麻烦,就没提。” 冷血的手忽然一下子用力了起来。 贺九黎却好似一点反应也没有一样,只是笑盈盈的看着陆小凤,然后道:“所以你要替我准备么?” 陆小凤就呆住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只不过是多问了一句话而已,他就莫名其妙的给自己揽下了这么一件又麻烦、又不能马虎的大事。 他垂头丧气道:“你也太懒了!” 贺九黎哈哈大笑。 陆小凤又道:“只不过我倒是没有准备过婚礼,来试试也不错。” 贺九黎道:“等等,不对,好像我还不能成亲。” 陆小凤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冷血的眉头也 96、番外二 已深深地皱了起来,他几乎是有点生气了,她的态度……她的态度未免有点太反复无常了。 贺九黎很淡定地道:“因为我还没问过冷凌弃的意见。” 冷血愣住了。 陆小凤笑了一下,道:“你这说话可别大喘气,你看看,冷血的脸都拧成什么样了。” 贺九黎的嘴角勾了勾,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一样,她当着陆小凤的面,也毫不忌讳的往冷血怀里头缩了缩,然后轻轻地道:“你……你生气啦?” 冷血能说什么呢,冷血只能叹一口气,然后伸手抱住了她。 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搂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闷闷地道:“没有。” 陆小凤一笑,十分有眼力的出去了。 这种时候,应该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贺九黎静静地缩在他的怀里,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冷血比她高,于是就只能把腰弓起来一些,把头低下去一些,这样才能让她搂得更舒服些。 初次见面时,这个男人总让人觉得不解风情,好似这天下所有的美人都不能令他的态度有一丝一毫的软化。 可是…… 可是事情却并不是这样的,这个男人像狼一样残忍狡黠,像冰山一样不可接近,但是如果你真的走进了他的心,他是这世上最包容、最温柔的情人,他从不逼迫,他宁愿一个人把那些东西藏在心里。 贺九黎只庆幸,他的情人是她。 所以她当然不可以肆意的挥霍他的好,她当然已完全想开了,心也已完全地安定下来了,所以结不结婚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冷血执着于这个仪式,那么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陆小凤退出去之后,冷血和贺九黎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电视机里的声音如此喧闹,让这一份沉默也多了一点不可言说的燥,冷血伸手拿过了遥控器,把那电视机给直接关掉了。 冷血抿了抿嘴,忽然道:“如果你并不想,你可以不用这样说。” 贺九黎道:“我没有不想。” 冷血斜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她的下文。 贺九黎只好叹了口气,道:“我不可能一辈子消耗你的耐心。” 冷血听了这话,眉头反而皱的更深了一些,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你大可不必。” 贺九黎道:“你难道觉得我不愿意?” 冷血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慢吞吞地问道:“……你愿意么?” 贺九黎便窝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微笑着道:“我当然愿意,你这样好,我还怕没把你拴住的话,你会被人拐跑呢!” 冷血的呼吸一窒。 这女人说起情话来,其实也蛮容易叫人心神荡漾的。 冷血忍不住笑了一下,复而垂眸看她,道:“我不会。” 贺九黎道:“你不会什么?” 冷血道:“我见过了你,就不可能被别人吸引了。” ——因为你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码完就发了,不一定是晚九点。感谢在2021-06-13 16:19:32~2021-06-14 15:2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嬿水 30瓶;路湘君 20瓶;暮光未眠77 8瓶;楼兰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番外三 97、番外三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不得不说, 为贺九黎准备婚礼,简直是天底下最累、最烦的事情。因为她实在是有很多事情都不喜欢,也不接受。 比如聘礼和嫁妆,比如三书六礼等等等等。 陆小凤的头简直一个比两个大, 他和贺九黎面对面坐着干瞪眼, 半晌,才道:“你这也不要, 那也不要, 那干脆大家一起吃个饭得了。” 贺九黎居然还觉得这想法挺不错的, 她颇为认真地点点头,道:“这样好像也很不错。” 陆小凤:“…………干脆吃碗面得了。” 贺九黎道:“可以啊, 最近新鲜的河虾上市,我可以请大家每人吃一碗三虾面。” 说完, 她双手叉腰, 十分得意地笑了起来。 陆小凤再次:“…………” 不过说实话, 他倒是的确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只不过这婚礼怎么办,却也不是贺九黎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陆小凤道:“冷血怎么想?” 贺九黎道:“不知道,你不如去问问他。” 陆小凤道:“…………你干什么不去?” 贺九黎道:“因为我怕他生气。” 陆小凤:“…………那你怕不怕我生气?” 贺九黎嫣然一笑,道:“不怕。” 陆小凤:“…………” 他只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才认识这么一个油盐不进、脸皮绝厚的姑娘。只不过这种倒霉差事,他可是绝不会去做的。 正要开口拒绝,却忽然听见有人道:“你会怕我生气?” 那人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挑动他的心弦, 但只肖得看那人一眼,你就会发现,他根本不是一个冷漠绝情的人, 他人虽然叫冷血,但血却是热的——是温热的。 冷血双手抱胸,倚靠在门口,那双碧绿碧绿的眼眸之中,也闪动着一丝动人的笑意。 贺九黎见了他,便眨了眨眼睛,道:“你回来啦。” 冷血很是随意的嗯了一声,进门走过来,也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好似也要参与这讨论。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乃是这活动的主角之一,这件事情他不上心,谁上心? 陆小凤自然巴不得他多管一点。 只听他笑道:“你来的正好,这祖宗已经否掉四版婚服的样图了,绣娘都快崩溃了,你快快跟这祖宗好好说道说道,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冷血歪了一下头。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的,自然就是差点把绣娘逼疯的四张样图了。 只能说,贺九黎实在不是一个省事的甲方爸爸。 而冷血呢,作为一个钢铁直男,他其实并不太能看出这四张图的区别来,他皱眉端详了片刻,只觉得看不出什么值得挑剔的问题来,于是他斜眼看了一眼贺九黎,然后问道:“你对哪里不满意?” 贺九黎道:“嗯……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感觉上的不满意,我想要那种,恩……五彩斑斓的红色,你明白么?” 冷血:“…………” 陆小凤:“…………” 这什么垃圾甲方! 陆小凤当机立断:“这件事交给花满楼吧。” 花满楼是个无敌有耐心的人,只要有花满楼在,无论多么细碎复杂的事情,都能被完美的处理。 所以陆小凤果断把最麻烦的事情交给了花满楼,这或许就叫死道友不死贫道? 其实对于贺九黎来说,她倒是更喜欢西式的婚纱,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婚礼上穿白色,好像实在是很不合适,故而她也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讲出来。 只不过虽然穿白婚纱的想法不能实现,别的想法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97、番外三 。 比如起誓啊,比如向未婚的女孩子们扔捧花啊,比如在院子里架起漂亮的花门啊之类的。 当然,中式的礼仪也不能少,冷血要成亲,他师父诸葛神候自然要出席,冷血和贺九黎的父母都不在此世,因此诸葛神侯就成了坐在高堂之上的长辈。 贺九黎当然从没见过诸葛神侯,她只从冷血的只言片语之中听说过他,冷血每每提起诸葛神侯时,他的脸上总是闪动着一种尊敬和爱戴的光芒,毫无疑问,诸葛神侯,就是冷血此生最尊敬的长辈。 他们的婚礼,这位长辈当然会来,而贺九黎也当然同样尊敬自己未婚夫的长辈,所以她还请这位长辈来客串一下神父,把那两句经典的证婚誓词给讲一下。 这位长辈当然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另外,因为冷血是诸葛神侯的爱徒,他要成亲的消息传到了皇帝那里,皇帝居然还送了一座宅子给冷血,更巧的是,那宅子还刚好在蓬莱客栈的隔壁。冷血从汴京无房一族一跃成为有房一族,不得不说,这皇帝办的事儿还是可以的。 只可惜这位冷四爷,似乎也没有什么闲情余力去打理他的新宅子,干脆直接把两座宅院之间的墙打通了,直接把蓬莱客栈扩建了! 好吧,反正本来,两个人就用不了那么大的宅子。 这场婚礼夏天开始筹备,直到秋天,帖子才送到了每一个朋友的手里。负责送帖子的是陆小凤的朋友司空摘星,他是个很灵通的人,不仅擅长偷东西,还擅长找人,故而就连不知在何处流浪的中原一点红,也收到了请帖。 不仅收到了,他还带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一起来拜访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本就少有朋友,所以他为数不多朋友的婚礼,他是一定会参加的。 而贺九黎也正是在这时见到曲无容的,她有一双美丽非常的眼睛,但是脸上却带着薄纱,听说她以前是石观音的弟子。 石观音…… 这名字,贺九黎早已经忘的差不多了,提起这名字时,她还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此人正是那个不允许她人比自己美丽的女魔头。 于是贺九黎就塞给了曲无容一颗铁饼……不,是十全大补丸。 可喜可贺,这玩意在商城内测之后,终于有了固定的价格,虽然很贵,但是贺九黎需要的却并不多,只是几颗而已,她还是买得起的。 一颗给了陆小凤,三年前的冬天,陆小凤把这一颗给濒死的叶孤城服下,救回了叶孤城。 一颗给了无情,无情服下之后,终于可以站起来了,这又是一个蓬莱客栈神乎其神的传说。 还有一颗,就给了曲无容。中原一点红是个好人,曲无容也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永远活在恶人所造成的伤害之中。 在客人们到齐的第二天,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当然是在蓬莱客栈之中举行的,介于新娘子和新郎官的宅子都打通了,这倒也不是什么让人很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一天的蓬莱客栈不待客,所有的客房都是为参加婚礼的宾客们准备的。 此刻正是初秋,天气并不算太冷,也并不是很热。秋日的天空好像总是分外的开阔,分外的湛蓝,在这开阔的如同大海的天空之下,是汴京的一颗绿珠,植物宽阔的叶片之上,还闪动着如同钻石碎片一样的水珠。 昨夜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而今日已放晴。阳光是温柔的金色,照在客栈花园里的碧草之上,星星碎碎的露珠被客人们踩碎,又散落成更细小的光芒,落入泥土之中,带出温柔的芬芳。 楚留香深吸了一口气。 在他的身边,是宋甜儿、李红袖和苏蓉蓉,她们都没有见过贺九黎,但是她们却都曾听楚留香提起过她,宋甜儿听说她做菜的手艺很好,便一直想要来见见她,只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是她的大喜日子。 在花园的角落里,站着两个白衣的男子,这两个白衣男子,便正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 他们 97、番外三 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只是今次,他们是来为自己的朋友道喜的。 这场婚礼就将在这开阔的花园举行。桌椅都已摆了出来,花园的最前方,有个别致小亭,诸葛神候也已坐在了小亭里,他是个白发长须的老者,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此刻,他的三个徒弟都陪在他的身边,无情长身玉立,默默无言,他是个很美的男人,比一般的女人还要漂亮上三分,仅仅是这样站着,便是一副无言的画卷,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走进小亭,带着一捧鲜花进来,看到无情之后,忽的对他笑了笑。 无情那双漂亮的眼睛之中,便有盈盈涟漪动了,他的嘴角,也荡漾出了春水一般的笑意。 这紫衣女子,正是林诗音。她同无情安安静静的谈了三年的恋爱,本也是打算今年就办婚礼的,谁知贺九黎的动作居然更快些。 白欣茹今日也穿着紫衣。 她平日里素爱穿白衣,今日却破天荒穿了紫衣,原因也正是为了让婚礼能更热闹一些,她倒是并未开始新的恋情,或许同周白宇的那段感情,的确让她很是疲惫。 不过她现在也的确开朗了许多。 白欣茹笑道:“时间好像要差不多了。” 林诗音也微笑道:“好像是的。” 这句话刚说完,新郎官便已经出现了。 冷血的头发依然束成一股,在秋日清爽的风中飞扬,他身着大红色的喜服,这颜色他以前从来不曾穿过,今日一穿,倒显得他身上少了几分独狼般的气质,而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而他的腰间,依然挂着那柄薄剑,江湖客们,即使是成亲,也会带着自己最得意的兵器,这并非是一种不祥,反而是一种象征。 他站在地毯的一端,而另一端,站着的是他的新娘。 新娘也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只不过细细看去,这衣服上的丝绸竟然还会反出奇异的偏光色来,这样的布料,已比皇宫中会用到的月光绸还要神奇,这正是倒霉蛋花满楼为了满足贺九黎“五彩斑斓的红”而费尽心思找到的衣料。 不过这倒霉蛋看起来也很是高兴,他站在人群之中,一双温柔的眼睛正望着贺九黎,嘴角也含着一丝愉快的微笑。 而新娘呢,她根本不盖盖头的。 新娘是个不可多得地美人,她的眉眼并不是全然的温柔,而是带着一段令人心神荡漾的风流神韵,她的眼睛有些狭长、又微微上扬,今日她的眼尾晕了一端桃红,更熏的她的眼尾好似桃花盛开一般,令人有些移不开眼。 青年英雄,绝色佳人。 英俊青年,妖精娘子。 每一个知道他们故事的人,都知道他们二人有多么的相配。而只有追命知道,冷血因为贺九黎,曾受了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而现在,那痛苦早已随着秋风逝去,余下的只有欢乐,还有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新娘子和新郎官就站在长地毯的两侧,相视而笑,众人也都微笑的看着他们。 贺九黎忽然动了。 她并不是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的,而是忽然奔跑起来,朝冷血扑了过去! 冷血惊了一跳,却下意识的张开了双手,然后贺九黎就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里,冷血忍不住大笑起来,伸手将自己的新娘抱紧。贺九黎眉眼弯弯,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众宾客也被这热烈外放的新娘子惊呆了,陆小凤率先大笑起来,随后,大家便都笑了起来,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4 15:24:39~2021-06-14 23:1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一古 12瓶;十面妖风 10瓶;暮光未眠77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番外四 98、番外四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1】婚礼后半 说实话, 这场婚礼还是相当奇怪的。 不盖盖头的新娘子,冲到新郎官怀里的新娘子。 贺九黎直接搂住了冷血的脖子,然后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件事实在是发生的过于突然,冷血一愣, 耳朵根忽然慢慢的红了起来。 贺九黎一点儿也不害臊, 反而往他怀里一窝,凑在他耳边, 带着一种黠促的笑意道:“冷凌弃, 你耳朵红了。” 冷血抱着她的双臂就忽然忍不住的收紧。 三年过去, 冷血早练出来了,一般的情况是根本不会让他脸红心跳的, 可是……可是他的确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在众人环绕的时刻, 冷不丁的冲上来亲他一口。 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之中, 也翻滚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或许, “安全感”就是这样来的。 其实冷血也很清楚,贺九黎与这个世界,简直是格格不入的,这个世界的仪式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束缚的作用。 但他仍然是想成亲的, 因为那是她愿意在众人面前把自己交给他的象征。 而现在……她在用更热烈、更外放的方式去证明,她的的确确是爱着他的。 陆小凤率先欢呼了起来,然后众宾客都十分给面子的也欢呼起来。林诗音与白欣茹适时的放起了纸礼花,彩色的纸屑在空中爆开, 又纷纷扬扬的落地,落在了每一个人的笑容之上。 苏蓉蓉、宋甜儿、李红袖还都是黄花大闺女,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皆是震惊的睁圆了双眼,复而又羞涩的笑了起来,苏蓉蓉忍不住看了一眼楚留香,却正好见楚留香也正微笑的看着她。 他们相视一笑,楚留香就伸手为苏蓉蓉摘下头发上沾上的碎纸屑。 然后就是证婚的环节了,诸葛神侯对这特殊的仪式也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觉得十分新奇,一对新人站在长辈的面前,互相宣誓永永远远不离不弃。 婚礼誓词宣读完毕之后,就是令大家都很是新奇的丢捧花环节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女孩子们都是很内敛的,也很耻于去表达自己想要一个好姻缘的愿望,可是今天出现在蓬莱客栈的女孩子们却不太一样,她们具是这个时代最出彩、最惊才绝艳的女孩子们,也是最有勇气的女孩子。 曲无容风姿绰约的走了过来——她虽然已恢复了绝世的容颜,但仍习惯于带面纱。 一点红稳稳重重的坐着,看见曲无容站了起来,那双灰色的眼睛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丝不可言说的情绪,好似有一点不好意思,又有一点隐隐约约的高兴。 曲无容道:“我想要这捧花。” 这话,已经相当于直接跟一点红表白了。 一点红的脊背忽然就绷紧了。 楚留香微笑着看着一点红那张冷峻的脸,然后又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这偏激的、毒辣的杀手,竟然也有一天会紧张。 然后林诗音也微笑着道:“还请阿九将这捧花丢给我好了。” 无情的表情便也忽然显得惊讶了几分。 他们二人的好事的确已近了,只不过林诗音是一个相当温柔又内敛的女孩子,无情没有想到,她竟然主动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个样子。 无情的脸上,便染上了一层薄红,他抿了抿嘴,微笑的拉过了林诗音的手捏了一下。 林诗音便低下了头,也浅浅的微笑了起来。 喜欢热闹的宋甜儿便也坐不住了,她拉着李红袖和苏蓉蓉一起站了起来,笑着道:“那我也想要争一争、抢一抢了。” 楚留香笑道:“我们甜儿小妹子是准备嫁给谁呢?” 宋 98、番外四 甜儿朝他吐了吐舌头,很不给面子道:“反正不是你。” 楚留香只好挠挠头,继续微笑。 一共五六个女孩子,贺九黎笑着背过身去,将那一束精致的捧花扔出,这活动若换到平常,估计也没几个人喜欢看,可是今天,一点红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那束捧花,好似这东西很重要似得。 曲无容的武功,在这几个女孩子里当然是最高的。当然了,大家抢个捧花而已,肯定是不至于动武的,只不过曲无容动作轻灵,自然也更容易碰到那捧花。 就在她纤纤手指碰到捧花的一瞬间,忽然一个身影飘出,只一瞬间,便将那捧花摘了去,那人身姿如鸿,落地如松,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一旁。 众人一看,正是陆小凤。 陆小凤扬唇一笑,十分不扭捏,一下子把他抢到的捧花塞进了一旁的沙曼怀里,而后道:“我们沙曼也想要的,是不是?” 沙曼瞪了陆小凤一眼,嘴角却泛起了甜蜜的微笑,只是嘴中却道:“谁说的?” 陆小凤摸了摸他的胡子,只微笑着看着沙曼,沙曼的脸上便也浮起了一道薄红,她笑着捶了陆小凤一拳,却也收下了那束捧花。 曲无容微微一笑,转身回到了一点红身边。 接下来就是常规的吃饭喝酒环节了,贺九黎这个特立独行的新娘子当然不可能乖乖的坐在新房里头等着他的丈夫,事实上……她喝酒比她丈夫还猛!!甚至能把她丈夫给灌趴下。 冷血:“…………” 不是,你把我喝倒了你有什么好处么? 冷血百思不得其解,震惊的望着贺九黎,贺九黎一脸无辜的微笑,丝毫不放过他。 陆小凤在一旁也:“…………” 他本来还打算帮新郎官挡挡酒,让他能清清醒醒地回新房去,结果没想到,敌军竟是新娘子。 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贺九黎的酒量也很丧心病狂。 她还很丧心病狂地禁止十五岁的阿飞喝酒——要知道陆小凤十五岁的时候,酒量已经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谁知道贺九黎居然对十八岁有极其特殊的执着,勒令阿飞十八岁之前不许喝酒。 所以阿飞今天也是一个可乐少年。 年轻的阿飞似乎并不太懂得婚宴上这种混乱的快乐,默默的端着一碗三虾面坐在角落吃,跟他同在角落的是那两个白衣飘飘的剑客,他们似乎与这喧闹格格不入。 他们本就是与喧闹格格不入的人,但是今日,却一起出现,为自己的朋友祝贺。 这已经是可以留在武林之中的传说了。 贺九黎人不在江湖,江湖之中却处处留着她的传说。 喝到最后,冷血实在是撑不住了,被神采奕奕地贺九黎神采奕奕的拖回了房。 陆小凤:“…………” 这场面,真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总而言之,一场令人期待已久的婚礼,就这样圆满的结束啦。 而可怜的冷血呢,这一晚上睡的昏昏沉沉,自然也没能抱到自己可爱的新娘子。 【2】辞行 其实,贺九黎的生日一直是个谜。 冷血当然是不过生日的,因为他是个孤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陆小凤也是不过生日的,因为他自小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至于林诗音、白欣茹,她们对过生日这事也不甚热衷。 阿飞倒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日,只不过以前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那个物质条件以及心情过生日,来到蓬莱客栈的第二年,贺九黎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如实回答过。 自此之后,他每年都是蓬莱客栈中唯一拥有生日宴会的人。 今年本来也应该是不例外的,但是今年的生日宴会却没有办。 今年,阿飞16岁。贺九黎与冷血成婚一年。 小别墅现在已成了这对夫妻私密的家,毕竟已是夫妻,还是要有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地方的。 林诗音同无情 98、番外四 成亲,便搬出了蓬莱客栈,住在这条民巷的另外一头,每天过来处理客栈的事务。 而白欣茹和阿飞也搬到了客栈里的另外一处地方,住房设施一切与之前相差无几。生活好像变了,却也并没有变。 阿飞的生日在冬天。 但,这个冬天,他是来同贺九黎辞行的。 他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也依旧记得母亲的夙愿,他要成为江湖上最有名的人,然后向他的父亲证明些什么。 他去找贺九黎的时候,冷血正在给贺九黎剥荔枝吃。 至于冬天哪里来的荔枝……这就不是他考虑范围之内的事情了,毕竟,蓬莱客栈里出现什么东西都不奇怪的。 阿飞推门进来,站定,微微低下了头,望着贺九黎。冷血正好用两根手指捏着一个水灵清甜的荔枝送进她嘴里,贺九黎吃掉了那个荔枝,抬起了头,朝阿飞挑了挑眉。 阿飞已经长成一个很高挑、很挺拔的男孩子了。初见之时,那个瘦的干巴巴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少年人,他虽然还略显青涩,可是那张脸却比贺九黎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英俊。 贺九黎道:“唔,吃荔枝么?” 阿飞道:“九黎姐,我要离开了。” 他一向不是个会委婉的人,要离开的时候,也是如此直白的讲。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有些紧张似得滚动了一下喉结,似乎是怕贺九黎生气似得。 贺九黎把那个荔枝核吐了出来。 与阿飞想象中的反应不同,贺九黎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要离开,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身上带的钱够不够?” 阿飞一愣,复而沉默,半晌之后,才道:“够的。” 贺九黎又道:“好,如果出了什么事,记得要跟家里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她很自然而然地说了“家”这个字。 阿飞当然也听见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极其幸运的人,母亲死后,在颠沛流离之中,还遇到了贺九黎和林诗音。蓬莱客栈说是要他做工,但实际上却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一路呵护着长大的。 这个地方,的确是他的家,一个热热闹闹、温温暖暖地家。 阿飞笑了一下,他笑的时候,便像是冰雪初融,有一种说不出的阳光与温暖之意来,他点了点头,眼中已浮现出了点点湿润。 阿飞道:“好,我……我会记得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挺直了脊背,转身大步出去了。 在不久后的将来,飞剑客的名字就会传遍大江南北,他终将会成为和他的父亲沈浪一样传奇的大侠客。 而在他的后方,蓬莱客栈的灯火将永远为他而亮起,那些浪子漂泊的忧思与疲惫,永远都与他无关。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点点的内容还是留给了阿飞,我真的超爱阿飞,但是连续几本阿飞都是以小孩子的形象出现的,有点遗憾,以后有机会要写阿飞的bg! 然后为什么大家想看的别的番外我没写……因为实在想不出有趣的情节了(跪 最后还是宣传一下我下一本会开的《[综武侠]公主她只想搞基建》,基建种田类,金手指开的很大,感情线很多很混乱的屑公主,目前暂定会综的有:《陆小凤》、《楚留香》、《七五》、《四大名捕》、《边城浪子》(傅红雪和叶开我想写他们很久了!),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请去我的专栏收藏一下哦~预计两个月后开。 感谢在2021-06-14 23:14:06~2021-06-15 23:0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湘君 20瓶;暮光未眠77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